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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作者:金戈万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秦琢快步走出昏暗的侧殿,分明没有什么夸张的动作,想要拽住他的老太监和掌事姑姑却接连扑空。


    老太监甚至不受控制的摔倒,早就热泪盈眶的双眼终于有真正的泪水,顺着脸颊蜿蜒流淌至衣领。


    掌事姑姑满脸慌张,既想扶老太监,又不希望秦琢离开,踉跄跌坐,哭嚎道,“殿下、殿下息怒,我们只是想劝解殿下几句,若是殿下心情不好,我们就不说!您别气坏身体,不然我们怎么与宁妃娘娘交代?”


    这次是大玄语与阿兰语交替出现,反而字正腔圆,格外的顺畅。


    院子里浇花的宫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布鞋彻底被歪斜的水流浸湿都没发现。


    秦琢懒得理会起不来的两个人,冷脸沉斥,“罗紫呢?滚出来!”


    “啊?!”罗紫刚发现动静不对劲,正犹豫要不要去看一看九皇子,又怕耽误九皇子与人叙旧。


    最终决定顺着窗边的缝隙偷偷观察一下情况。


    没想到刚到窗边就听见陌生又熟悉的音调,他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慌忙之下,咬着袍边从窗户爬出来。


    “殿下?”罗紫笨拙的稳住身体,绕过满脸痛苦和慌张的老太监和掌事姑姑,快速跑到秦琢身边,“殿下息怒,这是、是不是又觉得难受?我这里有百蜜丸,太子殿下亲自交代,每日给您两个,怕您吃的多,容易坏牙。”


    百蜜丹是由超过百种的蜂蜜和甜味草药揉搓,不仅甘甜味美,又有平心静气的功效。


    秦琢很清楚自己的状态。


    只是恼怒而已,远不至于身体也跟着变化。


    他拿起百蜜丹,眯起双眼,冷笑道,“一天两枚百蜜丹?那你欠我多少个?”


    罗紫摇头,辩解道,“太子殿下交代,虽然殿下喜欢吃甜食,但是不能连续吃,不然就要嗓子哑得说不出话。这些百蜜丹,你不要,我不能给。况且我这里还有没用完的百蜜丹,哥哥就不会再给我新......”


    说到这里,总是被嫌弃不够聪明的小太监终于恍悟,他的主子好像不是怀疑他偷吃,而是责怪他没有主动交代百蜜丹的事。


    “殿下。”罗紫尴尬的扬起嘴角,“这个,太子殿下不许说。”


    秦琢面无表情的道,“谁是你的主子?”


    罗紫立刻想说九殿下,然后忽然想到,他的月银是东宫发,实际依旧是东宫的太监,神情不由变得更尴尬。


    随即避重就轻的道,“殿下,您都要听太子殿下的话,何况是奴才?”


    老太监缓过来些,起码不再疼的无法行动,强撑着沉重的身体爬行,又一次朝秦琢伸手。


    这次够不到秦琢的手,只能去拽衣袍,他老泪纵横的道,“殿下,老奴真是为您考虑,如果宁妃娘娘活着,她也会如此劝你。”


    罗紫不知道,九皇子为什么忽然与宁妃昔日最看重的宫人闹成这样,只能眼疾手快的抓住老太监布满褶皱的手,硬着头皮道,“你别激动,有什么话,缓缓说给殿下听。”


    秦琢仔细品味百蜜丹的甜,烦躁的怒火逐渐熄灭,冷静的道,“你与夏公公交接皇子殿的事,安排夏公公与春姑姑出宫荣养。”


    “殿下?”


    此话一出,不仅夏公公和春姑姑满脸震惊,难以置信秦琢会有这样的决定,罗紫也手足无措,支吾着不敢说话。


    秦琢却觉得胸腔的憋闷尽数散去,漫不经心的道,“你去问你哥,有没有一个名为宋易简的宫人,拨来给我,如果你管不好皇子殿,外面的事就交给他。”


    “我知道宋易简!”罗紫下意识的道,“叶大哥身边缺个跑腿的人,好像已经选中他。”


    秦琢眸光渐深,“有这个人就好,别急着唤他过来,这季份例最好的两枚玉佩赏给叶墨寒,辛苦他再教宋易简几日。”


    虽然混乱的记忆没告诉他,宋易简来到、梦中秦琢身边之前,大概是什么情况。但是不被太子信任的宫人,怎么可能有机会被送给准备前往江南的梦中秦琢,处理地方官场的人情往来。


    如果往常看见九皇子如此理直气壮的挖东宫墙角,麻烦东宫最体面的太监做事。夏太监和春姑姑必定会立刻想办法,苦口婆心的规劝九皇子改变主意。


    只有什么都不做,才能什么都不错。


    身为皇宫,不,大玄开国至今唯一的异族血脉,九皇子能有现在的尊荣富贵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怎么还能奢求更多?


    稍有不快的地方,忍一忍,早晚都能过去。


    然而此时他们自身难保,哪还有精力操心九皇子?


    春姑姑呆滞眨眼,猛地扑向九皇子,嗓音格外尖锐,“殿下!奴婢不走!我不能离开你!我答应贵嫔娘娘,永远照顾您!”


    秦琢本能想躲开,看见身侧铺满碎石的花坛最终却没动。


    他踉跄了下,冷淡的道,“我也答应母亲,照顾你和夏公公。”


    夏公公激动的甩开罗紫的手,抓住秦琢的衣袍,“那殿下为什么要赶我们走?我们——”


    “你们不知道吗?”秦琢不容置疑的打断夏公公没说完的话,蔚蓝双眼清澈映照春姑姑和夏太监充满不甘的脸,“我觉得有些话,别说的太明白,母亲才不会伤心。”


    话毕,他看向罗紫,意味深长的道,“交接的时候不用太在意账本,只要母亲的旧物没丢,缺什么,少什么,全都不必追究。”


    罗紫正按着夏公公的肩膀,用力掰他的手。


    先匆忙答应,然后才反应过来,九皇子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恍然大悟之际,心神恍惚,手也跟着没劲,快要掰开的老手又恢复原状,紧紧抓着九皇子的衣袍不放。


    罗紫总算明白,九皇子为什么突然与夏太监和春姑姑翻脸,白净的脸迅速涨红,举起拳头就往夏太监的脊背砸,咬牙切齿的道,“臭不要脸的老东西,快放开殿下的衣袍!”


    他抬头环顾隐蔽的角落,凶狠骂道,“你们看什么?这两个老、人家,无论再怎么劳苦功高也不能抓着殿下不松手,你们还不快拉走他们。”


    理智回归,罗紫终究还是给春姑姑和夏太监留了最后的体面。


    毕竟九皇子已经决定放过他们。


    皇子殿的宫人其实更认春姑姑和夏太监,即使不敢为难罗紫,他们也能令罗紫格外的难受,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只是如今他们的主心骨,夏太监和春姑姑触怒了皇子殿真正的主人。


    九皇子已经发话,送夏太监和春姑姑出宫荣养,罗紫接替夏太监成为皇子殿的大太监。


    皇子殿的宫人虽然依旧迟疑,但是已经不敢再视罗紫的话为耳旁风,终究还是缓慢来到夏太监和春姑姑的身边,用力拖拽。


    秦琢见夏太监和春姑姑冥顽不灵,似乎还想再挣扎,难以控制的想到如同梦境般的混乱记忆。


    这份记忆里,夏太监和春姑姑也是这样,始终像对待母亲似的对待他。


    只要见面就有说不完的殷切嘱咐,每个字都是为他考虑,每句话都令他深觉无趣。


    无时无刻不哄着他,告诉他深宫如何吃人,教他怎么韬光养晦,替他决定大事小情。


    因为母亲相信这些话,珍惜安居钟宁阁的生活,享受随心所欲的宁静,所以秦琢从未觉得夏太监和春姑姑不对。


    他知道,即使是两个很好的人也未必能惺惺相惜。


    比如冯夫子和完颜磊、魏小郎。


    秦琢虽然不喜欢夏太监和春姑姑,但是从未讨厌他们。


    大概是混乱记忆里的秦琢与现实的秦琢有相同的想法。


    因此梦中秦琢即将出宫开府的时候,太子告诉他,皇子殿的夏公公和春姑姑长年偷梦中秦琢和宁妃的俸禄、赏赐,梦中秦琢几乎没有恼怒或失望的情绪。


    念及旧情不追究夏太监和春姑姑的错处,强行遣送夏太监和春姑姑远离京都荣养。


    梦中秦琢甚至懒得见这两个人最后一面。


    秦琢不相信混乱的记忆,今天来皇子殿完全是心血来潮,本没打算处置夏公公和春姑姑,奈何......


    浑浊的旧茶


    虚假的关心


    强势的说教


    只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


    这些表现,分明是皇子殿司空见惯的事,秦琢却第一次有被冒犯的恼怒。


    夏太监和春姑姑再大的决心,抵不过宫人众多,终究还是被拽得距离九皇子越来越远。


    只是九皇子没吩咐,这里没人敢堵他们的嘴。


    春姑姑声嘶力竭的道,“殿下!你这么冷漠无情,宁妃娘娘会怪你啊!”


    夏太监稍微理智些,哀求道,“请殿下明察!我和春姑姑从未背叛殿下,您知晓的那些闲言碎语,必定是小人故意陷害我们!我和春姑姑无足轻重,哪里有值得算计的地方?真正被觊觎的人是殿下!”


    罗紫看准夏太监摔倒受伤的地方,用力踹过去,“你什么意思?谁能瞒着我,私下找殿下胡言乱语?”


    秦琢抬手,示意宫人停步。


    “你们不服。”他冷静的陈述现实,“那就查库房,罗紫,找人去内侍省和东宫分别取账册,拿来与皇子殿的账册共同盘点。”


    罗紫暗悔出门的时候没带几个跑腿的宫人,随手点一个刚才出力最实在的人,仔细交代,前往东宫怎么找人,然后如何嘱咐东宫的人去皇子殿办事。


    这边还是一团乱麻,他不能走。


    春姑姑与夏太监闻言,激动的情绪瞬间凝滞,布满汗水的面容也变得苍白。


    查账?


    两人不再被宫人桎梏,萎靡瘫倒,胸膛剧烈的起伏。


    这次是春姑姑先找到理智,她哼了段难以成调的曲子,强撑着笑,怀念道,“这是宁妃娘娘最喜欢的家乡小调,她总夸我唱的好,真像她的妹妹。”


    秦琢真被逗笑,“钟宁阁没镜子吗?她随便说,你也好意思信?”


    这话,他早就想说。


    宁妃在的时候,他不想破坏宁妃的好心情。


    另外也有宁妃经常嘱咐他,千万别胡乱说话,冒犯别人,强调‘无心之过’、‘恶语伤人’的缘故。


    如今终于说出这句话,秦琢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畅快。


    饶是罗紫从春园文会就察觉到九皇子的变化,骤然见九皇子精准讥讽春姑姑的刻薄样子,此时也愣得缓不过神。


    容貌好的人,任何动作神态都那么的赏心悦目。


    即使春姑姑备受打击的模样委实可怜,众人看着九皇子突然浮现笑意的脸,反而完全发自内心的认为春姑姑被羞辱是咎由自取。


    九皇子有什么错?


    他只是说实话而已。


    春姑姑却受不了这样的实话,她真心认为宁妃是她的姐姐。


    那样只有美貌的柔弱美人,如果不是依靠她和夏公公费尽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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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筹谋打算,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享受皇妃的富贵?


    无论是功劳,又或是宁妃的情感,春华就是宁妃的妹妹。


    宁妃亲口承认过无数次的妹妹!


    九皇子不承认这件事,那是九皇子铁石心肠,背信弃义。


    有这样的想法,春姑姑只剩满腔失望,反而不再抗拒出宫的事。


    这虽然是宁妃的儿子,但是一点都不像宁妃。


    她守着这样的人,有什么意义?


    秦琢没有错过春姑姑双眼深处的复杂情感,只是懒得分辨。


    如今不是梦里,仅剩的情谊还没有因为日复一日的敷衍关心消耗殆尽,所以秦琢只是遣送他们出宫荣养却没有要求他们离开京都。


    按照他们这些年积攒的家底,只要别作死,足以选个京郊的宅子,呼奴唤婢,安享晚年。


    算是奖励他们曾尽心尽力的陪伴宁妃。


    春姑姑改变想法,夏太监却依旧执着,他哑声道,“殿下,奴才不明白,这些年,奴才哪里伺候的不好吗?”


    秦琢嗤笑,未答反问,“你哪里做的好?”


    他心情转好,弯腿蹲下,脊背却依旧挺直,居高临下的凝视瘫倒的夏太监,仔细数道,“谎报皇子殿的各种消耗,中饱私囊?宣称多么担心我,结果皇子殿至东宫这点路程都不愿意走,巧言令色?想掌控我的想法,僭越犯上?”


    秦琢说一句话,夏太监的脸皮就颤抖一次,最终满脸怨愤的怒吼,“既然殿下对老奴有这么多不满,为什么不早说?”


    “你是不是早就看我和春姑姑不满,又怕贸然换掉我们影响不好,所以故意纵容我们犯错,处心积虑的想要撵走我们?”


    秦琢惊叹,随即鼓掌,恍然大悟的道,“蠢人的想法竟然是这样、精彩?”


    罗紫彻底不客气,抬手就是一巴掌,“真是天大的笑话,殿下撵走两个奴仆还要考虑什么?”


    他的怒火远超秦琢,打一个巴掌还不解气,又抬脚踹过去,口不择言,“你就该庆幸遇见宁妃娘娘和九殿下,这样宽宏大度的主子,要是在东宫,我非要扒你的皮......”


    察觉到秦琢的目光,罗紫像被突然掐住脖颈的鸭子似的老实闭嘴。


    秦琢又笑,意味不明的道,“宁妃舍不得,这次就算了。”


    话已至此,夏太监早就失去狡辩的意义,然而不甘心却如同附骨之疽,令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放弃挣扎。


    他梗着脖子道,“好,殿下地位尊贵不必在乎别人,那宁妃娘娘呢?你今日这么待我们,难道没有想过,来日怎么与宁妃娘娘交代?”


    春姑姑闻言,冷漠的审视九皇子,显然也执着答案。


    秦琢起身,拂去袖边灰尘,困惑的挑起眉梢,“我才是她的孩子,又不是没给你们留生路,她为什么怪我?”


    她该感谢我,没给你们罪不可赦的机会。


    想到宁妃,秦琢失去继续与夏公公和春姑姑废话的兴趣,重新走进侧殿,仔细检查宁妃留下来的旧物。


    这次罗紫长了记性,先堵住春姑姑和夏太监的嘴,然后才示意宫人拖走他们。


    既然已经派人去东宫和内侍省取账册,那就没有高举轻放的道理。


    哪怕不惩处夏太监和春姑姑,这次也要给他们足够的警告。


    罗白亲自赶来皇子殿,发现罗紫的长进,欣慰点头,表示这边的事,他负责处理,催促罗紫去陪伴九皇子。


    “殿下?”罗紫蹑手蹑脚的进门,发现九皇子坐在铜镜前,举着、耳环?顺着自己的耳朵移动,吓得赶紧捂嘴,避免引来更多的人。


    这是在做什么?!


    秦琢透过铜镜与罗紫对视,解释道,“阿兰人基本都有耳洞,我也有。”


    罗紫呐呐点头,快步来到九皇子身边,尴尬的笑了笑,“大玄没有男子打耳洞的习惯,我还以为殿下耳边是旧日顽皮留的痕迹。”


    “你看。”秦琢侧头,“五岁那年,我贪凉脱衣,夜里发热,母亲要宣太医,夏公公和春姑姑觉得我能挺过去,于是拦着她,说恰好太子身体不适,太医都被东宫叫走。钟宁阁这个时候宣太医,容易被皇帝和皇后认为不懂事。”


    钟宁阁贵嫔惯常没主意,又非常信任夏公公和春姑姑,真没有宣太医。


    她在年幼的秦琢身边守至深更半夜,然后用长针给儿子扎了两个耳洞。


    阿兰人相信耳侧挂亲人血浸的红绳,能绑住幼儿不稳定的魂魄。


    夏公公和春姑姑看见秦琢的耳洞,第一反应就是埋怨钟宁阁贵嫔肆意妄为,又增加九皇子与大玄血脉不同的地方,主张隐瞒这件事,等九皇子的耳朵痊愈再放九皇子走出钟宁阁。


    耳根子极软的钟宁阁贵嫔这次却格外的固执,坚持要保留耳洞,每次发现秦琢不舒服,她都会找到一对极细的红绳穿过去。


    秦琢放下随便拿的紫玉耳环,打开某格妆奁,展示乌黑斑驳,看不出本来模样的东西,“这些红绳,我都用过。”


    罗紫舔了舔干涩的唇,僵硬的道,“这是宁妃娘娘对殿下的爱护之心。”


    秦琢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的模样,又道,“按照阿兰人的习俗,十岁的孩子再戴红绳就失去效果,璀璨的宝石更容易贿赂妖魔鬼怪,替主人挡灾。”


    “宁妃娘娘也给殿下准备宝石了吗?”罗紫被勾起好奇心。


    秦琢摇头,“九岁之后,我就没再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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