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日照,温暖的光束伴随微风吹进梅林。
树叶沙沙声宛如动听的歌谣,令人心旷神怡。
几个民妇正在树下围着一个女子。
良久。
红衣服的民妇先出声:“不能是死了吧?”
绿衣服的民妇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瞧着模样像是睡了一晚,冬月苦寒得很,能不能是僵了啊?”
黄衣服的民妇看着年轻些,把脸凑上去左右瞧着:“看着不像啊,这小姑娘脸还红扑扑的呢。”
绿衣服的民妇:“要不摸摸看还活着不?”
红衣服的民妇连忙摆摆手:“不敢动,可不敢动。”
叽叽喳喳的声音让女子动了动。
“呀!”
黄衣服的民妇叫嚷一声,吓得蹦起来。
最后还是红衣服的民妇拍了拍女子的肩膀。
“小姑娘。”
淡月:“……”
“小姑娘,醒醒。”
淡月眼睛未睁,身子倒是先坐了起来,头轻轻往右边一歪,双手伸得高高的。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听上去很好捏:“呜——”
几个妇人见她醒了,全都露出质朴的笑容。
淡月缓缓睁开眼,左右看了看,乖巧地问道:“你们是谁呀?”
红衣服的妇人开口:“俺是云娘,这位绿衣服的是书娘,黄衣服的是魏娘。俺们几个都是镇子里的妇人,听说这儿的梅花开了,过来瞧的时候发现了姑娘你。”
云娘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开了口:“姑娘你怎么会睡在这儿?是……被那郎君抛弃了?”
淡月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只记得昨天跟那俩嬷嬷争执着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现在。
那中间发生了什么?
她猛地身子一怔,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衫。
只见衣衫整整齐齐,并没有一丝凌乱。
魏娘瞧她的样子,有些气愤:“小姑娘,你要是遇到负心汉就跟我们几个说!我们最看不得的就是忘恩负义!”
其他二人纷纷附和着。
淡月突然感觉内心涌上一股暖流,显得冬月的风都不那么刺骨了。
还记得曾经她还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出门坐轿,游玩也有丫鬟们陪着,从来不去市井小街。所以从来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和最普通的平民百姓接触。
原来,陌生人之间也有善意。
和曾经看过的达官显贵中虚假逶迤大不相同。
她摇了摇头,正待说些什么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几个大汉气势汹汹而来,吓得几个妇人后退了几步,魏娘还不忘把愣神的淡月拉起来。
“死丫头!”
是橙娘的声音。
只见大汉分别往两侧撤了几步,橙娘扭着腰逼近淡月。
淡月感觉突然有一股力量把她从几个妇人间拉走,只听橙娘尖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们几个人,怎么能拐我的闺女?”
淡月瞪大双眸,眉间紧蹙。
“你这个小娘子说话要讲道理好吧。这小姑娘早上一个人睡在梅林,你是她娘怎么不早点来?”云娘挺了挺胸脯,但声音听得出来,有些轻颤。
橙娘瞪了一眼云娘,转头盯着淡月,质问道:“你昨日出嫁,怎得没有到许爷那儿?”
几位妇人听见许爷的名讳,纷纷落了眼。
淡月不想连累几个妇人,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能将外衫给她披着,还守着她醒来,已经是滴水之恩了。
她没有回应橙娘,而是朝着几个妇人的方向盈盈一拜。
“淡月谢过几位娘子的鱼水之恩,我只是不懂事出逃,确实让我娘担心了。”
淡月的笑很真挚,几个妇人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但都没有走的意思,却也没有搭腔。
橙娘似是很满意淡月的态度,语气缓和了一些。
“许爷大度,没跟我们计较。走吧,我送你过去,亲自赔罪。”
淡月心里一紧。
她好不容易有机会逃走,绝不会重蹈覆辙。
但是,怎么才能拒绝呢?
她如今只是个小小孤女,没有靠山,就像这几个妇人看起来很想管她,但她们应该是觉得能力有限吧。
靠山……
怎么才能有靠山呢……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曾经与许恒的初见。那时他说自己是边关将军,不日便要面圣,她看他为国有功,将军一职又是正经差事,这才收留他,让他在自己的别院安心养伤。后来恒王外出回来,他的谎言不攻自破,倒是让淡月学会了一个道理。
在外的身份是自己给的。
那么,在外的靠山也可以自己给。
“恒王世子!”淡月的粉唇抿了抿,低下眼眸,声音十分委屈:“他昨天劫了送亲的轿子,还……还把我……”
救命啊,有些话实在是让深闺千金说不出口。
淡月只能用哭腔掩盖,余光瞥到几个妇人,她们的眼神里仿若冒出熊熊火光。
淡月心想:完了,是不是玩大了。
但橙娘见过世面,倒是没那么好骗。
淡月忽然想起昨天跟嬷嬷撕扯间,脖颈和手臂有留下挣扎的痕迹。
她撩开袖口,挽到臂中,几抹醒目的红色映入眼帘,其中还有抓痕。有两种解释,一种是跟人打斗时受伤,另一种就是……真的很激烈。
她还仰起头展示锁骨处微微泛起的红色,见橙娘的眼眸动了动,继而哭得更凶了。
“我真的想守身如玉的,但他的力气太大了,我推不动……后来他就把我丢在这里了。我那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只能等死。”淡月说到此处,眼眸往妇人堆里转了转。“还好你们救了我,不然我定是连死都没人收尸了。”
魏娘语气最凶:“这个恒世子,真不是个东西!早就听说他桀骜不驯,竟会干些强抢民女的勾当!”
书娘啐了一口:“皇城那些个达官贵人什么不会做?吃惯了山珍海味,还想尝尝清淡的?”
只有云娘,俯身又拍了拍淡月的肩膀,做无声的安慰。
淡月内心有些暗爽。
毕竟上一世的杀身之痛还历历在目,虽说现在的他毫不知情,但听见别人骂他,内心还是忍不住地窃喜。
几个妇人添油加醋的效果很显著,橙娘的眼神从最开始的质疑转变为瞧见猎物的欣喜。
她假惺惺地推开云娘的手,把淡月揽入怀。那股浓烈香膏的味道让淡月感觉到阵阵反胃。
她的眼神保持警惕,准备再次见招拆招时。
没想到橙娘只是笑了笑,说了句:“好闺女,我们回家。”
几个大汉簇拥着二人离去,留下三位妇人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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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月最后扫过去求救的眼神,也不知道几个妇人有没有看懂。
……
淡月摘下遮眼布,瞧见自己被带进只有上方一个小窗户的屋子,桌上破天荒放着一支蜡烛。要之前无论是最开始全是女孩的屋子也好,还是后来和沈意共处的屋子也好,都是没有蜡烛的。
没多久,有人送来吃食。
热气腾腾的碗中飘着薄皮大馅的馄饨,汤面上还浮着几粒油花,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饿了一天的淡月此时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舀起一颗馄饨,薄皮在勺中微微颤动,轻启薄唇咬了一小口,美味瞬间在舌尖绽放。
看来她给自己找的靠山是找对了,就连吃食里都舍得给她放肉了。
“你也是好福气的。”
空气里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她勺中被咬了一口的馄饨差点跌回碗里。定睛一瞧,原来方才送饭来的男人还站在门边没有走。
淡月不敢随便搭话,那人继续说着:“橙娘叫人去查了,昨天送你去的人一个个都不见了,确实像恒世子的手笔。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你现在是没落果的摇钱树,跟贵人打交道可不是那么好办的。你要想怎么才能让恒世子收了你,你才能有价值,不然,送不出去还是死路一条。甚至,会生不如死。”
她意识到这人似是在给她出主意。
可她并不认识此人,今日更是第一回见。
“谢谢。”淡月还是不敢多搭话,但多看了他两眼。
他察觉到淡月的目光,冷笑了一声。
“你很好奇我为什么帮你。”
淡月见心事被戳破,索性“嗯”了一声,手上动作没停,还在一口口吃着馄饨。
“你很聪明,知道明哲保身。”
淡月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多一个人活着,总比死了好。干我们这行的亏心事做多了,总想着摘个干净,可怎么能干净。”他的声音似是在自嘲。
她忽然间意识到,人或许都有两面。
一面向阳,一面向阴。
没有人可以日复一日做一样的事还不感到厌倦,总要活得舒心。
淡月的声音淡淡地响起:“这里,死过很多人吗?”
男人笑了,笑声在空荡地回廊里显得有些瘆人,他的声音一句接着一句传来。
“什么算死?”
“身死的少说也有百人。”
“还有些出去了。”
“可出去了的女孩,就不算死吗?”
男人又笑了,淡月感觉到他整个人在被什么东西撕扯。
她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墙面,又望了望眼前的男人,内心感到一阵可悲。
是了。
可悲。
她重生为孤女的时候,都没有觉得自己可悲。
可亲眼所见一个人心中饱受折磨与煎熬又无法逃脱时,才是真正的可悲。
她吃完了最后一口馄饨,男人进来把碗筷收走,袖子随着动作上移,淡月看见他的手腕处有一道三角胎记。淡月总觉得这个胎记很眼熟,却怎么也想不来。
前世的记忆太长太长了,一些细碎的小事都记不清了。
外头时不时传来青蛙的鸣叫声,淡月第一次感到疲累,她仰躺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
“好啊!胆敢骗老娘!”
橙娘人未到,声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