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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母做幌

作者:永绥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厢,不知两人的身影还引出了这番插曲,裴烬携周行露飞跃大半个溧水县,黑衣青衫掠地无声,落在梁家柴扉前。


    篱墙内秋葵染褐,芥菜凝霜,青棕交杂。


    梁猴儿正在院中空地劈柴,见到从天而降的两个人,机灵青年匆忙扔掉手里柴刀,跑至他们跟前。


    “周娘子,裴少侠你们怎么来了?吃过饭了没?我娘刚做了虎皮蛋炖猪肘,你们可要赏脸!”一日三餐,衣食住行,不愧是小城人见面时最常用的客气寒暄。


    周行露摆摆手,笑着截断他的殷勤:“我们吃过了,梁小哥,不用忙。”


    少女浅淡的目光随之落在对面人身上,可以看出,梁猴儿这一晚上恢复得不错。


    饱饱一觉睡过,青年眼睑下虽仍泛着青,但昨日那副霜打茄子样没有了,又恢复成心大洒脱的快活样貌。


    想到这里,周行露垂在身侧的指尖轻扣腰侧香囊:“今日来是我有些关于那位银发人下落的猜测,不知梁小哥可愿同往一观?”


    银发人的下落!


    梁猴儿喉结猛地滚动,难不成连他这个当事人都已经认命的事情,周行露仅凭他说过的几句话,还真把人找着了?


    “周娘子是不是又在哄我?没关系的,我都已经想开啦,昨日大家的话我都听进去了。”紧攥柴刀的掌心有些疼,梁猴儿蜷了手指,试探问。


    虚虚实实空欢喜的事情他昨日也没少遇到,连番打击下来,梁猴儿好不容易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劝自己死了心。


    “不哄你。”周行露理解梁猴儿在担忧什么,少女清正的目光不闪不避,坦然表示自己没有寻他开心的意思。


    灶膛火星在眼底明明灭灭,梁猴儿看着周行露,耳畔忽得响起昨日少女在江边的话语——是非对错,总要经历一番才有资格评定——心底猛得窜起一股勇气。


    “好!那我再随你去看看。”他松了拳,面上坦阔,看向两人。


    既做好了决定,梁猴儿也不磨蹭,当即拔腿就往外跑。他边跑边喊:“周娘子裴少侠且等我一等,我去叫付哥!”


    眼下这个时辰,付春山应该还在县衙里。勤勉负责的二都头把自己的旬休排在最末,便是松散空闲的时候,也不轻易擅离职守。


    周行露见他跑得飞快,忙扬声提醒:“不着急!”


    梁猴儿嘿嘿一笑,扬手挥散身后呼唤,离开背影像只脱笼的鸟雀,格外轻快自在。


    还是高兴的呀,目送梁猴儿迫不及待跑开的背影,周行露从袖中摸出一个木构件,悬在指尖盘玩。


    可若真是她推测的那样,也不知道梁猴儿待会还能不能这样开怀。


    ……


    梁家院落中一下子安静下来,钝刀刃一下下劈砍木头的声音停了,只有那扇匆忙间被屋主人忘了关的院门在秋风中偶尔发出几声轻响。


    两人沉默等待之际,忽闻身后“吱呀”一声,有人推开房门从屋里走了出来。


    周行露听到动静回身,撞见面色格外僵硬冷淡的梁母,微微曲膝施礼:“梁姨。”


    梁母平静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往日常带的亲切热情,反而有些隐隐的排斥。


    那双原本和梁猴儿一样灵动精神的圆眼睛此刻陷在一片暗色阴霾里,虽说不上唬人,但也寒飕飕地把人看得不自在。


    半晌,才听她慢慢说了一句:“我都听见了。”


    周行露按捺下刚到嘴边的解释,默默垂眸。少女眉眼线条纤细柔和,垂眸间看似沉稳,实则总是透着点远离尘器的冷清,看不清握不住,叫人心慌。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僵,只有少年剑客脚步轻移,不着痕迹地护在同伴身前。


    周行露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一幅玲珑心神全放在了眼前的梁母身上,不知该劝慰还是……


    娇若芙蓉的粉白唇线轻扯了扯,再抬眼时,少女眼中已是一片澄明:“我非有心,但有些事情,瞒是瞒不了的,有些想法,堵是堵不住的。”


    事到如今没必要故作不知,于是她目光直视,平稳冷静地分析。


    梁猴儿信任自己的娘亲,所以当梁母说她并没有看见那个银发人时,他也没多想。


    纯孝憨实的青年在得到答复后,先是怀疑起鬼神作祟,尔后发觉那块玉胚依旧无法解释,也只觉得是自家娘亲琐事太多并未注意。


    然而在周行露看来,这事显然还有第三种解法


    ——那就是梁母确实看见了那个银发人,只是因心有挂碍,所以当半信半疑的众人前来询问时,才索性眼睛一闭把事情隐瞒下来。


    若非如此,昨日她也不会神思不属地顾左右而言他,不会在关心孩子吃喝之时,反而忽略了梁猴儿袍下那双连累他险些摔了好几次的破鞋。


    “你可是觉得我这当娘的狠心?”梁母眼波微颤,指尖无意识绞着粗布围裙:“难不成真该让猴儿扔下我和他爹不管,一个人去追那镜花水月的江湖梦?”


    没错,她当然见过那个银发人。


    昨日辰光倏忽浮现,梁猴儿回家取招待‘师父’的银钱时,梁母正在灶间熬煮着桂花蜜羹。


    听得院门吱呀,笑迎出去的老妇人只见自家孩子两颊泛着异样潮红,腰间褡裢鼓鼓囊囊,往外走的模样活像偷喝了雄黄酒的顽皮小猴。


    “娘,我路上遇到个人,将人安置好就回家!”青年面上的欣喜异常根本瞒不住,出门前偏头嘱咐她时,目光却还死死黏在院口那抹银辉上。


    梁母当即察觉情况不对,拉住自家孩子询问。


    从对方着急应付的只言片语中,她听明白了这醉猴儿是在路上给自己找个厉害师傅,要跟着人远行学艺。


    安守本分的妇人从来不信什么天降馅饼,想要再问个清楚,可梁猴儿怕银发人多等,只安抚她回来再商量。


    不忍泼凉水的妇人张了张口,灶火噼啪声里混进句:“那我等你吃饭。”


    余音未散,人已心神飘飘地跑走了。


    追出去目送孩子走出好远,心有不安的梁母才回了家,第一时间就去屋里查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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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宝自以为精明,把平日里攒的银钱扑满偷偷藏在自己的睡榻床板下,可家里哪个没看出他那点小心思?


    掀开歪斜的帐幔,只一眼,她就知道豆宝这次是当真了。


    笑盈盈的陶土泥娃肚腹裂作两半,内里的碎银铜板全被席卷一空。


    她有些慌,踉跄跌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1]银钱事小,可那种风餐露宿、腥风血雨的地方,哪家爹娘能放心地让自家孩子去闯?


    更漏声声催得心焦,好不容易等到梁猴儿深夜回家,可疲累醉酒的青年哪里还记得同他们解释。


    囫囵吃完饭的鸡血青年跑去屋里呼呼大睡,第二日晨起又早早没了踪影。


    梁母兀自忐忑思忖了整个昼夜,犹豫着如何劝说自家孩子不要轻易遭人哄骗。


    谁料天赐良机,那银发人不知怎地竟和自家孩子断了联系。


    所以待众人上门探问时,梁大娘才故作懵懂不知,任凭梁猴如何追问,也一口咬死了从头至尾没看见这个人,甚至……


    “甚至不惜口出恶言,伤了那孩子的心。”妇人眼波微颤,话音忽滞,化作一声浊叹。


    此事全然出自慈母恋子之心,周行露觉得没什么可指摘的,只默默听完。


    “梁姨侍弄菜蔬数十年,想来应该比我更明白‘九月种菘,经霜乃甜’的道理。”[2]


    天地生灵诸多,总喜欢把一些朴素切实的道理藏在角落里。


    与其拘着人安逸一辈子,不如把他推出去感受感受外头的风霜艰险,才能益其根系,沉淀滋味。


    况且既有了新的线索,周行露也不想故意将梁猴儿瞒在鼓里。


    至于之后的事情,万般说辞斟酌良久,少女只能答:“眼下事情未定。”


    梁母看了她一眼,听出这剔透心肝的小娘子虽有歉意,但那菩萨面琉璃眼里半点没有后悔的神色,一时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她望着远处茎白叶绿的菜园出神,十几年光景走马灯似地转:襁褓里攥着她小指的红脸婴孩,举着木剑说要当大侠的垂髫小儿,偷攒零用买江湖话本的半大少年,再到如今能挥舞起衙役大刀,肃脸护送旁人走山水的挺拔青年……


    “罢啦。”她拍去衣襟沾的炉灰,眼尾笑纹里藏着水光:“我老婆子管不了你们这群年轻人的将来喽!


    事情管不了,但管饭总是成的,露丫头,裴少侠,炖了三个时辰的猪肘吃不吃?”


    一句“露丫头”,便是要破冰的默契了。


    周行露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松。


    日光落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配合那盈盈泛起的放松温热,点点生辉,仿佛冬雪化落,余一片暖阳。


    她浅笑着回应道:“谢谢梁姨,我俩真吃过了,下次再来尝您的手艺!”


    梁母佯嗔着戳她额头,指尖力道却轻如拂柳。


    秋风卷着枯叶掠过篱墙,墙根那株野山枣不知何时已高过瓦檐。


    细碎红果在日头下晃啊晃,像极了一只振翅欲飞的朱羽鸟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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