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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三个月

作者:有限理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倘若他人明确表露出有求于你,其实也在同一时间拱手让渡给了你伤害他的权力。


    譬如以前程誉升求她救他。


    也譬如现在梁灼求她爱他。


    理智告诉程月萤她应该否认,或者用一句冷笑讥讽把他彻底推开。


    但她的唇动了动,喉咙却像被哽住,终究没说出一个字。


    办公室里安静得过分,门虚掩着。


    如果这时江岑打完电话回来,或者有其他人推门而入,就会发现他们两个人过近的距离和古怪的凝滞。


    走廊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每一声都像在提醒程月萤现在的状况有多不合时宜。但梁灼站得太近,气息太沉,他的目光钉在她脸上,仿佛想透过她冷静的外表,确认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程月萤沉默地看着他。眼前的男人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张扬恣意的梁家少爷,他眼底沉积着黯然的疲惫与固执,像一块坠入深海的铁,锈蚀,却依旧沉重得不可撼动。


    “……有什么意义呢?都过去那么久了。”程月萤别开目光,轻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三个月。”梁灼突然说。


    “什么?”


    “你赔给我三个月。”他敛下目光,低声说。


    程月萤怔住了。


    梁灼没有移开视线,声音一字一句:“你不是说什么都不想欠我吗?那就还给我被欺骗的三个月。”


    “用你的方式生活,用你真实的样子待我。我只要三个月,不求你爱我,只要别再骗我。”


    空气仿佛静止了半秒。


    “梁灼——”


    “我不需要你给承诺,”他打断她,“不说未来,不谈过去,就三个月。”


    “然后呢?”程月萤喉咙发涩,试图冷静地回绝:“你就死心了吗?”


    梁灼沉默了一瞬,半晌,他低声自嘲地笑笑:“我不知道。”


    “也许我死心,也许我更放不下。”


    “但你说的‘桥归桥,路归路’,至少我想亲自走到那条分岔口,而不是被你推下去。”


    程月萤沉默。


    她不是没想过拒绝。


    可在梁灼眼里,她看见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一击即溃的示弱。


    她明知道自己该走,但脚像被钉在原地。


    门外传来一阵走动声,走廊有人说笑,玻璃墙后光影斑驳,程月萤怔怔地站在那。


    思索半晌,她咬着牙低声问:“你说话算数?”


    梁灼看着她,点头:“到期我放你走,不再纠缠你。”


    程月萤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然后点头:“好。”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两人瞬间收了声。程月萤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梁灼也没追,只是低头看她,喉结滚动了一下。


    梁灼压低声音:“我有些事要回港城处理,等我回来,我们该谈谈这三个月,要怎么算。”


    他顿了顿,“怎么开始,怎么结束。”


    他的语气像在谈合约,却透着股荒谬的认真。


    程月萤想了想,跟他斤斤计较:“怎么开始还要等你回来再算吗?我觉得还是口头协议达成之日起算比较好。”


    梁灼后退一步,看着她笑了,“你真的很适合当律师。”


    “多谢夸奖。”


    -


    梁灼是当晚的航班离京,像是故意多给她一些缓冲时间,好让她理清心绪。


    可时间越多,程月萤的心反而更乱。


    周末清晨,她在朋友催促的电话里才猛地想起,之前和朋友一起报了个周边徒步的团,说是去野外呼吸点儿新鲜空气。


    同行的还有几个大学里的好友,一个在法院工作的男生邹宇,和一个跟她同样进了律所的女孩子方彦,他们毕业后各奔东西,留京的也散落在各个区,见个面难如登天,程月萤也不好临时爽约,草草收拾了一下,换上冲锋衣,压低防晒帽的帽檐,坐进大巴时还有点懵,直到站在山脚下,一群人开始往上爬,她才勉强回神。


    北方的春意刚露头,风大,山虽然不高却有些陡,爬着爬着,一行人天都不聊了,苦大仇深的蒙头赶路,一路要戴口罩又得登高喘气,不一会儿程月萤的额头就出了汗。


    半山腰的观景平台成了临时休息站,阳光有些刺,程月萤站在角落里喝水,抬眼的时候却感觉隐隐约约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眉头轻皱,四下张望,全是些陌生人,没看出异样。


    而此刻的另一侧登山小路上,荣启铭正踩着石阶,手里还拉着个女生的登山背包。他看上一个小明星,暧昧了两周了,今天约出来爬山,谁知道遇上了一个大部队,小明星有点不开心,戴着墨镜,妆也花了,嗓子娇滴滴地喊累。


    他耐着性子哄了两句,抬头不经意视线一扫,突然整个人定住。


    那人站在观景台最边缘,长发挽了个低马尾,穿着最常见的黑色外套,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侧脸轮廓清冷又漂亮。


    隔了几年,他还是一下认出来了。


    程月萤。


    他倒吸一口气,站在原地发了几秒呆,下一秒低头发信息:你知唔知程月萤喺北京啊!


    那边梁灼隔了半分钟才回:怎么了。


    语气淡定得要死。


    荣启铭愣住,心说不对啊,你以前为这女人要死要活,现在怎么这么冷静?


    他又往那边看了几眼——有个男的在帮程月萤理水袋的吸管。


    啧,挺体贴。


    他八卦病又犯了,再也坐不住,忙又发:她好似有新男朋友咁。


    还像狗仔一样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这一次,消息刚发出去,对面直接秒回:你帮我看好她。


    荣启铭看着这行字,沉默了几秒,吹了声口哨。


    -


    下山的路线坡度缓了些,众人终于有闲暇的精力聊天,邹宇边走边抱怨:“今天晚上去不去喝一杯?我快被傻逼领导逼疯了。”


    方彦在旁边举手:“我这个周末不用加班,可以去,月萤呢?”


    程月萤心里也有事儿,点点头:“去吧。”


    他们常去一家藏在老胡同里的清吧,地方不大,隔三差五聚一次,约定可以轮流喝醉,其他人负责善后。


    邹宇跟的员额法官很不好相与,酒杯一碰就开始吐槽他的奇葩事迹。程月萤话不多,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喝,她喝得干脆,一杯接一杯跟邹宇碰,不带停顿,眉眼都不动。


    “阿萤别喝了,我一个人可拖不了你们俩。”方彦拦了一下,看着她皱眉:“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合伙人也发癫了?”


    程月萤摇摇头,把杯子放一边,没说话。


    喝着喝着邹宇接了个电话,挂断的时候表情不好:“操,这个点儿让我回去改个判决书,神经病啊。”


    但是牢骚归牢骚,发完还是得匆匆道别,穿着冲锋衣打车回单位。


    程月萤抬手叫服务员续了酒,方彦又想拦,她笑笑:“邹宇不在,你拖我还是能拖动的,让我再喝点儿吧。”


    她声音里的情绪太重,方彦一愣,收回了手:“你这是……失恋了?”


    程月萤酒劲一上来,就沉沉地靠着沙发背,脸颊有些泛红,她捂住脸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我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散场时,程月萤终于成功地把自己灌醉了。


    她喝得多,却依然安静,不哭不闹也不发酒疯,只是乖乖地垂着眼睛看脚边的地砖,像失了魂一样,谁牵她,她就跟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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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彦一手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叫车,临走时不忘朝服务员喊了一句:“麻烦帮我们把包拿一下,谢谢!”


    她正忙着维持平衡,程月萤又软得像没骨头似的贴在她身上,走出酒吧门口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一个人。


    男人身形高大,站在昏黄的门灯下,一动不动,仿佛等了很久。


    方彦本能地侧了下身,试图让开一点空间,语气客气:“不好意思。”


    对方没回应,也没有要进门的意思,视线穿过方彦,定定落在她怀里那个人身上。


    方彦抬起头,有些诧异。


    面前的男人五官棱角分明,气质沉静,西装衬衫领口微敞,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匆匆赶来。他站在夜风中,浑身都透着压迫感,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看着程月萤,眼神有些阴沉。


    “她怎么喝这么多?”男人开口,声音低沉而不悦。


    方彦愣了一下,警惕地将程月萤护得更紧了些:“关你什么事,你谁啊?”


    男人看了看她,没回答,只是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


    他把手机递过来,方彦低头看了一眼,屏保是一张程月萤的自拍照,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几年前的她,脸上还有些稚气,眼神懵懵的,鼻梁上一道浅浅的红痕。


    给她看完照片,男人开口解释:“我是她的……”


    他还没说完,程月萤靠在方彦肩上,听到他的声音,眼皮抬了抬。


    “梁灼……”因为喝酒,她的声音有些含混,“你怎么才回来……你的家太大了……我有些害怕。”


    空气骤然静下来,像是一颗石子砸进湖面,水面却没有泛起涟漪。


    沉默几秒,方彦看着眼前的男人露出了一个一瞬即逝,却无法被完全称之为开心的笑容。


    方彦低头看看怀里的程月萤,又抬头看看眼前的男人,眼神复杂。她想起程月萤这一路上的情绪反复,今天聚会喝酒也不像以前那样畅快,倒像在给自己麻醉。


    她试探着问:“你是阿萤的男朋友吗?”


    但是能让月萤闷头喝这么多,感觉像是出了什么问题的样子,让方彦没办法安心把好友交到对方手里。


    “她今天情绪不太对,喝酒也比往常猛……老实说,我不太放心就这么把她交出去。”方彦迟疑地说,态度很礼貌却不失坚定,“我没见过你,不好意思,为了她的安全,我想亲自送她回家。”


    梁灼闻言低低点了下头,没有争执,反倒是配合地走近一步,弯腰去接程月萤,动作极轻:“辛苦你照顾她,我送你们回去。”


    他抱起程月萤的动作温柔得过分,那是一种近乎熟悉到骨子里的轻巧,就像他已经习惯了她睡着后的重量,甚至知道她呼吸不匀的时候要托住下巴,别让她呛着。


    方彦取消了打车的订单,跟着他上了停在路边的迈巴赫。


    车厢内很安静,司机听到地址后沉默地发车,方彦坐在副驾,余光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向后排。


    程月萤靠在男人肩上睡着了,呼吸平稳,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男人一手托着她的下巴,一手环着她的腰,眼神却始终落在她脸上,没移开一分。


    那神情太过复杂,沉默、压抑,像是许久没见的人终于找回了自己失落的某部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程月萤住在离律所不远的一处高层公寓。方彦熟门熟路地输入密码开锁,梁灼抱着程月萤,一路送她回房,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到床上。


    程月萤睡得很沉,眉头微皱,像是身体不适,却还挣不开意识。


    梁灼半蹲在床边,低头看她,看了很久很久,才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轻声问:“是我让你这么困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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