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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逃离

作者:鱼俞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阮流卿虽仍怔懵着,可这轻慢磁性的几个字依旧砸进心底,唇瓣抿了抿,骇然抬起眼看他。


    可水雾氤氲着眼睛,她根本看不清晏闻筝的神情。


    骤然,微凉的触感落在眼睫,阮流卿下意思的瑟缩。


    渐渐,笼罩的迷雾散去,她看见晏闻筝那张摄人心魄的脸。


    乌发红唇,实在漂亮的紧。


    年幼的她好几次险些快被迷惑住。


    她低下头不愿再看,心绪一团乱麻,她真的可以回去了吗?


    晏闻筝诡计多端,是在诈她吗?


    阮流卿抿了抿唇,不愿再想那么多,希望就在眼前,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再难待在渊深的黑暗淤泥里,视线从晏闻筝身上划开,而后朝马车的门帷伸出了手。


    动作很慢很慢,晏闻筝看着她的微弱试探,却只淡淡的一笑。


    阮流卿心跳得极快,深吸了口气间,毅然扯开帷幔跳了下去,再不顾身后的地狱杀神。


    一路护着穿在身上的宽大里袍跌跌撞撞,好几次她都险些要栽倒下去,却都不管不顾。


    晏闻筝看着少女这副模样,唇角缓缓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半张脸隐在暗色下,更显暗藏的阴沉和晦涩。


    *


    深色的幽蓝逐渐弥漫在天迹,夜幕降临,布局严谨的府邸之中已高高挂起了灯笼。


    阮流卿一路顾着逃离,却也知道自己此刻身着男人里袍的模样绝不能被旁人看见了。


    好在对自己府上熟悉,她特意寻了条幽僻小路,穿过后院好大一片竹林,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直到“啪”的一声,将寝居房门狠狠的关上,阮流卿这才敢放下一口气。


    她靠在门后,还沉浸在逃离晏闻筝的恐惧中,柔软指节紧紧攥住里袍的布料发着颤。


    许久,她总算平定了些,知道自己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清芷院。


    屋子里的摆设还是她熟悉的模样,雕花楠木床、山水花鸟屏风、一泻而下的珍珠翠帘……


    还有因出嫁的大喜日子点缀的火红帷幔,幕布剪纸。


    一切如昨久,可早便不同了。


    她已不是……


    正悲痛忧思着,她听见门外传来一道柔婉雀跃的声音。


    “阿姐,是你回来了吗?”


    这是自己的亲妹妹,阮流霜。


    阮流卿听到她的声音,更觉得委屈难忍。


    她很想打开门,不管不顾的抱住自己的妹妹,寻求些安慰,可是她还小,只有十四岁,不难让她知道。


    见屋内许久不答,阮流霜拍了拍门,又问:“阿姐,你不是成亲了吗?怎么回来了?”


    阮流卿浑身不受控制轻颤了一下,默默用手背擦去面上的泪,道:“没事,我回来拿件心爱的衣裳。霜儿你去帮我吩咐下人备水,我想先沐浴一番,可好?”


    阮流霜在外听着,纵使还有很多疑问,但也非常听长姐的话,乖巧的应下,“知道了,阿姐。霜儿这便去。”


    在少女转身离去的瞬间,阮流卿想起什么,连忙叫住了人。


    “对了,我回府之事先别声张。”


    她想,大婚那日被人掳走,只怕家里早便知晓了,更何况掳走她之人是臭名远扬的晏闻筝。


    又或许还有一种最坏的结果——连整个皇城都已听闻了风声。


    阮流卿捏紧了手心,根本无法面对这后果。


    更甚的是,她已同晏闻筝那人行了夫妻之礼,无论是被迫还是如何,终究不再是清白之女。


    而今人虽是回来了,可她根本不敢面对严苛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甚至还有那落井下石的周姨娘……


    她虽是嫡出,可这些年来,父亲宠妾灭妻是整个京城都看在眼里,姨娘不喜欢她,父亲也便对她愈发苛责冷淡。


    父亲一向注重门楣颜面,痛恨乱贼奸佞,眼下发生这样的事,她拿不准父亲会如何?


    所以她不敢贸然去哭诉求助。再加上,她消失这样久,似乎也并没阮府的人出面寻她……


    想到这儿,阮流卿深吸一口气,却也压不下心中的凄凉和苦涩,更是惶恐日后又该如何是好。


    “姐,热水备好了。”


    门外再度传来少女稚嫩的嗓音。


    阮流卿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朝外应了一声,“好。”


    步入浴桶中,滚烫的热水浸泡,似荡散了蓄积多时的疲累和酸楚。


    尤是关键部位,甫一触碰热水,似都被烫的微微刺疼。


    阮流卿视线往下,借着光华流转的纱灯,她看得清自己再不纯白的体肤。


    有磕碰的,而更多的是掐握留下的印记。


    上上下下。


    几乎没一块好皮了。


    阮流卿更想哭了,想起破庙里那些亲密画面,自己柔媚的伏在他怀里,由他掐捻着,品悦着。


    又由他寻及那样重峦叠嶂的紧嘬幽蜜。


    少女闭着眼摇着头,想将这些画面甩出脑海,可越是如此,便越是密密麻麻的往心里钻。


    晏闻筝。


    都是因为晏闻筝。


    她气急,使劲想擦去身上留下他留下的味道和印记,最后将凝霜聚雪的身子擦得通红。


    眼眶似又湿润了,阮流卿一时分不清是热水散泛的雾汽氤氲,还是自己的泪。


    不知在浴桶里泡了多久,直到水都凉了,阮流卿才怔怔失神着踩着矮凳出来。


    对着镜子面前,她不敢看身上的印记,潦草迅即的裹好衣裳。


    还没待理好发髻,她便听到门外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


    阮流霜在试图阻拦,可依旧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推开了房门。


    见娇俏柔美的少女平静坐在镜台前,几个家丁收敛一分咄咄逼人气势,道:“二小姐,得罪了。”


    阮流卿蝶翼微颤,这些在她沐浴时她大概想到了,纸包不住火,府里人很快便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可她不明白,自己女儿遭受如此劫难,好不容易死里偷生回到家,首先面对的为何不是父亲母亲的宽慰。


    她苦笑一声,放下梳篦,细棉软糯的声音有些哑。


    “走吧。”


    “姐……”


    阮流霜欲言又止,在身后不放心的跟着。


    “乖,你在苑里乖乖等阿姐回来。”


    阮流卿猜到待会儿的局面难看,更不愿让不谙世事的妹妹参与其中。


    “好。”阮流霜心有不愿,但也乖乖应下了。


    一行人在夜幕中行至祠堂,肃重的大门打开,明亮的灯笼高辄射出耀眼的白光。


    阮流卿刚跨过门槛,便听见身后的门被“砰”的一声关得严严实实,彻底将外面的暮色隔绝在外。


    她打了个寒颤,首先看到立在前面的一个妇人。


    一贯优雅端庄的面容在此刻蹙紧了眉,眼角有些湿润,似乎已经哭过了不少次。


    “母亲!女儿……”


    见到自己母亲的那一刻,阮流卿强硬憋住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委屈的嗓音含满了哭泣,她想跑过去抱住她,在她怀里倾诉这两日的痛苦。


    可她根本没来得及,便听见怒不可竭的一声,“你给我跪下!”


    似因情绪太过起伏,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阮流卿浑身一僵,微微偏眸,看见自己的父亲,阮逢昌。


    他立在祠堂中央,面色铁青,全是怒火,脸都涨得通红。


    他身后的两把太师椅上,赫然坐着的鲜少露面的老夫人和老太爷,神情一脸严肃凝重。


    而祠堂的左侧,姨娘和她的长女阮流泱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乜着她。


    暖黄的烛火摇曳,映照张张各色情绪的面容。


    阮流卿心里一咯噔。到底是才将及笄不过一年,年纪尚幼,在这样的阵势逼威之下,她的腿脚甚至有了自己的意识般,主动便要跪下去。


    “扑通”一声,少女纤细的身姿跪在祠堂中央。


    她颤了颤蝶翼,破碎又委屈朝着阮逢昌道:“父亲,女儿……女儿没错。”


    声音里尽是哭腔,可却倔强的不肯服输。


    “你!”


    阮逢昌听见这句话,见女儿如此,更是怒不可竭,“你这个孽障!不知廉耻的东西!”


    字字落下,阮流卿被其中话语震得全身冷僵。


    “流卿啊,你这干的什么事啊,把我们阮家的脸都丢尽了。”


    站在母亲后侧的周姨娘站了出来指责,她身旁挽着臂膀的庶长女阮流泱便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是啊,二妹妹,卫府方才都派人来退亲了呢。”


    语气忡忡,可年轻貌美的脸上分明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幸灾乐祸,“你和成临哥哥的婚事做不得数了。”


    “你说什么?退亲?”


    阮流卿跪着的身子微晃,喃喃着:“成临哥哥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做的事而今可是太伤风败俗了。”


    听阮流泱在后面添油加醋,阮逢昌更是气愤,额上的青筋也奋奋爆起,怒道:“你简直是有辱门楣!大婚之日竟和逆党乱贼厮混!你不配做我阮逢昌的女儿!”


    阮流卿还没从方才阮流泱的话反应过来,心又被父亲的话刺的阵阵的疼。


    “父亲,我不明白,女儿何错之有?那日女儿是生生被晏闻筝的人掳走的,女儿……”


    “若非你日前不听为父教导,日日想着抛头露面,晏闻筝那狗贼怎会瞧见你?又怎会特意将你掳走?”


    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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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若千刀万剐,阮流卿死死憋住的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淌,她深吸一口气,绝望道:“父亲,您的女儿受了那么多的伤害,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您为何还要如此怪我?”


    她越想越悲痛,一边哽咽一边道:“女儿也不想被掳走,可我那时候能有什么办法?之后发生的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又能怎么办?”


    “住口!”


    阮逢昌怒哄着打断她,指着她的手气得都在发抖:“竟还不知悔改!”


    “家门不幸啊。”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


    “父亲,我……”


    阮逢昌别开铁青的脸,不愿再看自己二女儿泪水涟涟的脸,道:“你委身于晏狗已是事实。


    而今整个阮府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怕是全天下人都要耻笑我阮逢昌铁骨铮铮,结果却出了个贱骨头的女儿。”


    越说到此,阮逢昌愈是怒目圆睁,“你!你便不该回来!”


    话音落下,如同一道惊雷将少女劈在原地,阮流卿一双浸满泪的痛眸望着自己的父亲。


    自小到大,自己的父亲待自己虽算不得疼爱有加,也算不上关切,可至少是尽到了父亲的责任。


    可她头一次觉得父亲竟这样的陌生,这样的凉薄无情。


    “唉,堂堂清流世家之女,”


    在一旁的姨娘见此状,跟着摇头叹息:“还是嫡出,而今同奸佞暗通款曲,让咱们整个阮家都蒙了羞啊!”


    “你住口!”


    阮夫人何珺听及这话,纵使一直觉得自己女儿理亏,也再忍不住,喝道:“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听罢,周姨娘没好气别开脸,转而寻了靠山一般馋住了阮逢昌。


    “行了,事已至此。你失了名节,家族因你而蒙羞,如今唯有你……”


    阮逢昌拍了拍她的手,背过身去,许久之后长叹了一口气,道:“以死谢罪,才能挽回我清正门庭的名声。”


    “老爷,你说什么?!”


    何珺瞪大眼睛,“你要流卿以死谢罪?!”


    见阮逢昌眉头紧皱,心意已决,何珺脸色发白,一下哭出声来冲上去拉扯他的衣袖,“那可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你为了保全名声,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了!”


    “我没有她这样的孽障!”阮逢昌拂袖,将几上的茶盏噼里啪啦摔在了地板上。


    “轰隆隆!”


    祠堂外轰然响起一道惊雷,铺天盖地的气势似要将天地劈开。


    阮流卿面色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怔怔着,不敢相信自己父亲所言。


    不敢相信自己敬重的父亲想出的法子,竟是要她以死谢罪来保全阮家清正廉洁的名声。


    “父亲,”


    阮流卿掐紧了手心,心脏依旧疼的厉害,她凄然道:“错的明明不是我,是晏闻筝啊。”


    “啪!”


    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偏了少女的脸。


    阮流卿头脑有一瞬发白,耳边嗡嗡的叫。


    “这时候你竟还不知错?还不知悔改?!也罢,今日我们便不该再见你一面,就当叫下人给你送副白绫便是!一了百了。”


    阮流卿悲凉的转过头,冰冷的手捂住印有鲜明五指印的脸,苍白的唇瓣蠕了蠕,却再说不出话来。


    她耳边仍是嗡嗡的叫,似还听见了锵鸣声。


    除了这,有母亲求情的哭声、老太爷气得扔了拐杖最后裁夺的声音,还有跟来的小妹阮流霜被拦在祠堂外的啜泣。


    “小五小六,去取副白绫来。今夜,便在列祖列宗面前,要这孽障以死谢罪!”


    “老爷!”何珺急的哭出声来,身体晃着险些要晕过去。


    一直被拦在门外的阮流霜也听见了话,吓得号啕大哭。


    阮逢昌被哭声闹得更是心烦意乱,朝家丁喝道:“去!还不快将夫人和四小姐带下去休息。”


    “是是!”


    “还有你们,二小姐自己下不了手,你们去帮帮她。”


    一片兵荒马乱,阮流卿看着两人攥着白绫朝自己逼来,她心灰意冷,却也不甘心,“父亲,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啊,亲生女儿啊……”


    阮逢昌没说话,冷硬的背过身去。


    家丁越来越近,阮流卿瘫倒在地上,根本逃不开。


    “不……”


    她哭着摇头,哭着往后缩,却眼见着她眼见着素白的绸缎往她颈上绕去。


    收紧的痛感让她不得已扬起颈脖。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是真的要她死。


    千钧一发之际,她朦胧听到祠堂外有人高声通传:“老爷!归政王来了!”


    小厮气喘吁吁跑到门口,哭丧着一张发白的脸,“老爷,归政王来了!他带着一帮人闯了进来,小的们根本不敢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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