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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天落雪

作者:梧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里屋的光很暗,窗户也都紧闭着。


    暗红的血溅上徐宜的眼睛时,曹闽怒目看着她,八角胡子翘起来、唇微微张开就要说些什么。


    她便又加深了这一刀。


    等到曹闽毫无声息的时候,她才松了手,缓缓拔出匕首来。


    身上原本就已担了两条命,即便她杀了这位在京中颇有威望的郡守大人,左右不过一个死字。


    这位郁长吏也只会秉公办事,顶多就是折磨她以谄媚那些曹闽在京中养的权势们,不过大难临头各自飞,或许那些人对曹闽的掌控早有不满。


    杀了这位郡守,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不过她想不清楚的是,郁故行为什么非要让她杀掉曹闽?


    既然早就对民间宣布清和的郡守大人已经死了,那他明明可以暗中抹了曹闽的脖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给解决掉。


    为什么……要让她知晓这些事?


    “做得很好。”那熟悉的温柔嗓音又来了,只是在封闭的里屋中显得有些沉闷。


    言许过去常常这样夸她。


    尤其是在教习她读书、识字、作画的时候,无论她做得怎么样,他都会弯起眼睛说做得很好。


    他也很会利用“做得很好”这句话来驱使她。往常在槐里,徐宜认为只有上山打猎才能赚来银子,读书识字一事她概不关心。


    但即便她做得再差,言许还是会温和含笑地说一句做得很好,是他的教法不得当。


    又在贬低自己,徐宜那时便反驳他,“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不愿学,你的教法没有问题,只是不适用于我……而且我对书画一事并没有兴趣。”


    言许还没有去京中之前,曾是槐里最好的教书先生。


    书画一事他最是在行。


    他只是摇摇头,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有些委屈、执拗。


    “还是我教的不好。”


    脸上一阵发热,徐宜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徐娘子这刀法很不错。”郁故行看着曹闽身上的伤口,挑眉笑说,“是你死去的夫君教的么?”


    这句话又将徐宜给拉了出来。


    几乎是每次,她快要将他当作言许的时候,这位郁长吏便会适时地点醒她,随后告诉她自己并不是她死去的夫君。


    究竟是他暴露了本性,还是故意为之?


    明明是他有意无意地说出那些话、专门为她作画,不仅如此他还穿了那件青灰色的长裳……


    到最后却要打破徐宜的幻想。


    徐宜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张口问:“郁长吏方才说的看我表现是什么意思?”


    郁故行笑了下:“徐娘子知道淮安王府吗?”


    听了这句话徐宜猝然睁大了眼睛,脸有些发白,她语气有些不稳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砍断王屠夫的手,再杀死了他,如此对待一个屠夫,”郁故行叹口气再说。“总不至于又是为了你那死去的夫君罢。”


    看来他是将自己的身世和经历完完全全地调查了个遍。


    前几日她在清和郡的街上看见过,淮安王招收马奴的消息。时隔四年,淮安王又豢养了大批的驽马。


    徐宜张口欲言好几次,舔了舔唇说:“郁长吏想让我去……淮安王府做马奴。”


    郁故行看见眼前女子那双漆黑明净的眼睛轻怔了会,随后又弯起唇角,似笑非笑,“徐娘子果然聪明。”


    “多久启程?”淮安王府在京中,离清和郡还是有些距离,她少时曾去过那里。


    “或可今晚。”


    徐宜:“我要去见见沈大娘。”


    “可在下怕你逃了。”郁故行故意笑了下,说出自己的顾虑。


    “长吏府不是有那么多侍卫?”徐宜皱起眉,有些恼。“郁大人随便派些人监视我不就好了。”


    “那些人我都不放心。”


    年轻公子舒展眉目,凑近了说:“不如由我亲自陪徐娘子去罢。”


    徐宜:“……”


    她迟疑了下才回应:“好吧,只是到时候郁大人别怪我。”


    “不会。”郁故行继续说,“徐娘子快些回去整理罢,我在长吏府门口等你。”


    徐宜的手沾上了不少暗红的血,此时还微微颤着,就像秋日即将要枯死的蝶。她的唇色也微微泛白,没再去看郁故行,也没再回应,只是转过身一股脑地往屋外走。


    她走的很慢。


    站在她身后的公子眼眸微眯,一错不错地目送她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庭院之中。


    *


    马车骨碌碌地驶过清和郡,到了进入槐里的山路上,车中略有些颠簸。


    徐宜坐在马车的窗前,紧闭着眼,唇色依旧泛白。


    淮安王府。


    她在心中默念这四个字。


    少时姨父姨母嫌弃驽马晦气、笨拙,便将她的那匹驽马卖给了言家,彼时恰逢淮安王府的人购买驽马,于是言家就将驽马拱手相送给了淮安王。


    可淮安王大肆搜寻驽马不是为了饲养、利用它们,而是为了取乐。


    永光三年,北方戎人侵扰许朝边境,北次山下的好些村民都沦为戎人的玩物,死伤惨重。


    朝廷便派了淮安王前去征战。


    可戎人到底习惯骑战,驽马是他们主要的坐骑,他们将许朝兵绕得团团转。不出意料的,淮安王吃了败仗。


    此消息传入京中,天子震怒,淮安王作为败军之首领自然逃不过责罚。


    自那时淮安王就对驽马深恶痛绝,他便在民间大肆搜刮、购买驽马,然后在淮安王府中慢慢折磨它们。


    王府中就有专门的屠宰场。


    徐宜养的那匹驽马就是在王府中被人剜去了双眼、砍断了马蹄。


    若非她去得及时,驽马早就被剥皮削骨、拿去泄愤了。


    她的驽马被卖时,她偷溜进了淮安王府,曾亲眼目睹驽马被杀死的惨状。


    恍然间她又看见了那片血色。


    “我们到了。”清透若水的声音响在头顶,徐宜倏然抬眸,正巧看见郁故行那双熟悉的温润眸子。


    因着身子无力,徐宜下意识扶住他的手,缓缓撩开帘子,走了下去。


    放眼望去,砚山一片新绿,阳光破开阴霾洒下来,汩汩的山泉水上面一闪一闪地跃着亮光。


    山腰上伫立着一间孤零零的屋子。


    言许死后的这三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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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实很少待在槐里乡,要么是在清和郡做零工,要么便是在沈大娘家中,她很怕回到那里去。


    即便是现在,她也怕。


    即便她就快要去京中的淮安王府,之后或许回不来了,她依旧不想进去。


    长睫略微有些湿润,徐宜敛了眉目,将郁故行往另一条路上引。


    沈大娘的家住在山脚下。


    等到了门口之时,徐宜停住了,轻声问他:“郁长吏还要进去吗?”


    话语字句像是在与他商量,可眼前女子的语气却是不善的。


    郁故行失笑,转身走到到了屋外不远处的大树下,再对她说:“那我在屋外等你。”


    徐宜松口气走前几步,就要抬手叩门之时,背后忽地传来一道响亮、高昂的女声。


    “你个薄情郎!拿命来!”


    沈大娘胳肢窝里挟着一把大扫帚,正怒气冲冲地往站在树下的年轻公子跑去,仿佛当真是要将他给打死的架势。


    “沈大娘!”徐宜连忙放下锁扣,跑下长阶就要去制止她。


    但沈大娘根本就听不见了。


    于是徐宜只好唤:“郁长吏,快闪开!”


    郁故行却不慌不忙地,在沈大娘的扫帚就要打下来的一刻,侧开了身子。


    徐宜松一口气。


    “你这薄情郎,还敢躲?”沈大娘怒极反笑,她没有达到目的,扛起扫帚就要继续打下去。


    “你知道小宜在家等了你多久嘛,我就知道你没死,你个薄情郎、负心汉……”沈大娘颇为咬牙切齿,“还敢假死,真是见异思迁、薄情寡义!”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中洒下来,灰尘飘的满天都是。


    郁故行边躲边说:“或许大娘……你认错人了。”


    “咻”的一下,一棍下去。


    沈大娘吼道:“还在狡辩!”


    郁故行偏头躲过,此时徐宜从身后抱住沈大娘,扣住她的手,扫帚就掉在了地上。


    沈大娘初开始还在反抗,转过身来看见徐宜的面容就慢慢安静了,声音变得和缓:“你这丫头,拦我做什么。”


    “那言三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念这么多年啊……”


    徐宜没应。


    蓦地感受到身上一阵温暖,原是大娘抱住了她,大娘苍老的声音又有些哽咽。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三年前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沈大娘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定定地看着徐宜,哽咽道:“不过好在郡守死了,言不许现在回来了,要对他怎么样,都听你的。不要怕,大娘我来替你撑腰!”


    徐宜轻声:“大娘……”


    “你这小子还不快过来道个歉!”沈大娘扭头又喊。


    徐宜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年轻公子,他闻言只是略挑了下眉头,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随后开始慢悠悠地抚弄乱掉的前襟。


    “……他不是言不许。”


    徐宜清清嗓子,继续说,“他是清和郡新来的长吏大人。”


    “可他他他他他……”沈大娘扭头再仔细看了几眼,仍是不信。


    “可他分明跟你那死去的夫君长得一模一样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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