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田氏深深看了眼二儿子,他今日穿着一件密瓷直缀,腰间悬着一块玉石一个荷包装饰。这样的颜色并不出挑,换做旁人怕是要被压得黯淡无光,穿在燕逸之身上却不同,他气质过于恬淡,神色怡然清定,反而将颜色衬出几分仙气。
燕逸之跨进屋门时,屋内女眷神色皆或多或少发生变化,收起了傲慢、忧心、看热闹的心态,整个屋里温情而和睦。连陶夭夭也敛起眸中渐显锋芒的神色。
燕逸之彬彬有礼地从屋内每位女眷眸眼间扫过,看到陶夭夭时,神色微顿,最后落在了田氏身上,
“母亲,儿子见刘嬷嬷出门,听说是去请郎中,特来问安,母亲身体可否康泰?”
燕逸之被教养得极好,陶夭夭在阁道上遥遥望时,他如雪间松柏的气韵只一瞥,便能让人移不开眼,与燕玖和府里其他男子似在两个世界。
他的那个世界无阴暗争斗,无私相授受的龌龊,连那些尸骨累累拼命往上爬的路上,都好似与他没什么瓜葛,他只是地间一株雪梅,天上一轮明月。
可惜他,是燕家人。
大奶奶田氏边招呼他坐下边解释,脸上的笑容都好似冬雪融了后的新春,
“我安好得很。是你即将进门的媳妇,她身体有恙,这才请了郎中。”
燕逸之的视线顺理成章移到陶夭夭身上,她半张脸磕在左手锦帕里,脸颊泛出潮红,厚重的门围掀开,一阵清风将她面颊的鬓发悉数掀开,露出半张宁静柔和的脸来,颇有几分犹抱琵琶的意境。
就极克制有度的一眼,似是头一遭看清陶夭夭的容颜,坐在那里像一帧永不褪色的画卷,她的美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淡淡垂下的双睫微颤,陶夭夭待郎中走近,缓缓地直起身,露出手腕处白皙一块藕节。
时光好像也随着陶夭夭的动作流淌得极其轻柔缓慢,他们可以停下脚步,什么都不做,只看着暖煦的日光一寸寸偏移。
燕子荣对郎中说,“郎中,你快看看,她是不是装病。”
郎中把完脉回禀,“回大奶奶、二爷、二姑娘,这位姑娘身体确实抱恙。”
“怎么样?”田氏上半身前倾,一手攥紧身前锦帕,另一只手抓在圈椅扶手前沿,她的大儿媳江氏掀了掀眼皮,从未见她这位婆婆这么紧张和担忧过她呢。
哦,有一次,她怀盼姐儿时肚子痛了一下,也是这样的神色,只是生下来是个女娃娃,便再没得到过这样的关心。
她看着软塌塌性子的陶夭夭,心中暗叹一声后,也只是像尊石佛般继续坐在一旁看热闹,好似一个陷在深潭泥淖里烂了半截的人,正以一种不想别人好活的姿态,兴致正浓地欣赏着潭沿边到底又是怎样一个人,要跳下来。
郎中捋捋胡须,诌了些艰涩难懂的脉象医案,在田氏的心七上八下窜了一会后,终于说出了结论,“这位姑娘染了风寒,且有些血气不足。开几副药调理便可。”
“可否影响子嗣?”见郎中绕了这么大弯子没说到点上,大奶奶田氏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郎中摆手,“大奶奶放心,无碍。”
整个悬在半空中的压抑气氛终于散开,大奶奶田氏整整神色,又端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今天就到这里,都散了吧,我也乏了。”说完,自己率先起身走出屋门。
只是刚踏出门,她停步回身,视线慈爱地落在二儿子身上,吩咐,“逸之,陶娘子刚进府对府里的路不熟悉,你送陶娘子回去吧。”
“是。”燕逸之颔首应下,纵然是昨晚将陶夭夭推得极远,却也没有忤逆母亲的话。
待母亲走远,燕逸之视线收回投过来,看眼陶夭夭后,轻声同她说,“我送你回去。”
方才大奶奶田氏出门时陶夭夭已经起身,现在站在原地微微侧身,向燕逸之轻盈回礼,“有劳二爷。”
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碎雪花,铲净了的青石小径上又染了片片的白,踩在上面似乎已经有了“咯吱咯吱”的厚感。
一柄水墨的油纸伞盖过陶夭夭的帽檐,燕逸之不知何时从翠竹手里接过伞,与陶夭夭并肩而行。见她眉宇间似有几分轻疑之色,燕逸之道,“怪我今日过来得匆忙没有带伞,不知可否借在陶娘子伞下暂避?”
“二爷请自便。”陶夭夭从善如流答道。一个本是可以轻易与你保持不远不近距离的清雅男子,此时却有些低姿态地央求一路同行,目的不用猜陶夭夭也知道一二。
凉风扑面,雪粒迷在陶夭夭眼中。燕逸之将伞面向陶夭夭倾斜,下台阶时抬手虚扶了她的手臂。
两人一齐穿过垂花门,路过这样窄缩的地方,燕逸之都会侧身让陶夭夭先走,伞沿却不曾离开她身侧半分。
眼看她住的院落飞檐若隐若现,又走了一小截,陶夭夭喉间发痒轻咳两声,燕逸之缓声开口,“陶姑娘是否因昨晚着了凉?”
陶夭夭抬眸看燕逸之一眼,他的神色和语气一样淡,看不出情绪,只能如实回答,“没有。”
落在燕逸之耳中,与她重新垂下的眉眼一起多了几分难以言表的内里。燕逸之没再紧追不放,
长长的甬道里只剩落雪的无声。
倒是跟在身后的翠竹和九思,开始了最初的较劲和互相打量。
翠竹见九思一身打扮也随了他主子的素气,可是腰后那柄横刀是什么意思?一看就是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那身衣服挂在他身上不伦不类。
九思发觉翠竹视线落在刀上,倒是显摆了起来,“你喜欢刀?”
翠竹偏头不语,九思兴致依旧盎然,“等二爷娶了陶姑娘,我教你。”
“谁让你教。”翠竹冷哼了声,快走了几步。
她可不像自家姑娘,能忍有谋划,翠竹明明知道这些人都是些复仇的工具,整个燕府都对不起他们府上,直等着看燕府如何高楼变焦土,哪里还会想和这里的人、事、物产生任何接触和情感。她甚至连落在这院子里的雪花都觉得脏,别说这里的人了。
翠竹拍拍身上的雪,率先闪进月洞门。
院门在前,陶夭夭站在台阶上,转身面向燕逸之。
她周身被茶白裘衣裹紧,只漏出一个粉妆玉砌的小脸来,燕逸之站在阶下,隔着很近,若有似无得,又有淡淡地清香扑鼻。这样寂静的雪日里,寒意和哈气模糊了双眼,嗅觉反而被放大了数倍。
蜷长的眼睫已被打湿,让一双眼睛湿漉有雾,眼底的神色变得模糊,语气却异常坚定,
“二爷,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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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
视线莫名定了一下,燕逸之神色微动,“陶姑娘,你可想明白了?”
陶夭夭目光无所移,就这样看了过来,“二爷放心,想明白了。”
闻言,燕逸之没再劝阻,也没直接应下,只是将手中的伞交到陶夭夭手中。一截纤细的手伸出来,带动裘衣下的海棠色若隐若现,无端地,昨晚那一幕猝不及防钻入燕逸之脑海。
他即刻将思绪戛然而止在那,退一步拱手道,“既已送到,在下便先告辞了。”
陶夭夭福身后,燕逸之重又走向甬道,颀长俊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越来越大的飞雪里。
将跨过垂花门时,燕逸之停下脚步,看向月洞门前女子身影隐入院中,平静的内心,不知怎的,像是泛起一丝涟漪。
九思顺着燕逸之的视线回望,见那里只有冷冰冰的红漆门紧闭,不解询问,“二爷,怎么了?”
“你说,她到底为什么非要留下?”
九思不假思索回道,“当然是因为爱慕二爷了。”
燕逸之抿唇不语。
九思再猜,“难不成是因为背负家族命运,想攀附燕家,都被送到府上了,陶家肯定是回不去了,不如与二爷成婚。何况二爷您学富五车、风光霁月,哪个女子不心动?”
可是,那些听到他过往的女子,皆惋惜地别过脸。
难不成天下真有不一样的女子吗?
“走吧。”
重又踏上前路的燕逸之,九思总觉得多了几分他看不懂的落寞。
——
又过了几日,陈嬷嬷满脸堆笑走近屋,开口便是,“恭喜陶娘子,燕府派人到陶府送日子了。”
如果日子定下来,便就等着婚期来到。
紧接着,婚服也送了过来。大红冠、霞帔、大袖衫、百迭裙满满当当十几个托盘,是绣了四合如意纹的钗钿礼衣?。
陈嬷嬷吩咐丫鬟们将礼衣规规整整挂起,仔仔细细端详,“娘子,事总算要成了,老奴听说是二爷亲向大老爷、大奶奶说要娶您为妻。”
“您看这正头娘子才配穿的嫁衣,二爷是真的把您放在心尖上,不让您委屈一点。”虽是续弦,却是一应端正的礼仪。
陶夭夭只坐在贵妃榻上,眉目和煦,听见陈婆子的话,只淡淡应着。
陈婆子张罗好嫁衣,发觉多了一套,“这些是什么?”
送来的管事回道,“禀陶娘子,这是二爷的婚服,大奶奶命我等一齐送过来,已禀报二爷,他会来您院中试衣。”
“这不合礼数。”翠竹出声反对,陈婆子却将她拉到身后,瞪了她眼后,朝管事颔首,
“有劳了,陶娘子知道了。合不合身我遣人与您说。”说着给了赏,那些人先走了。
不用陈婆子说,陶夭夭也能想得出,陶府和燕府恨不得把他俩即刻按在房里,如今还有正正当当的仪式,在他们眼里已经很好了,不应该再提任何要求。
人刚走,陈婆子张罗着即刻给陶夭夭试嫁衣,这时,有丫鬟来报,燕盼儿来访。
燕盼儿是燕玖的妹妹,与陶夭夭无半分交情,那日拜见长辈,她静默得坐在最下首,透明得似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为何突然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