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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簪花传惟盼清霜至

作者:西飞陇山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个门客在三皇子门下挂着,并做了一个小官。


    见此不平事,他第一反应是核对二人户籍。


    这一对父女是逃难出来,无有路引过所。


    父亲三十四岁,小女儿九岁,称其母亲被鞑子掳去,生死不明;家里的宅地也都被烧了抢了,失去了生计。


    报了官,但同样遭遇的人太多,未能得到安抚,只好往南边来逃。


    自河水未化时就出发,一路颠沛流离,不认道路,只往繁华处讨饭,不想来到了京城。


    身份辨明之前,也不能随意定为流民;这二人无处可去,急需一个地方收留。


    门客不敢自己私下安置,于是向上报请。


    消息传到惠王首席门客明子礼那里,一度被按住了几天。


    据说是明首席在与惠王殿下认真探讨是否压下此事,期间还争吵了几次。


    最后的结果是,惠王不仅用自己名下的宅子安排了住处,还亲自探望这二人,毫无皇子的架子。


    听闻他们说起背井离乡的经历,竟当场落下泪来。


    录着户籍的黄册一正几副,最先发现的小官本是想写信给原籍验证。


    惠王却用自己皇子的身份直接向先帝请求,要求查阅全国总库。


    先帝:…………


    也罢,就看看下面到底要搞什么鬼。


    这一套漏洞百出的说辞,他不信自己最得意的儿子看不出来问题。


    核对过后,发现这一中年男子确实如其所言,属于北境茂州黄坎儿县,丧妻鳏居。


    但却查不到那个小女孩儿。


    男子解释道:


    自己十年前确实丧了发妻,但后又续弦,生下这一个女儿。


    本就因为北境人烟稀少,事多常乱,出生时没来得及登上。


    又因着才九岁,没赶上十年前的全国重录。


    先帝开国元年,录过一次全国的户籍。


    念及万民初定,流动变迁较快,遂奉德五年时特加一次再录,此后就定为十年一次了。


    今年户部本就忙着张罗此事,又要为打仗的谣言操心物价,上上下下都忙的一个头两个大。


    据说王尚书因压力过大,夜半梦游时竟攀树倒挂,折了树枝怪叫要捅死暗中传谣那人。


    这小姑娘方九岁,卡的倒是正正好好。


    不过,这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这实是个大家都清楚,但谁也不愿挑明的事情:


    女子录籍本就简略,极容易被忽视;再加上有些贫苦的,吃不上饭时就卖儿鬻女,卖不出就丢了弃了,且常挑女孩儿先下手;某些未开化的地方,还有溺杀女婴的习惯……


    这一番折腾下来,许多人家都刻意“忘记”给女儿登记入户,免得往后变动麻烦。


    下级的衙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教化嘛,是个漫长的过程,哪能靠强抓逼迫呢?


    户部荆中和荆侍郎倒是年年上奏要求重视此事,说若规章不作改动,必会养成隐患。


    可惜重要的事实在太多,先帝重视不过来了,一直没理。


    瞒报人口本该杖责六十,但这流民一路过来,早消瘦得皮包骨头,眼眶深凹,谁看了也不忍心再罚。


    且彼时彼刻,朝廷上下还是更重视边地实际的情况。


    先帝不召见,却有许多人几十年未发过半分半毫的爱民如子之心突然蓬□□来,争先恐后去见这二人。


    听他们一遍遍讲几月中的见闻,随后都学惠王的模样,洒几滴泪,再三感慨:


    边地的百姓苦哇!


    回去就上更多的折子,与反战的那一派斗得更加激烈,誓要把我朝精壮都送到北边去卫民驱虏。


    不巧,兵部尚书年过七十,正走着乞骸骨的流程,要退下去了。


    当时在任的二把手余侍郎,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战派。


    三省之中,中书令空置,侍中和左仆射主战,右仆射虽也去探过流民,但维持中立态度;


    六部以内,多声称只听陛下的命令,随时准备着应对调动。


    尤其户部忙得满地乱爬,见人只闭口不言,说他们眼下说不出半句好听的话。


    主战派称他们并非目光短浅只为边境二三小事,而是陛下正是壮年,宜于磨砺兵甲,扬我国威,也是为子孙多做保障;


    反战派则说:兵者为凶器,此时并非万不得已,何意非要劳民伤财?


    两派斗争旷日持久,愈演愈烈,一时间竟容不下有人不选派别。


    保持中立是上面的大人物才能享受的奢侈,下面的小官只好各自选边依附。


    到了奉德十六年,闹市之中居然常常发生两派人士不愿同坐一桌,要请一边出去站着吃的荒唐事。


    先帝看着这场闹剧,面对着日日堆上来要求备战的折子,只冷笑:


    好哇!那你们说,谁来领兵?


    主战派装模作样地讨论了许多日,奉上一个他们以为最合适的人选:


    忠瑞侯,杨戎生。


    先帝又冷笑。


    都在这等着他呢。


    唉!这局势有些乱了,不妨停下来拆解拆解:


    驱逐外族,是天大的功劳,领兵的将军必要被大肆封赏,得万民仰望。


    此时距开国不久,武器尚锋锐,赢面实在很大。可以说是无论谁去,只要有点脑子,都不至于会输。


    杨戎生也是跟着先帝打过天下的。


    虽然当时年纪小,只颠颠跟在他爹后面,至少也沾了许多英勇血性,比后来武举上来的强上不少,能力上来说是个好人选。


    再者,说些不该说的,其他的那些开国武将,多是贬死的贬死,抄家的抄家……


    实在是拣不出来了。


    若不是忠瑞侯府每天宫内宫外连脚趾头都在使劲,也当不上如今幸存的独苗苗。


    但,若是此时再立一大功……


    也许杨家就永远不用再小心了。


    不知先帝是什么心情,但他转进后宫去,见了杨琼。


    这是先帝的一大优点,有事说事,直问正主,不要中间人传话。


    贵妃打开披香苑宫门,在满室檀香中叩拜了君主。


    二人谈了半个时辰不到,先帝就挥袖离去。


    杨琼则令人暂留苑门,备礼。


    她又点上三柱清香,虔诚插进香炉,与贴身的宫婢说:


    “去允王府,召沈侍读进宫。”


    ……


    沈厌卿恭敬跪下。


    他虽在允王府可以掌事,但那是因为姜孚的器重。


    在陛下和贵妃面前,他不过是个微末小吏而已,因此一直做足了服从的姿态。


    不料想贵妃今日竟十分客气待人,叫自己的贴身宫女扶他起来,又赐座奉茶。


    杨琼坐在薄纱绷制的屏风后,云鬓梳得工整利落,朱唇轻启:


    “沈先生一向辛苦。”


    “不知孚儿最近书读得如何?有没有顽劣吵闹,惹先生烦心?”


    沈厌卿接过盖碗,端着不动,俯首诚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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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允王殿下天资聪颖,进步神速,微臣近来渐觉自身不足,几乎要难以辅弼殿下……”


    贵妃微笑:


    “先生谦虚了。”


    “孚儿每次来宫里,都与我说:先生博学多才,又温雅可亲,世上找不到更令他喜欢的了。”


    “我是个妇道人家,本不该过问这些。”


    “这次冒然请先生来,是有一件事要求先生帮忙。”


    沈厌卿拱手:


    “娘娘但讲无妨,微臣定然尽心去做。”


    姜孚是他的主子,姜孚的母妃自然也是。


    杨琼将手交叠,搭在身前,蔼然道:


    “我侄儿生性活泼,兄长担心他不能早早立志,因此要为他择一门亲事,让他定心。”


    沈厌卿飞速思考:


    杨家小侯爷今年才八岁,早些时候也不曾听说有这档子事,怎么突然要办起来?


    “这样的大事,我该往家里去一封信,向兄嫂及母亲道喜。”


    “可惜我不认得几个字,这一封信,望先生能为我代笔。”


    沈厌卿连连称是,认真听着贵妃交代了许多家常闲聊的内容。


    无非是什么,怀念曾经家里兄弟姐妹几个在一处的日子,而今蒙圣恩照拂,更要两处尽心;子孙有福,她实在替兄长高兴……之类云云。


    贵妃与他说完这些,就转到后面去了。


    宫人这才把纸墨呈上来,沈厌卿谦和接过,纸张触手却摸到里面似有厚度不同的夹层。


    他提笔挥就整封文字,待到交回给宫人时,那张缀着许多蝇头小字的纸条已经在他袖中。


    允王的侍读望着妆容秾丽容貌明艳的掌事宫女,温声道:


    “贵妃娘娘信任,沈某没有不实心办事的道理。”


    “也劳烦姑姑代为转达,沈某一片赤诚之心,无需外物奖赏。”


    宫婢的打扮都有规矩约束着,没有主子的意思,不能多施粉黛。


    贵妃令贴身宫女如此,是在试他。


    他正是要做事的年纪,岂会被美貌所惑,丢下姜孚……?


    更何况,多一个人,便多一份不确定性。


    蜉蝣卿的事不能与人说,他本也不会与女子结亲。


    此时真正要紧的事,是贵妃令他私传的信件。


    到了做选择的时候了。


    他究竟是听命于先帝,还是听命于姜孚?


    最开始的时候,利益都是一致的。但越到后面,他越清楚……


    他们这些人,总有一天要将刀尖倒转,对向曾培养自己的人的。


    ……


    余侍郎令人打开大门。


    他正步走出去,站在门前石阶上背着手望天。


    这场稀里糊涂的乱仗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边境安静着,京城倒是快乱完了。


    他叹一口气,转身踱回门里,忽见贴着门边的地上有一条不显眼的阴影。


    是被微风掀起的纸边儿。


    他没多看一眼,直直走回书房。


    那封信很快被洒扫的下人不小心发现,不小心带进来,不小心放在他桌上。


    信封表面涂着油彩尘土,难怪能与地砖几乎合为一体。


    表面糊得严实无缝,没有任何朱记落款。


    余桓小心拆开。


    里面两件字条,一张叠着,从纸背可看见是些簪花小字;一张裁的方正而巧,还是那青衣学子的笔迹:


    “飞花将至,可解乱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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