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寻找，方秉心领着三人在一棵老榕树树根边停了下来，决定将这里作为晚上休息的临时地点。
驱使着漂浮咒扫出一块空地，去四周捡了些枯枝，丢到聚堆的陈年旧叶当中。
“噼啪”，火焰燎起，几人围坐到火堆旁。
暮色渐深，暗下来的林子充斥着一股森冷，加之浓雾缭绕，水汽充足，温度也一点点降了下来。除了燃烧的火光，竟无一点多余的光线传来。
兰斯洛特双手展开在火边烤暖，视线落到对面偏头观察着周围情况的方秉心，以及方秉心身边目光片刻不离的云吉，最后给左边兴致不高的仇肃打了个眼色。
仇肃沉默两秒，在掌心呵了口气两手叠到一起搓了搓，努力控制自己的声线不像无感情的念诵：“普通人类世界是什么样的？”
听到问题的方秉心扭回视线，知道这是在问她，调整了一下坐姿，道：“其实差不多吧。”
“虽然没有超自然的魔法元素，只要有工具和技巧，徒手生火、上天入海、日行千里在我们那里也不是难事。”
“没有魔法的世界，是怎么做到的？”兰斯洛特好奇询问，“你之前稀奇古怪的点子是怎么来的？”
“靠科学啊，我之前在魔法学习上与众不同的见解都是这么来的。”方秉心说完轻笑一声，“说不定换一个和我一样处境的人，也会采取同样的做法呢。”
“至于世界是怎么运行的，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比较广了。”
方秉心挑拣几样类似的东西给她们说，比如手机的通讯功能和伊尔，不同材质但同样有定位功能的两种地图。
又因为提到了卫星定位地图，顺着讲到了探索外太空的火箭和定点发射追踪的导弹等等。
从科普视角讲解环绕星球的卫星接收信号反射信号在生活中的妙用，娓娓道来远程发射、精准打击的爽点。
另外三人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方秉心还不忘发表免责声明：“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不能保证我说的都是正确、最新的消息。”
“听上去都很厉害的样子。”兰斯洛特喃喃。
“毕竟都是靠汲取众人的智慧，总结前人的经验，一代人一代人努力进步来的。”
“那你呢？”云吉的声音响起，方秉心转眼就对上他澄澈的双眸，“你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问出口的瞬间云吉便察觉到氛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方秉心的神情无甚变化，倒是对面俩人瞳孔中均被火焰映照出跃动的火星子。
能看得出来，兰斯洛特是因为激动，至于原因云吉不太清楚。
但仇肃的情绪这会子他看不懂了。
从小到大仇肃对云吉都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不论做什么都要一较高低。
但其实仇肃是平等地和所有人比试，穿着自己的黑色斗篷独立行走在学校里，不与任何人接近往来。
像一只孤傲的黑豹。
她的心里仿佛唯有研习魔法魔器，疯狂念书练习的模样和刚上手魔法时的方秉心有得一拼。
认识方秉心之后，仇肃变了许多，首当其冲的是很少在方秉心在场的情况下表现出对云吉的不满。
云吉将这归结于方秉心是仇肃认定的第一个朋友，所以分外重视形象构建。
按常理来说，仇肃应该和他一样，想更多地了解方秉心，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过去。
可此时的仇肃散发的情绪，复杂得云吉看不出，究竟是愤怒不满，还是痛苦惋惜，更甚者，恍然大悟的释怀？
“我能知道吗？”云吉的声音小了下去，后知后觉自己的问题似乎有越界的慊疑。
“啊，是不是不早了？”兰斯洛特蓦然出声，“按照我们之前找枯枝时候商量的，两人两人一起轮流守夜吧，辛苦你俩守上半夜。”
说完，兰斯洛特顺手抓住仇肃胳膊，将人拉倒一起躺平，扯过一旁捡来的大片树叶盖到身上，“晚安。”
速度之快，另外三人甚至来不及反应。
方秉心回过神，竖起食指放到唇边，压低了声音朝云吉说：“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云吉安静地闭上嘴。
这样安静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瞧着他乖顺的模样，方秉心偏头看向没了声响的仇肃和兰斯洛特，朝云吉勾了勾手指。
两人往后挪了一段距离，云吉坐到方秉心的身边，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方秉心从他的腰际捉住一缕浅金色卷发，语带笑意：“好无聊啊，我们来玩你的头发吧。”
云吉听到这话猛地转头去看她，却因为方秉心抓他头发的手已经挪到了肩膀高度，偏头的瞬间发根拉扯头皮，一阵刺痛传来，不由得“嘶”了一声。
“弄疼你了？”方秉心放开手里冰凉的发丝。
“没关系，你想玩的话，我都可以，我不怕痛。”
云吉将浅金色长卷发撩到同侧，靠近方秉心的这半边肩膀，虚拢一把头发，递到方秉心手里。
“你这次不担心没洗头了？”方秉心捏着发丝轻笑着发问。
“因为你说自己无聊，”云吉脸上浮现羞赧，“希望你不要慊弃我。”
方秉心但笑不语。
落在指间的发丝柔韧、顺滑，在一旁火光的照耀下泛着细碎的浅金色光芒，不难看出，云吉打理自己的头发很用心。
虚握住一半的发丝，迟疑片刻，将头发分为三股，回忆着印象中云吉编出的长辫模样，开始编起来。
两人的距离很近，方秉心垂眸专注地将三股发丝绕来绕去，云吉静默地盯着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
“声音小点。”方秉心停下手里动作，抬眸瞥了他一眼。
“我没说话。”云吉不解地眨眨眼。
方秉心眼神瞟到云吉胸口示意，“吵到我了。”
足足愣了五秒，云吉才反应过来，方秉心是在说他的心跳声太大了。
因为意识到这点云吉的心脏跳得更快了，方秉心又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好过分，明明自己是因为她的靠近才心跳加速，还要反过来怪他。
算了，谁让她喜欢呢。
云吉的视线落在认真给他编头发的方秉心身上。
或许是方秉心对编发并不熟练的原因，麻花辫一会儿左边扭曲，一会儿右边炸毛，整体松松垮垮，还因为头发从掌心溜走脱离掌控而蹙眉。
原来她也不是什么都擅长，云吉心里想。
不过没关系，
男为悦己者容。
这些只要他会就可以了。
不知手滑多少次，方秉心终于勉强将辫子编到发尾，稍稍退开，观察着在一众顺滑的发丝中蓬松凌乱的麻花辫，摸了摸下巴。
不算好玩，但手感好又弥补了这点。
还能逗云吉玩，看他羞赧实在有趣。
于是方秉心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下次给云吉编个双马尾。
“好了，呼吸。”方秉心拍拍云吉的肩膀，他从方秉心让别吵开始，不知怎么想的，差不多完全屏住呼吸，她都怕人背过去了。
云吉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执起碰一下就像是要散开的长辫，总觉得呼吸更困难，心跳更快了。
这可是方秉心亲手给他编的辫子！
他要十天……一个月不拆开！
啊，不行，那样会臭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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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吉水汪汪的眸子凝着方秉心，他还能有下次吗？
想被摸摸头发，想被一直注视着，想离得更近、再近些。
无视他黏黏糊糊的目光，方秉心笑着坐得更远了。
玩够了，该抽时间练习练习了。
在云吉的视线追随中，方秉心调转方向，背对火堆坐下，从魔方项链中取出了重剑。
身后是哔啵作响的火焰和休憩的好友，眼前是看不穿的夜色浓雾。
重剑剑柄被方秉心握在手里，臂膀用力将落地的剑尖翘起，抬高剑身，卸力，重剑下落。
将要砸至地面时，重剑在方秉心的控制中停了下来，地上草丛从中间往两边倾倒，连带着浓雾好似都被劈开般，一条异常清晰的黑色线条延伸出去。
出乎方秉心意料，她这一连串动作竟一点声音未发出。
她本想着不吵到仇肃兰斯洛特睡觉才让重剑不接触地面，若是挥剑多多少少还会有破风声，所以选择让重剑纯靠重力下坠，但此时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方秉心试探着挥动重剑，也没出现破风声。
虽然奇怪，但她正好趁此机会练习挥剑了。
等她挥剑几十次后，仇肃坐了起来，推了兰斯洛特一把，两人轮换让方秉心云吉去休息。
翌日
天光大亮，四人休整完毕，继续找寻前路。
没多久便到了熟悉的红杉树林，到这说明方向没错，并且距离开林子的出口已经不远了。
腕间系着的布条抖动两下，被风吹得发出呼呼声，下一秒猛地朝几人后方飘去。
随之而来的是狂风呼啸，骤然扑面而来让人几乎站不稳。
仇肃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黑色颈带片刻间变幻成斗篷展开在她和方秉心身前，挡住了大部分的风。
两人稳住身形，扯着布条带着另外俩缓慢逆风而上，走到最近的一棵树旁。
树干并不粗，四人并排站才能勉强挡住吹来的狂风。
“这风肯定也是夏老师的杰作。”方秉心扶了一把粘上水汽的眼镜。
意外的是，没有一个人回应她说的话。
方秉心左右看看三人，发现雾气变得更加浓厚，即使现在肩膀挨着肩膀，却连面容都无法看清。
除了耳旁的风声，再没有别的声音出现，可风声并不大，不至于会掩盖说话的声音。
这不对劲。
方秉心碰了碰兰斯洛特的肩膀，又抓住仇肃和云吉的胳膊，两人疑惑地回握住她，也很快发觉了不对。
她们都说了话，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风渐渐停歇，林间静下来。
安静，诡异的安静。
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和试探着说出的话，再没有另外的生物发出的一点声响。
哪怕身旁就是自己的朋友，可以触碰得到有温度的身体，却看不清她们的表情，听不见她们的声音，没办法进行对话。
方秉心回想起昨晚练习挥剑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的情况，她原先以为是重剑材质特殊才会如此，现在看来，是这些雾气的缘故。
抱着试试的心态，方秉心拿出伊尔，给仇肃去了通讯。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仇肃焦急的声音从伊尔传来，一旁抓着方秉心胳膊的手同样用力。
“没有，这种情况……”方秉心刚想说话，伊尔便失去了作用，通讯中断。
长叹一口气，方秉心拍了拍仇肃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也是，如果这些白色浓雾有吞噬声音的效果，那么必然连同伊尔的使用也会受到影响，想来这种近乎作弊的行为夏老师不会允许的。
刚才说的两句话，可能是伊尔的禁用有延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