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紧绷着下颌,握剑的手青筋暴起,蒙眼的冰绡边缘隐约洇开一抹水痕。
重妩时刻谨记自己的人设,随即袅袅娜娜地一欠身,曼声道:“弟子阿妩,多谢荆仙君相救。”
面前青年虽蒙着冰绡,重妩却莫名觉得那双眼睛正炙热至极地盯着自己看。她正兀自胡思乱想着,忽见眼前人并指在她眉心处画了道符。
重妩蓦地紧张起来。她虽不惧怕仙界中人,但这人看起来法力还算高强,万一他探得她身上妖息,暴露了她身份......她这些日子的辛苦谋划不就都白费了么!
重妩双手紧攥成拳,忽觉眉间翻涌妖气被一股磅礴之力压了下来,灵台一片清明。她松了口气:呼,还好还好,想来她亲手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封印也不是那么好被人解开的。
荆云涧广袖一挥,卷走石阶上残余的毒血痕迹,轻声道:“今日之事,我会处理。”
处理什么?
处理一个新入门弟子不幸对上了十级大妖吗!!!
她愤愤想着,忽觉小腿骨处一阵剧痛,强忍着痛柔声道:“多谢仙君。请问,如今我可算得掌门师尊座下弟子了么?”
荆云涧微微颔首,道:“是。”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句,“日后不必再唤我仙君,叫师兄即可。”
重妩笑吟吟唤道:“大师兄。”
青年眉心一跳。重妩见他背过身去,双肩微微起伏着,压抑着喘息,仿佛重伤的兽在舔舐伤口,不禁担忧道:“大师兄,可是身体不适么?”
荆云涧低声道:“我无碍。倒是你的腿,还能走路么?”
呵呵。
当然不能了。
她正欲顺着他的话卖个惨博一波同情,忽觉自己的身子被人打横抱起,后腰撞上那人腰间剑鞘,倒抽一口冷气,连忙故作虚弱道:“......大师兄不必管我,我...我自己可以的......”
抱着她的那双手比玉清山的雪还冷。重妩下意识揪住他衣襟,她暗暗懊恼:居然受伤了还要人抱!本座何时这般窝囊过!
不过她恍惚间想起,许多年前,好像有那么一次,她受了伤,也是那人将她抱回寝殿的。
那人衣袖间冷松混着药香的芬芳穿过三百年的记忆袭来,一如此时抱着她的这人怀中馨香。
左右她此刻无事,便细细打量着眼前青年。月光透过绡纱,在他眼尾晕开浅青,重妩不禁好奇道:“大师兄,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他抱着她的手臂骤然僵硬,低低应了声:“看得见。”
重妩被迫紧贴着他的胸膛,只觉这人身上体温极低,莫非是中了什么寒毒?她不禁动了动身子,却觉他陡然收紧手臂,喃喃道:“别乱动。”
重妩乖乖地倚在他怀里不动了:“......哦。”
她实在忍不住,又问道:“大师兄,你既然不盲,又为何终日覆眼?”
泉水从石缝滴落的声音突然变得分明。重妩原以为荆云涧不会回答,正要装出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道歉,却听他冷声道:“曾经有眼无珠,自以为明辨善恶,却认不出真心。”
他的声音雾蒙蒙的:“这双眼,不配再见人间。”
重妩心中嗤笑:恐怕又是什么仙界众人最爱的错杀好人终身懊悔因此自断一指自蔽双眼之类的原因。
但她面对荆云涧,只会说:“原是如此,那师兄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将这覆眼冰绡摘下么?”
荆云涧似是犹疑着,半晌才道:“有。”
他轻轻地道:“若能再见被我所伤那人,我愿为她献出一切,包括这双眼。”
重妩讪讪道:“......哦。”
拜托她不是来听苦情青年的无病呻吟的好吗??
山风徐徐吹来,重妩忽然皱了皱眉,小声道:“大师兄,你闻到了么?好浓的血腥味!”
还未等他回答,重妩已经立刻发觉那血腥味的源头——那只抱着她的手正汩汩渗着黑血!
是了,方才他握住毒蛟残骸,掌心被刺破,此刻应当已毒入肺腑了!
重妩立刻道:“大师兄,放我下来。”
荆云涧轻飘飘瞥她一眼,手臂却搂得愈发紧:“还有六百多级石阶,你确定要逞强?”
重妩忽然蔫了。
她腿好疼,不想走。
可荆云涧是为救她身中蛟毒,还要抱她一路,这也不合适吧?
她脑海中正天人交战,忽听荆云涧轻笑道:“到山顶了。”
原来他骗她!
重妩一脸愠色,嗔道:“师兄居然骗我!”
是骗了她没错,但好歹人家也抱了她一路......
风卷着残花扑进青年袖口,蒙眼白绡被吹起一角,重妩忽得一怔,总觉得这双眼有些似曾相识。但还未等她想起是在哪里见过,那绡带又轻轻落下,唯有边缘处露出半寸肌肤。
重妩四周张望一圈,惊讶地发现一个事实——
她居然又回到玉清台了!
敢情这入宗试炼的三千石阶就是在玉清山的另一侧啊......亏得眠风御剑带着她绕了那么一大圈!
荆云涧将她抱回玉清宫,将她轻轻放在一处内室床榻上。重妩还未回过神来,只听不远处金铃撞得叮当作响,随即一声暴喝在她耳畔炸开:“你倒是会享福!”
能在玉清宫如此大呼小叫的,自然是芙媱了。她端着药匣冲进来,盯着重妩裙摆上沾着的蛟血,目光又移向荆云涧血淋淋的手,惊叫道:“大师兄!你的手!”
荆云涧淡声道:“不碍事。芙媱师妹,你先帮忙把她的腿骨接好。”
芙媱柳眉倒竖,眼睛几乎要瞪出来:“我?先给她接腿骨?大师兄你是不是脑子睡昏了,你知不知道霜骨妖蛟的血毒有多厉害啊?”
荆云涧脸色一沉,冷声道:“快些。”
芙媱一滞,似乎还想反驳,目光触及荆云涧神情冷峻,只好闭上嘴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她虽一脸要把重妩生吃了的凶恶表情,动作倒是干脆利落,一推一拉之间,重妩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听她冷冷道:“接好了。你这小寡妇果真是个不安生的,居然让大师兄为你中了蛟毒!那霜骨妖蛟也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东西?”
重妩缩了缩受伤的腿,眼眶立刻泛起水光:“师姐教训的是......”
“少装可怜!还有,不许叫我师姐!”芙媱猛地一甩手,没好气地瞪着她,“大师兄为救你中了蛟毒,这七日你需每日寅时来这儿为他逼毒!”她凑近重妩耳畔,咬牙切齿道,“你这没用的凡人,想来也只能做些端茶送水的洒扫活计!好好侍候大师兄!若让我发现你偷懒......”
“芙媱。”荆云涧取下腰间剑鞘叩在青玉案上,神色似是极为疲倦,但仍开口道,“不必如此。莫要难为新弟子。”
重妩暗自松了口气。
谢谢。我可不想去给人当丫鬟。
芙媱冷笑一声,从袖中抖出条闪闪发亮的链子。重妩定睛一看——嚯!玄铁锁链!
她真有些好奇这姑娘爹娘是谁了,怎么有这么多宝贝!
芙媱手一扬,玄铁锁链如有灵智般,哗啦啦缠住重妩脚踝:“这可不行。大师兄,前日炼药房失窃的隐息藤尚未找到,谁知道某些人会不会趁机作乱?”
重妩一时都忘了将这锁链崩开,只顾着低下头仔细打量着脚镣,见上面居然还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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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专门压制妖魔的咒文,当真是一件降妖伏魔的厉害法宝——虽然对她没用。
她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到底是谁家小孩随手一掏就是这等宝贝啊......”
芙媱一脸懵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重妩立即换上一副凄楚可怜的模样:“师姐若不信我,阿妩自当力证清白......”
“够了。”荆云涧倏地开口,语调极冷。他苍白的手指握住锁链轻轻一扯,千年玄铁竟如腐草般寸寸断裂,“我亲自看着她。”
重妩见他随手便将那得来不易的宝贝扯断,心中哀嚎:暴殄天物啊!!!
芙媱气得跺脚:“大师兄!这女子身份可疑,若近身在你身旁服侍,起了歹心怎么办!”
荆云涧淡淡一笑:“我能有什么值得她图谋的。”
芙媱正欲开口,荆云涧打断她:“劳烦师妹送些止血藤来。”
芙媱回头狠狠瞪了重妩一眼,似觉不够,又补了一眼:“哼!”
重妩:“......”
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姑娘人倒是不坏,就是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待金铃声彻底消失在室外,荆云涧一脸疲乏地瘫坐下来,重妩这才发觉他一身白衣已被冷汗浸透。他摸索着打开药匣,指尖却因受伤乏力微微发抖,总也捏不准银针。重妩伸手要接,被他侧身避开:“不必劳烦姑娘。”
重妩不语,伸手将他手中银针一把夺过来,故意揶揄道:“大师兄连施针都要蒙着眼吗?若是扎错穴位了,可如何是好?”
他头也不抬,随口答道:“三百六十一处大穴,我闭着眼也能认全。”
重妩怔怔望着青年下颌紧绷的弧度。
骄矜语气,熟悉话语。
当年那人教她识穴时,也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她闭了闭眼,将脑中纷乱思绪甩出去,温声道:“大师兄,我...家中夫君从前教过我一些药理与针灸之道,若师兄信我,我来为师兄止血可好?”
荆云涧身形一僵,缓缓抬起眼眸,重妩只觉他一双眼眸冰冷刺骨,凉凉道:“你夫君?”
重妩生怕他不信,急忙道:“我夫君曾是我们镇上数一数二的药师,也是位药修,我跟着他学了些粗浅药理,想来止血之术还是不难的。”
她正欲上前掀开他衣袖,却见他猛地将袍袖从她手中抽走,冷淡道:“不必。”
重妩一时无语。这位师兄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刚刚还尽师兄之责保护她不被芙媱欺侮,待她一走就翻脸不认人!
这么不相信她的施针技术吗!
重妩一向觉得自己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荆云涧救她一命,她理应报答,便是他日再择机救他一命也是应当的,更别说施针这种小事了。
虽然......她的施针技术确实很一般......
重妩心虚地想着,面上温柔婉顺的神情便有些撑不住了。她正内心感伤自己作为六界中威名赫赫的妖皇,居然有一样东西是她做不好的,可谓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面上不自禁露出几分伤怀之情。
岂料她这般神情落在荆云涧眼里,便是一副思念亡夫,一时悲楚的落寞模样。
青年神色更冷,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全无血色,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口黑血来。
重妩大惊失色:“大师兄!”
她下意识用指腹去擦,却被他扣住手腕,冷声道:“别碰,当心中毒......”
话音未落,室外突然传来仙鹤清唳声。琉璃灯盛着晔晔明光撞破夜色,紫霄宫仙使的声音如雷霆贯耳赫然响起:“奉帝君令,查验逍遥宗新弟子灵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