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
裴淮川从公司出来,驱车去接老婆下班。
隔着段距离便瞧见阮黎手里提着两只礼盒,他忙下车过去帮着接手,然后才问道:“这是要给谁送的?”
“有一个是要给小语的,我们不是要过去一趟吗?虽说是一家人,但也不能空着手去。”
阮黎边说边打开后座的车门,裴淮川将两只礼盒一同放了进去,又问:“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
阮黎不免笑了下,似乎是觉得这说法有点难为情,“那天和同事一起去选的,听导购说里面有曲奇饼干,小灵不是最喜欢这些小零食了吗?就干脆多拿了一盒,给小灵也尝尝。”
闻言,裴淮川也笑了起来,说:“你也别太惯着她,小灵之前就是被你惯的,喝可乐都能喝进医院。”
提起这个,阮黎叹了口气。
碳酸饮料不算什么好东西,但也不算什么坏东西。
谁也没有想到,她能喝进医院。
不过——
阮黎又道:“说什么惯着不惯着,这么多年不也惯过来了,再说了,不是还有陆行吗?我看他现在对小灵倒是上心,上回从医院回来后,小灵吃什么喝什么,他都盯着呢。”
“臭小子,嘴上不说罢了。”
阮黎对待便宜儿子有截然不同的态度,略微嫌弃道:“就这性格,以后相亲倒贴两套房都找不到对象。”
裴淮川倒是笑着,不置可否,给她拉开副驾驶的门,“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操心那么多做什么,只要他对小灵好就行了。”
“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他能不对小灵好?”
这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裴淮川和阮黎打开房门,在玄关处换完拖鞋还没有人过来迎接,且家里异常安静时,不约而同地,有了隐隐的不妙感。
“小灵?”
阮黎试探着,朝楼上喊了声。
无人应答。
“陆行?”
阮黎又换了一个。
依旧一片诡异的祥和。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同样的情绪。
——又吵架了。
不管是谁的错——当然,只能是裴陆行的错——总之,如果不及时叫停这场猫狗大战,那么最后受伤的只会是夹在这两人之间的倒霉父母。
只用了三秒,两人默契地转身上楼,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各自进入不同的房间。
粉白色调的房间内,家具装潢甚至是所有饰品,都采用了柔软而具质感的材料,低饱和度的色彩使得一切温馨而舒适,近乎一个人造的童话世界。
少女还穿着没换下来的校服,趴在床上看书,听见声音回过头来,不轻不重地喊了声,“阮姨。”
“今天不是周五吗?怎么还心情不好?”
阮黎走过来问,语气放得很软,带着哄人的意味。
“没有心情不好。”
谢灵说这句话时转过脸,没有再看她,目光落回了书上。
阮黎就笑了下,动作温和地抚摸她的头发,然后说道:“跟我还这么见外,你高兴不高兴,我能看不出来么?”
谢灵还是盯着书上的文字,眸光却没移动。
“今天是怎么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阮黎坐在了她旁边,指腹勾着她鬓间的碎发捋到耳后,温柔道:“跟我说说,是不是你哥又欺负你了?我等会儿就去教训他,给我们小灵出气,怎么样?”
“没有,不是。”
谢灵说。
说话的时候,她微微偏过头,避开了阮黎的视线,背对着她。
阮黎笑了一下,没拆穿,“好,我们小灵说不是就不是。”
谢灵又不吭声了。
身后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下陷的床回弹,是坐在旁边的人离开了。
她扣着书的手指紧了紧,耳朵竖了起来。
却没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反倒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像是在拆着什么。
谢灵有点想转过头去看,但要面子,于是假装一点都不好奇。
直到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了一下。
“专门给你买的曲奇饼干,也不知道我们小灵还有没有心情吃。”
阮黎笑着说。
“……”
谢灵视线在那块包装精致的曲奇饼干上定格。
好一会儿。
她慢慢伸出手,从阮黎手里接过饼干,坐了起来。
阮黎还在说:“是上次和同事去买礼盒的时候看见的,当时就在想,我们小灵也很喜欢吃曲奇,就专门买了一盒,你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下次还给你买。”
谢灵走到书桌边坐了下来,拆开包装咬了一口。
“喜欢。”
她低声说。
有点含混不清。
“小灵喜欢就好,”阮黎说,“下次还给你买这个口味。”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
落日余晖映照着满天彩霞,灿烂天光穿透云层,透过玻璃窗,留下了长长的斜影。
谢灵忽然问:“阮姨,是不是在乎一个人就会像现在这样?”
“哪样?”
“看见什么都会想着对方。”
阮黎笑了起来,然后走过来,低下头,爱怜地亲亲她的额头,“当然了,小灵,你是我们的宝贝,不仅是我和淮川,还有你的爸爸妈妈,都在时时刻刻惦记着你。”
“别看你哥嘴上不说,他对你的事也上心着呢。”
谢灵咬着饼干,慢吞吞地咽下。
隔了好一会儿。
她问:“那他……那你们还会惦记别的人吗?”
“别的人?”阮黎问,“谁?”
“……”
“没谁,我随便说的。”
谢灵没再说话。
-
黑白灰色调的房间里,一切简约到近乎冷硬。
“你又怎么气你妹妹了?”
裴淮川问。
裴陆行半倚在书桌边打游戏,听到这话,唇角扯动了一下,“我气她?”
“小灵这么乖,还能是她惹你?”
裴陆行对这种明显需要看眼科的人没什么想说的,干脆闭了嘴。
裴淮川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说:“不是草莓分赃不均就是谁又吃了谁的冰淇淋,反正都是些芝麻大点的事……你是她哥哥,凡事多让着她点,别总跟她斤斤计较,像什么话?”
从小到大,这话听到耳朵起茧了。
裴陆行冷嗤一声,嘲道:“她有拿我当她哥吗?不都是拿我当仆人在使唤?都给她使唤这么多年了,还要我怎么让?我要不再趴地上拴条狗链给她牵着?”
裴淮川说:“你倒是想,小灵还不乐意要你这么条恶犬。”
“……”
“你这臭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
裴淮川叹了口气,有点忧伤的语气。
裴陆行懒得理他,低头继续打游戏了。
“陆行,”裴淮川忽然开口,这一次的语调变得有些慢,语重心长里透出几分认真,“小灵不是别人,她是你谢叔叔的女儿,你谢叔叔当年走之前如何对我们就不提了,你也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好几次的事,其实都是托你谢叔叔的人脉,才解决得这么容易。”
裴陆行打游戏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谢叔叔是信任我们,才把小灵交给我们来照顾,我们受了恩惠,不能辜负人家,是不是?”
裴陆行沉默着。
不知怎么。
他漆黑的眸色似乎变得更深了,显现出某种难以名状的经久的晦涩。
仿佛介于挣扎和妥协之间的矛盾。
忽然。
他垂着眸,低声说:“照顾她的身份又不止一种。”
“你还想以哪种身份?”
裴淮川看着他说:“你是她哥哥,你以后是要照顾她一辈子的,别总为些小事跟你妹妹吵架,多让着她点,我说句难听的,以后我们都不在了,你们在这个世界上就只剩彼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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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陆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很久。
他似是笑了下,又似乎没有。
“行啊。”
他慢腾腾地直起身,收起手机,语调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散漫,“我让着她,一直让着她。”
“给她当一辈子的好哥哥。”
-
六点半。
厨房里的声响渐歇,裴淮川和阮黎前后端着菜出来,朝桌边虽然是挨着坐但离了八百米远的两个人说:“去拿碗筷,准备吃饭了。”
谢灵一开始没动——平时都是裴陆行帮她拿的。
由于太过习以为常,裴陆行起身进厨房时,她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了她和他还在冷战这件事。
她才不要他帮。
谢灵蓦地起身,也朝厨房走去。
刚一进去,恰好撞见他从橱柜里抽出两副碗筷。
“我自己会拿,”谢灵跻身过去,另外抽了一副碗筷,很刻意地强调,“不需要你帮忙。”
裴陆行眼睫垂下,因为取碗筷的动作,她为了她那幼稚的胜负欲,就这样不假思索又毫无防备地靠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尤为近。
近到不合时宜的程度。
不过兄妹之间,又能有什么不合时宜的?
他收回目光,语气冷淡又含着几分嘲弄,“我说我是帮你拿的了吗?”
谢灵看着他手里的两副碗筷:“?”
当着她的面,他慢条斯理地从橱柜里又拿出一副,然后慢悠悠地说道:“我是给爸妈拿的,少自作多情了。”
“……”
回到餐厅,两人又坐回那离了八百米远的椅子上。
谢灵坐下时,甚至又挪远了几厘米。
裴淮川:“……”
阮黎:“……”
看来这场猫狗大战还没结束。
为了缓和气氛,阮黎主动开口道:“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了。”
“陆行他伯伯和伯母都要出差,拜托我们过去照顾小语一个星期,明天过去,估计下周周末才回来。”
谢灵还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就听见阮黎面含微笑地朝裴陆行说:“陆行,这一周你在家要好好照顾妹妹。”
裴陆行没什么反应,像是对这件事丝毫不意外,只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那这次生活费还是给陆行保管,”阮黎像哄小孩子一样软着语气和谢灵说,“小灵,有什么就跟哥哥说,哥哥要是不听,你就给我和裴叔叔打电话。”
裴陆行轻嗤一声。
“不要在那儿阴阳怪气的,”阮黎斜他一眼,“小灵要是跟我们告状,回来你知道后果。”
裴陆行偏过视线,懒得搭理。
面向谢灵,阮黎的声音又和缓了下来,继续说:“小灵有什么想吃的吗?北宁那边吃的不少,等回来的时候我们给你带。”
到这时,谢灵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不敢相信地问:“你们要让他照顾我一个星期?”
不等阮黎回话。
她立刻控诉道:“他根本就照顾不好我!”
“如果让他照顾我一个星期,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早就已经饿死渴死病死了!”
一旦开了头,剩下的诬陷就容易多了。
谢灵毫不迟疑地续上了后面的话。
“他平时就不让我吃饭,也不让我喝水,还克扣我的零花钱。”
“他一直就是这样虐待我的!”
她煞有其事地说。
好像真的一样。
“……”
阮黎和裴淮川都在思考如何以一个既能附和谢灵但又不失公允地为便宜儿子说两句的方式切入话题。
很快,就不用思考了。
因为裴陆行冷笑了一声,说:“是吗?我都差点忘了我还做过这些事了,那接下来的一周我们好好复习一下,放心,你说的每一句哥都帮你记着,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