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扫心中有口说不清的郁闷,梁猴儿殷切地看向裴烬。
少年剑客被他如狼似虎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思索了一番,才冷冷说道:“百年前亳州有个无惧山庄,以拳法出名,曾出过一个以一挡百的武学宗师,只如今早已销声匿迹。”
得不到确切的答案,梁猴儿高抬的脑袋再次重重垂下。
少年剑客见他丧气,停顿片刻,又语气僵硬地补充道:“江湖中确实有许多隐世门派,平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唯有寻找传承时才会出来行走。”
有一说一的耿直少年自诩不是消息灵通的江湖百晓,偌大一个武林,奇门遁甲,易容换貌,医毒偃偶,大小门派没有近万也有上千。
而裴烬自小专注练剑,少有关心外事的时候,眼下能说出这些,已是极为不易。
无人在意处,周行露淡淡收回掠过少年剑客紧握双手的目光,喝茶掩饰眼底的笑意。
闻言,梁猴儿果然重燃起希望,他凑到少年剑客面前,猝然撩起衣袖,露出一大截白胳膊。
“那裴少侠,你能不能给我看看,我是不是真像那银发人说的那样,是个练武奇才呀?”他羞红了脸,扭捏又期待地问。
看着被高举至眼前的臂膀,裴烬面无表情的俊脸上露出怔愣,想到即将面临的肌肤接触,琉璃黑眸震颤片刻,倏地紧闭。
“不能。”剑客背过身去,说出的话比他的剑刃还冷。
梁猴儿撅噘嘴,怏怏将自己的袖子放下,却也不敢像之前那般多嘴。
笑话!他虽虚长裴烬两岁,但也不敢在少年剑客面前摆哥哥的谱。
付春山白了一眼自己这糟心手下,索性直接问他:“猴儿,说了那么多,你不如直接带我们去见他一眼?”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
“不太行……”梁猴儿面露难色,脸上是便秘般的难解。
“怎么不行?”付春山看出些不对来,马上追问。
梁猴儿哼哧哼哧几下,才继续将后面的事情慢慢道来。
***
日暮西沉,梁猴儿从江石崩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银发人的眼神越发惊奇畏惧。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心试探道:“您,您有如此本事,何愁找不到传人?”说完,他低下头,装作不在意地拧起被江雾濡湿的褐赭衣角。
梁猴儿不是没做过一朝奇遇一飞冲天的美梦,就像那些话本子总喜欢选平凡少年为主角。
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家境普通,样貌寻常,体质一般,才智平平,甚至因为出生大半月后也没消去新生婴孩的红皱模样,还得了个“猴儿”的诨名。
好不容易长到了能独当一面的年纪,梁猴儿在街坊四邻的印象中还一直是无甚可夸的平庸孩子。平日里招猫逗狗游手好闲不说,读圣贤书读不明白,学手艺活也学不通透。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小镇人家多的是庸碌之辈,可也不知道梁猴儿是哪里来的心气,任凭旁人劝了又劝,也不愿意放下身段去铺子里当个普通学徒。
幸好梁家爹娘慈爱宽和,不强逼梁猴儿尽早安定下来,只耳提面命地告诫他别被赌坊花楼里那些人带坏了,干些偷鸡摸狗的腌臢事。
梁猴儿也听话,半点不曾踏足那些地方,只时不时去县里唯一一处说书瓦肆打发时间。好似随着说书人的唾沫横飞、醒木顿挫,他也能一瞰小县围城外,那跌宕壮阔的瑰丽山河。
这样无所事事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某日,梁猴儿意外被在县里巡逻的蒲老大看上。机灵少年像块蒙尘的璞玉,在阅尽千帆的老人手里打磨许久,才一点点透出些清莹澄澈来。
此后两三年,梁猴儿成了县里人见人夸的衙差房一员,那些曾经躲闪不及的闲言碎语少了,这段囫囵潦倒的往事也逐渐尘封在旧年的记忆里。
一个人一生能碰见的机遇并不多,蒲老大算是一个,若眼前这银发人也是,就有些福泽过厚了。
看出梁猴儿的自卑顾虑,银发人皱眉催促道:“我既出口相邀,自然有我的衡量。你何需自轻自贱,只表态愿不愿意跟我学就是了!”
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梁猴儿只觉一股豪情油然而生。“我想!”他抬起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银发人:“若你真有本事,我当然想!”
事到如今,机灵青年还懂得给自己留话口,也是足够沉得住气了。
察觉出他小心思的银发人不以为忤,反而洒脱一笑:“真金不怕火炼,你既有疑虑,不妨回去好好思索商量一番,免得日后后悔!”
见他这般信誓旦旦,梁猴儿心里又信任几分。顺着架好的梯子,他油滑拍马道:“还是您想得大气妥帖呢!
既如此,您不妨多留两日,让我来做东,我们溧水县山好水好,也是个游玩休养的好地方!”
额宽面阔的脸上闪过一丝隐秘的笑意,银发人颔首应允:“我初来贵宝地,还未寻得落脚之处。若有你指引,确实方便不少。”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便自江边慢慢地往回走。
这个时节天光散得早,霞光初现,天际织锦。烟光凝,暮山紫,赭火渐炽,蓝紫交织,杂以金银之色。
百鸟振翅,穿霞而过,山间林木,亦被霞光所染,黄绿相间,无端显得宁静壮美。
鹤发童颜的老者步履闲适地跟在机灵青年身后,时不时看看花,逗逗鸟,看似漫不经心,但袍袖微摇间,始终和梁猴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把臂同游至暮色四合,直到将人送回客栈,梁猴儿才闭上一路以来吹捧恭维未断的巧嘴,恋恋不舍地与人告别。
……
“如此说来,将人送到客栈后,你就直接回家了?”听罢梁猴儿的讲述,付春山总结道。
梁猴儿重重点头:“那当然,我娘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我给他订了间上房,又要了些酒菜,安置好他就赶紧回去了。”
上房?酒菜?付春山斜睨他,轻哼一声:“你倒是大方,这个月的俸禄又花完了吧?”这男人没成家前就是手松,存不住钱!
梁猴儿嘿嘿一笑,然而他的脸色很快沉郁下来,许久,才听他格外沮丧委屈地说:“可今早我去找他,那个人他突然,突然就不见了!”
突然不见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行露手上翻动机杼的动作微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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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抬起的杏眼里漾起丝丝疑惑。
付春山恍然大悟:“猴儿,他是不是见你不好糊弄,连夜跑了呀!”
“若是那样就好了,”梁猴儿挠挠自己乱蓬蓬的脑袋,“可他图什么啊?”
不图财,不图色,光图戏弄他一番?
付春山也觉得奇怪,不愧是做县衙二都头的人,他迅速抓住要点,继续追问:“你问过客栈的人没有?”若那人真是趁夜遁走的,说不准夜里值守的伙计会看见。
“事情就怪在这里啊!”梁猴儿面色更苦:“那客栈伙计居然和我说,昨晚根本就没来过那么一个人。他见我拿了钥匙却空着屋子不住,他还纳闷呢!
可这怎么可能呢?昨晚我虽没跟着上楼,但临走前是真真切切地看那银发人进了客栈,不一会儿,那屋里就燃起了灯的!”
什么?!
此言一出,便是抱剑闭目冥思的裴烬也不由坐直了身子。少年剑客漆黑的眸子落在梁猴儿身上,深藏潭底的情绪说不上是惊讶还是怀疑。
“他真那么说?”付春山生怕自己没听清楚,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那客舍从始至终就没人进去过?”
他对这家邻县新开的客栈也有所耳闻,说是因掌柜和善实在,客房收拾得干净整洁,所以开业后口碑一直不错,客似云来。
就是房间价格有些偏高,一间上房要五百钱,真不是他们这样的寻常人家能去得起的。
梁猴儿肯定地点点头,突然,他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颤颤巍巍地问:“我,我不会是见鬼了吧?”
来去无踪,呼风唤雨,这果然不是人能有的手段!
付春山用力地摆摆手:“说你昨日喝醉了、睡懵了我都信,鬼神之事,还是不要乱讲吧……”
“哎呀,付哥!”梁猴儿急得连连跺脚。他也知道这事离奇,所以和那客栈伙计确认了好几遍,听他反反复复地说昨晚确实只看见他一人前来,才觉得背后一股诡异凉风窜起。
晕晕乎乎出了客栈,梁猴儿跑去昨日遇见银发人的码头买卖街,来来回回地寻了好几遍,都没看到那抹熟悉的银白身影。
他又赶去溧水江边,江岸无人,澄波叠翠,水天一色,昨日盛景仿佛幻梦一场。
梁猴儿不死心,想找平日里最体贴靠谱的付春山商量个主意。
这一找,就找到了裴烬家前。
听完前因后果,付春山这才明白为何今日初见梁猴儿时,他是那么一副火急火燎的失魂狼狈样。
沉思片刻,沉稳讲义气的二都头肃目起身,正色抱拳:“猴儿性子单纯,我怕他被人糊弄,想陪他再走一趟。
可听猴儿刚才说,那银发人身形诡秘,手段莫测。我手上功夫稀松,就怕到时候找不到人,反把人搭进去。
裴少侠武艺高强,周娘子蕙质兰心,若您二位有空,我想厚着脸皮请你们一道。”
自裴烬入溧水县以来,付春山都对他十分客气,更不论人刚还帮忙打理了院落,少年剑客自无不应。周行露也觉得这事颇有意思,同样答应下来。
四人意见达成一致,率先前往梁猴儿碰见银发人的码头买卖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