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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无头绪

作者:永绥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溧水江边码头,买卖街。


    今日主开花药市,秋江南繁花似锦,一蓬蓬一簇簇摆在晓灰陶盆或霜色青瓷里,尽态极妍,逞娇呈美。


    金丝菊垂珠缀玉,玉簪花素手擎雪,紫菀如星坠入凡尘。商贩吆喝声与马蹄銮铃相和,碎金秋阳大片铺洒,将各色酒旗店幡映得流光溢彩。


    梁猴儿被斜刺里伸出的花枝扫了脖颈,忙侧身避让,却不慎撞得几盆粉白娇嫩的垂丝海棠簌簌乱颤。


    他顾不得赔礼,只将手中铜钱往花摊一抛,扭头高呼:"寻着那竹器摊了!"


    循着他灵活窜动的背影,周行露等人堪堪拨开香粉人潮。


    但见一片花团锦簇深处,支着幞头绒线零星杂摊,其中竹器铺席前悬着褪色青布幌,上书“篾匠张”三字。


    按梁猴儿的说法,昨日撞见银发人时他正位于这家竹器铺席旁。若铺主有留意,或许能多给几人提供些线索。


    四人靠近时,摊主正佝偻着背编织货物,竹篾在他粗粝掌中翻飞如蝶,许是摊前久未有客人问津,隔了半晌,他也没抬过一次头。


    任由梁猴儿在旁弯腰偷觑摊主低垂的脑袋,确认自己是否找对了人,周行露做寻常客人姿态,施施然走进驻足细观。


    只见摊上除却常见的竹筐竹篓,还摆着诸多竹制寝具:竹麻将垫摆布周严,竹屑凉枕缝线细密,还有圆筒中空的竹夫人,无不手艺熟练用料扎实。


    伸手摩挲一张炒色蔑花席,篾条细韧,编织的人也用心,摸上去竟有近似藤草的绒软,配合那染上去的点点红梅,是能摆在榻上赏心悦目的工艺品。


    梅瓣有深有浅,看似无序,周行露伸手拂过角落,眸光一暗。


    可惜眼下时节不对,炎炎夏日割舍不掉的寒凉舒爽在霜降秋后成了磨人皮肉的小寒刀,无怪乎昨日摆了一整天,还剩那么多没卖出去。


    “娘子好眼力,这蔑花席是用十年老竹制成的,用料做工最最讲究!”见有人对自己的货物感兴趣,摊主终于抬起头来讨好凑近。


    见她神色似有所动,三十上下的中年摊贩再接再厉:“原是要赶夏市的精品货,偏生家中出事,才耽搁了买卖。”


    枯枝般的手指摩挲衣角,指节处皲裂渗着血丝,摊主却恍若未觉,继续殷勤介绍:“不过小娘子您放心,我家是传了三代的老手艺,这席子就算等到明年夏天再用,也绝不会脱线褪色!您摸摸这竹丝……”


    听着摊主自卖自夸的推销词,周行露浅笑颔首,垂落下来的眼睫掩住眸中思绪。


    而梁猴儿在确认摊主样貌后早按捺不住,一个箭步横在两人之间:“老板您昨日是摆在巷尾吧?今儿怎么突然换了地方?”


    被他这样一打岔,摊主才将不舍的目光从女顾客身上移开,转向梁猴儿。


    退后半步眯眼打量,半晌,他才恍然大悟般拍拍脑袋,热切回应道:“是你啊,小郎君!您可是昨日看我摊上东西好,今日想再瞧瞧?


    我昨日来得迟,只能捡巷尾空落的位置。今天特意早起出摊,占了个好地方。”


    可惜铺席位置再好,摊上也没多几桩买卖。


    心下焦灼的乡下汉腆着一张笑脸,着急再这样下去家里可买不起幺儿要喝的羊乳了。


    “这样啊……”梁猴儿没能领会摊主谄笑背后的辛酸苦涩,见他认出自己,机灵青年立刻期待地追问:“老板,那你可还记得昨日就在你摊子前,与我撞在一起的那个人?


    个子比我高半个头,样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一身银白华衣,眉眼丰神俊朗,年纪应该比你小,不,大一些?”


    梁猴儿恨不得把自己记得的所有细节都说出来,摊主谦卑地弓腰侧耳,边听边点头。


    好不容易等人描述完,那张被风霜竹打刮得砢碜的粗糙脸皮皱在一起,他犹犹豫豫道:“这,我没什么印象啊……”


    “怎么会没印象呢!”梁猴儿心里着急,音量也不由得提高:“那人样貌如此奇特,一身白,连头发眉毛也是白的,应该很好认啊!”


    心急之下,梁猴儿的态度就有些咄咄逼人,惹得铺席摊主浑身一颤,不知是惶恐自己得罪了客人,还是惧怕梁猴儿欺身上前时晃动的腰腿。


    他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双眸惊慌睁大,惹得眼角皱纹纵横更深。


    “我,我真的没注意到啊!”他小心觑着梁猴儿脸色,一副生怕自己会被找麻烦的瑟缩模样:“哪有什么头发眉毛全白的人,我真没见过!”


    说着,他求救般地望向周行露三人,:“你们,你们到底买不买东西啊?不买就就走吧,还请,请别耽误我生意!”


    见他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梁猴儿的脸迅速涨得通红,心里暗骂这胆小怕事的乡下木愣子!


    然而事还没说清楚,他只能松开紧咬的后槽牙,努力摆出一副平心静气好生商讨的模样:“劳烦老板您再辛苦想一想吧!昨儿就在你摊边上,我撞着了个人,您没瞅着?


    您好好想,要是想到了,我就包圆了您摊上的东西!”


    摊主连连摆手,任凭梁猴儿如何威逼利诱,只摆着苦脸求饶道:“没看见!这位爷,我都说了没看见!


    您何苦这样为难我,我还忙着卖东西,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此时恰有其他顾客前来,摊主顺势避开梁猴儿还欲抓他的手,脸上带起熟悉的殷勤笑意,转头吆喝招呼起其他人来。


    见他只认生意不认人,梁猴儿不服气地还想上去攀谈对峙。


    付春山看着他有些过火的举动,直接出手拉住胳膊:“好了,猴儿,我们还是先走吧!


    这摊主和你素昧平生,总不能白白耽误人家做生意。你要不要再想想,是不是哪里记错了?”


    梁猴儿被付春山拉开,翻涌的情绪才平复些。跟随四人挤出人来人往的买卖街,他一路不忘嘀咕:“怎么会呢?他既然记得我,怎么会没看见那银发人?”


    昨日买卖街上的人确实多,招牌货物如乱花迷人眼,可梁猴儿当时是被那摊上的竹夫人绊住脚,这才差点撞翻当面迎来的银发人。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摊主怎么会只对他有印象?除非……那银发人会隐身,且只让梁猴儿一人看见了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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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按下去的鬼怪念头再次浮起,梁猴儿抖抖全身泛起的鸡皮疙瘩,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了,还有一个人见过!”他一拍自己的大腿,兴奋喊道:“而且她一定不会糊弄我!”


    ……


    梁猴儿口中一定不会糊弄他的人,就是他的娘亲梁大娘。


    “昨日我随身带的银钱在买卖街上花完了,为了能把人招待好,我就绕路回了趟家。


    再出门时,我娘追出来送我,肯定瞧见了和我一起的银发人!”


    眼里重新燃起希望,梁猴儿兴致勃勃地在前带路,回家的脚步格外轻快。


    梁家离码头不远,几条街外的定胜巷里,一座温馨小巧的四方院落隐在香樟深处,黛瓦上爬着老藤,檐角悬着风干的红辣椒。


    才近篱门,在外玩闹扑虫的小狗就亲热地跑上前,唁呜唁呜地用毛茸茸的肉身子去蹭主人的腿,湿漉漉的鼻尖直往他掌心拱。


    “阿黄乖。”梁猴儿敷衍地揉了揉爱犬脑袋,指尖沾了暖烘烘的日头香:“我娘去哪儿了?怎么没待在院子里?”


    阿黄轻吠一声,咬着梁猴儿的裤脚将他往后屋菜地里带。众人顺着指引,绕过瓦房菊篱,看见梁母正弯腰侍弄菜畦的忙碌身影。


    “豆宝,你可算回来了!”听见他们的动静,梁母直起身,原本带着郁色的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怎么回事啊?一大早人就跑没影儿,过午也不回来吃饭。


    要不是听隔壁你婶说在江边见过你,我都要出门去找你了!一天天地不着家,你这性子真是越发野了。”


    嘴上抱怨,妇人眼中却满满都是关切,一看就不是真生他的气。


    “娘!”听她大大剌剌地叫自己家里人才知晓的小名,梁猴儿耳尖泛起薄红,急忙给人使眼色:“有客人呢!”


    他接过梁大娘手中草铲,顺势扶住她的臂弯,露出后面的付春山等人。


    “春山和周娘子来啦!”梁母也眼尖,沾泥的指尖在围裙上抹了抹,眼尾笑纹里盛着秋阳。


    她与付春山、周行露都见过几面,目光就在脸生的裴烬上多停留了一些时间。


    矮小能干的妇人打量片刻,才赞叹欣赏道:“这位就是最近县里人人称道的裴少侠吧,果然是个样貌周正的好孩子!


    快快快,进屋喝茶吃点心,我晨起蒸的桂花糕还在灶上温着,怎不早些……”


    梁猴儿等不及她招呼完客人,直接问道:“娘,我们先不吃了,我有事问你。昨晚我回来,咱家院外等了个银发人,您可还记得?“


    梁母笑意忽凝,像是很不满自家这浑小子的失礼。抬手掸去裙上草叶泥块,她才慢吞吞地说:“你说什么浑话呢,昨日院外哪有什么人!”


    秋风倏地卷过菜畦,惊起几只跳蟋。


    梁猴儿指尖一松,草铲“当啷”砸在卵石上。


    他双眼发愣,喉头滚动如噎热炭:“怎么会?!您明明还追出来塞铜子给我,他当时就在我身后,怎么会……”


    “哪有什么人啊?”梁母抬手为儿子摘下头上落英,脸色更加古怪,“昨日你独个儿出的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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