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失去了振工路的集体宿舍作为长期居所,麋因和靳京两个人先是在黑市凑活了一段时间,把黑凯乐烦得够呛。收回了啵唧电器后,因为需要管理的杂事太多,麋因干脆搬进了公司办公室,和姜灿两个人天天埋首进公务堆里,忙得脚不点地。
姜灿暂时把淑女联盟的办公地点也转到了公司,周围都是走来走去搬运着文件的梅迪瑟文,从办公室到走廊楼道里都忙忙碌碌的,到处是一派打仗般的紧张气氛,随时会闹出一个人仰马翻。
“你上次删除掉的那些模块业务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你觉得我们需要新的加密方式吗?以防……你这样的电子化角色再来攻击我们的数据库。”姜灿把一根铅笔插在发髻上,身上穿着熟悉的亮粉色制服套装,整个人趴在地板上,身下是铺垫了满地的文件纸。
麋因坐在她对面,也是席地而坐,通过放在脚边的提米科玛查看复原的文件,“当然需要新的加密方式,但是眼前有更重要的事,防风寇甚于防你哥,数据库加密的事再放一放吧。”
听到这里,姜灿就不太高兴,“风寇又能怎么样?他那个老东西,今天睡前脱了鞋,明天未必还穿不穿,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也值得我们防备着他?”
麋因抬眼偷空一瞥她,挑起一个极淡的笑,“你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心里很在意的,你只是讨厌去思考这些事。但是风寇的麻烦就放在那里,不是不去想就会消失的。”
姜灿长长地叹了口气,“好,那我现在就开始想,我还要仔细地想,认真地面对。你说吧,你怎么打算的?”
麋因有点莫名其妙,“我的应对策略不是已经开始了吗?我们直接控告法务部,在公众面前公开庭审,要求对方修改婚姻法,判定你是个自由身啊。”
姜灿又叹了口气,她摇摇头,“你太天真了,就算对方接了你的招,也很难赢的。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制定规矩的人,你挑战规则本身,就是在挑战整个系统的合法性。你见过什么比赛能战胜裁判的?”
麋因明白她纠结忧虑的东西,但是她也不是全然的单纯,“这当然很难,但是改变就要从质疑开始,你得先质疑系统的公平性,下一步才能是改变系统的规则,事情应该是这样做的。你不质疑,上来就直接发动毁灭性袭击,那叫恐怖分子,会引起公众的恐慌。而前者,如果运用得好,则会引起公众的同情。”
姜灿品味了一下她的话,结果还是叹气,“可是公众的同情不值一个钱,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恐怖袭击呢,至少议会会有一些触动……”
麋因眯起眼睛,怀疑地看着她,“听你这么说,你好像已经有自己的主意了?你跟我说说。”
姜灿终于打起了精神,将两腿弯曲在身侧,扭动着凑近了一些,“我是这样想的——我们直接找个人来,把风寇做掉,我就赢了!我还发财了,谁叫他敢娶我,我要把他的风氏抢到手!”
“?”麋因小心地确认了一下她的精神状态,“做掉他?你打算找谁?”
“其实我私底下寻找了人选——”姜灿又抬手曲动两根手指,示意麋因凑得更近些,低声嘀咕,“有个人选很合适,她最近在中心城风头正盛,而且身份神秘,找她来干绝对怀疑不到我们身上,她的背景也绝对和议会那些氏族没有关系,也不怕她半道变节。”
麋因惊诧起来,“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过?”
姜灿瞟了她一眼,“你的路径依赖太严重,什么事都是通过黑市那边得来的。这个人叫叶子蝉,也是印视杯的参与者,蜻蛮姬号你知道吗?”
“那个我知道,那是一台非常特殊的机甲,没有操作机械师,驾驶员是个星际混血……”麋因恍然明白过来,“她就是你说的人选?倒也确实……如果是混血种下手,议会确实怀疑不到我们身上,但是……她会答应吗?”
“只要有钱她就答应。”姜灿伸出一根手指,“她的私人规矩就是,不管什么任务、什么目标,她都要你的1%身家财富作为报酬。”
麋因不觉皱起眉,“这么便宜?听起来更不靠谱了。”
“你懂什么?这才叫做侠义。”
“……你不要侮辱了这个词。”麋因咬着嘴唇思索了半天,最后下定了决心,“帮我约她见面,我要与她谈一谈。”
姜灿并不赞同,“你就别出面了。找她来干就是为了撇清我们的嫌疑,要是被人看见你们私下接触过,那一切不就成了脱裤子放屁了吗?”
麋因却摇摇头,“这么重要的事,放任给黑凯乐来办我不放心。他现在整天喝了醉醉了喝的,谁知道能捅出什么样的娄子?还是我亲自出面吧。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做好了伪装去的。”
所谓的伪装,其实麋因就是跟靳京要了一套他当初在尾随自己时,穿的光学迷彩式面具。他自己也搞了一顶来,两人一起戴上,穿着春季棉T恤加上人字拖小棉袜,十足像两个精神病般出了门。
靳京一路上都在捂着脸……其实是捂着自己的面具,“我从来没穿成这样过,真的好丢人啊……”
麋因嗡嗡着,用蚊蚋般的动静回答:“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你越是束手束脚,别人越是会看你。”
见面的地点,姜灿也是认真思考过的,定在国家学院附近一家寻常的小酒吧里。白天时这些小酒吧全部生意寥寥,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他们的会面,而且这种地方光线幽微,看不太清对方混血种的奇特外表。
麋因仗着脸上有面具的遮盖,一个劲地打量对方。叶子蝉明显是虫族混血种,这在承受过亡族灭种威胁的蓝星上,几乎就是种大逆不道的存在。但是对方仿佛不觉,就顶着这幅面孔大大方方地上街溜达,光是这份自信和勇气都值得麋因学习。
“我……咳。”麋因伸手调整了一下喉咙上卡的变声器,这件小东西和她的辅助发声器嵌合在一起,显得声音十分尖细而搞笑。
“我已经听中间人说明过你的规矩了,你真的……就要我1%的钱?就愿意去嘎掉风寇?”
叶子蝉点了点头,显得惜字如金。
麋因默默在面具后抽动了一下嘴角,“我能问问,你是图什么吗?这件事危险性很大,而且可能有去无回。”
对方平静地吐出几个字,“没有什么危险性,对我来说不难。”
麋因嘶了一声,微微往后仰靠着,凑到靳京身边嘀咕,“确实跟姜灿说的一样,她有种侠义气质。”
靳京的反应是缓慢地扭过脸,迷惑地看着她,“在哪里?我怎么没感觉到?”
麋因还在感慨,“这就叫千里杀一人,十步不留名吧?”
“……你好像说反了。”他甩了甩头,也隔着变声器问对面的人,“你、呃,你是怎么个收费方式?我们这边直接转给你吗?你有联邦账户吗?”
叶子蝉一抬手,“兑换成斯通,转到我在星盟的赏金猎人账户。”
麋因把自己的通讯器摘下来,调转方向给她看自己的账户金额,“你要1%,那我的1%就只有两万多一点,按照此刻的汇率转换成斯通也就……不到1200个斯通。你确定只要这么点钱,你就愿意去暗杀风氏家主?”
叶子蝉又点了点头。麋因很快完成了转账,心虚地看着她,“那……需要签个合同书之类的吗?”
她摇了摇头,“不需要,我以名誉承诺,一定会完成的,我以夜游神之名,使命必达。”她伸手递过来一张小小的卡纸名片,麋因莫名其妙地接过,看见上面正中绘制着一枚类似衔尾蛇的图案,下面用黑色油墨印刷着一行看不懂的字符。
叶子蝉离开后,两人又坐了一会儿,靳京突发奇想,“你说,如果对方拿着钱跑了……那我们这个当上的是不是有点抽象?既没有合同,也没有凭证,凭什么说她收了钱要给我们办事呢?”
麋因想了想,还是不同意他的观点,“人家买卖做这么大,已经在中心城鼎鼎有名,肯定是信誉很好的哇。不可能积累了这么久的信誉,就为了骗我几万星币吧?”
她说的倒是确实,靳京也想不通这件诡异的事情,“可……她也没说行动时间,也没说行动手法,我们就干等着吗?这要眼巴巴等到什么时候?”
麋因啧了一声,“我才没有时间干等着,要做好两手准备,我们同样得做好开庭和联邦法务部打官司的准备。”
谈到这个,靳京就更加的头痛,“你打算怎么打这场官司?”
“唔——现在没有什么绝妙的办法,最有利的一招就是在公众面前卖惨,让姜灿哭诉自己被强卖强买。”
靳京垂下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这招恐怕不好用,姜灿的身份是姜家大小姐,她就算再惨,也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有钱人,公众对她的同情是很有限的。如果换成你,战争遗孤加上天生残疾,又被国家学院和莫什机械学院拒绝过,这些buff叠起来还有些作用。”
麋因想了良久,觉得他说的很对,经过了这么多明刀暗箭的阴谋诡计,她怎么都应该成长了,她清楚面对的敌人是个庞然巨物,他们已经和蓝星合为一体,盘踞在这颗星球深处。如果想要把他们连根拔起,就一定会动摇蓝星的基础,甚至会引发强烈的动荡。所以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要拿出最细腻的心思,付出最强大的武力,还要做好最糟糕的心理准备……
风独接到了召唤的消息,敲了敲门,面无表情地进了风寇的卧室。
两个人面面相觑,气氛在静默当中持续尴尬。风寇终于愿意开口了,“那个女人跑了,而且她不是个安分的女人,在外面咋咋呼呼的,时刻有可能损伤我们这个家族的名誉。”
风独一挑眉,“你想要我把她带回来?”
风寇抬起手指,在手杖顶端轻敲两下,“当然不是。姜灿虽然不安分,但她不是问题,问题是她现在的主人。”
风独思考了半天,才想起这个“主人”是谁,“所以,你想对付的人是麋因?”
风寇忽然一抬头,“我要你亲自出面,带着武装小队去解决了她。”
风独一愣,“解决她?你要我解决麋因?可是……她一个普通人类,脆弱得像一张纸,我一个人就绰绰有余,有必要带着武装小队吗?”
“毕竟她的身后有夏娃家族,就算现在这个家族已经破败不堪,被拆分买卖个干净,但她依然手上有牌,说不定还抓着其它的底牌呢。武装小队是有必要的,我一旦出手,就必须全胜。”
风独默默点头,又抬起头问:“解决她之后呢?姜灿就恢复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了吗?我们再把她抓回来?”
“她的事到时候再说,专注你的任务,先把麋因解决掉。”
风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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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暗室,在展示墙上挑选着随身武器,一件件插到武装带上。麋因的行踪并不隐蔽,全城的人现在都知道,她晋级了印视杯大赛,现在刚接管了啵唧电器,整天猫在办公室里忙着接手公司。她根本就暴露在明面上,没有任何的伪装和保护。
她是太过于天真,还是有恃无恐呢?凭借着上回在学院表演赛的短暂接触,风独觉得她还是属于天真的那种。风寇嘴里将她形容得很有一套,不过风独依然觉得她只不过是个文员出身的城市小资而已。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带领着武装小队离开风氏后,一条人影出现在了院子角落的阴影里。叶子蝉隐身在电子蝇眼的视觉死角,抬头仰视着二楼风寇的办公室位置。她的瞳孔急剧收缩,瞳仁缩得很小,瞬间将远处的景物放得极大,风寇那道衰老的身影几乎近在眼前。
她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枚小石子,在手心抛了两下,一手摸索着排水管,像只细手细脚的大蜘蛛,轻巧地贴着墙壁向上攀爬,逐渐接近了二楼窗口。
风寇年轻时其实也接受过严格训练,他也是从无数后裔当中被选拔出来的。不过一是他年纪已经大了,二是成功当选了家主之后,一切行为举动都惫懒下来,每天只剩下阴谋诡计,再也没有体能上的训练。他若有所感,人轻轻走到墙边,与窗口形成一个尖锐的夹角。
叶子蝉感到背后两排短短的节肢装组织忽然惊动,紧张地轻轻张合着,这种类似蜘蛛感应一样的反射提醒了她,头顶一定有人在静待自己出现。但她没有安静地等着,反而忽然一跃,跳上了窗台,踩踏着窄窄的一条空间冲里面的人摆动着手指。
风寇被她吓了一跳,这种画面未免也太惊悚了,宛如随风吹来了一只蜘蛛挂在你的窗上,而且还是一只有成年人那么大的怪形蜘蛛……
叶子蝉抛了下手心的小石子,霍然冲着屋里丢过去,玻璃应声而破,石子打穿了风寇的额头正中,宛如子弹一样嵌在大脑当中。他睁着眼睛往后仰倒,发出轰隆一声,很快的,白花花的脑汁伴随着粘稠的鲜血就弄脏了地毯,在他的脑壳底积累了一大滩。
叶子蝉观察了一下破碎的玻璃,特别看了看仿佛弹孔一样的小洞,满意地点了点头。
麋因并没有在跟姜灿提起这次“买凶”的结果,但是她不说,其实反而代表着事情正在有序进行,所以姜灿也默契地没有再提起。两人的关注重点同时转向了眼前即将开庭的庭审上。
“虽然联邦和风寇都是不要脸就要赢的那种,但是他们一定会将表面做得很好看,所以这次光凭着不要脸恐怕是很难赢的。”
姜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心烦意乱地轻怼了一句,“我就说,不要搞什么公开庭审嘛,像我计划的那样,直接把风寇做掉,然后我们分了他的钱,这样多爽!悄悄默默地干坏事,谁也不知道,就像他们之前干的一样。”
麋因啧了一声,不是很同意她说的,“那有什么意义?我们缺的是钱吗?当然,我确实缺……但是我们更缺公众的支持。”
姜灿抓起一大把纸页,“对机械师提供的精神力监管会员已经办理了几万个,我敢保证,这几万人都会支持我们的。”
麋因摇摇头,“不管是用利益诱惑,还是武力的震慑,始终不如对公理的向往。就是要把一切拿到阳光下,拿到公众面前,好好地、彻底理论一番,才具有最大意义。我相信不管怎么说,你在麻醉了之后被亲哥哥作为交易品,卖给风寇,这件事任何人来看都是错误的。尤其是放在现在这个高度讲究文明的联邦里。”
姜灿含混地唔了一声,眼光无奈地瞟着麋因,“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人都是有立场的,你说的那种情况,只有在所有人都摆脱了代表自己利益的立场时才有效。风寇和姜苏城做的事当然滑天下之大稽,但他们两个一个代表权、一个代表利,他们站在食物链的极上层,往下辐射的权力范畴相当大,被辐射在内的人都不会用公正的态度面对这件事。”
麋因想了半天,忽然发出一个奇想,“都说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破坏的,你在风寇家里潜伏了好多天了,没发现什么可乘之机吗?”
她不说话,麋因立马发觉了一个华点,“当初把你带出来看比赛的那个风独……”
姜灿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不关他的事。”
麋因一挑眉,“我也没说关他的事啊,不过现在的局面确实很复杂,你毕竟是他的小妈,伦理梗最好别碰……”
姜灿气得跳起来,“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我、我那都是为了逃出来,迫不得已!我随便色诱两下,他就上钩了,他就是个……可怜的小东西!”
麋因心里快笑抽风了,脸上忍得很辛苦,嘴角都在抽搐,“你可别舍不得,最后搞成红颜祸水……哦不,是蓝颜祸水。”
“哼!”姜灿十分老油条地翘起一条腿,“只要男人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我会阴沟里翻船吗?”
只有两人的办公室里,响起了第三人的声音,风独咬牙切齿地从走廊转角进来,眼睛直勾勾看着姜灿:
“我是个小可怜?蓝颜祸水?”
姜灿速极如飞,蹭一下跳起来,“啊……我、我要解释一下……”
麋因坐在旁边点点头感慨,“原来这就是阴沟里翻船,来得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