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恩寺回来那天,贾文萱就要贾文菡去探查棠惊雨的踪迹。
贾文菡的人一直查不到什么线索。
被妹妹烦得不行,贾文菡捂着耳朵在院里走来绕去:“嗐呀,你别小瞧他那谢府,简直比大理寺还要铜墙铁壁,根本摸不进去。”
贾文萱:“我不管嘛。”
贾文菡:“你自己去问他。”
这段时间,贾文萱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出现在谢庭钰的面前,试探他对那位“女客人”究竟是何种态度。
直到浴佛节——
贾文萱稍慢一步,没能赶到“浴佛”前“巧遇”他们。
“浴佛仪式”一年一度,贾文萱实在不能错过,且天子提倡“与民共乐”,连三皇子一行人都得老老实实地排队,一步一步前往佛池,她就更不能摆架子插队了。
故此,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二人情浓蜜意地往前走。
好不容易捱到喝完“浴佛水”,转头一看宋元仪还在和黎堂真慢吞吞地喝糖水,互相在猜今年用以煎熬的香料与往年是否一样。
有共同敌人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说宋小姐,”贾文萱走上前,“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慢吞吞喝糖水?——除夕那晚的‘花小姐’,你还记得吧?”
黎堂真脸色骤变。
宋元仪奇怪地看向贾文萱:“自然记得。你因为输给她,险些哭了呢。如何?你终于找到人家了?”
贾文萱没好气地白她一眼。“那可不是什么‘花小姐’,是谢庭钰养在府里的女人。”
“你少在这里胡说。”宋元仪压根不信。
贾文萱顿时有一种畅快的感觉,她笑吟吟地看向黎堂真:“堂真,你怎么没跟人家说实话呀?该不会想为你老大遮掩吧?可惜咯,这些日子,谢庭钰可是带着她见了不少人呢。今日还来了灵谷寺——喏,他二人就在前面。”
宋元仪看着神情不对劲的黎堂真,心中的石头立刻悬了起来:“堂真,她说的都是真的?”
黎堂真支支吾吾:“元仪,我,我——”
贾文萱快乐地拍拍宋元仪的肩膀,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问过谢庭钰了,他说那女人只是府里的客人。也就是说——”
贾文萱点到为止,往前走了一步后,又退回来,说:“我在前面等你哟——”
宋元仪眼眶浮泪,恼怒地瞪了黎堂真一眼,骂道:“混蛋!”
“元仪——”
黎堂真将手中所剩无几的两碗香药糖水飞快喝完,放好瓷碗后,连忙跟上扭头就走的宋元仪。
宋元仪走到一个稍微僻静的地方,用丝帕沾去眼角即将落下的泪。
她的父母早亡,没人替她主持婚事。前些日子唐姨娘有意撮合她与表哥,她表面礼貌迎合,实则苦恼得要命。
她根本看不上那个庸俗普通的表哥,更清楚唐姨娘就是贪图她那份厚实的嫁妆和“才女”名气,好日后替表哥打理家宅和教导他读书。
府里的几位姐妹素来不大喜欢她,明里暗里地排挤她,她既不能与她们红脸,又不知道该同谁倾诉,常常躲在屋里掉眼泪。
好不容易遇上谢庭钰这么个如意郎君,就盼着能与他成就姻缘,好从定国公府搬出去。
今日“浴佛节”,宋元仪原是来求姻缘的。
哪知——
上苍素来不遂人愿。
“元仪,对不起,我,我只是——”黎堂真颓唐地站在宋元仪身后。
“我知道。你不用道歉。”宋元仪深吸一口气,已经收拾好心情,“我们也去瞧瞧。”
追上贾文萱一行人,他们一道来到谢庭钰的面前。
未料谢庭钰的脸色十分难看,而他旁边的姑娘谨小慎微地扯着他的衣角跟在身后。
贾文萱一猜就是棠惊雨惹他不高兴了,心里十分乐意瞧见这样的场面,故意看不见棠惊雨似的,笑意嫣然地朝谢庭钰打招呼。
谢庭钰抬头一望,登时换了一张温和的笑脸,与前来的几人问好。
贾文萱指着不远处的摊档,说要去套圈赢物。
谢庭钰点头说“好”。
贾文萱随手指着一个物件,要谢庭钰为自己套中。
谢庭钰接过彩圈,转头问宋元仪:“宋小姐呢?想要哪一个?”
宋元仪便也挑了一件。
本是乐趣,一下套中就没意思了,故此谢庭钰好几回都是控制力道,令投掷出去的彩圈险些套中物件,而后听左右两旁的两位小姐惊呼——叹息——说“真是可惜了”。
他玩得倒是高兴。
棠惊雨被晾在一旁。
莲生与霜夜依旧跟在她的身后。
莲生虽然不清楚他二人在闹什么矛盾,但她掏出铜板,高声让小摊老板给够二十个彩圈。
她将彩圈都穿进手臂,递过一个给棠惊雨:“我想要最边上的活节木雕蛇,姑娘帮帮我吧。”
棠惊雨接过彩圈,对准活节木雕蛇后便投掷出去。
周边的欢声笑语随风掠过耳畔。
黎堂真看了眼热闹的一处,又看了眼冷清的一处,情不自禁地摇头叹息。
他依然崇敬谢庭钰,但在感情一事上,他却十分不认同老大的行为。
他看了看拿到谢庭钰为她投中的青铜镂空挂铃而高兴的宋元仪,兀自长叹,余光瞥见一个卖精巧杂物的推车货郎,便转头往货郎处寻去了。
他买回几条香药手串,白檀香的给自己,鹅梨香的给宋元仪,冷梅香的给贾文萱,芙蓉香的给谢庭钰,还有——
“还有一条芙蓉香的手串,就给棠姑娘吧。”黎堂真将两条香味一样的手串一同递给谢庭钰。
谢庭钰满脸欣慰地拍拍黎堂真的手臂:“有心了,我替她谢谢你。”
黎堂真:“嗐呀——客气啥。”
谢庭钰:“手串你是在哪里买的?”
黎堂真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就是那边那个穿绿衣的货郎。”
“嗯。”谢庭钰将两条芙蓉香手串都戴进左手,把手里剩余的彩圈悉数递给黎堂真,“你替二位小姐套圈,我再去买一条惊雨喜欢的香。”
贾文萱一下气得嘟起嘴来,转身就去找棠惊雨。
黎堂真不管贾文萱,笑着问宋元仪要哪个。
宋元仪看了一眼贾文萱,随后给他指了一个物件。
再说棠惊雨,她有些心神不宁,二十个彩圈掷下去,就是扔不中那条活节木雕蛇。
若是平时,她必定一举得中。
她有些沮丧。
虽说谢庭钰生气情有可原,可她本来就没有非要留在谢府,更没有非他不可。
她本就在他的威逼利诱下走上了一条未曾想过的道路。
如今不过是一不小心决不是故意地忘了他的名字如何写而已。
他一个大男人,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无措。无奈。无言。
莲生又跟老板要了二十个彩圈。
棠惊雨深呼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第五个彩圈终于套中。
三个人小范围地欢呼两声。
莲生小心收好那条活节木雕蛇,抬起挂满彩圈的手臂转头跟霜夜说:“霜夜,我们这儿还剩下不少彩圈呢,你要哪个?让姑娘帮你套吧。”
霜夜收到莲生的眼神示意,马上指向一柄精致的匕首:“有劳姑娘了。”
很快,棠惊雨又掷中匕首。
下意识抬头寻谢庭钰,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人群中早没了他的身影。
她的笑容渐渐沉了下来,忽然有种自己一回头,身边的热闹顷刻间消失的孤独感席卷而来。
贾文萱走过来的时候,看见她四下寻人,问:“你在找谢庭钰?”
棠惊雨点了下头:“他去哪儿了?”
贾文萱耸耸肩,故意用懒散的语气说:“他先走了。说你惹他生气,他不想要你了。”
棠惊雨愣了一下。
“上回我特地问过他,你是他什么人,你知道他是如何说的吗?他说——”贾文萱上前一步,笑意加深,“你不过是府里的一个客人。”
贾文萱假模假样地叹息一声,“好心”劝她:“你说你也是的。明明自己这么尴尬的身份,又好不容易抱上一条大腿,怎么就不会好好讨郎君欢心呢?”
棠惊雨疲于应付因“人”产生的微妙恶意,于是从善如流:“小姐说的是。”
贾文萱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气不打一处来,话语间更为犀利:“我希望你可以摆正自己的位置,别做些‘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棠惊雨:“嗯。”
她越是不接招,贾文萱就越生气,用词也越来越过分,什么“云泥之别”、“痴心妄想”的词都端上来了,她也只是“嗯”、“好的”,敷衍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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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惊雨的心神早飘向九霄云外,压根没细听对方在说些什么。
谢庭钰突然的离开,确实令她感到些许惶恐。
多年来,她没有在意过任何一个人的出现或消失,也不关心什么人与人之间的爱恨嗔痴、情仇悲苦。
直到刚刚——
她下意识地找他,渴望见到他。
这种陌生且汹涌的情感,教她感到奇妙且恐惧。
棠惊雨与贾文萱的交谈,在不远处的宋元仪看来,仿佛瞧见自己在府里被几位姐妹合伙挖苦的场景。
她于心不忍,走过来对贾文萱说:“贾小姐,你如此欺负她,就不担心待会儿谢大哥回来同你生气?”
贾文萱怒道:“宋元仪,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
黎堂真:“文萱,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贾文萱:“我这么说话怎么了?你怎么老向着宋元仪?”
忽然一道爽朗的男声响起——
“哎呀,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原来真是你们啊!”
贾文萱等人闻声回头一看,是梁昌瑜、冯孝康跟杨世光三人。
梁昌瑜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正要问怎么一回事,忽然被冷落在一旁的棠惊雨醉倒。
他目光发亮,直勾勾地盯着棠惊雨:“呀——这位小姐,好生眼熟啊。”
贾文萱立刻接话:“世子再仔细瞧瞧,是不是跟除夕那晚的‘花小姐’一模一样?”
梁昌瑜定睛细看:“还真是!”
梁昌瑜色心燃起,笑眯眯地往棠惊雨走去。“‘花小姐’,我找你找的好苦啊——那晚要不是谢庭钰——”
他说到“谢庭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特地抬头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谢庭钰的身影才放心继续骂道:“——这个坏人姻缘的王八蛋,我——”
莲生和霜夜自除夕夜回来后就被训斥过不能随意出声搭话,但此刻见了梁昌瑜一行人要行不轨之事,马上提剑将棠惊雨护在身后。
黎堂真一把将梁昌瑜推开,警告道:“世子,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冯孝康跟杨世光伸手齐齐接住梁昌瑜。
梁昌瑜恼怒地站起来,又抬头四处看了看,气焰明显降低几分地说:“这谢庭钰不至于吧,浴佛节也在附近巡查?”
贾文萱哈哈大笑:“因为她根本不是什么‘花小姐’,是谢庭钰养在府里的女人。”
“什么?!”梁昌瑜等三人齐声喊道。
梁昌瑜:“怪不得那厮那夜如此紧张。啧。这姓谢的是上哪儿找的美人儿,跟仙女下凡似的。真能享福。”
冯孝康:“哟,没想到谢大人平日里一副君子做派,碰上美人儿,也会干出此等金屋藏娇之事。”
杨世光:“嗐——这谢大人又不是和尚。男人嘛,哪有能免俗的?要是在我屋里,也藏起来不给人看。”
冯孝康:“我们也不给看?”
杨世光:“尤其你们不能看。”
黎堂真:“喂!你们说什么呢!”
贾文萱添油加醋:“现在也不迟啊。她惹谢庭钰不高兴,谢庭钰一气之下走了,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不要她了。”
梁昌瑜等三人又兴奋起来。
黎堂真痛斥:“少听她胡说八道!你们要是敢乱来,等老大回来要你们好看!”
宋元仪跟棠惊雨说:“谢大哥是有事离开了,他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贾文萱阴阳怪气道:“宋小姐可真会装好人。话都一半一半地说。”
宋元仪:“是比贾小姐扯谎欺负人强。”
贾文萱:“你当我不知道你肚里藏了什么腌臜心思呢。”
黎堂真:“文萱,你说话太过分了。”
贾文萱:“你分明就是偏心!”
梁昌瑜:“这谢庭钰怎么还不回来?”
杨世光:“也不知道这谢大人谈起风月来是什么模样哦?”
冯孝康:“咱们就在这里等等看。”
七嘴八舌,噼里啪啦。
一如除夕那晚的喧闹。
棠惊雨自动忽略他们的吵闹,扒下莲生手臂上的彩圈,转过身看了一圈摆在地上的物件,随意选中一件,举着彩圈就往那物件掷去。
不多时,一道清越的话音传来——
“我不过走开一会儿,就这么热闹了?”
是谢庭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