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王是景兴帝的兄长。
孝宗虽然昏聩,但是从不拿太子之位取乐。
哪怕是后宫唯二的常青树,美若天仙的丽妃和珍妃,只要稍微有谈论太子人选的迹象,孝宗也会立刻变脸,拂袖而去,冷落美人。
久而久之,不仅‘太子’是孝宗皇帝的禁忌,年轻力壮的儿子同样变成孝宗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样的皇帝突然暴毙而亡,灵前难免会格外热闹。
郑王选择支持景兴帝,获得景兴、祥光两朝尊荣。郑王府自然水涨船高,地位非凡,仅次差一点变成帝王潜邸的安王府。
相比暴毙的孝宗和明宗,郑王意外的健康长寿,古稀之年,身体依旧硬朗,只是懒得再管事,常住京郊别院颐养天年。
宗人府的大事小情基本已经交给郑王世孙,只有格外重要的事,才会惊动郑王世子。
想要郑王露面,除非是皇帝万寿、太皇太后和柳太后千秋,又或是皇后薨逝这样的大事。
太子与郑王世孙相差几乎一轮的年岁,往常只是点头之交。
因此郑王世孙想要请太子帮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故意找个品茶的理由。
避免太子不愿意沾惹麻烦,双方非但没有亲近,反而变得更生疏尴尬。
因为上一次碰面,太子已经明确表示会帮忙,所以郑王世孙这次才直接来东宫找人。
他见太子进门,放下茶盏,起身相迎,笑道,“太子殿下的茶水果然雅致,除了东宫,我只在福阳宫和观星院尝过这种味道。”
郑王常住的别院,‘观星’牌匾是景兴帝亲笔提字。
“兄长要是喜欢这茶,我倒是有个主意。”
太子快步行至首位,示意郑王世孙与他同坐。
这是只供帝王的御茶,福阳宫可以往外赏赐,东宫却不能明目张胆的送给别人。
郑王世孙大笑,“陛下孝顺,什么好东西都往太皇太后那里送,只是我惯常笨拙,恐怕惹太皇太后烦恼,这茶不喝也罢。”
太子笑而不语,看向默不作声的秦琢。
郑王世孙只是随便找个理由恭维东宫而已,哪里有品茶的闲情逸致?茶楼见面那次......啧。
秦琢正经行礼,“郑王兄。”
郑王世孙愣住,有些迟疑的道,“这是、小九?”
想到最近京都盛传,九皇子曾被山精野怪附体,春园文会发疯,然后高热昏迷数日的谣言,他的表情变得古怪,态度却依旧热情,“这么称呼太生疏,这一辈,我最年长,你喊大堂哥就行。”
秦琢见太子点头,从善如流的改变称呼,“大堂哥。”
郑王世孙抚掌,“这样才顺耳,如果我和我爹都在场,你一句郑王兄喊出来,我爹耳聋只闻前两个字,误认为你是称呼他,岂不是很尴尬?”
秦琢面无表情的保持沉默。
这是不需要答案的废话。
太子及时拯救已经开始尴尬的秦琢,“兄长要我查的事,大概的情况已经清楚。”
郑王世孙挑眉,表情变得认真,“如何?”
太子伸手,叶墨寒立刻从怀里拿出一枚信封。
这就是郑王世孙想要的东西。
秦琢悄无声息的走到最容易看清太子和郑王世孙容貌的位置坐下,蔚蓝瞳孔深处充满纠结。
摸着良心说话,郑王世孙疏朗大方,浓眉大眼委实不算丑,然而秦琢从小是看着钟宁阁贵嫔的花容月貌长大。
纵然离开钟宁阁,他见到的也是玉树兰芝的太子、清辉玉映的秦瑢、鲜衣怒马的秦璟。
另外还有容貌俊逸的秦环、潇洒不凡的秦琅、英姿飒爽的秦琥、温文尔雅的秦珩和深沉内敛的秦珑。
说实话,这些人全都比郑王世孙,看起来更像太子的亲兄弟。
那些混乱的记忆,果然不能信。
郑王世孙的烦恼,本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有个温柔体贴的小妾,去年刚生个女儿。
郑王府既没有皇位需要传承,郑王世孙又不缺儿子,这个女儿非常受郑王世孙的喜欢。
妾室母凭女贵,终于成为有品级和俸禄的郝夫人。
这位郝夫人有个姐姐,早些年嫁给秀才做娘子。秀才又中举人,入仕为官。郝夫人的姐姐陪张举人赴任,如今差不多已经有十年。
话至此处,郑王世孙怎么可能不明白郝夫人的意思?
无非是希望姐妹团聚,姐夫有个好前程,姐姐也能妻凭夫贵。
这事简单,郑王世孙立刻遣人去张举人任职的地方,传达郝夫人平安生女的好消息,明示张举人卸任反京。
他要亲眼看一看张举人怎么样。
如果没什么能力,郑王府庇护一个京都小官不是难事。
如果真有能力,郑王府就资助张举人继续读书,来日春闱,哪怕只是三甲,未来也能前程似锦。
郝夫人自然是欣喜这样的安排,每日翘首以盼,期待与姐姐团聚,然而最终只有噩耗。
张举人夫妇与五个儿女刚离开张举人任职的地方就感染恶疾,最终只有五岁的小女儿和三岁的小儿子活下来,另外的人全都病逝。
郝夫人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整日以泪洗面,认为这是她的错。
假如她没有要求姐姐返回京都,姐姐、姐夫和外甥是不是就不会感染恶疾,遗憾离世。
郑王世孙虽然不至于像郝夫人那样难过,但是免不了惦记这件事。
他又派王府侍卫去给郝夫人的姐姐、姐夫收尸,顺便将失怙稚子带来京都。
郑王世孙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未曾想王府侍卫竟然发现郝夫人的姐姐和姐夫不是病逝。
他们是被毒害。
然后牵扯出一堆烂事。
张举人的仆人承认下毒的事,称张举人残暴刻薄,曾多次凌辱他妹妹,又不给他妹妹名分,害得他妹妹走投无路,投井自杀。
他虽然想给妹妹报仇,但是家里有年迈的父母,只能忍辱负重,假装不在乎妹妹的生死。
见张举人卸任,准备前往京都,借小姨子的光,大富大贵,仆人开始每天梦见妹妹凄苦绝望的重复投井的过程。
他决定抓住最后的机会毒杀仇人,伪装成不幸感染急病的模样。
消息传至京都,郑王世孙就像猝不及防吞了苍蝇似的恶心,完全不想再管这件虎头蛇尾,既臭又长的破事
本来已经恢复平静的郝夫人却再次变得激动,坚称她的姐夫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求郑王世孙帮她姐夫洗清冤屈。
她相信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
那么善良的女人,怎么可能看着另一个女人如此被迫害?
即使姐夫真变得面目全非,姐姐至少可以给那个女人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阻止那个女人只能自杀的悲剧。
况且第一次前往建州报喜的人,曾不止一次单独与姐姐碰面。
郝夫人不信,姐夫有这么大的变化,姐姐不会提前告诉她。
郑王世孙最爱郝夫人的柔顺体贴,从未想过郝夫人还有决绝疯狂的模样。
他犹豫许久,决定捏着鼻子再查一查。
如果这件事另有隐情,郑王世孙绝不饶幕后黑手。
如果这件事确实这样,郑王世孙就要考虑,他的小女儿是否需要一个明辨是非的养母。
郝夫人的姐姐和张举人已经被带回京都埋葬,幸存的儿女也来到郑王府郝夫人的身边。
这位经历大喜大悲的女人不再以泪洗面,她似乎已经察觉到郑王世孙的不满,只将姐姐的儿女交给丫鬟婆子照顾。
自己的女儿香甜入梦,郝夫人才会悄悄去看一看姐姐的儿女。
郑王世孙留在建州的人耽搁许久,终于收集到有用的消息。
张举人的案子没有进展,仆人咬死自己没有说谎,仆人的父母更是天聋地哑,什么都不知道,始终以为女儿是失足落井。
建州这个地方却很古怪,总共下辖七个县,长年保持大概三十个县官,十三个州官的状态。
这些朝廷命官,十有七八,大概已经有十年不曾离开建州。
那些离开建州的官,只有五个人依旧活着。
郑王世孙虽然不问朝堂的事,只管宗人府,但是不至于缺乏常识。
景兴帝要求外任官员三年一任,一年一考。
根据考核的结果,决定外任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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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升降。
县官尚且可以用恰好前往建州另外的县城任职解释。
州官十年不换地方,简直荒谬。
那些人竟然告诉他,建州这个地方,荒谬才是常态?
骇人听闻!
事情发展至此,郑王世孙不得不怀疑,郝夫人姐姐与张举人的事,实际是某些人想要算计郑王府,布置的圈套。
如果他相信依旧留在建州的蠢货,收集的消息,慌忙发难。
那么弹劾郑王府结党营私,妄想扰乱朝政的奏折就会像雪花似的送至福阳宫......不行,他非得证实这个离谱的消息是否为真。
不仅要给郝夫人交代,他更要弄明白,谁敢算计郑王府。
邀请太子品茶的郑王世孙甚至希望,张举人确实是恶贯满盈,即使被仆人毒杀也死有余辜的坏人。
这样事情反而没有那么复杂。
太子已经有行走六部的权力。
郑王世孙想知道整个建州官员的变化,只能派人去建州打探。
既容易暴露行迹,留下话柄,又无法保证得到的消息是否准确。
太子只需要前往吏部,光明正大的查看卷宗。
即使卷宗记录的内容繁复杂乱,伪装成难以看懂的模样,最多也只是消耗太子更多的精力。
‘啪!’
郑王世孙凝视建州最近十年的官员名单,瞳孔骤然紧缩,碰落茶盏都没有察觉,语无伦次的道,“这、竟然、真!”
郑王府确实被阴谋牵扯,主菜却不是郑王府。
真相是郑王府的份量,不足以令操控建州的幕后之人放过张举人。
太子亲自端新茶递给郑王世孙,“若非兄长信我,孤还不知道,建州竟然暗藏这样的趣事。”
“你、”郑王世孙及时闭嘴,粗鲁的接过茶水,如同喝酒似的灌下去。
他恢复冷静,沉声道,“这已经不是郑王府能管的事,我却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太子拨动手腕的沉香串子,慢条斯理的道,“兄长息怒,建州的事,虽然看着骇人,但是细究起来,每个官员的调动都有合适的理由,如果贸然调查,最终未必不是巧合。”
郑王世孙举着早就被揉皱的信纸,怒而拍桌,“那些惯会欺上瞒下的奸佞宵小,只是臭水阴沟见不得光的鼠辈。难道事情败露,他们还敢狡辩?”
太子不答,看向郑王世孙的目光充满审视。
热闹的场面不知不觉变得冷肃。
郑王世孙愣住,随即敛去怒容,沉默与太子对视。
虽然看起来也很平静,但是终究不如太子从容,眼角眉梢隐约可见惊疑和挣扎。
唯二有资格贴身伺候的叶墨寒和罗白全都放缓呼吸,佯装自己是个花瓶摆设。
只有秦琢没被猝不及防的变化影响,双眼放光,如同随风飘摇的植物似的改变姿势,想要看清郑王世孙手里的信纸究竟写着什么。
郑王府管不了的事?
建州?
混乱的记忆完全没有这段!
“殿下英明。”郑王世孙率先打破沉默,拱手赧笑道,“愚兄纵然痴长几岁,实际不过是精通庶务的俗人,这等大事终究是太子殿下看得更清楚。”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玉佩,“王府侍卫还在建州,殿下有何吩咐,尽管差遣。”
太子颔首,表情未有变化,神态却不再疏离,“兄长做事周全,孤自然放心,建州的事再有变化,少不了又要麻烦兄长帮忙。”
郑王世孙起身行礼,弯腰的动作恰好遮挡苦笑,“谢殿下信任,臣义不容辞。”
祖父说的没错,太子确实太过强势。
他想借太子的势,查清建州的事,报复未将郑王府看在眼里的人。
太子却明白的告诉他,郑王世孙的身份,堂兄弟的情谊,主动送来的消息,仅是坐在这里最基础的条件而已。
他想探究更多隐秘,不仅要遵从东宫的规矩体现诚意,另外还要证明自己不是莽撞冲动,不识大体的蠢人,这才有资格被太子信任。
此等大棒,砸得郑王世孙头晕目眩之余,叛逆心起,非要看看太子有什么本事支撑不容置疑的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