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陈雪知满脸难堪之色,文芳依旧跪着,刘太后面色极冷地坐在主位上,见了陈月知进来才微微抬眸,“昭华,是你要安乐离宫的?”
这话虽是在问她,可语气中却带了几分不容置疑,显然是已经认定此事与她有关。
“是我。”陈月知没有否认,更是不屑在这种事上伪装。
“混帐东西!”刘太后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哀家说过,安乐是你妹妹,你若心存怨怼,不与她亲近倒也无妨,为何偏偏要生出这样恶毒心思来?”
陈雪知虽早已六神无主,可听了这话之后还是强撑着想解释些什么,“母后,此事当真是我自己的主意……”
可惜刘太后心里早已认定此事是陈月知的过错,更有文芳的话做了佐证,哪里还听陈雪知如何说,只起身向前一步道:“今日之事确实是你的过错,你好好与你妹妹道声不是,哀家就只当你有悔过心思,安乐又是个性子软的,不会同你计较。”
只是要她道个歉,听来确实不算难事。
可陈月知却只觉得有些好笑,“若是母后今日唤我过来只是为了让我道歉,那大可不必在此事上浪费心思了,毕竟我的性子如何,母后应当知晓的,我既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便是绝不会道歉的。”
说罢,竟是转身要走。
“站住!”刘太后怒喝一声,可顿了片刻之后,声音却又缓和下来,“昭华,母后记得,从前你不是这样的性子,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为何你偏要如此呢?”
陈月知脚步稍停,只道:“那母后可还记得,从前您,也并不这样唤我‘昭华’的。”
从前,刘太后都是唤她“小知”的。
后来她从南靖回来,刘太后便再不曾这样唤过她。
她想,或许是因为多了一个陈雪知吧,二人名讳中都有这一字,若是再这样唤,岂非古怪?
只是如此,却又在无形中让她退了一步。
陈月知忽地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深吸了口气,再未迟疑地出了殿门。
殿外,昨日夜里下的那一场雪早已停了,地面上残留的碎雪也有宫人清扫干净,只是地面依旧湿漉漉的,迎面有发冷的风灌了进来,让陈月知不由地打了个颤。
恍惚间,她忆起了在南靖的那段时日。
大约是因为那时候的她过得实在不好,所以在清醒时,她已经竭力不再去想起那段时日所发生的事,但此时,那些回忆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任凭她如何克制也无济于事。
南靖多雪,她被那些南靖的世家公子识破女子身份那日,也下着雪。
她挨了一顿鞭子,气若游丝地倒在了雪地里,伤口处的血潮湿黏腻地糊在了薄衫上,血腥味混着刺骨的冷风钻进了她的五脏六腑,连喘息都变的艰难。
那些个世家公子中好似有人说了什么,惹得其余人皆是哄笑起来,不多时,他们唤来侍从吩咐了些什么,侍从一边应着还一边止不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那是一种很古怪的目光,嫌恶中带着淫邪,满是恶意中却又似乎带着一些……同情?
她的身体沉得厉害,眼看着那几人步步逼近却也始终无法动弹。
那些人一步步靠近,甚至伸手要去拉扯她的衣衫,可就在他们的手要触碰到她身子的前一瞬,有人抬腿一脚将他们踢翻在地。
她仓皇失措地抬眸,恰好撞进那人眼眸中,她一怔,还未曾回过神,那人便已解下身上披风解下盖在了她身上。
一股暖意笼住了她冰凉的身体,微苦的墨香氤氲开来,她僵硬着身子往里边瑟缩着,雪色朦胧中,那人的眉眼却越发清晰……
甚至与另一张熟悉的面容重合……
徐朝。
陈月知深吸了口气,混着冷意的气息让她猛然清醒过来,她忽地轻笑一声,道:“不回常宁宫了,我要出宫一趟。”
柳枝原本便因着里间之事担忧不已,她知晓自家殿下或许表面看来并未在意刘太后所言,可听了那样的话,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
她心疼自家殿下,只是见陈月知神色自如,却也不好贸然开口劝慰,她向来是性子急的,这会儿却生生忍了下来。
但不曾想陈月知却忽然说要出宫。
“殿下怎么突然要出宫?”柳枝勉强挤出笑意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此时已过午后,殿下才刚从宫外回来,来不及回常宁宫一趟,却先半道被兰琴拦了下来,直接往重华宫跑了一遭,这会儿时辰已是不早了,殿下却还不曾用膳,却又要出宫去。
她实在有些捉摸不透殿下的心思了。
“去将徐朝唤来,就说我在重景楼等他。”陈月知并未解释什么,只令柳枝再去镇南侯府走一遭。
柳枝愣了神,“可……可徐大人不是还伤重未愈么?”
倒不是因着柳枝心疼徐朝,只是她今日一早方才见过徐朝,见他脸色惨白,显然是伤势不轻,而自家殿下对他的伤势好似也极为在意,甚至特意吩咐安排了宫中太医照料,此时却又忽然不顾他的伤势要将他唤至重景楼,这……
陈月知神色未变,似乎对此浑然不在意,她道:“往日那般抬举他,需要用他的时候,他也总该派上点用处。”
又转眸看向柳枝道:“你与他将话说明,今日,他就是再不想来也得来。”
她的语气淡淡,眸中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
柳枝不敢再多言,只得恭声应下。
陈月知到了重景楼时已至申时初刻,这个时辰重景楼的人并不多,她像往常一般去了楼上雅间。
一桌子酒菜很快送了上来。
重景楼的菜式不错,而酒水自然也不逊色。
今春新送来的梅花酿是旧年的雪水就着梅花酿成,陈月知素日不爱饮酒,今日却破天荒的令小二送上来一坛。
雪水清冽,梅花香气更是不俗,只是陈月知酒量不好,只浅饮了两杯意识便有些朦胧起来。
她从半开的窗子看向街边,在某处铺子上稍稍顿了顿,而后很快移步回了桌旁。
而此时,恰有人推门进来。
***
柳枝再度去了侯府。
徐朝养病的述景院只是镇南侯喻元青所居正院的偏院,其实是有诸多不便之处的。
昨日夜里将他安置在此处可以说是因着天色已晚,徐朝身上伤势也不轻,便就近安排在此处。
可到了今日,喻元青也并未再做安排的意思。
甚至在徐朝面前提也不曾提过此事。
他今日过来探望,表面上是来同他道谢,可言语中却却分明带了几分探究意味。
徐朝早已准备好说辞,自然能回答得滴水不漏。
但即便如此,喻元青眼底那几分犹疑却依旧不曾消解。
好在徐朝早知喻元青性子,知道这就是只老狐狸,所以眼下的一切也还算意料之中。
若只凭借着这所谓“救命之恩”就让喻元青彻底放下心防,那才是件古怪之事了。
眼下借着这个机会能够靠近这镇南侯府一步,便已经算是万幸,徐朝向来是能沉得住气的性子,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自然不会急于这一刻。
柳枝到了述景院时徐朝刚用过汤药。
陈月知吩咐的那位周太医方才已经给他瞧过,也看过他所用汤药的方子,说是这方子开得不错,便依旧用着,只是他眼角处有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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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伤,因为正在脸上,却比别处要更是要小心些。
于是又另外配了方子,道只要好生用着,定不会留下疤痕。
徐朝听着却觉得古怪,皱眉道:“周太医说笑了,徐某并非那般在意容颜之人。”
周恪却只一笑,“徐大人此言差矣,此事您或许不在意,可面上留了疤痕,总不是好事。”
徐朝一怔,不知为何,他听得这话却不自觉想起陈月知来。
她……会在意吗?
周恪并不曾觉察他神色有异,又问道:“徐大人以为如何?”
徐朝回过神来,掩饰般轻咳一声,道:“那就有劳周太医了。”
周恪道了句“客气了”,便下去准备药方了。
柳枝听了陈月知那话后已是彻底变了想法。
原本想着这徐大人好歹是受了伤的,就这般令他去重景楼作陪怕是不妥。
可后头一想,这徐朝向来是清高倨傲的性子,不说从前,只是昨日夜里的灯会,他便不曾应下殿下的邀约。
就因为他总是如此不识趣,桃枝与柳枝都对他甚为不喜。
只是陈月知从来不与他计较,她们便也不好说什么。
而这一回殿下却是将话说明了,不论这徐大人是否情愿,都必须来。
殿下身份贵重,既然有此命令,莫说是像徐朝这样初入官场的微末小官了,便是再往上提两个品级,只要殿下想见他,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从前便应当如今日一般,他若是不肯,就算是令几个侍从押着,也要将他押送至重景楼。
如此想着,柳枝微微抬了抬下巴,迈步进了述景院。
听得柳枝的来意,徐朝显然有些意外,“柳枝姑娘,并非徐某不想去,只是身上伤势还不曾好全,此时过去,怕是有些不太方便。”
他拒绝的话说得客气,身上的伤势自然也并非作伪。
只是柳枝既是打定主意要让徐朝去重景楼,又如何会因着他这些推辞的言语而妥协?
于是道:“这是殿下的命令,殿下既说了想见大人,还望大人不要推诿才是。”
徐朝神色一顿,却是想起昨夜的事来,他嘴唇微动,竟是应了个“好”。
他这般轻易应下,倒是让柳枝有些意外,她原以为徐朝定是不会愿意,不仅准备好了说辞,甚至特意从宫中多带了几个侍从过来,为的就是倘若徐朝实在不肯应下,便当真将他架上马车送到殿下面前就是。
可偏偏他竟就这般应了下来,反而让柳枝的诸多安排显得极为多余,甚至有几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味。
见柳枝迟迟不曾应答,徐朝便先开了口,“劳烦柳枝姑娘在门外稍侯,容徐某换身衣裳。”
柳枝这才回过神来,颇有些尴尬地应了声“好”,而后匆匆退出了门外。
片刻之后,房门再次被推开,柳枝下意识抬眸望去,徐朝已换上了一身藏青色袍衫常服,腰间以以玄色绦带束起,虽不见什么华贵配饰,可却自有一种矜贵气质,柳枝在宫中见过不少身份贵重的主子,此时却依旧止不住觉得眼前人竟有几分高不可攀之感。
从前她已至不明白自家殿下那样尊贵的身份,怎么偏偏就看上了这不识抬举的徐朝?
可到了这会儿,她总算是承认,这徐朝,当真是有些资本的。
因着徐朝确实受伤不轻,柳枝安排的马车便索性停在了述景院门前。
侯府距离重景楼并不算远,不到半个时辰,马车便已经停在了重景楼门口。
徐朝的伤并不在腿部,所以勉强还能走动,于是柳枝只小心看着,并未特意搀扶。
她将徐朝带到了二楼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