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揣着手,挑眉看陶夭:“您还真把他当夫君了?”
陶夭一听,猛地转头瞪向明夷。
刚才那个略带几分狼狈的“农妇”瞬间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九公主。
“小乙你办事不力!”
陶夭气势汹汹地挥了挥手,像模像样地训斥道:“今年奖金扣完了!”
明夷听罢,颇有些无语:“公主殿下,去年您答应的奖金似乎还没发呢……”
她显然已经习惯了陶夭这般恐吓。
“啊?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陶夭却是一本正经地赖账:“总之今年的扣完了!小乙,你该反省一下。”
明夷不再反驳:“好好好,公主您最英明了!”
认错认得相当熟练。
却见陶夭已经进屋去掏自家堪称百宝箱的包袱了。
没多久,甚至开始掏自己那个包裹。
“公主,您要找什么?”
“小乙快把你的易容材料给我整一点!”
陶夭将自家涂了泥巴的脸怼过去。
“……”
是夜,陶夭便于日落之前返回青城中。
当然,还是让明夷给自己易了个容。
她还谎称是沈卓老家的表妹,找了府衙里的关系,贿赂了狱卒,入了大牢。
这府衙大牢她一早就几进几出,当然知道里头谁最经不住金钱的诱惑。
微弱的烛火在草垛上投下一片摇曳光影,映在沈卓略显憔悴的面庞上。
他的目光透过栅栏,落在不远处行来的黑衣人身上。
观其身材,显然是位女子。
她裹着一件斗篷,站在阴影里,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似乎颇有些纠结。
“你……怎么来了?”
沈卓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疲惫和酸涩。
“你怎么知道是我呀?”陶夭内心的纠结被这一问打破。
她双手扒住栏杆,整个人靠过去。
“你为什么不跟小乙走?我都安排好了!”
九公主见对方没有要怪罪自己的意思,立马反客为主,当场兴师问罪。
沈卓站在牢门内,望着眼前气鼓鼓的陶夭,心中百感交集。
她走路喜欢提着裙子蹦蹦跳跳,一点天家贵人的矜持也无,所以极易辨认。
但现在不是拿这些开玩笑的时候。
他很是想念她,时间也不多,只想再多看看她。
即使是陌生的面容也好。
“你这么看人家做什么?”
陶夭不合时宜地矜持起来,拿手理了理拢在斗篷下的鬓边发丝。
“怎么,这副面容不好看?”
其实她在明夷帮忙装扮之际在那横挑鼻子竖挑眼,差点把人弄毛了。
“不是……”
亲眼见陶夭安然无恙,沈卓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
接下来……却是更艰难的抉择。
“我没事。”
沈卓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无奈:“你……你回去吧。”
如今,自己不能唤她小陶,又不便唤她公主。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古怪。
陶夭两手伸进栏杆,一把抓住沈卓袖子:“不来,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你到底还想在这里待多久?”
沈卓本能的抽回自己的手。
事到如今,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再陪伴左右呢?
只得再说一遍。
“小陶,你回去吧。”
“我不走!明晚我就安排小乙来接你,你必须跟她走!”
陶夭双手叉腰,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你必须答应我!不然,天亮了我就去击衙门的鼓,告诉天下人,我没死!”
沈卓脸色一变:“万万不可!你会被捉回去的。”
“……”
陶夭眯起眼:“小乙果然都和你说了,对不对!”
她一早便觉明夷的态度有些古怪,可又说不上是哪里怪。
她抿了抿嘴:“你不要在乎这些。咱们跑吧!我都安排好了,魏辰他还真能有通天之能不成?”
太子都没抓着她呢!
这可是在大梁的地盘!
沈卓面露难色。
“小陶,你赶紧走,若是被狱卒发现……”
“被发现又如何?”陶夭脸皮厚度明显高于常人。
“就不走就不走!你是我夫君啊!”
陶夭在牢外耍赖,牢里的沈卓默默无言。
自己不过一地位低下的平民,何德何能,做公主的夫君?
他不敢多想,也不愿再想,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袖,像是攥住了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
沈卓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你既说是我娘子……我这里还有些积蓄,包括父亲留下的几处田产、房屋契约,在邻县的沈记棺材铺。钥匙你问邻居拿即可。你要记得……”
说到这里,沈卓顿了顿,目光落在陶夭挑选一下午才挑中的那张明丽俏脸上,声音带着浓浓眷恋。
“出城后,千万不要再回来了。找个远离朝堂纷争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陶夭怔住了。
她没想到沈卓竟然是在担心这个。
片刻后,她皱起眉头:“沈卓,你不怪我隐瞒?还害你入狱?”
本来,自己一通胡搅蛮缠,也是怕他怪她欺瞒。
沈卓抬起头,目光哀戚:“我是一个仵作,身世低微。”
门不当户不对。
“文不成,武不就,我……不能为你做任何事。”
她合该配一个门第显贵的世家公子。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些力所能及的保护。
“……你这是把我看扁了?”
陶夭气急败坏:“我用不着你保护,我自己会保护自己!”
这时候她倒是忘了自己好几次水里来火里去,差点就下去见阎王了。
“你别误会……我知你心性,也知你聪明机敏。但……”
有一瞬间,沈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但很快,就被他强压了下去。
他抬起头,隔着牢门,定定望着陶夭,目光灼灼,似是要将她的样貌铭刻在心。
不出意外的话……
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公主,我希望你能够一直自由。”
他希望自己能够尽力帮她守住这份自由。
无论付出多大代价。
他本就生得好看,星目含情,最是动人。
陶夭忽然鼻头一阵发酸。
此言一出,她哪里还能不明白,对方这是存了死志。
“我不需要你来牺牲。这个计划本来就是想要让你置身事外……”
见沈卓神情不变,陶夭便知他已经铁了心要抗下这杀妻之罪。
她咽咽口水,竭力控制酸涩的眼眶,勉强挤出些笑意:“沈卓,你要是真害我做寡妇,本公主绝对不会饶过你的!到时候就把你的尸体烧了,骨灰在玉溪江上扬了!”
听了她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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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怔楞片刻。
“你呀……”
用他一命,能换她一生自由,这难道还不划算么?
“我不明白……”
沈卓微微摇头,语气多了一丝自嘲。
“你既是高贵的公主,为何会……看上我这样的人……”
陶夭看似没心没肺,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明辨局势。
“还说呢!”
陶夭气得噘嘴,双手用力一拍牢门,发出“哐哐”声响,好像这样就能把沈卓的给敲醒似的。
“你都对高贵的公主——我,不敬多少次了!你还凶我!还看不上我!”
从来都是她拒绝别人,今年大概是流年不利,居然一连碰上两个硬点子。
陶夭越说越愤懑,最后一跺脚:“我这个高贵的公主都差点嫁牌位了好嘛!”
声音未免夹杂了些不甘和委屈。
不知是真的还是演的。
沈卓刚想安慰她几句,忽而想起他们此时是在诀别。
“我……”
他惨然一笑,目光幽深似海,雾气缭绕:“我们之间,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此生都无有相守可能。”
有些事情,是断断不能心存侥幸的。
陶夭忽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还没等她开口再劝,沈卓已是垂下眼帘:“你对我这般好,我很想为你做些什么。即使你并非金枝玉叶,天家贵女,我也会这么做。我无牵无挂,用我的性命换你自由,我心足矣。”
陶夭瞪大了眼睛,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声责问。
“你……是不是傻!”
他并没有享受过任何由自己身份带来的益处,却是心甘情愿地牺牲性命来换自己一个幸福的可能。
“我并不觉得不幸。”
再抬头时,沈卓眼中尽是释然:“人死之后,复归尘土。你不必对此感到自责,亦无需伤怀,此乃因果。只要还尚未得道,轮回便是所有人的宿命,无人可逃脱。”
他们之间的相遇,对他而言,就已是最大的报偿。
陶夭抹了把泪。
她再也顾不上矜持,急忙伸手抓住牢门,声音带着暴躁。
“沈卓,你别说这种话!我不允许你这样做!你这样是为了谁?为了什么?”
沈卓只是静静看她,没再开口。
仿佛已将答案诉尽。
“因果报应……”
陶夭身体倚着牢门:“你这还真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啊?”
她一改先前或暴躁别扭的语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郑重。
“沈卓,从小到大,我见过很多人。他们生前都享尽天子圣眷,荣宠滔天,死后却截然不同。或极尽哀荣,或草席裹尸,甚至还有身首分离的。所以,人的贵贱,从来不是原本身份能决定的。”
这也是她一直都在提醒自己的。
说到底,公主倚赖的是皇权。
陶夭隔着牢门看着沈卓,似乎也是在看着重重宫门中的自己。
“在宫里时,我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至少不要混到被五马分尸的地步……”
停顿片刻,她话锋一转:“安排那具无头女尸脱身,是我从秦惜梦案中得到的灵感。我原本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只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陶夭耷拉着一张假脸:“没想到,还是连累了你……对不起。”
不知不觉中,她真的已经欠了他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