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是血,等到麋因再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了一片淹没过脚踝的血泊里。
眼前都是七倒八歪的警卫,那只大蜘蛛还在尸体上机械性地撕扯着,一些她不认识的内脏从腔体里散落出来,满地又是粘液又是组织,麋因差点吐了。
幸亏她还有理智,拉起靳京,另一手夹起自己的背包,把桌上的提米科玛匆匆装进背包里,朝着小门狂奔而出。
靳京跑在旁边,冲着她大喊:“阿布在沙鲁的仓库里。”
麋因在匆忙之中掏着自己的口袋,将一颗藏在衣角的胶囊摸了出来,之前在铁笼里时掉在地上,沾了点灰尘,现在她已经顾不上了,直接含在舌尖下,含含糊糊地回答:“我们往折叠度假村跑,我会用神经链接通知阿布直接去电梯汇合。”
靳京并不太乐观,他看不到下一步棋怎么走,但现在明显不是叽叽歪歪的时候,他全程保持着沉默,只顾着拉扯着麋因狂奔。
路上除了慌乱茫然的游客,就是一些赶来围捕两人的瑞亚人警卫,他们大概已经得到了沙鲁的命令,再也不顾惜麋因的命,见面就马上开枪。
麋因用精神力指挥着巨型大蜘蛛冲在前面,不停地撕咬攻击那些警卫。瑞亚人虽然勇猛彪悍,但在一个怪物面前还是不免有片刻的惶恐,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吼叫,“前面让开,给电磁加农炮让位!”
麋因听到空气中微缩的机械运转声,惊得立马将舌尖下的胶囊吞下去,她心里很慌张,绝望感冲涌上来,瞬间影响到了精神力的发挥,那只毛茸茸的大蜘蛛忽然缩小了一圈,变回了一只中等体型的宠物狗的大小,竟然往麋因的身后缩。
炮管已经露出在视线里,麋因心里绝望地感到已经来不及了,她着急忙慌地催动神经链接,猛然地将精神力钻进线膛,一路沿着炮筒往里想要报废掉核心,但已经太晚了,一枚电浆□□已经被压射而出,她匆忙间只来得及推动炮管拨转了一个角度……
巨响在不远处炸开,高温气浪与爆//炸余波将两人卷起,麋因感觉自己就像被龙卷风抽上天,在一只巨型洗衣机的滚筒里搅和了半天,最后砸在硬邦邦的地面上……
因为剧痛,她没有昏厥过去,但是一时分不清剧痛是从哪里传来的,她在瞬间绝望到了极点,不停地猜:我是不是废掉了?睁开眼睛不会发现自己已经断成了两半吧?我不能死在这里!
对对……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难道夏娃就没有死过吗?身体不过就是一副臭皮囊,就算再重的外伤又怎么样,我的精神要活着,我不能放弃!
她觉得自己胡思乱想了很久,但其实只有几秒,再睁开眼睛时,弥漫的烟雾还未消散,那些瑞亚人警卫也在呛咳着。麋因看了看自己,还好,她没有断成两截,只是膝盖和手肘摔得鲜血淋漓,右半边的肩臂连接着半边身体都在灼痛,可能是被高温气浪烫伤了。
靳京将手帕围在脸上,顶着烟尘冲过来一把抱起了她。他的伤势更轻一些,主要是因为驾驶员的体能训练更严格,摔下来时翻滚卸力没有承受全部的伤害。
他一口气抱着人冲进了度假村方向,两人在电梯口遇到了等着的阿布,机器人看见他们俩就发出尖锐爆鸣,“检测到3级外伤,已经超出我的治愈极限,需要立马进入医疗舱。”
靳京把麋因放在地上,自己跑去猛敲按键,但是电梯没有动。
麋因呛咳了一声,感到口腔里湿乎乎腥黏黏的,她抬手擦了擦溢出的血水,抬手朝着按键方向,抽动着弯曲手指。头顶传来叮一声,电梯终于开始下行。
麋因想要自己坐起来,但是她已经做不到了,一旦开始咳,血水就不停地涌出喉咙。她知道自己的内伤应该不轻,也清楚阿布是没法在现场治疗内出血的,目前的情况可以说十分糟糕,但是她也搞不懂自己,她竟然笑了。
听到她狼狈又断断续续的笑声,靳京的反应是惊呆了,他以为麋因已经疯了,赶紧过去翻开她的眼皮查看了一下。
麋因想打开他的手,但是她没有力气,只是干抬了抬手。
靳京惊慌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好得不得了……”麋因吞咽了一口血,结果更激烈地呛了出来,她强打精神坐直了一点,“我本来想……先拖着,找一个像模像样的方法瞒着沙鲁,等他……”
“别说了。”靳京撑住她的后脑,让她的呼吸能通顺一些。
“但是……我没想到……我太冲动了,果然,我总是倒霉在……冲动上……”
“别说了麋因……”靳京的声音难忍哽咽,他不敢抱得太紧,只是虚虚地揽住她的肩背。
她在模糊的视线里盯着不停下降的数字,100层……130层……210层……,她终于说:“对不起……”
“你在说什么东西?”靳京又急又慌,快要被她搞疯了。
“鲁比尼从来没教我道歉,她教我的是……家人之间从来不道歉,但是我……我应该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他只能把脑袋靠在麋因胸前,挡住自己涌出的眼泪。
麋因忽然感觉自己好一些了,胸膛当中开阔了一些,说话也清晰了,她没去想这是不是回光返照,只是继续茫然地轻喃,“我是个太糟糕的人了,没有一件东西搞明白,欲望、野心、志向、期望、梦想……没有人来教过我,鲁比尼只会教我野蛮生长,现在终于彻底搞砸了……”
电梯停下,数字停留在333层,两片门板打开,一片猩红色光芒隐约落进了炽白色的电梯内。
靳京抬起头,朝外张望,看见在空荡荡的一片红色暗光中,整个333层没有人,也没有房间形式的隔断,只有一个开阔空虚的环形空间,正前方是个圆形的……水池?
他抱着人走出了电梯,身后的电梯瞬间关合上行。
“这是什么?”
阿布没有上前,而是隔着一段距离,不太肯定地说:“我觉得这是个星系奇点,你最好不要太凑近。”
靳京一时没太搞懂,问怀里的麋因,“所以现在就好比电影里那种,被仇杀追到瀑布边,不得已只好往下跳的桥段吗?”
麋因无奈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背包,让靳京把提米科玛掏出来。小机器人迅速了解了一下眼前的局面,无奈地看着当中灿亮得仿佛星河倒悬的水池,“你觉得这就是圣堂之巢?你想要跳进去?”
麋因靠着靳京的胸口,支撑起来一些,“你看看水池周围,有一些人工开凿的痕迹。”
提米科玛扫描了一圈,无奈的感觉更重了,“那些像是草稿上拓印的一样,全是矩阵模型……完了,这么多,没有十天半个月,恐怕是算不出什么结果。”
麋因想了想,“圣堂之巢……逆世界星环……逆世界?时间……不对,没有那么复杂。我问你,最能代表时间变量的矩阵是什么?”
提米科玛莫名地回答:“线性矩阵。”
“最能代表空间的呢?”
“对角,呃……双点矩阵?”
麋因点点头,“逆运算这两个基础矩阵。”
“啊?”提米科玛一个机器人都被她搞蒙了,它默默运算了半天,忽然通透了,“我懂了!逆世界星环并不是一个物理上的通道,或者地点,而是一种可能性!它藏在时间通道里!所以必须要通过一个奇点才能启动。”
麋因又咳了两声,非常疲倦地说,“对,能不能快点?我要死了……”
小机器人一番摩拳擦掌,兴奋地通知几个人,“抓紧了,我现在要开启一个强大的能量场!”
靳京刚抱紧怀里的人,忽然感到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起来,包括他自己,都在大肆的拉扯和扭转当中,被与其他人、和麋因与阿布一起,被杂糅成了一团。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感知也变得模糊,好像是一种冰冷感。一切的东西都在融化,他不是通过眼睛在看,而是好像一种……灵魂出窍,悬置在高处,冷眼旁观着自己的□□在一团粘稠透明的胶质物里涡旋。
等他再次恢复了神志,已经很难说清过去了多久,这其中的时间是无法描述的,好像已经很久了,但又似乎分明只是一个刹那。
靳京眨了眨眼,茫然地仰视着自己上方的空间,他似乎……躺在一只玻璃圆筒里,周围的一切都是半透明的类玻璃材质,而自己是赤//裸的……
他忽然惊慌起来,刚想挣扎,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平静到毫无情绪的电子音广播,“请医疗舱中的游客不要乱动,您的外伤已经疗愈,目前正在检测是否有精神创伤。”
靳京震惊的点在于,这是种非常标准的蓝星语言,跟语言转换器翻译过来的怪腔调完全不同。
玻璃舱打开了,一张脸出现在面前,“可以了,你完全没事,不过你的同伴伤得有点严重,她还需要十分钟才能完成治疗。”
靳京赶紧盯着一旁的医疗舱,里面的麋因十分安静,好像只是在静静安睡着。他多少松了口气,才有工夫打量眼前的男人,他果然是个蓝星人模样,黑发黑眼,非常普通,一张大众脸,看起来甚至没什么记忆点。他身上穿着件怪异的衣服,是件连体衣,乳白色,好像轻薄的乳胶一样贴服在身体上,看不到缝合的痕迹。
玻璃舱周围伸展出几条轻薄的机械臂,它们以喷绘的方式,在靳京的身体周围喷洒出来一层东西,好像是液体,但一接触到空气就迅速地干了,变成了一层塑料般轻飘飘的涂层,附着在皮肤上。靳京穿着“塑料袋”出了医疗舱,有些尴尬地站在平滑光亮的地面上,看着身前那个男人。
他跟靳京握了握手,平静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3号观察者解构,欢迎来到圣堂之巢。”
靳京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和他握了握手,然后磕磕巴巴地问:“呃,我、我们还有个机器人,它在哪?”
解构想了想,大概是想到了他指的是什么,“你是说那个老古董机器人?我暂时把它寄存在维修中心了,你们离开前可以去自提。”
靳京尴尬地点点头,不知道还应该说点什么。解构又问,“我需要做一个简单的登记,请问你们本次行程的目的是什么?”
幸好麋因躺的那个医疗舱也适时打开了,她也呜咽一声醒过来,头发凌乱,跟每天早上迷迷糊糊睡醒时没有区别。同刚才一样,也有机械臂转过来在她身上喷涂上一层特殊遮挡,她也穿着“塑料袋”爬出了医疗舱。
解构也过去跟她握了握手,做了一遍自我介绍,“欢迎您来参观我们的圣堂之巢,请问您本次的目的是什么?”
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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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心虚地双眼往上翻,“呃,我们探、探亲。”
解构点点头,“好的,请问探亲的对象是谁?”
“蓝星的夏、夏娃。”
他抬手在腕表上点击了几下,“夏娃在316号室,请跟我来。”
麋因当场傻眼,“真、真有啊?!”
靳京走在前面,跟她眨了眨眼,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奇幻的表情。一路上麋因都在忍不住问问题:
“这里是逆世界星环吗?”
解构走在最前面,保持着分外平静的语调,“那是一种宽泛的称呼,所有的奇点都排列在逆世界星环上,但本站是圣堂之巢。”
麋因点点头,好像懂了一些,“那你是,呃……蓝星人吗?你看起来跟我们一样啊。”
解构转过头,用一种奇特的眼光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样子,“我不是蓝星人,在你们的世界观里,你们管我叫神。”
“啊?”麋因被他说蒙了,“你说你是个……神?”
靳京也一脸诧异,和麋因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双方都很莫名其妙。
三人穿过了许多整齐排列的医疗舱,尽头没有出口,倒像是一面镜子贴在墙上。麋因蛮奇怪的,刚想开口询问,忽然眼前恍惚了片刻,她觉得自己从反射的镜面里看到了无数个自己的影子重叠,再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另一个空间里,眼前的景物完全变了,是一条白亮的无影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急忙转身打量自己身后的墙,那里还是一面镜子,方正地镶嵌在墙壁上。
麋因满头的问号,“你们这的门……挺稀奇的,我头一次见到没有孔洞的门,我们刚才是怎么出来的呢?”
解构回头看了看她,也没有解答,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这回身侧有门出现了,但门很窄,不太像为了人通过用的。每扇门旁都有个小标签,上面写着简短的名字或者外号。
解构带着人一路走到了写着夏娃的标签前,指着窄窄的门对麋因说:“人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其他人不好跟你一起去。”
麋因心里嘀咕,惶恐地问:“夏娃她……不吃人吧?”
靳京啧了一声,拦住她的胡说八道,“不要乱讲,夏娃她是你的祖宗,她……吃不吃人你不知道吗?”
解构还是用平静的目光盯着麋因,“你千里迢迢,跨越了时间和空间来到这个奇点,不就是为了见夏娃一面吗?现在为什么反而不进去?”
麋因低头整了整自己身上的塑料袋,本来已经很整齐,也没什么好弄的,磨叽了半天终于只好面对这个尴尬的局面,麋因又跟靳京嘱咐了几句,“我去了?”
他犹豫地左右看了看,“要不然……我一起去?”
麋因摇摇头,满脸愁容,“不行,你现在还是个外人,我得一个人去。”
靳京挑了挑眉,“你……现在是特殊时期,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麋因此刻没有心情跟他辩论,挂着满脸的愁容走到了窄门前,盯着写夏娃的名牌又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地念叨:但愿我见着的不是红魔鬼那一版吧。
她的心思一动,忽然眼前的光景又变化了,从一条狭长的通道变成了一间开放的空间。麋因一阵狐疑,竟然在屋里嗅到一点蓝星的自然风光,眼前是个小阳台,步出了白色落地窗,外头阳光正盛,散落下来暖意洋洋的太阳,微风吹拂,清新地打鼻尖流过。
身后一声轻咳,麋因被惊动,赶紧回头,看见的却是一个男人。他翘起一条腿,举着报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光略过报纸望着自己。
麋因更加狐疑,上下左右地打量他,“你是个男人,你肯定不是夏娃……”
他笑了,朝一边扬声,“人家找你来的,出来看看吧。”
麋因恍然明白过来,“哦!你是亚当,我在……时间切片里见过你……的一部分。”
这也不怪麋因第一时间没认出来,他的颜貌标致,轮廓俊秀,光凭着脸看不出出身种族,有些像高鼻深目的西区人,但是又长着一头黑发。眉眶高耸,眼目深邃,但是皮肤惨白,又有点像北区人。最诡异的是他有一双纯白晶石般灿灿的眼珠子,中央却有一点纯黑的点睛,奇怪得惊心动魄。
麋因从很少的一点家族历史里得知的亚当,都是以保镖的身份存在,她的想象里,对方一直是个粗莽大汉的模样,没想到其实长成这样。
再一扭头,麋因又看见一个人从卧室的方向出现,她愣了半天,直勾勾盯着对方。那是个蛮年轻的棕发女郎,跟自己甚至有点像,不过她的瞳色更浅,像含着两勺澄净的蜂蜜,明亮的眼珠里充满了狡黠和机敏。
“跑这么远过来,你大概身上麻烦不小吧?”
麋因磕磕巴巴说:“没、没有,其实不算,我……好吧,你说对了,我把筹码赔光了,现在整个家族只剩下我一个了。”
她没有生气,甚至没有表现出多少诧异,笑了笑问:“你吃了很多苦啊,现在那一枚家徽已经不好用了吧。”
麋因也不清楚自己猛然充沛的情绪从哪里来,她瞬间被一股悲伤和委屈包裹住,嘴巴抽动了几下,刷一下子眼泪流到了腮部,抽抽搭搭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办好,蓝星没有我的位置……他们把我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