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他们比你都高兴？”
身后突然冒出的女声着实吓了淡月一大跳，她发出一声急促的抽气声。
这声响尤其像婴儿奶呼呼哼唧的声音，惹得林瑜笑出声来。
“哈哈哈——我算是知道陈七为什么如此爱护你了。”
淡月：？
没礼貌的家伙。
她撇了撇嘴，饶有埋怨地朝她扫了一眼，转身回屋去了。
林瑜在原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陈七注意到这边，怒气冲冲地疾步走来，眼角还挂着欣喜的泪珠，“你把我们小姐怎么了？！”
“我能怎么？就是悄无声息地接近她，说了句话而已。”
“那可是恒王的郡主大人，几次拒婚与陛下的郡主大人，你好好看看自己的身份好不好！”
“嘿，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身份怎么了？我现在平民一个，就算寄人篱下，也没见你家郡主把我赶走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嚷在一起，惹的刚躺下的淡月头疼，只好再度起身拉开门扉，“你们要吵去别处吵！”
他们的声音戛然而止，淡月那股烦意爬上眉间，却显得格外怜人，在她关门之际，只听陈七一声惊呼，面前有一道人影“咻——”的一下，窜入屋内。
陈七在外头传来急促的叩门声，淡月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她正跷着腿在桌案前品茶呢。
“没事，她就是来喝壶茶，一会儿便走了。”
陈七的声音穿过木门显得很闷，仍然能听出十分担忧：“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您叫我就行。”
林瑜的声音不是滋味地响起：“陈七对你可真是忠心。”
“他是我带进府的，后来被父亲派到我的身边，自然与我更要好一些。”淡月也来到桌前落座，“若今日我是你的前主家，你也会守在门外吧。”
林瑜的身子怔住了，片刻后，她才轻声道：“我是暗卫，见不得光的。”
“可你，不是他的妻子吗？”
“是，却也不是。那几年，我一个人在那座深宅大院里头，每日数着院子里的砖过活，两千三百零一块砖，我一遍又一遍地数，数了整整八年。”
淡月的眼眸有些微颤，“八年？我以为从你嫁过去到出来，也不过一年光景。”
“呵，小丫头。”林瑜轻哼一声。
“谁？小丫头？”淡月疑惑着，“你在说我吗？可我们应当同年吧。”
林瑜光滑的脸上，就算做大的表情也没有皱纹，看上去年岁本就不大，就算手心处因为常年训练留下了茧，手背却也光滑得很。
“我三十有余，你有么？”
淡月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弱弱道：“没有。”
“那还不是小丫头。”林瑜脸上浮现出一股怡然自得，仿佛年龄是她此时最大的优势。
淡月摇摇头，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就这么想证明自己吗？
以前的日子，看来真的很苦了。
“所以小丫头，今日可是那位不速之客惹你烦了？”
“不速之客？”淡月轻轻眨了眨眼睛，“噢，你说的是景伯伯啊。”
“景王，管着狸城地界却无作为的王爷，全天下也就只有他了吧。”林瑜的语气不屑得很。
淡月有些不悦，“他是王爷，你是民，不可如此议论。”
“是是是，你们都是有教养的人。所以呢，那位景王殿下说了什么，才让你有方才的神情？”
“他想一举剿灭赤蛇帮。”
闻言，林瑜狠狠捶了一下桌子，淡月连忙撤开放在桌上的手，才没被飞起来的茶碗砸到。
“算我一个！”
“就因为他们追杀你，你就如此痛恨他们？可是，我要是猜得没错，你的主家应当与他们合作了才对。”
等等！
主家......
合作......
她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父亲的脸。
未娶妻，父亲对不上。
无子女，父亲更对不上了，
但她还是要最后确认一下。
“你可知，那位前主家的右手上有无明显黑痣？”
“没有啊。”林瑜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脸懵，“他的手很好看，哪里有什么大黑痣。”
淡月无语，“不是大黑痣，是黑痣。”
“有区别吗？”
“倒也是有的......”她的声音弱了下去。
心里头默默舒了一口气。
一时之间被许恒的诱导，才让她产生滑稽的猜测，差点还以为是父亲为了娘亲去报仇，才培养了这些个死侍呢。
林瑜白了她一眼，继续此前的话题：“他们是合作了，但我已经脱离和他的主仆身份，他平白养了我那么多年，这一次就算是抵了。但动手的是赤蛇帮，遇见你们之前，我已经被刺杀过三次。喏——”
被掀开的衣衫里头，一道极为可怖的疤痕正在她的锁骨下头蔓延。
“那一刀差点要了我的命，赤蛇帮的仇，我必须报！”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瞒你说了。其实我现在和之前的假夫君分道扬镳了，可是景伯伯希望我拿到赤蛇帮更多的线索，如此一来，又免不了和他再去接触。可是.......”
女人终归是更懂女人。
“可是你们感情已经破裂，回不到最初了。”
淡月有些吃惊地转头。
林瑜却不以为然，“别狡辩，之前的危急关头看你俩那惺惺相惜的模样，要说没情，鬼都不信！要是没情，你俩怎么分道扬镳的？别告诉我，你一介郡主，还治不了那个小小的官？”
烛火摇曳，昏黄的环境下看不出淡月的表情，只能看见她一次又一次地抚摸着茶杯，最终吐出一声叹息。
“唉——，我和他之间，很复杂的。”
“复杂就对了！你觉得世上哪一对佳偶是顺顺利利的？那都是尝遍苦痛才确认对方是最爱的人，就算是这样，也得加上老天爷赏的红线才有结果。”
淡月默默点头。
林瑜扫了一眼她，继续说：“我倒是有个建议。”
*
那晚梦里，淡月梦见了久违的温柔云姨。
她正轮着铁勺熟练地做菜，香气蔓延整个屋子，她见到淡月笑得很是开心：“月丫头，快来，云姨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西红柿炖蛋。”
淡月又梦见了水中村忙碌的妇人们，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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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子门口，那群妇人唱着歌正在浆洗衣裳，她们纷纷朝她招手，“快来，月月可是好久没陪婶子们一起聊天了。”
淡月还梦见了为无辜死去的女孩们超度灵魂那一夜的云来镇，有的女孩没有家人来认领，那些认出女儿的娘亲们聚在一起，为所有的姑娘引渡魂魄回家。
最后，是那位不拘小节的林瑜，她品了一口热气四溢的茶汤，“啧”了一声，“郡主啊，再怎么说你在那群贼寇子眼中都是过人的存在，外加你与那位许大人的假身份，在赤蛇帮里头，为何非要倚着男人过活？你不是说帮主也是女人吗？同为女人，为何你就不能加入赤蛇帮？”
他们所有人此刻化为一股无穷的力量，推动着淡月往前走，她离光芒越来越近，直到她迈出腿，走入光里。
*
此刻的淡月，又恢复到那一身麻木打扮，她穿上此前已经布满破洞的衣衫，可自身散发出的高贵气质仍然无法被泯灭。
以前她觉得，穿上这身衣服，也要像许恒一样，混入平民百姓的队伍中，学着他们的平凡模样。但昨夜林瑜的话点醒了她，学别人不如做自己。
她此刻正站在许恒曾说的墓穴门口。
今日景王本是要来看她，但一大早就有小厮来报，近日怕是他都没有空闲。淡月猜想，他定是被什么要紧事绊住了手脚吧。于是，她让侍卫转告景王，给月儿五天时间，一定可以带回有用的信息。
面对那扇沉重的大门，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
此时已经过了午时有一阵子了，里头打盹的守卫感受到后背传来一股推力，吓得直接往前滚了好几圈，才捡起不远处掉落的长刀。
“是谁？！”
淡月身子往后稍微一退，也怔在原地。
“许夫人？”还是守卫眼尖地认出了她，他立马收起长刀，语气很是客气：“您来这儿是找人吗？”
她点头示意，道：“是，我找许欢。”
“实在是不巧，许欢兄弟他今天被派出去巡视了，没在咱们这儿。”侍卫头一扬，一副活脱脱的痞态。
“这样啊，那我在这儿等他吧，确实是有要紧话要说。”淡月说着就走过门缝进到墓穴里头，此处阴森得很，烛火也弱，和外头日光正盛的大气感觉大相径庭。
“那个，要不我替您去寻一寻交派的人吧，在这儿等等我啊！”
话音刚落，人一溜烟就跑没了。
淡月一副胸有成竹的笑容微微浮现。
她早就知道这个时辰许恒不在，也同样知道黄大哥出城去了，她挑在这个时间到访，就是为了见一个人。
“怎么？几日不见你那夫君，心痒痒，如隔三秋了？”
红帐里头的女子笑得很是猖狂，她居高临下看着孤零零一人站着的淡月，不悦的神情在脸上完全不去掩饰。
“笼中雀，掌中莺。”那位妖娆的女人一甩绯红的衣袖，嘴里吐出一阵不屑。
淡月丝毫不怵这位传闻中杀伐果断的赤蛇帮帮主，“许月见过帮主大人。您说的笼中雀，我不认同。我从来都不是那位男人的附属品，相信您也早有耳闻，此前你们刺杀三次都未能成功的女子，是我做局才绞杀成功的。如此，我也能称作是许欢指尖的线偶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