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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作对

作者:卡路西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等待红灯的间隙,景澄右手短暂地离开了方向盘几秒。


    她不自觉摸了摸嘴唇。


    两个人在沙发上亲了很久,连她讨厌的牙膏味好像都因为升温而变得浓烈起来。


    景澄遽然抬头看后视镜,自己居然还在笑,嘴唇两端翘起小小的弧。


    她目光一凝,才发现唇珠被咬破了,贺明霁给她留下一道轮廓如碎纸片的小创口。


    “明明不属狗……话又说回来,咬人这种陋习难道也会互相传染吗……”景澄喃喃,把领口往下扯了扯,夜里留下的痕迹立刻就露了出来。她迅速重新理好衣领,“到底有没有点成年人的自觉啊……不留下明显痕迹是种礼貌好不好!”


    但如果她发表谴责,贺明霁就会挑着那双桃花眼,一本正经请教她:“是吗。这‘礼貌’谁告诉你的?”


    他开始虚空索敌。


    然后不紧不慢地,“别生气,哥哥以后不会了。不信的话,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绝对会这么干。”景澄捂脸,发出一声无力的慨叹。


    可是,为什么并不觉得讨厌呢?


    是因为她嗜甜如命,听到那些裹着喘息的甜言蜜语和赞美,就在夜色里轻易被多巴胺俘获?还是因为手臂撑着沙发圈着她说话时,贺明霁的眼睛里有湿润的水光闪过?


    水光……眼泪?


    她看错了吧?


    景澄内心升起不可置信,呼吸却有一瞬的滚落。


    很快,绿灯亮了起来。


    到会议室时是十点,组内的研究生平时还有一些固定的课程要上,所以并不会全天都待在实验楼这边。


    扎着丸子头的女生以扎马步的姿势弯腰改PPT,景澄敲敲门,真诚夸赞:“姜晗姐,好稳的下盘。”


    姜晗语气生无可恋:“求问,用什么姿势才能把报告写出来。”


    “求问不如求助。”景澄走到她旁边,“看看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呜呜呜谢谢你景小澄,但女人不能说自己不行。”姜晗抬抬脸,看清景澄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这条裙子好漂亮,裙摆和人鱼尾巴似的。来,给姐姐转个圈——更像了。”


    早晨还对某人表达挑剔的景澄这会儿笑眼弯弯:“我哥哥买的。”


    “景小澄,你哥哥审美真好,吊打我男朋友十八条街还能把他放宜泽之星上示众三天。”姜晗松开鼠标,若有所思地打量,“衬衫呢,好像大了点儿。”


    “是裙子的赠品。”


    姜晗心念回转,很快便了然。


    裙子是哥哥买的,赠品是哥哥的衬衫。


    “虽然不知内情的人会误会你和陈老师,不过我这种谈过恋爱的一看就知道,你可太公事公办了,没有感情,全是对打工的渴望。”姜晗往前探了探身子,“所以,是亲哥哥还是情哥哥呀?”


    “都不是。”


    “咦?”


    景澄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现在还不是。”


    ——不过,应该快了。


    她眨了眨眼睛,声音轻巧雀跃,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期待。


    “啊啊啊!”姜晗露出姨母笑,“不是吧,景小澄,你居然在害羞吗!刚刚心里在想什么呀,梨涡都快飞上天了!”


    会议室外,路芢的脚谨慎地定在原地。


    他屏住呼吸,偷瞄一侧的陈嘉言。


    原本是要进去的,听到姜晗说出“陈老师”时,路芢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学生背地里议论老师的私生活已然很踩雷区,何况陈嘉言是他们的硕导,路芢昨天就差点完蛋。


    但很快,话题跳跃到了景澄的“哥哥”身上,路芢惊愕地发现,昨天语气冷淡的女孩像换了个人一样。


    被动听墙角的路芢听出了景澄话里的愉悦,那是种笃定又洋溢而出、可以感染到他这个纯路人的心情。


    视线的一角,瞥得见她纤长的背影。


    她来实验室第一天,男生们就私下议论过她锋芒毕露的昳丽。


    不合身的男款衬衫穿在她身上,一样有洒脱随性的美,她本就高挑,橱窗里的时装模特也不过如此了。


    群青长裙光华潋滟,乌黑的卷发倾泻如瀑,轻盈晃动时,令人错觉里面会飞出无数只蝴蝶。


    要有这么一个姑娘在期待谁的告白,路芢设身处地,假如她期待的是自己,那他会立刻把“你愿意吗”问出来的。


    但她期待的人显然既不在此时,也不在此地。


    女生们的茶话会到了尾声,路芢转过脸,朝陈嘉言做了个无声的口型:“陈老师?”


    陈嘉言垂眸不语,低声道:“我没事。”


    隔了几秒,才如梦初醒似的说,“过会儿再进去,别吓到姜晗和景澄了。”


    路芢依言,轻手轻脚地退回到走廊上,开始迷茫地望天。


    他挠着头困惑,既然陈老师本来就和景澄没什么事,那他为什么还要说他没事?


    无关的人不该伤心遗憾。


    组里的成员陆陆续续到齐,十点半的时候,会议开始。


    依照陈嘉言一贯的作风,会议很简短,没有与实验无关的一句废话——他在学院里广受好评,也不单是因为这张脸。


    对学生来说,期末不挂人平时好说话作风不官僚的导师才是难开的SSR。


    会议末了,陈嘉言才略严厉地叮嘱:“校庆前我会再检查一次各自的进度。”


    “不过,尽力做到自己能做的就好,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我。做学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压力不要太大,过于集中在当下的某点就容易崩掉。”他眼眸深深,语气很快地缓和下来,笑着道,“我在学院里还有些事情,散会。”


    景澄好奇地问姜晗:“姜晗姐,校庆在什么时候?宜大好像筹备很久了。”


    姜晗同她咬耳朵:“就下周五,还有八天。那天全校放假,校庆时活动很多,礼堂有汇演和晚宴,哦,食堂还会准备蛋糕。来,我给你看学校拍的宣传片!”


    陈嘉言沉默地收回目光。


    -


    是动科院的院长约他吃午饭,现任院长同他父亲是故交,因此对他颇为关照。


    能在二十七岁当副教授并不算难,这个国家有十四亿人,如此庞大的基数下,有天分的人何其多,陈嘉言从不自得自己所取得的成就。


    对别人而言,难的是在非升即走的学院里站稳脚跟。


    但这个难点也被他的家世抹掉了。


    比起必须取得科研成果的老师,院长惯常站在长辈的角度看他,例行公事地问了些他工作的近况,话题便很快转到他家里。


    “你父亲还陪着龚书记在国外访问么?”


    “嗯,估计这周末才会回来。”


    “这个老齐,退休了反倒更忙了,捉不到人喝茶。陈董总在宜泽吧,我都听说了,Hera电子要开新发布会。”


    “邹院长,集团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不过,母亲确实一直都在宜泽。”


    “你这孩子。”邹院长摇摇头,“最不像陈家人。”


    陈嘉言一怔。


    邹院长大笑:“你姐姐嘉懿哪次见了我,不是邹伯伯的喊?她可不管我是不是你领导。嘉言,你也太讲客气。”


    陈嘉言知道邹院长想说的不是这个。


    陈家人都是生意场上的翘楚,善于争夺斗狠的狐狸,但他不是,也无法是。


    他也跟着牵出笑来,礼数周全地向邹院长敬茶:“邹伯伯,是我在学校我承您太多关照了。”


    “以我同你父母的关系,没什么可说关照的。”


    一顿午餐,比在实验室忙碌一天更耗心神。


    陈嘉言下午没再留在学校,也没去暂住的公寓,而是回了小区。


    家里被水泡过一遭,但补救及时,所以损失并不算特别严重。


    装修有条不紊地进行,露台已经修复完全了。


    他请人也砌了个花池,还特地去问了物业,物业咨询过设计方,给了他具体的尺寸建议。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花池恰好与景澄家的露台遥遥相对。


    她应该很善于打理植物,搬过来后,那些花草仍然郁郁,漫卷的绿萝垂挂出帘幕般的影子。


    于是上午听到的话又在耳畔响起,挫败感不可抑制地再度升了起来。


    陈嘉言一直在做尝试,又尽可能地不冒犯到景澄。


    自然地接近,人为的巧合,刻意地引诱,又或者是不光彩的小动作,但神女无心,不肯照他这个笨拙的凡人。


    是时间还不够吗?二十天当然抵不过二十年。


    陈嘉言久违地很想抽烟,当老师后他戒掉了这个念书时的恶习,但情绪实在糟糕透了,人向往许久的东西要落空,失控是理所当然的。


    陈嘉言的手伸向西服口袋,一阵震动。


    来自“母亲”的电话令他中止了突兀的失控。


    “今晚?有空的。只是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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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是要去谈生意,我应该帮不上什么,集团的事情我并不了解。”陈嘉言温和地说。


    “对方是宜大的校友,年龄同我差不了太多……”他思索着应下来,能帮上姐姐一些总是好的,尽管陈嘉言很不习惯觥筹交错的场合。


    时间还来算充裕,陈嘉言遂回公寓换了身较为正式的衣服。


    再次摸到西装里那盒还没来得及打开的香烟时,他犹豫了几秒,将它拿到新换的外套里。


    商务宴请定在了葆宁公馆,那里从前是宜泽市中心很有名的一栋老洋房,和陈嘉懿打过招呼,他独自驱车前往。


    梧桐树下,法式洋房爬满了晚秋时变得深红的爬山虎,明亮的橙色灯光透出古典的拱形窗。


    侍者引着陈嘉言穿过漫长的十字拱廊,廊外草地青青,廊内听得见隐隐的宴饮声。


    陈嘉言想抽烟的心情越发强烈,但他不想耽误懿姐的正事,因此反倒催促起了侍者。


    侍者步伐加快了些:“陈先生,马上就要到了。”


    他们穿过水晶灯耀目的圆厅,沿着旋转楼梯往上。


    走廊要昏暗许多,墙上百年前的壁画一样保有艳丽的颜色。


    侍者推开门。


    里面的光线争先恐后涌了出来,磅礴得刺目。


    餐桌上遍是珍馐,陈嘉懿朝他招手,集团的几位高管亦列席于此。


    都是陈嘉言熟悉无比的人,按理他不该烦躁不堪。


    但中心的主座上,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侧过脸,抬起工笔钩折的锋利下颌。


    “陈老师,又见面了。”


    贺明霁手指轻敲桌面,朝他投来漫不经心的目光。


    “贺总,晚上好。”陈嘉言压下起伏的心绪。


    陈嘉懿对涌动的暗流一无所知,她只是没想到沉心学术的弟弟同这位贺总早就认识。


    她连忙起身,让陈嘉言也进来,陈嘉言沉稳地同这些人一一问好,而后落座。


    贺明霁对他的到来显然并不意外。


    陈嘉言甚至觉得他是刻意而为之。


    他不是来和陈家谈什么生意的,他是来拿陈家的生意警告他的。


    就像野兽有斗争的本能,而人的本能也没比未开化的兽类高贵多少。


    所以恶意显而易见,陈嘉言像贺明霁厌恶他一样厌恶着对方。


    侍者上前斟酒,陈嘉懿笑道:“你们认识,这可太巧了。”


    陈嘉言凝神不语。


    顶灯的光细碎的洒落其中,猩红的酒液打着旋儿。


    那艳丽的色泽像极了景澄破损的唇珠,早晨他拨了一通电话,接电话的却是景澄所谓的哥哥。


    就算贺明霁什么都没说,陈嘉言也猜到了,景澄当时或许就在他身侧。


    早晨之前的夜晚,灯黑掉的八个小时里,他和她又会发生什么?他们相互挑衅的手段何其相同,简单粗暴,但有用——陈嘉言一瞬间心如刀绞,因为一个是假的,一个却很有可能是真的。


    陈嘉言淡声说:“能认识贺总,其实多亏了景澄。哦,也就是贺总的妹妹。”


    “毕竟我们关系挺好的,她收留了我和我的猫。”他抬起高脚杯,笑着朝年轻男人致意,“贺总上次也看到了吧。真抱歉,让您在楼下等了多久?”


    霎时间,气氛原本和乐的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陈嘉懿的神色沉了下来,几位高管面面相觑,一个个都是人精,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们都从陈嘉言的话里品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空气陷入不安的凝固——


    虽然这位贺总早在宜泽立业,但他今晚代表的却是京市的贺家,陈嘉言此举无疑会破坏陈董希望达成的合作。


    “陈董家的公子今天是怎么了……”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陈嘉懿皱眉,横来警告的一眼。


    所有人都在等着贺明霁生气。贺凛是性情暴戾冷漠的独裁者,贺家有座庞大的商业帝国,姓贺的人仗着这座帝国高高在上,那理所当然,被贺凛视作唯一继承人的贺明霁也该是个这样的人。


    但贺明霁只是平静地望着陈嘉言。


    “今天我要来谈的并非这一件事。”


    “不过,你可以试试,陈嘉言。”


    眉目俊雅的年轻男人笑了起来。他模样生得极好,一双桃花眼微弯着,周身的冷淡就散了,是令人如见东君的气魄。


    “毕竟,现在真有胆量和我作对的人,也没有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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