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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无望

作者:卡路西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整座房间陷入无可挽回的死寂。


    主座上的年轻男人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可怕的威胁,他半靠着椅背,神情称得上温煦,但直白的眼神落在陈嘉言身上,便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平视的目光却居高临下。


    陈嘉言语塞,嘴唇微动。


    年轻男人的手指轻叩在巴花木餐桌上,像一柄钝刀在剖开某种柔软的事物。


    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陈嘉言不可抑制地想,景澄知道她兄长还有这样一面吗?知道他温和面目下的危险吗?假象之下,他们这些出身优渥、从小被教导如何勾心斗角的世家子弟又有什么区别。


    他牙齿发酸,不肯示弱地直视着男人,半晌,浅浅勾了勾嘴角:“我已经试过了,而且……”


    “放这么久,酒的香味都要塌了,贺总,万请见谅。”面沉如水的陈嘉懿在弟弟开口时迅速打断,继而扬起笑来,“05年的玛歌,喝起来却像勃艮第产区的。”


    她举杯,利落地一饮而尽,屏息等待。


    贺明霁抬手,以水代酒回敬了她。


    陈嘉懿松了口气。


    都知道贺明霁是不喝酒的,这杯水算是翻篇。


    气氛就在这瞬重新回到天堂,明亮的灯光下,人人都带着热络的笑容,沿着先前的合作继续聊了下去,Hera的高管们长袖善舞,陈嘉懿有意促成合作,将Hera的态度摆得极清楚。


    谁都没再提方才剑拔弩张的一刹。


    周遭喧嚣,陈嘉言却觉耳中只有漫长尖锐的蜂鸣声,一时间思绪浮沉,最后茫茫然落定在灯光的虚影上。


    那光将女孩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跳上台阶,却又回过头朝他挥了挥手。


    “要走了,今晚和我回家住?”


    陈嘉懿的声音低低响起,陈嘉言抬头看她,包间内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散了,主座空空荡荡。


    “我都下楼送完人了,薛副总他们也都回去了。”女人把烟咬在嘴巴里。


    陈嘉言看着这张他似了六分的脸,拿出打火机,沉默地替长姐点上。


    “你不是早戒烟了吗?”陈嘉懿吐出淡青色的烟雾来,眉眼终于显出倦怠,“呀,为情所困了?”


    陈嘉言说:“懿姐,对不起。”


    “贺明霁倒是没为难Hera,一码归一码的磊落。可你今天吓我一跳,不声不响喜欢了几年的姑娘,怎么会是贺明霁的妹妹?”


    “懿姐,他们没有血缘。”


    “这不是重点。贺明霁看得那样紧,不会让你如愿的。”陈嘉懿娴熟地抖落烟灰,“你还不知道吧?哪怕贺凛没退,贺家现在也是他说了算,他才二十六、二十七?贺家人斗得可比我们家狠,可他赢了。今天京市也来了人,他们都在等他的意思。小言,世上的女孩那样多,喜欢谁都是比贺明霁妹妹更正确的选择。”


    陈嘉言喃喃:“要不是自己选的,怎么能是正确的。”


    陈嘉懿一时无言:“……她如果真姓贺反倒好。”


    “因为如果是贺家的女孩子,她家里的长辈同样会让她没得选,是吗?”陈嘉言牵起讽刺的笑,“就像我们家里一样,你也好,妈妈也好,没有谁如愿以偿过。


    陈嘉懿嘿了声,用力拍了下陈嘉言的后脑勺:“有舍有得。你姐夫别的不说,手里的珠宝生意,姐姐是真心喜欢的。他外面那个私生女也确实蛮可爱的,像个洋娃娃。等你姐夫没了,我没准会抢回家养哦。”


    几代的家族,扩张的财富,陈家是外人眼中光鲜的存在。在这个家族里,一切都是交易,一切都可以抛弃。


    陈嘉言深深地厌倦这些,日久天长,暮色里一见钟情的女孩变成他向往的乌托皮亚。


    她奔跑在他生活之外,鲜艳明亮,昭示着另一种美好的可能,一种他理想的爱情。


    陈嘉懿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叹气:“别想岔了。小言,哪怕她是贺家的女儿,也一样是贺明霁的妹妹。贺明霁不会允许别人做她的主。”


    “我知道了。”


    过了很久,陈嘉言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懿姐,我们回家吧。”


    他的声音低若游丝,一双手却捏得死紧。


    就这一样。


    只这一样。


    他无望地接过审判。


    -


    一身糟糕的酒味。


    贺明霁想,大概没有谁是像他这样养病的,在医院吃完药再出发去应酬。


    他降下车窗,晚风迅速涌了进来,带走葡萄酒馥郁的气息。


    夜不算深,城市车水马龙,绚烂的霓虹和车窗擦肩而过。


    贺明霁搭在窗边的指节微动,有一缕流光溢彩的风落在了他手中。


    他把风按进播放器里,很多个夜晚前的歌又重新响了起来。


    "……Inoureyesaremirrorimagesandwhenwekissthey''reperfectlyaligned.AndIhavetospeculatethatGodhimselfdidmakeusintocorrespondingshapeslikepuzzlepiecesfromtheclay……"


    仿佛上帝的伟力真的存在,拨动两片尖锐的拼图,将之嵌合到一起。


    黑色的迈巴赫穿过城市无尽的梧桐道,停在小区昏黄的路灯下。


    保安亭的人打量几秒,正要开口询问,从车里走出来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


    贺明霁说:“我不进去。”


    “哦。”保安瞄了眼不远处的车牌号,他提醒,“在前面停车也是收费的。”


    “嗯,没事。”贺明霁好脾气的笑笑,“介意我在这儿等一会人吗?”


    “当然。”保安放松下来,回到岗亭内,只偶尔看看这个英俊又奇怪的男人。踏夜来访,估计是被甩了,怎么连束花都不带呢?


    天气已转寒,北风无处不在,袖口残留的酒味很容易让贺明霁不耐,但今夜他心情很好,于是神奇地忍受了下来。


    他倚着岗亭旁一棵高大的栾树——宜泽最常见的树除了梧桐就是它了,深秋了也一片灿烂的红与金,累累如高塔。


    景澄的楼下也有栾树,那一晚他坐在车里,看了许久它的影子,直到那束光熄灭。


    晚风撩起他细碎的额发,贺明霁再度抬头看去。


    那方因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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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显得很小的露台透着朦胧的光,九点,光线的主人还没有睡觉的意思。


    贺明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车开到这儿。从葆宁公馆出来后,连导航都没开,他畅通无阻地来到这儿。


    尽管根据作息,他得预备休息了,不过昨晚刚通过宵,还计较什么。


    贺明霁继续兴致很好地仰着脸,远远地看。


    过了许久,露台的草叶忽然颤动,紧接着一道模糊的影子闪了出来。


    那影子一会儿往左扭,一会儿往右扭,手臂抬得高高的,带着身体两侧弯,如此手舞足蹈了五分钟,影子趴在了栏杆上,如同失去生机一般随风晃荡。


    “在做操吗?”贺明霁忍着笑想,景澄估计是看文献或者处理数据时遇到了麻烦。窝在齐光研究“幼猫启蒙”的时候,她也会这样——一会儿倒立一会儿趴着,好像换一个姿势,知识就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进入脑子。


    在国外求学的这两年,他的妹妹大概有更辛苦的时候。


    认为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就怀着孤独的勇气远走他乡,一个“苦”字也不说。


    而他当时失望于她的离开,也减少了同她的联系,除了偶尔的通话,便只剩下定期打进卡里的数字。


    但疫情后,伊萨卡第一个的春天来临时,贺明霁其实独自去了次Cornell。


    他的目的地是宾州,齐光对当地某个小工作室的作品很感兴趣,贺明霁想收购它们,盯着这个工作室的厂商不在少数,竞争争分夺秒,贺明霁只能从行程里挤出三个小时。


    按图索骥,他坐在麦格劳钟楼下,看鸽子飞进飞出。


    钟楼编钟的旋律声落在大草坪上,更远处,卡尤加湖露出碧蓝的裙摆。春日里四下都是光鲜的花与树,光鲜的男男女女。


    贺明霁满身的疲惫便消隐了,他觉得在这样灿烂的春光底下,也许有一个和他闹了别扭的妹妹经过。


    她可能是和朋友走在一起,也可能在173英尺的钟楼顶上看湖光山色,又或者是沿溪去湖边拍大雁了。


    从她的朋友圈,他窥见她生活的边角,高兴她过得好,又不忿她没心没肺的快乐。


    快被阳光融化的几个小时里,贺明霁也想过还有一种可能——晒成蜜色的景澄从天而降,扮着鬼脸嘻嘻哈哈地说“Surprise哥哥”,然后他就说“随便带我转转”,两个人和好如初。


    贺明霁无声地微笑起来。


    人在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是非常容易自作多情的,幻想自己是哪部电视剧或小说的主角,命运的手总有一天会将对方推向自己。


    对此,贺明霁只庆幸,自己懂得不算太迟。


    路灯下,年轻男人久久地伫立着,直到露台上的影子飘飘荡荡地钻回去,直到房间的光彻底熄灭,直到保安的目光从狐疑变为同情。


    贺明霁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圆型的金属,它恰好将露台圈住。


    铂金底座两端,切割成锥形的钻石相对而立,中心处,一枚无暇的蓝钻在暗色中鲜彩夺目,甚至远胜耳链上潋滟的光泽。


    “昨天就觉得你手上空荡荡的。不过,等你真说愿意的时候,再给你好了。”贺明霁很轻地亲了亲这枚戒指,“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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