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玥很难过,她在慧明雅集外来回踱步了好久,不知该怎么和宛宁说,尤其看到宛宁从画纸上抬起的眼眸,承载着希冀,她喉间一闷,愧疚道:“宁宁,对不起……”
宛宁其实对谢玦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他曾说过,若是再惹出祸事,他不会保她,也对,他是圣上器重的臣子,是朝中的肱股之臣,也是六公主的亲表哥,自然是偏着六公主的,何必为了她去费心巴力呢。
可是,眼中还是藏不住的失落,让她勉强扯起来的笑意都充满了苦涩和无力,她清了下嗓子,故作豁达:“没关系的,我自己也能画的。”
梵玥也在一旁的书桌坐在,让半夏研墨:“我也帮你画!”
谢璃看着宛宁明明很无助,却还要强颜欢笑不让梵玥担心,心痛极了,忽然,他想起来最近听说张寅在京城,他猛地燃起了希望,却不敢告诉宛宁二人,怕她们生了希望又失望,便道:“我去找一些相熟的文人墨客想想办法!”
梵玥心头一紧:“这件事……”
谢璃道:“放心,这件事不能声张,也不能请旁人代笔,我只是想问问他们作画上的事。”
其实他想问问他们是否知道张寅人在哪,若是能找到张寅请他再画一张,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他这样想着,一刻也不耽误地出门去了。
宛宁看着谢璃兄妹这样帮自己,即便害怕心里还是很暖的,也不多想,只一味临摹,画了一张又一张,可即便她临摹的再像,又怎么和国手大师比呢,三分神韵都画不出来……
月上中天之时,她已经画了两幅了,心却一点一点往下沉。
梵玥却是连一幅都没画好,她在作画一道上实在是没有半点天赋,气馁道:“宁宁,我去帮你做些夜宵吧。”
宛宁感激道:“我正饿呢,谢谢玥玥。”
一听宛宁正需要,梵玥顿时觉得能为她做些事,高兴满足地带着半夏去了。
等她一走,宛宁勉强堆起来的笑容落寞下来,出神半晌,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提笔。
流霞重新给宛宁掌了灯,亮起来的光映入一抹黑影。
宛宁抬头,就见画好的佛像被人提起,擦过画纸边缘,宛宁看到了姜至那张神采倨傲的脸,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想不到你还会画画,似模似样的。”
宛宁不想去猜他是真心夸赞还是讽刺,没兴致与他唇枪舌剑,低头继续作画。
被冷落无视,姜至没有恼怒,悠闲地在对面的书桌上坐下,语声盎然:“不过即便你临摹的再像,也是无用,你该不会天真的认为能画的一模一样,就成了?”
宛宁停下笔抬头看向他:“你究竟想怎样?”
姜至挑眉:“我能帮你。”
宛宁微愣,用他的话反驳他:“我没那么天真。”
姜至勾唇一笑:“想出临摹这样的事企图蒙混过关,你还不天真?”见宛宁恼了,他才道,“若是我能帮你找一幅张寅的真迹呢?”
宛宁怔住了,过后才反应过来:“你少胡说了,六公主说了这是唯一一幅。”
“那是她不知道,其实这幅佛像图,有两幅,一幅是在万相寺供奉由光善大师开光赠予太妃的,就是你这一幅,还有一幅再姜老夫人那。”他目光灼灼地凝注宛宁,“也就是我的祖母。”
他一跃而起,绕到宛宁身后,俯身而下,按住了一旁的画纸,侧目看她,语声低沉难得的认真:“如何,可要请我帮忙?”
这一刻,近在咫尺地看着她,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看着她颊边的发丝,他有一种轻抚的冲动。
宛宁握紧了笔,看着弄脏的真迹,心突突直跳,半晌,她重新抬眼,直视姜至,樱唇轻启:“不要。”
姜至已经胸有成竹的神色猛然一滞,以为她没听明白:“你没听懂?”
“听得很明白。”宛宁点头,莫名乖巧,眼底却是决然。
姜至倏地站直了身子,顿生有一种暴戾:“你是笨蛋吗?只要你求我帮忙,你立刻就能拿到一幅真迹,让六公主吃瘪。”
宛宁凝视他,尽是不愿妥协:“我不愿意。”
姜至气得语塞,烦躁地走到她跟前:“你愿意让梵玥帮你,愿意让谢璃帮你,为何不愿我帮你?”他自己都没有听出语气里的介意。
宛宁道:“因为他们是真心的,你却是想要看我的笑话,以便日后拿捏我,我才不要。”宛宁偏过头去。
“难道我就不是……”姜至急切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心跳乱了。
宛宁转过脸疑惑地看着他,气鼓鼓地振作:“我才不会被你们看扁。”
“你一定要这么骄傲吗?你知不知道一旦被当众揭发你这幅画移花接木,后果是什么?”
宛宁道:“那不是遂了你姜小郎的意吗?你不是看我很不顺眼吗?”
姜至气滞,盯着她良久,狠狠丢下一句:“蠢货!”气得拂袖而去。
宛宁被骂的胸口一闷,眼眶一热,满腔的委屈和害怕侵袭而来,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打湿了画纸,哭了好一阵子,抬手抹去眼泪,重新换了画纸,重新提笔,才画几笔,又抬手抹泪。
谢玦站在柳树下,月光照进他深不见底的眼里,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看着宛宁泪眼似珍珠地掉下来,本要离开的他竟提步上前。
听到沉稳的脚步声,宛宁以为姜至又回来了,慌忙擦去眼泪抬头看去,猛地一滞。
见是谢玦,而非姜至,不知为何,她强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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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绪顷刻瓦解,鼻尖一酸,嘴唇一抿,眼中又蓄起泪来:“表哥……”那声音闷闷的,软软的,一点也没了之前的神采。
谢玦凝视她一眼,拿起她临摹的画像端详,语声轻浅:“为何不接受姜至的帮忙?”
宛宁垂眸,闷着声音却是倔强:“君子不受嗟来之食,人家要饿死了还不要别人施舍呢,姜至讨厌我,却来帮我,不过是施舍,我才不要他假好心,日后都低他一头。”
谢玦放下画,看向她:“你倒是有骨气。”
他的语气平淡,宛宁听不出来他是夸赞还是讽刺,遂自作主张:“就当表哥是夸赞吧。”
闻言,谢玦又看了她一眼:“光有形似,神韵差之千里,明日你当如何?”
宛宁虽然知道自己差得很多,可听到谢玦这样说,还是打了个冷颤,强撑道:“我知道我临摹的不像,但我尽力弥补了是我的态度,太妃要生气是理所当然的,明日我会主动认错的……”她说的豪气,可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睁着眼睛试探地看向谢玦时尚且留有稚气,她吞了吞口水,“太妃信佛,宅心仁厚,应该不会砍了我的脑袋吧?”
刚好一阵晚风拂过,明明是夏夜里,宛宁还是打了个哆嗦。
看着她倔强又害怕的模样,谢玦意味不明地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置可否地起身,拂过衣摆,看向她圆滚滚满是希冀紧张的眼睛,难得起兴:“难说。”
石通站在几尺外,目瞪口呆,刚刚公爷是逗弄了一下表小姐?他不确定,却实在心惊,尤其在看到谢玦离开时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他又揉了揉眼睛,摇摇头,心下连连否认。
不会的,他家公爷可是最端方沉稳的男子,怎会一本正经地去逗弄一个小姑娘!
宛宁整个人呆住了,心慌地手指冰凉,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连夜逃走?可是,万一逃了朝廷下通缉令怎么办,她这么年轻可爱美丽,难不成就要做通缉犯吗?到时候她的画像和凶神恶煞的江洋大盗放在一起吗?
“呜呜呜呜呜……”
梵玥盯着厨娘做了好几样点心回来,就看到宛宁坐在蒲团上哭得梨花带雨,惊慌地跑过去抱住她:“怎么了宁宁?”
宛宁哭道:“我不要和江洋大盗的画像放在一起……”
嗯?江洋大盗?梵玥愣住了,以为宛宁是画画画糊涂了,拉着她坐下吃点心边道:“别想那么多了,明日等交了画,我和二哥会为你求情的,太妃很疼小辈的,你别太担心了,嗯?”
听她这样说,宛宁还是心里不详啊......
她却不知姜至从离开国公府后只觉得气炸了,邀了纨绔好友喝酒,可宛宁那张倔强含泪的脸总是挥之不去,忽然他扔了酒坛子,快马加鞭地回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