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不是没想过这一世会再与许恒重逢。
毕竟曾经她也是在十七岁那年遇见的他,那时许恒浑身是血在林间和人搏斗,是淡月路过让王府侍卫救下的他。怎料和许恒搏斗的人直冲冲朝着淡月杀来,还是许恒挡在她身前英雄救美。她承认,自己确实肤浅,在近距离欣赏了一次许恒俊逸潇洒的容颜后,就让他在自己心里扎了根。
但确实是没想过,同样的英雄救美,会换了一个方式,让重逢的他们上演父女相认的滑稽戏码。
那声清脆的“爹爹”不知道有没有叫进许恒的心里,反正淡月在心里的小人儿是已经倒地不起了。
老天爷。
她可真想掘地三尺钻进去啊。
被侍卫押着的嬷嬷和轿夫,正乌泱乌泱的叫唤很久了。
但二人都十分默契地将他们的话当成耳旁风,现下才顾得上他们。
“放开我!我们只是替老爷迎娶小妾,过路而已。”
“就是,几位大爷快放开我们,耽误了婚嫁的吉时就不好了。”
嬷嬷的话让淡月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胡说!明明是要将我卖去给那老头!”
老嬷嬷接着说:“什么老头,那可是平来镇最有钱的老爷,小姐你方才还说自己嫁过去有福气呢!”
淡月反驳:“我没有!那是你们说的,你们还说老头娶了二十多个妾室都没有怀孕,所以要买些女孩送过去!”
老嬷嬷人虽然被押着,眼睛却用焦急的眼神打量淡月,眼神充满关切:“小姐你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儿,什么买呀卖的,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况且许爷除了正室,连个外室都没有,可不要瞎说啊。”
淡月在心中啐了一口。
真能装。
但她意识到这些人怕是惯犯,应该是早就有一套应付外人的说辞。
淡月的眼神瞥到车上的绳索和粗布,用手指着朝一直未曾作声的许恒说道:“你看,这就是方才绑我来的绳子和布。”
老嬷嬷的语气十分夸张:“我的天老爷哟,小姐你前一段时间摔了一跤,砸到脑袋,怎么还把脑子摔坏了哟!那绳子是轿子的备用绳,布也就是老婆子我擦东西的抹布嘞!”
马夫孙哥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淡月感到有些焦急,想找证据,但手腕上压根没有一丝勒痕,根本佐证不了她的话。她看向许恒,微风拂过脸庞,发丝随之流动,面容却没有变化,还是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也是,他从来都不喜欢管闲事的。此次他能停下马车,恐是那句“爹爹”勾起了他的兴趣,但他既然在这儿,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才行。
淡月在心里飞速过着信息。
既然此事是买卖,那必然会有交易。通过之前听她们聊天分析,她们应该是橙娘的人。那做这件事钱财如何来?是付月银吗?
好像不太可能。
听上去她们是专门走许爷这条线的,那么,赚的定有快钱。
她不再于老嬷嬷争执,而是朝着许恒轻轻躬膝行礼:“公子,请您好人做到底,将他们搜身。”
许恒饶有兴致地看她,悠哉开口:“哦?为什么?”
淡月的声音徐徐入耳,却字字击中许恒的心脏。
“女子立于世,唯有高洁可著,世可无道,但人不能。淡月从不说谎,更不许任何人诬陷于我。”
有那么一瞬间,许恒觉得与她并非初见,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见过这个女子。
他低头讪笑一声。心里想着许是个特别的女子,才让他有此想法吧。
特别?
有多特别?
他漫不经心地靠近淡月,深邃眼眸含着审视望着她,嗓音低了些:“你为何料定,我一定会管?”
两个人的距离在一瞬间拉近,像是再靠近些,她的鼻尖都能触到他的肩。
她心跳得很快,因为他的靠近而屏住呼吸。
淡月十分清楚,这是他的考验。
她抬眸望进他的眼底,没有丝毫犹豫缓缓说道:“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又有那么一瞬间,许恒觉得眼前女子的眼睛很美却无神。她的眼神似是在看他,又好像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有趣。
他勾了勾唇,主动后撤一步侧身示意。
“搜。”
侍卫的动作很快,在婆子们的尖叫声里把搜到的东西一一摆在地上。
四个人,两个轿夫身上只有装了碎银的钱袋子,而两个嬷嬷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却精彩得多。
年轻嬷嬷身前摆了手帕、一小叠银钱、糖果、一枚玉簪、还有些碎石头。
老嬷嬷身前摆了粗布、细绳、一个白玉药罐、一枚金钗和一大沓银钱。
淡月看着嬷嬷们的银票,心里暗暗自喜。果然是猜中了,每张钱财上都有“许”字的标识。
现下正是乱世,边境战争不断,富商都会在银钱上标记字样来保护自己的财产,怕朝廷征收不还。而这种偏远地区的镇子,自是不明白富商们的用意,都以流行为由纷纷效仿。像许爷这样的暴发户,更是得跟进形势。
淡月反身瞧许恒,只见他左手撑在马车前端,一跃而上,稳坐在马车前侧,一只脚还屈膝踩了上来,头身斜靠在前框上,侧头挑眉看着她。
瞧许恒的样子,又是想看戏了。
淡月在心头轻叹一口气,指着搜出来的东西向嬷嬷们问道:“若不是买卖,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笔钱。就算你是红娘婆子,也不可能!”
老嬷嬷显然是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反驳道:“我们老爷大方得很,再说老爷纳妾,一高兴赏得多也很正常啊!”
淡月蹲下身子,翻找着老嬷嬷的钱堆,发现很多没有印字的钱张。转头去翻找年轻嬷嬷的钱堆,也发现了没有印字的钱张。
那这些钱就都是橙娘给的了。
淡月对着马夫孙哥说道:“烦请大哥帮忙把有字和没字的分别放置。”
孙哥回看了一眼许恒,许恒点点头。
倒底是王府出来的人,干活麻利得很,三两下就将银钱分好了。
还未等淡月开口,只见年轻嬷嬷嗷——的一声挣脱侍卫,薅起老嬷嬷的头发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不是说好橙娘的钱我们是对分吗?凭什么你比我多那么多!这金钗也是你偷拿的吧!”
老嬷嬷不甘示弱,骂得更是难听。
“你个烂了舌头的小蹄子,要不是我给你介绍这份工,你能有钱拿?”
两个婆子厮扭着搅打在一起,给侍卫们看得都愣了。
她们的谎言不攻自破,淡月成功自证了自己没有说谎。她像从前一样微微仰起头,像是少女在找亲近的人要夸奖一般,可却在看见许恒面容的一刻,回收起笑容,垂下眉眼,十分正经地说道:“还请公子相救。”
在许恒的示意下,两位嬷嬷被拉开。
老嬷嬷惯会审时度势,一口吐掉方才用牙撕扯掉的衣衫布,哭喊着说道:“公子冤枉啊,我是被逼的啊!都是许爷逼我这么干的!”
年轻嬷嬷这回又跟着附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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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嬷嬷狠狠挖了一眼。
许恒还是默不作声,淡月微蹙,回望他,发现他的眼神根本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他发现淡月的目光,眼神飘忽一瞬,显得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想让怎么处置他们?”
淡月的目光没有移开,眼神淡淡地看着他,薄唇轻启:“老而不死是为贼。”
老嬷嬷插嘴:“什么老不死?你说谁老不死呢,你个死丫头!”
闻声,淡月的眼眸动了动,视线移至地面,目光中隐隐透出不悦。
老嬷嬷根本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年轻人,我可告诉你们啊,许爷上头那可有人的!今天要是带不回这死丫头,你们也都吃不了兜着走!”
年轻嬷嬷难得有统一战线:“快放了我们,不然等会儿许爷带人来了,你们掉的可是脑袋!”
窝棚里长大的,倒是真的连外头的天都没见过。
许恒好看的眉宇终于露出厌烦神色。
瞧见他这样,淡月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这男人最恐怖了。
长得俊就算了,还偏偏喜欢玩弄人,从来不一刀刺死别人,而是要凌迟刮骨,简直是个活阎王。只是……他感兴趣的东西不多,但唯有一样,触及一分都是他的逆鳞。
淡月添油加醋:“亏得你们一口一个许爷,眼界那么大点儿,连恒王的轿子都不认识?”
年轻嬷嬷颤颤巍巍的碎碎念:“是……恒王?完蛋了……这下全完了……”
老嬷嬷不屑得很:“你个毛都没长全的女娃娃,休要骗人。再说恒王,就他?算个……”
声音戛然而止,伴随着一声骨头摩擦的声音传来。淡月只觉身侧一阵凉风吹过,下一秒,许恒用手捏断了老嬷嬷的下颌骨,任凭怎么用力,下巴都合不上,只能一口一口吃着凉风。
许恒几乎是咬紧后槽牙说道:“我父亲,也是你一个腌臜婆子配提的?”
年轻嬷嬷吓得跪倒在地,忍不住求饶。
是了。
他的逆鳞,是家人。
从前他是个孤儿,直到遇见淡月,她像水一样抚平他内心的灾厄,自此她便是他的家人,所以那时没有一个人敢论及淡月的一句不好。
如今重来一世,恒王是他的父亲,那他的家人便是恒王。
只是……那个温柔的、慈爱的、细心的,提起女儿,总是笑弯了眼说着:“本王唯有一女,女想寻山,本王便搬山。女想摘月,本王便造月。只此一女,千金不换。”的男人,怕是不会记得她是谁了。
一想到恒王不再宠爱她,甚至根本就不认识她,淡月感到十分神伤,眼眸里只有无尽的落寞。
年轻嬷嬷此时爬到她的脚下,企图让她求情。
淡月忍下心底的厌恶问道:“沈意呢?她去了哪儿?”
年轻嬷嬷:“不知啊,许爷的名单里没有这个名字。”
淡月转过身不愿再看,她感到身体有点轻飘飘的,头显得有点重。
恍惚间,她听见两个人在说话。
“少爷,他们该怎么处置?”
“话太密的处理了,扔回什么狗屁许爷那儿。”
“那轿夫呢?他们不像是一伙人。”
“带着去找,找到他们口里的橙娘,要活的。”
“是。”
“额……少爷。”
“?”
“那她呢?”
她?
只见方才还站着许恒身后的淡月,此时犹如断线风筝般飘然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