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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闭关苦修

作者:花一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转眼腊月二十七,官吏们即将迎来欢庆元日的七天假期。


    皇城也一改往日的肃穆,街道边装饰了不少彩绸和灯笼,官署的殿门和各处门楣,都提前贴上桃符和春联,一派喜庆。


    在各处穿梭,忙着在年前做最后交付的,多是身着青绿袍服的低阶官吏,连太史局这个往日不怎么忙的官署,也是人来人往。


    墨言看得啧啧称奇:


    “郎君,托您的福,我终于见识到他们最后一天当值是何等景观,不对,您往年都不去大理寺当差,我这应该是托东隅小娘子的福……”


    墨淮桑凉凉地扫他一眼:“想待在皇宫?我去找舅舅求个恩典,净完身送你去内侍省如何?”


    “我错了。”墨言捂住嘴,“郎君,咱们抓点紧吧,东隅小娘子怕是等得着急了,哎呀,被薛道长扣着闭关修炼一个多月,估计老遭罪喽……”


    墨淮桑斜睨着他,似笑非笑,只轻轻一哼,倒是没有再出言嘲讽。


    墨言松了口气,心底倒真替东隅忧心起来。


    几个月前,自家郎君再次声名大振,当然这次不再是诸如“京城小霸王”、“嘴毒纨绔”之类的雅称。


    病入膏肓的萧氏公子痊愈的消息一出,让皇亲国戚和世家贵族对墨淮桑另眼相看。


    萧氏夫妇知晓内情,如今看着儿子时常与一株盛开的姚黄相伴,说话轻声细语,也不再拒人于千里,他们也对强迫他继承家业一事看淡,只盼他余生平安喜乐。


    不过崔家对外仍然宣称是墨少卿查明病因,祛除了邪祟,才救下萧梓潼性命。


    见外甥如此给自己长脸,皇帝龙心大悦,大手一挥,赏赐如流水般涌进墨府。


    大理寺卿王陵也终于在在同僚面前扬眉吐气一回,老怀安慰之余,还有些担心皇帝会否撸了自己的官位,给宠得不知如何宠的外甥。


    相较之下,东隅这位大功臣则成了寂寂无名的隐形人。


    一个不入流的神婆,说的好听点是墨淮桑的幕僚,然而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墨府家仆。


    但是东隅不在意,她在墨府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简直如鱼得水。


    结果她快活日子没过几天,被忧心忡忡的薛道长提溜进太史局闭关修炼。


    她先能见鬼,后能看到缚地灵,接着便能视妖,薛道长推测,她天眼的潜能似乎在某些东西的催化下,越开越大,保不齐以后还会遇见更厉害的邪物。


    薛道长早已将东隅当做自己的关门弟子,无法坐视不理,既然无法关掉天眼,那便增强她降妖除魔的功力。


    于是东隅被关在偏殿里苦修,中途还不让人探视。


    墨言原本还忧心东隅头悬梁锥刺股过得苦,可在看到脸胖了一圈的小娘子,他有些不敢认。


    见状,墨淮桑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笑意,跟着薛老头,最不用担心吃得不好。


    瞧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像是辛苦修行了一月?


    往日瘦削的脸颊,被养得红润饱满,朱唇粉嫩,杏眼笑成两弯新月,眸光清亮澄澈,偶尔闪过顽皮的笑意,这让她终于有了少女的娇俏,仿佛一夜之间长开了。


    墨淮桑静静打量了会儿,突然冒出一股不明所以的烦闷,方才舒展的眉眼,渐渐收拢蹙起。


    “嘻嘻,少卿好久不见……”少女神婆的眼珠滴溜溜一转,瞬间熟练端上谄媚笑容,冲他走来,“甚是思念啊……”


    看到熟悉的马屁精模样,墨淮桑不知为何,胸口的气闷消散了些。


    他习惯性地伸手挡在身前,面无表情地睨着她。


    东隅笑容未变,她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误会啊,她又没想要扑上去,只是习惯性想离他近一些罢了。


    她从善如流地停在冷面少卿三步之外。


    咦,随着墨淮桑的手快速放下,她好似看到手心有一层淡黄的薄茧一闪而逝,难道这傲娇少卿近来在练功?


    没得及思考,她就被墨淮桑嫌弃地一顿暴击:“你是饿死鬼投胎转世?一个月没见你就胖成这样?说出去还以为我墨府虐待你。”


    说完这话,闷气陡然一扫而空,他顿了顿,丢下个跟上的眼神,面无表情地往回走。


    “我觉得挺好啊,祈小娘子都还没有府里的冬梅胖呢。”墨言见东隅笑容一僵,生怕她被冷言冷语伤了心,“您别往心里去,三郎一贯嘴里没好话,若真是嫌弃,他也不会专程来接您回府不是?”


    东隅摆摆手,示意自己早已习惯,就是不知这大黑包怎么突然闹脾气。


    墨言也在心里犯嘀咕,明明出发前郎君心情还颇为愉悦,中途也没人招惹他啊,瞧瞧他说的什么话……


    等等……


    墨言又细品了品,嗐,郎君这是醋了啊……


    祈小娘子被养得珠圆玉润自然是好事,但不是在他们墨府养的,郎君就醋了。


    这般想着,墨言的嘴角就咧出慈祥的笑,催着东隅:“走吧,我阿爹盼星星盼月亮,催着您回府。”


    “呜呜呜,我也好想墨总管呢,走喽。”


    随着祈东隅的回归,沉闷许久的墨府迎来久违的热闹。


    小丫鬟们累积了许多八卦,早就盼着与她们的最佳听众分享。


    陈大娘研制了不少新菜式,等待最佳食客一一品鉴。


    管事推来几车指明要给祁东隅小娘子的年礼,有落霞胭脂铺送来的新品胭脂水粉,有萧氏二房特意准备的珍品牡丹以及各色特产。


    东隅一愣,只觉得鼻子微微酸胀,眼前瞬间被水雾模糊了视线。


    养父母离世后,她在世间茕茕孑立,艰难求生,后来又被鬼追得东躲西藏,她一度觉得自己是被老天戏弄的蝼蚁。


    而在这里,她得到前所未有的关爱。


    她蹲下身假装捡东西,飞快用袖子擦过眼角后,蹦跳起身,当场将胭脂水粉发了个干净。


    姑娘们的欢声笑语,留住了行色匆匆的墨大掌事。


    他停在廊下,双手拢进袖口,看着祈东隅跟个香饽饽似的被东拉西扯,眉眼都舒展开来。


    “墨府有多久没这么热闹过啦。”赵大娘凑近,拭了拭眼角,“自打长公主……哎哟,年纪大了嘴就不过脑子……”


    她转而轻叹:“年纪大了,就爱看府里闹腾,瞅瞅咱们郎君,几时这般耐心过?”


    墨大掌事打眼望去,廊柱暗处,墨怀桑正百无聊赖地倚在廊柱暗处,不时看闹做一堆的姑娘们,好似等得极不耐烦。


    他忍不住笑出满脸褶子,三郎若真等得不耐,早就拔腿走人了。


    这位祁小娘子,有种让人忍不住靠近的魔力。


    “听说尚书府里来人了?你直接拒了?”赵大娘突然想起正事来。


    “墨尚书的命令,老奴岂敢违抗。”墨掌事的眼神冷了下来,“自然是禀明郎君,按照他的意思办。”


    赵大娘冷哼:“公主对他恩重如山,他又是如何恩将仇报的?还敢谈父子情?偏偏每年都要来这一套,若不是我们郎君有圣人撑腰……”


    “慎言。”墨大掌事神情冷肃,“主子的事,我等无权置喙。”


    “烦人的老东西,我这不是在同你闲聊……”赵大娘抱怨着,到底闭上嘴,转向墨淮桑的眼神,怜爱中带着好笑。


    他们郎君正百无聊赖地倚着长廊,眼巴巴地望着以东隅为中心的一团热闹。


    墨淮桑等了又等,瞧她们那架势,大有秉烛夜谈的兴致。


    他才是她的东家兼上官!


    小神婆不应该第一时间来跟他汇报修炼成果吗?


    被人忽视至此,若是往常,他早该一甩袖子拔腿就走,或是冲上去逮着人一通教训。


    可是不知为何,他不想破坏眼前的热闹。


    墨府的热闹,一直延续到除夕。


    府里没有女主人,郎君又不爱管事,墨大掌事便带着一众掌事和管家娘子忙得团团转。


    墨言一早便等在主院卧房门口,待穿好红色长袍的墨淮桑出来,引着他径直往大门处。


    墨大掌事正翘首以盼,见一府之主过来,急忙令人放起爆竹,取过红漆托盘急迎上去,经过李大娘身边时,脚步一顿,朝她身后的东隅招手。


    东隅第一次在大户人家过年,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冷不防被大掌事塞了一个托盘,又被李大娘推着走到墨淮桑身边。


    墨淮桑也是满眼意外,只愣了一瞬,便神色如常地取下大门侧边的桃符,放到东隅端着的托盘里,又从托盘里取出新桃符挂上[1]。


    东隅此时回过神来,她仰头盯着桃符上“神荼”、“郁垒”两位门神的名字,摇头叹息:“都说这二位能食百鬼,其实没啥用。”[2]


    往年除夕,她照样被鬼追着跑。


    在爆竹声中,那些话只有她身旁的墨淮桑听到,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凑近东隅耳边:


    “若你不怕被扣压岁钱,只管当着墨叔的面再说一遍。”


    一府之主挂好桃符后,从大门起,墨府各处的桃符片刻间更替一新,各种吉祥物件也都挂满各处,年就算正式开始,过年的种种规矩、避讳都得守起来,墨大掌事在这方面最是严苛。


    东隅吓得捂住嘴,哪里还敢乱说话。


    除夕,同族的人要聚在一起吃家宴,再回去小家团聚、守岁。


    平康坊墨府只有墨淮桑一个主子,他照旧和府中得力的掌事和管事娘子们吃了一顿团圆饭。


    跟往年不同的是,墨大掌事今年将宴席设在主院的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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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院子空地燃起檀木篝火,火焰熊熊,香飘数里。


    墨言再扫过候场的杂耍艺人和百戏班子,惊得嘴都合不拢,找墨大掌事嘀咕:


    “三郎讨厌过年节,您也一贯不喜奢华铺张,您是昏头还是中邪了?难道是圣人的赏赐库房装不下?”


    墨大掌事正要白他一眼,想来不吉利,便没跟傻儿子一般见识:


    “新年新气象,我们墨府、我们郎君的好日子也快来了。”


    墨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端坐正位的墨淮桑,以及他右手边的东隅小娘子。


    她罕见地梳了圆圆的双髻,以鲜花装饰,身着红色印花圆领袍,显得端庄又不失活泼,与郎君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父子俩相似的脸上,露出同样慈母一般的笑容。


    果子酒清甜如蜜,东隅喝了不少,看完杂耍后,她又被墨言撺掇着放烟花:“这十几桶连着放必定好看,你来试试?”


    她跃跃欲试,蹑手蹑脚地点燃一个,赶紧往回缩。


    霎时间,院子里生气绚烂的烟花,噼里啪啦,照亮每一张惊喜的笑容。


    东隅兴奋地跑前跑后,还试图让墨淮桑一起放。


    她总觉得墨少卿怪怪的,虽然也会跟大家一起笑,但总有种说不出的沉郁气质。


    他不出所料地摆手:“本少卿才不跟你们一般幼稚。”


    果子酒的后颈也渐渐在身体里蔓延升腾,东隅此刻胆大可包天。


    她一把拉起墨淮桑径直往院中跑,将一支牛油蜡烛塞进明显已经呆愣的少卿手里:


    “你只管放,放了就跑,别担心,我给你断后。”


    除了大放豪言的东隅本人,和习以为常的墨言,所有人都如被石化了似的。


    墨淮桑盯着着手中的蜡烛,又扫了扫方才被小神婆拉住的手臂,不敢相信她居然如此胆大妄为,拉他的袖子不说,还碰到了他的手。


    墨大掌事率先清醒,第一反应是要护着东隅,免得她被郎君甩出去。


    “三郎,有件事忘了请您示下……”他匆忙上前,想借机分散他的注意力。


    结果,他再次被震惊地定在原地,只见一贯喜洁的墨淮桑,怔愣过后,满脸嫌弃地用蜡烛点燃了一个烟花。


    “嘭!”


    巨大的声响,把墨掌事震回神来。


    东隅挺起小圆脸,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在得意地邀功。


    墨淮桑不言不语,仍是一脸不耐烦,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在她身后继续燃起更多烟花。


    墨大掌事的脸也笑成了一朵褶子花。


    在亮如白昼的火光下,他高昂着头,心里默默地禀报:大长公主,您看见了吗?自您走后,我们郎君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寅初时分,墨大掌事安排百戏团等退下去,花厅的热闹很快散去。


    墨淮桑早已换了一身喜庆的大礼服,举步往外走去。


    墨大掌事跟在后面,想了想,小声请求东隅:“郎君要去祭祖,东隅小娘子若是还不困,可否陪同我等一起在祠堂外候着?”


    平日里跟丫鬟们闲聊,她们都说墨大掌事一贯严苛,可东隅却觉得他和善可亲,对他的请求,东隅自是有求必应。


    昏昏沉沉的头脑,经冷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些,等等,祭祖?


    听说墨少卿的父亲是礼部侍郎,那他们眼下岂不是要去侍郎府?


    不料,他们一行人直接步行进了水阁。


    墨大掌事领着众人等在院门外,目送墨淮桑独自一人走进了祠堂。


    刺骨的冷风掀起袍脚,显得他的背影异常单薄。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东隅突然感觉心里堵得慌,险些流眼泪。


    眼下她才后知后觉到哪里不对劲,墨淮桑尚未成亲,怎么不住在尚书府呢?又为何一个人祭祖?


    有心想问问墨大掌事,幸亏她还保有几许清明,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乱打听。


    一刻钟后,墨淮桑出来了。


    他神情淡然,却没有先前的沉郁之感,东隅默默地松了口气。


    墨淮桑出来时,看到小神婆也候在门外,努力眨眼、保持清醒的样子,不知道为何,心里突然就松快许多。


    他在她身前停下,哑然出声:“赶紧回去休息吧,我这会儿得去宫里朝拜,就不带你了……”


    东隅一阵感动。


    “……省得你又熬出貔貅眼,大过年的别吓着人。”


    好嘛,她又白感动了。


    东隅一路在心里骂骂咧咧,直到沾枕就睡,一夜无梦。


    再次醒来时,东隅格外神清气爽,正要找黑包来一个新年的第一个拥抱。


    不料,最先迎接她的是墨淮桑带回的一个十万火急的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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