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红再次见到左义康的时候，男人满脸怒气，将茶盏狠狠摔在她的脚下。
“你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褚红毫不在意，她垂头看着自己裙摆处微湿的那一片，看似谦卑说出的话却十足十的刚硬，“大人何必如此惊慌，不过只是一个世族而已，哪里威胁得到大人的地位？论罪名也没有错杀他，说不定陛下还要大肆夸奖您一番。”
左义康一巴掌打到了眼前人的脸上，“妇人之见！”
“王家虽然是个破落户，可王士成是被陛下赐婚，如今不是在向全天下昭告陛下的罪行吗！”
褚红只觉得耳朵传来阵阵嗡鸣，这一巴掌左义康没有收力，褚红脸上此刻已经浮现出了一个五指掌印。
左义康说完那句气话后，忙左右看了看，传闻陛下的血滴子无处不在，谁知道哪句话又要被他们写去告状。
他瞪了褚红一眼，眼里的愤怒还未消散。
褚红心中冷笑，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怎么不算一种罪过？
皇帝赐给林志端圣旨赐婚的荣耀，不就是为了引得各各世家纷纷哄抢，将她永远困在高墙内宅吗？
他的险恶心思和实际下手的王家并没有差在哪里。
“太师苦恼的是王家有第一甲的封赏，怕被陛下怪罪？”
褚红将袖子里的和离书拿了出来，递给眼前左义康，“现在她是自由之身，所得的封赏是她自己的，和王家并没有关系，太师何必如此苦恼？”
左义康接过看了一眼，的确是和离书。
“荒谬，这是陛下赐婚，岂是一张和离书就能扯清关系的？！”
就算扯不清也已经晚了，王士成已经做了平息民愤的孤魂野鬼，他回不来了。
左义康将那和离书折了起来，“这人已经嫁进了王家，那陛下的赏赐荣耀就是王家的，这一族的死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举打了陛下的脸，朝堂之上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这些人的眼里只有荣耀和赏赐，从来看不到扬州的遍地灾民，所以总会有揭竿而起的枭雄，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这些人，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即便是陛下赐婚那也应该两厢情愿才是，王家此举本就是强取豪夺违背陛下的意愿，他们的罪名难道不应该再加一条欺君之罪吗？”
左义康微微一愣，褚红的那双眼睛此刻显得冷静又处处透露着精明，将所有的错推到死人身上，的确死无对证是最好的方法。
“想必您也听过林志端的名字，她与我有些渊源，只是可恨那时势单力薄没有保下她，还让她落得个家破人亡只能被迫给人当填房的下场。”
褚红的目光变得哀怨起来，“我当初和陈墨决裂也是因为他帮着外人而不向着我，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好处打算，浑然不顾我用心相待的亲人。”
“要我亲眼看着妹妹嫁给一个入土半截的老头，还要继续和陈墨两相情好，我实在做不到。”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意识到权力的重要性。”
她的目光落到眼前的左义康身上，“民女要多谢太师帮林志端讨回公道，我愿意将归月居二分之一的收益全都奉于太师，助太师在朝中站稳拳脚。”
左义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这哪里是一个金窟窿，分明是一个聚宝盆。
他的脸上挂上了一抹虚伪的笑，“褚掌柜真是客气了，王士成作恶多端活该有如此下场。”
“民女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左义康等着褚红说她要的东西。
“褚红已经将粮草筹集好了，就是人手有些不够，太师何不让自家公子前去押运，到时灾民都会记得太师的名讳，对于日后公子升迁也是有莫大的益处的。”
左义康略微沉思，这粮草都是褚红自掏腰包筹集过来的，她花这么多银两都是为了在给自己铺路？
褚红慢慢叹了口气，“此路前去，虽然有太师您的通行手令在，但是正值灾年谁见了这么多粮草不动心呢？各地官员肯定要纷纷捞些油水，我倒甘愿将这些全部献给太师。”
左义康已经有些松动的表情。
“通行手令到底是比不得几位公子更有震慑的。”
家里的几个儿子天天游手好闲，前几日才捅了篓子好不容易来了个冤大头褚红将银子补上了，左义康怕他们出去再生事端，将几个人都圈在家里，等风声过去。
有时候他也会抱怨老天不公，自己三朝元老，朝廷重臣，奈何生的几个儿子全是草包，说句酒囊饭带也不为过，他这偌大的家业交给谁都得被败完。
所以说有个探花郎做女婿，可终究是个外人，这左府怎么能信了韩去？
押运粮草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不了一路上多带点人，等他们回来之后也算是有功之臣，多多少少也能给家里带一点荣光。
“明日我就让几个犬子启程带着赈灾的粮食一起前往扬州。”
这下再看褚红，满心满眼的皆是庆幸，这可比翟行天那个不知死活一味讨好处的老东西强多了。
“褚掌柜真当妙人啊。”
“太师过誉了，褚红只是有几分聪明，可也只能骗得一纸和离书，等王家那些人反应过来他们一定还会把林志端抓回去的，是您助我将妹妹脱离苦海，我肯定愿意这辈子为太师效犬马之劳。”
二人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了一道声音，“父亲，我和行谦来向你告别。”
左义康对一旁的褚红解释道，“是我的小女儿和她的夫婿，等一下你们一同走吧。”
等走近了之后褚红见到了故人，二人相看一眼后很快便挪开了视线，褚红没料想到再和韩行谦见面会是现在这样的场景。
也没有想到他做了太师的乘龙快婿。
左云走到了左义康身侧，有些不满的抱怨着，“回门的日子本来就短，我这几天都看不到你人影在哪，现在我马上就要跟着韩郎回府了，你才露出一面，是不是以后都不要我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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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这是什么话，父亲也是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如今你都成亲了，怎么还动不动耍小孩子脾气？”
又看向一旁的韩行谦，“云儿从小就被我惯坏了，你多担待一些。”
韩行谦点点头，“小婿谨遵教诲。”
左云这时像才看到了褚红的身影，歪头看向一旁的父亲，“这位是?”
左云从上至下打量了眼前这女人一番，眉眼算得上清秀出尘，穿着简单却又不是普通人能穿得上的布料，发髻间的那一颗东珠熠熠生辉，想必不是什么便宜货，头发半白却丝毫不见衰老之意，一时间她也想不起来这是哪一号人物。
“这位是褚掌柜，打理产业是把好手，这一次来府里也是为了商量商铺里的事。”
褚红垂眸，“见过左小姐。”
平常与父亲往来的也有不少商人，但是左云第一次看见是个女子，左云忍不住对她有些好奇，“女掌柜？”
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目光又落到一旁的韩行谦身上。
她往前走了两步，细细打量起褚红的面貌。
“不知这位掌柜是哪里人士？”
眼前的女子身着淡黄色衣裙，眉目间都透着高门贵女的傲气和骄纵，问的话也理直气壮。
“扬州人士。”
褚红丝毫不掩饰，说了假话也会有被拆穿的一天，倒不如实话实说。
左云又看向一旁的韩行谦，“巧了，我夫君也是扬州人士，不知你二人可否相识？”
还不等褚红回答一旁的韩行谦上前一步，“我读书时经常听到别人提起女掌柜，今日一见确实不输传闻。”
左云在面前这二人之间来回审视一番，最好真的是这样，原本父亲为她找的婚事是扬州第一富商之子，当今新科状元，虽然性子不讨喜，人长得勉强能够入眼。
谁想到这人回家发癫，辞官罢爵上山当道士去了，听传闻是和一个女掌柜不清不楚，家不要了，功名也不要了。
被人笑话不说，倒像是她非要求着嫁给他们家一样，左云为此生了好久的闷气。
听他这么说，褚红也装作不认识，“我也从未有过印象。”
“你们先出去吧，我和父亲有些体己话要说。”
韩行谦分不清楚左云的脸色是不是信了这番话，听到她赶人的意思，连忙俯身一礼退到了门外。
“褚红也先告辞了。”
等到他们两个走了之后，左云才抱怨起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褚掌柜有些奇怪？父亲以后就不能不和她来往吗？”
左义康拍了拍左云的手，“好了好了，这么多疑做什么，他们两个恰巧是同乡罢了。”
“褚掌柜平时忙于商业，行谦苦读寒窗，这本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那翟子路不也是读书人？不照样为了一个女掌柜弄得所有人都颜面尽失吗？”
见左云还是不依不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我的女婿，姑爷是个有分寸的人，不要太过于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