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村头一棵百年柳树上的铜铃响起。
那是村长要召集大家商议的信号。
因着昨日夜里已提前打了招呼,就算是担心小孩子恶作剧的大人们,听了此刻的铜铃声,也还是犹疑掺半地赶往村中的祖祠。
村长姓柳名泰,已至花甲之年,为人和善,是当前村里辈分最高的,也是大家一致推举出来的,村民们都尊称他“泰老”。
而每年,只有除夕、立春、清明、中元这四个固定时节,村人会在祖祠中行跨年、拜农事、祭祖、拜亡人之礼外,鲜有额外的聚会。
一是因泰老不喜那表面功夫,二是因这扶柳村不甚富裕。众人都忙着耕种果腹呢,没那闲工夫搞些什么一言堂、茶话会。
那祖祠也甚是简单,不过是比村塾略大了点,宽约三丈,长约四丈,但却是个用土砖垒的、四墙围合带屋顶的大厅。
厅堂正中有一桌案,上面摆着农神后稷的泥像,还有数个祖宗排位。
祠堂内,泰老早已端坐于首位,其长子在身侧服侍,柳依依和付荣付萍则在下位站着。
眼见着,屋内来的人越来越多,将原本空荡荡的大厅挤得放眼望去,皆是人头攒动。泰老父子交换了个眼色,让其长子代为清点起人数来。
“父亲,村中五十三户,有三户未到,其余各户,均有人在场。您可以开始了。”
泰老听完,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轻敲了几声。屋内顿时一片寂静,都好奇地盯着前方。
泰老见众人甚为配合,也抚须笑道:“今日喊大家前来,自是有桩喜事。事关众人,还请诸位稍安勿躁,听我慢慢讲。”
众人一听,瞬间又交头接耳起来,屋子里顿时又嗡声一片。
泰老面色一顿,又杵了几下拐杖,屋内众人这才消停点儿。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慢悠悠说道:“这喜事嘛,是村里要建制糖厂。而这盈利嘛,每户均可分摊。”
众人听完,均是喜笑颜开,又忽然乱做一团。
柳依依担心以泰老这语速,怕是讲到天黑也说不完,忙上前请示了一番,得了对方应允之后,方才站到堂前,朗声说道:“众位乡亲,请先听小女一言。”
堂下众人见突然换了人说话,更是疑惑不解,又担心漏了什么关键之处,忙都噤了声。
柳依依见目的已达到,便继续说起来。
“想必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我在镇上开了个糖果铺子,试了试水,生意还不错。眼见着打开了局面,便想回报各位乡邻多年的照拂,献上这制糖方子,在村中建一座制糖厂,以作各位辛勤劳作的补贴之用。”
见听者渐露喜色,她忙话锋一转。
“当然,这建厂之事颇费些花销,我也不知各位乡邻是否有意参与此事。若是有意者,可先投一份银钱,以示诚意。”
见有人面上喜色渐凝,她又连忙补充说明。
“每户均可投,上限一两,下限百文。糖厂每三月算一次利钱,按投银比例分红。还可去厂中务工,不过只限十人,工费月结,算入厂中成本。所投银钱,一年后方可退,退出后无分红和务工资格。”
“我说哪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原来你是想让我们投钱!”一个妇人听完,瞬间不乐意了。
柳依依见有人跳出来反对,早有准备。
她扬着笑脸,和声道:“若想让母鸡下金蛋,也得先有只鸡不是?您不投钱,可不就等着大风里捡钱嘛。再说,我这方子,早晚都会公之于众,大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若是都不乐意,我也可以先去别村问问,就算是把方子直接卖了,也有一堆人在后面等着呢。”
有人听完,觉得柳依依说的有理,忙数落了刚刚发话的妇人几句。妇人瞬间皱了脸,缩到一旁。
“你这糖厂,真那么挣钱?你不会一分不掏,尽想用我们投的吧?这万一真弄垮了,我们找谁说理去。”一个壮汉梗着脖子喊道。
柳依依从怀中摸出一张百两银票,刷地抖开,给前排的人仔细观看。
而后笑道:“这便是我和付家兄妹三人近两月的盈余,我们也会全数投下,按比例分红。这位大哥,您觉得,跟种田相比,怎么样呢?”
堂下惊呼声一片,有人立马算起账来:“哎呀,若是一直这样,那投一两银,等三个月不就回本了?满一年,就是三倍呀!”
这般暴利,他想得可真美。
柳依依不由出言纠正:“一年三倍我可不敢保证。这偌大的糖厂,可不似我三人的小作坊。建厂之资,诸位务工之资,皆从中分摊,前期盈余未必仍能保持此等水准。”
但也不能不给对方一点甜头,不然建厂这事也白谋划了。
她终是将话说得灵活了些:“不过若诸位同心,一同好生经营,想必半年之期后,拿回一半,应是无甚问题的。”
“半年翻一半,一年就回本,那也是不错的买卖啊!还有工钱可拿。”有人又激动起来。
“那你自己的店呢?就不开了?”又有人提出疑问。
“我那店,自然还是要开的。不过我也从这糖厂中订货,定价嘛,因是我自己的方子,我求个八折,各位没有意见吧。诸位若也要买,投银者可按九折计。余者,皆按全价算。”
柳依依大方承认自己要求折扣的事情。
众人一听,这价差也就一成,自己的仍比外面便宜,也没有太多异议。
有人却是听出了弦外之音,试探道:“我们也可以买卖?”
柳依依笑了:“你们自然可以买卖,不过若散买,每月限量百支。若自行经营店铺,也需挂上‘柳氏糖饴坊’的牌子,虽不限量,但货源均视糖厂供应所定,我也不例外。”
随后,她又耐着性子细细解释。
“为免影响彼此生意,开店之所,每县最多设一处,总共也是十个名额,我不在此列。欲开店者,需向糖厂交一份买方之银,纳入红利中,我亦相同。至于具体金额,可以日后再一起商定。”
一堆人还在默默消化今日的诸多信息,有人又按耐不住,质疑起来。
“为什么只让我们开十家店,你却不受限?万一你多开了分店,挤垮了我们呢?那买方子的钱,不就又打水漂了?”
柳依依听到这话,有些变了脸色。她没想到,她所言至此,还有人怪她没有做到绝对公平。
她不禁拧眉道:“这货源皆是糖厂所供,我开多了也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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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货,又有什么好处。总不能你们开十家分店,我一家也多开不得吧?”
她顿了顿,又道:“再说了,我这是想着和大伙儿一起做营生,但各凭本事,什么叫我挤垮了你们?若真要这样,我何苦喊大家前来,听我说这番话。”
最后,她自觉自己情绪激动,强压着恼意说出了自己的考量。
“那买方子的钱,算是买个开店资格,收益都分了大家,我又没有独占,怎么又能怪到我头上?真要闹得遍地都是糖店,‘糖不如沙’的地步么?”
付荣付萍听柳依依如此被连番被针对,也有些始料不及。他二人早有心相帮,想上前说话,却见泰老突然从椅中站起,敲得地板震天响。
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气得面色通红。他手持拐杖直指众人,吹胡子瞪眼,怒喝出声。
“这糖厂都还没建起来呢,你们就开始操心这个钱那个钱的,还想着开店?哼,这八字都没一撇呢,肖想个啥?若不是柳丫头愿意把糖方子献出来,为大家谋福利,我老头子才不费这些心呢!”
许是骂得有些急了,他一下子有些发晕,忙又跌坐回椅子上。
等喘了口气,他继续道:“瞧瞧你们一个个的,平日里都勒紧了裤腰带,死命干活,和和气气的。这有过好日子的机会来了,又个个针锋相对,处处怀疑。我一个快作古的人听了,都替你们害臊。”
语毕,他转向柳依依,声音甚是无奈。
“柳丫头啊,别说了……走吧,走吧。就当啊,没有今天这出事,你拿着你那方子啊,去别处挣钱去吧,别操这些人的闲心咯!”
泰老说完这话,对柳依依连连摆手,摇着头,扯着自家儿子的衣袖,就要回去。
柳依依忙上前搀扶,怕真把老人家给气出个好歹来。
人群中有人挨了一通骂,似也清醒了些,面带羞愧地连声说道:“泰老,您慢点,别气坏了身子。”
顿时,其余众人也随声附和。
一时间,祖祠内关心之语此起彼伏,气氛缓和不少。
有了村民的劝慰,泰老也没真走。
他坐回椅子上,双手杵着拐杖,偏头看向一侧,吹着胡子,却不说话。
柳依依见自己自信满满提出的想法,竟然演变成这样一场闹剧,心中也有些懊悔。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她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走。
她看泰老已无碍,便又往前走了几步,脆声道:“这事大家想做、还是不想做,表个态吧。要参与的,可去付荣那儿登记,三日内把银钱交上,过期不候。不想参与的,也无碍,自可先行离去。”
无数个黑压压的发顶,又开始左右晃动,却无人离开,祠堂中开始渐渐分作几团。
不过一会儿,便有人率先出来,走向付荣。
柳依依心中松了一口气,刚想找个地方歇歇,堂下却又有人出言不善。
“这么着急让我们交银?嘁,你一个小丫头,若突然卷了银钱跑路,或是糖厂建到一半停下来了,我们又去何处说理?又有何人能为你作保呢?”
众人听此言论,均是一顿,连走向付荣的人也停了下来,面面相觑,又都看向柳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