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表哥逐渐疯批》
1. 初遇
两日前,宛宁收到了姑姑的来信,说是思家心切,想接她去京城定国公府住一段时日,聊以慰藉。
正是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的时候。
宛宁也很思念姑姑,也想去京城。
宛中鹤虽不舍,却也道:“阿宁啊,你姑姑嫁去定国公府三年,三番两次差人送信来接你去,那时你还小,爹爹很是不舍,但如今你已年十六,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京城满地金贵,总是比朝夏这富庶之地还能人辈出些。”
若非宛宁的姑姑他的妹妹另寄了一封信给他,说是京城好儿郎多,选择也多,将来若是宛宁嫁在京城,她们姑侄也有照应,宛中鹤用了一晚的时间,将朝夏的好儿郎都筛选了遍,实在没有中意的,末了只能叹息一声,让宛宁收拾行囊。
宛中鹤凝神道:“你姑父是定国公府的二爷,定国公府门庭显赫,又是皇亲,如今的定国公大权在握,来往皆是显达,我不得不提点你几句。”
宛宁一双清亮如星的眼眸仰望着爹爹,眉眼噙着一丝娇,认真点头:“爹爹请说。”
宛中鹤又是一声叹息,指向房间中名贵的陈设,颇有些骄傲:“你瞧瞧咱家这富贵,便是几辈子也花不完的,所以,爹爹不求你找个富贵人家,最好穷一点,这样你便高他一头的,其二,你将来的郎君不能是大官,权势太大,若是欺负了你,爹爹将来只怕护不住你。”
宛宁听着有些懵,她以为的“提点”是让她处处小心来着,没想到是择婿标准......宛中鹤看着女儿姝丽绝色的美貌,突然眼神一正。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将来的夫婿,定然不能与你有五岁年龄差,你性子这样调皮,年纪大的哪里懂你小姑娘的意趣,懂你这个小姑娘在想什么呢......”
宛中鹤温柔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宛宁想起她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听说她的母亲也是个绝色美人,当年就是嫌弃父亲年纪大,不知情识趣,所以当宛宁还在襁褓时,就丢下他们父女跑了。
宛宁看着父亲,心底一痛,她伏在父亲的膝上,乖巧道:“爹爹放心,我不喜欢年纪大的。”
语声娇柔婉转又乖巧,真是让铁石心肠的人也软了。
宛中鹤爱恋地轻抚着宛宁的头发:“阿宁啊,你可是爹爹最宝贝的了。”
这时外头下人急切的声音传来:“老爷!外头的银子和粮食都发光了,还有一半的难民呢!老爷要开银库粮仓吗?”
宛中鹤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宛宁不设防跌进了一旁的软榻里,愣住了,不是说她是最宝贝的吗?
只见她爹爹皱起了眉,来回踱步良久,咬牙狠狠道:“开!”
紧接着又是一道:“传令下去,从即日起,府里上下每日三餐不得超过三道菜,且只能有一道荤菜!把今晚上炙烤肘子也撤下去吧!”
宛中鹤是个富甲一方的大善人,但却是个小气的大善人。
宛宁一听炙烤肘子被撤了,哀嚎一声:“我的炙烤肘子!”她就要追上去,谁知一声“哎哟”,她猛地从软榻滚了下来。
“小姐!”一旁传来惊呼声,贴心丫鬟流霞把宛宁扶了起来,“小姐,磕着没有?又做梦了?”
流霞扶着宛宁坐起来:“还在想炙烤肘子呢,那日老爷虽然不让上,你还不是偷偷去小厨房吃了?”
“炙烤肘子?”宛宁打着哈欠,眼中闪出泪花,“我们不是要进京了吗?哪里来的炙烤肘子?”
流霞“噗嗤”一笑,替她整理发髻,珠花:“还‘要’进京呢?咱们已经进京了!”
语出惊人,宛宁顿时清醒了,连忙掀开窗帘,看到一大片的荷花池,又是一愣:“这是哪儿?长安的繁华长街呢?”
“这里已经是定国公府的西门了,真是气派啊,连西门都连着这一大片园子,还是独院,不愧是长安数一数二的贵族府邸,姑小姐嫁的真好。”
流霞还在感叹,突然头上被敲了一下,她捂着脑门回眸,对上宛宁气呼呼的目光:“不是让你进京叫醒我的嘛!”
“冤枉啊小姐,我叫你了,你让我别吵......”
宛宁泄了气地趴在窗户上,嘟着嘴叹息一声,但是很快就调节了过来,反正她人已经在长安了,要逛遍长安城还不是早晚的事情,她立即又神色明亮了,问流霞:“我们为何要走西门?”
流霞道:“好像是正门来了好几位气势赫赫的大人求见公爷,门房便请我们从西门入了。”
“公爷?听说他比我姑姑的年纪还大呢。”
流霞忙道:“那也才二十有四呀,定国公可是一等国公,封太子少师,吏部尚书,内阁次辅,有柱国之石的美誉,听闻当年硅历之战,敌众我寡,大军压境之际,公爷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取敌将首级,立下一等战功,至今令硅历国俯首称臣,乃百姓津津乐道呢。”
宛宁惊奇地瞪大眼:“你都从哪听得?”
流霞骄傲:“自然是茶馆啦。”
宛宁挑眉揶揄:“哦~你那点月俸都赏给说书先生了。”
流霞立即耷拉眉眼,伸手双手来,可怜巴巴:“求小姐再多赏我些银钱吧。”
宛宁哼了一声,拍她的手:“平日里这个赏你那个也赏你的,还哭穷呢!”
流霞嘻嘻一笑。
马车停了下来,宛宁起身,才走出车门,眼见着前头一个东西飞来,直直撞上了她的发髻,撞得她身形一晃,幸亏被身后的流霞扶住,就见发髻上的发簪和“凶器”一起掉了下去。
“什么人!”流霞以为是暗器,慌忙护住宛宁喊了一声,又见另一个东西从她们头顶飞过,看样子是个木头做的小鸟,稳稳落在马车旁。
宛宁看着地上的木头鸟,就听到一声爽朗的声音由远及近。
“哈!我赢了!我终于赢了你一次!”
紧接着是一道不服气的冷哼:“若非半路杀出个人头,我又岂会输?”
人头?那倨傲的语气让宛宁闻声不悦抬头,就见两匹高马朝她骑来,一瞬间宛宁与马背上的两位少年目光相接。
云层如丝如絮,从他们头顶飘过,两位少年皆是一愣,只见宛宁站在车架上,衣袂翩翩,恍若神仙妃子一般,飞进了谢璃的心田。
谢璃恍惚一瞬,笑意自唇角蔓延,欢喜夺目而出:“你是小婶婶的侄女对不对!我是国公府的二公子。”
宛宁讶异,清亮的眼睛望向他,在初夏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看着俊俏的少年喜乐的模样,不禁也染了一抹笑意,如冰天雪地里盛开的牡丹花。
“是。”
谢璃听到她的答案,心中一喜,见她的笑容又是一呆,情不自禁道:“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你一来,我就赢了在野!”
旁边传来一声冷哼,宛宁移目望去,只见另一位少年扛着马鞭,桀骜不驯的脸上噙着一抹冷笑,十分英俊轩昂,却带着攻击力。
姜至凝视着宛宁,凉凉道:“你可真是我的灾星啊。”
宛宁不悦地皱起眉,谢璃顿时维护心切低声道:“在野,别胡说。”他跳下马,走过去,朝宛宁伸出手腕,真诚而笑,“我叫谢璃,字少禹,姑姑一早就等着你来了。”
宛宁犹豫一回,搭着他的手腕下车,嫣然一笑:“我叫......”
“宛宁,我知道,你比画像还好看。”谢璃迫不及待道,看到宛宁眼中的疑惑,他朗声一笑,毫不扭捏,“小婶婶那有你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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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宁不是拘束的姑娘,闻言也是盈盈而笑。
“认亲结束了?”姜至冷冷打断他们,已经走到他们身边,捡起了地上的木鸟和发簪,是一支海棠朵朵的珠花,他将木鸟递过去,“哝,打算怎么赔我的木鸟?这可是京城最有名的匠木师傅所制。”
宛宁想说“那这位师傅的手艺可不怎么样,这么一来就坏了”,可她初来乍到,抿了抿唇还是忍住了。
谢璃又紧着解围:“我赔你就是!”
姜至瞥向谢璃,眸光无端闪过一丝恼意:“与你何干?”
宛宁不知对方底细,不想纠缠,便道:“流霞。”
流霞立刻拿出一袋钱,沉甸甸地交到了宛宁手中。
“我想够了。”宛宁伸出手,轻描淡写。
看出宛宁隐忍着不悦,姜至轻勾唇角,不屑道:“不愧是朝夏首富的千金,出手够大方的。”
宛宁不语,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谢璃怕她托着这么多钱手酸,连忙接过钱袋,这时一道欢快的声音插了进来。
“阿宁!”
几人齐齐看去,就见不远处一个美丽少妇急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俊俏的郎君,生怕她摔跤,不时伸手准备扶她,再后便是跟着几个老妈子和丫鬟。
宛宁原本不悦的脸色顿时明亮了起来,姜至眸光微变,谢璃已是呆住,只见她冲过去撒娇似的扑进了宛蘅岫怀里:“姑姑!”
成婚三载的宛蘅岫见到最疼爱的侄女,爱怜地摸着宛宁的脸:“怎的出落的这般美丽,哥哥当真是会养人的。”得意地回头看向丈夫,“如何,我说我们宛家出美人。”
“自然是。”谢景纯宠溺地看着妻子。
宛宁退后一步,恭恭敬敬行礼:“见过姑父。”
谢景纯温和:“不必拘礼。”
宛蘅岫拉着宛宁的手往府里走,问道:“你爹爹身体如何?”
宛宁娇俏笑着:“身体健朗着呢,只是最近朝夏来了许多难民,爹爹出钱出得多,心都在滴血,还控制了府里的荤食!”说起这个宛宁还有几分怨念。
宛蘅岫想起哥哥捧心皱眉的模样,“噗嗤”笑了出来。
只听身后“嘿”了一声,宛宁莫名回眸,就见姜至倨傲仰头,遥遥朝她挥了挥手里的珠花,揶揄不羁的模样。
宛宁秀眉微挑,没忍住:“旁人碰过的东西,我不要了。”话音刚落,也不顾姑姑打趣的神情,转身进府。
姜至微愣,眼睛微眯,显出几分不快:“小丫头片子居然还敢嫌弃我?”
谢璃情不自禁跟上回头跟姜至道:“谁让你喊人家灾星的,今日到此为止,我先走一步。”
“嘿,你不能走,咱们再比一次。”姜至扣住了他的手腕,不依不饶。
谢璃的目光早已跟着宛宁离开:“我认输还不行?”
“不行。”姜至仍旧不放,似恼非恼地箍住谢璃的脖子,“走,再去比过。”他扔了撞坏的木鸟,将珠花塞进怀里,不由分说拉着谢璃就走。
谢璃还在嚷着:“我家有贵客......”
“贵什么客!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贵客!”
宛家已算是富贵中的富贵了,但与权贵簪缨之家的国公府比起来还是小瞧了,只见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琼楼玉宇都轩气派轩昂,宛宁走在府里,看着经过的下人皆是不苟言笑的守礼,不禁也端庄了几分。
瞧着她面上端庄,眼底却是闪闪发光的好奇,宛蘅岫轻笑一声,侄女是个什么性子,她清楚的很,不忘提醒道:“待会我带你去拜见公爷,规矩着些。”
宛宁见姑姑难得这样慎重,又被这庄重的氛围影响,不由心下咯噔一下,咽了下口水,乖乖点头。
2. 初见
走过一重又一重楼宇,又绕过几处花园池塘,走的宛宁的脚都有些酸了,终于在雅庭见到了谢玦。
雅庭里安静极了,静得连落地窗外的风拂过屋里的细长枝条都能清晰可听,宛宁偏头偷偷瞄了眼身侧的姑姑,心下惊疑极了。
她的姑姑可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小时候她没少被爹爹打手心,一半都是拜姑姑带着她胡闹所赐,她的姑姑可是直接揪过老夫子的胡子的,可此时竟然正经端坐着,嘴角是恰到好处的笑意,端的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宛宁愣了愣,不由悄悄抬眼朝上瞄去,先是瞄到了一袭银袍,往上是腰间坠下的环佩,迤逦的袖襕规整而坠,挂在莹白有力的手腕处,修长的手指捏着信纸的一边,宛宁的目光擦过信纸边缘,从她这个位置的角度,正能看到一张脸。
一张如刻骨刀精雕细琢的脸,只见谢玦眼眸低垂,专注于信纸之上,肃正矜贵,即便坐着,也是英挺高大,莫名让人不敢造次。
宛宁心下一震,绞着团扇穗子的手顿了顿。
说起来,姑姑和姑父成婚那年,她刚好生了病,被送去庵里修养,是以她是第一次见谢玦。
她不禁打量的有些忘我。
大概是察觉到这一道越来越明目张胆的目光,谢玦掀眼越过信纸精准看了过来,正对上宛宁好奇打量的目光。
四目相接的一瞬间,宛宁心下微颤,谢玦凝视着她,平静无波的目光,饶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也有些人受不住,谁知宛宁竟嘴角上扬,忽然璀璨一笑,宛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被明月扑洒,照见盛开的蔷薇绚烂。
姑姑说过,这个家都是谢玦做主的,那宛宁要想在这个家过得舒服,还是要讨好一下这位公爷的,所以她笑得很甜美。
从前在家时,爹爹只要一见她笑,便什么都依了她,那些缠着她说喜欢她的郎君,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所以谢玦见到她这个笑,应该也会很喜欢吧。
宛宁就是这样,大聪明没有,小聪明一大堆。
谁知谢玦看到她的笑意,脸色压根没有任何变化,垂眸继续看信。
宛宁的笑便僵在了唇边,这是被......无视了?她低首绞着团扇的穗子,心道,京城的人果然不可一世。
这时听到上头清冽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宛老爷的意思,我记在心上了,还请宛老爷宽心,也请婶母放心。”
宛宁先是疑惑爹爹在信上说了什么,又听到“婶母”二字,差点没忍住,死死绷住了脸忍着笑,她的姑姑也才双十年华,听闻谢玦已经二十有四了,倒是有礼。
谢玦正看着身旁的姑姑,宛宁怕笑意太过明显,借着摇扇的机会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眉眼,不经意间却与谢玦收回的目光擦过,她心头一慌,快速垂眸,总觉得方才谢玦好像看出她的笑意了。
她听到姑姑秀气文雅的声音:“有琇宸照看,我自然放心的,阿宁来,见过表哥。”
不是“公爷”,而是“表哥”,是宛蘅岫刻意想套近乎,称呼不一样,关系就不一样,照拂起来也应不一样。
这也是宛蘅岫的小聪明……
宛宁起身,抬眼间,秋波乍转,盈盈一笑,声音清脆婉转:“见过表哥。”
有一瞬间的安静,谢玦淡淡“嗯”了一声,不辨情绪。
见谢玦应下这句“表哥”,宛蘅岫也放心了,不由脱口:“有琇宸照看,我也就放心离京了。”
宛宁这会的笑意彻底僵住了,直愣愣看向姑姑:“姑姑你要离京?”
宛蘅岫一愣,想起还没跟侄女讲这件事,不由握住宛宁的手愧疚着看着她,宛宁不问情由,已经开始泪花闪烁,撇了嘴角。
谢景纯看着情绪说来就来的侄女,却是颇为惊奇地愣住了,谢玦折了信纸,淡淡睨了眼宛宁。
**
宛蘅岫离京这件事,的确突然,是前几天收到的信,说是谢家老家的小辈就要成亲,国公府只有谢景纯悠闲,便请谢景纯回老家主持婚礼,那时候宛宁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宛蘅岫只能先按下这件事不提,等宛宁来了再说。
“我虽不在府里,但你也不必担心,有什么困难去找琇宸就是。”宛蘅岫拉着宛宁的手往府外走去。
宛宁跟在姑姑身边,默默不语。
谢景纯也安慰道:“正是,在京城就没有琇宸办不了的事,只要你提出来,他都能帮你做到。”
这句话引起了宛宁的好奇,偏首看向姑父:“任何要求都行?”
“......只要不过分。”谢景纯还是修饰了下措辞。
宛宁又问:“那什么是过分的要求?”她也需要把握一个度。
谢景纯轻咳一声:“不合规矩的事。”
“......”
宛蘅岫眼见着侄女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忙是宽慰道:“我也只去两个月,实在不能再耽搁了,你安心在府里住着,不必担心。”
“......好吧。”宛宁撇撇嘴,无奈妥协。
忽然宛蘅岫朝宛宁眨眨眼:“这两个月你就多留心长安那些贵族公子,有看得上眼的,记在心里,等姑姑回来给你做主。”
宛蘅岫暧昧地一笑。
这时谢景纯的心腹嚷了起来:“二爷,时辰不早了,不然就赶不上明日下一城的篝火节了。”
此言一出,三人顿时脸色大变。
宛宁幽幽看向姑姑,姑姑立即讪笑着偏头帮夫君整理发丝,拉着夫君快速上了马车,掀开窗帘一边和宛宁招手道别,一边让车夫启程,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她还不忘探出脑袋来朝宛宁嚷嚷。
“有看中意的,等姑姑回来给你做主!”
宛宁面无表情挥手道别,怨念丛生,爹爹说的没错,姑姑就是这么不着调的性子。
但她向来是个天生乐观活泼的,怨念不了多久,才送走了姑姑,就看开了,反正即便姑姑在府里,她也是要和姑父黏在一起的,也没多少时间陪她。
石通也跟在身后,一本正经道:“表小姐,公爷还在雅庭等您呢。”
石通是谢玦的贴身管事。
宛宁点头回眸,正触及石通眼底来不及收回的笑意,可他的神色仍旧是一板一眼的,她嘴角微颤,又骂了遍姑姑不着调,转身朝雅庭而去。
等她走回雅庭,正见谢玦仍旧端坐高堂,侧身站了一排管事,正吩咐什么,宛宁偶尔听一耳,只听到低沉醇厚的声音,煞是好听,再抬眼瞧去,还是谢玦那矜贵清冷的模样,宛宁站了站,想到一句诗“公子世无双”。
谢玦抬眼看了眼宛宁,摆摆手,那些管事行礼告退,步伐有致。
宛宁想起家里的管事,跟他父亲禀告总是风风火火急先锋似的,不像他们沉稳,哦,这是规矩,宛宁便嫣然一笑,走进雅庭。
这一笑,让步伐有致的管事皆是顿了顿,一时后头踩了前头人的脚后跟,撞上前面人的背脊,叠罗汉似的,宛宁禁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明媚如霞,眼底带着无心的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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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是一呆。
一声低沉的轻咳,沉沉压了下来,那些管事忙是齐齐低下头去,又齐齐抬手朝宛宁作揖,然后再继续有致退下。
宛宁看向一个音节就让他们肃然的人,谢玦也在看着她,淡淡的,瞧不出丝毫情绪。
宛宁也不露怯,笑意跃然眼底,她娇声唤一声:“表哥。”
忽然间离开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宛宁莫名回头,见那些已经走到堂外的管事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她疑惑,再度回头,对上谢玦的目光,谢玦似有眸色微变,但细看,仍是平淡的。
“怎么了?”宛宁莫名,水眸沁着无辜。
她那一声“表哥”,并没有什么不妥,毕竟之前已经喊过一声,只是她这一声那样的声调,那样的语声,喊出来,无限的娇软,像是在撒娇一般。
谢玦精锐的目光看了眼她身后,宛宁又听到齐整的脚步声,只是这一次,脚步声快而不乱,很快雅庭里又安静下来。
石通走到谢玦身旁,只听谢玦淡声道:“日后你就住在春山可望居,若有什么需要告诉石通,他会替你安排。”
石通端着正经的姿态朝她友好微笑颔首,宛宁回以微笑。
忽然一声惊喜的呼喊插了进来:“宁宁!”
宛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唰”地转过头去,就看到谢梵玥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蛋漾着明朗欢喜的笑容朝她飞奔而来,她忘了规矩,迎了上去,两个小娘子抱了个满怀。
“玥玥!”
谢梵玥是谢玦的胞妹,当初宛蘅岫回朝夏探亲,她贪玩想领略朝夏风光,也跟着一同去了,这才与宛宁结识,两人脾性相投,不消两日就成了要好的姐妹。
这也是姑姑离京,她能这么快释然的原因。
“宁宁,从知道你要来,我就开始掰着手指数数了!”
“呀,你这指甲颜色真好看。”宛宁握住她的手指,无比喜欢。
梵玥眉毛一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是长安最近的风尚颜色,我早就备下了,晚上就帮你染。”
梵玥正巧对上谢玦清冽的目色,她慌忙站直了身子,恭敬行礼,连笑容都正经起来,宛宁看到梵玥也这样端庄,已经不怪见怪了,一双眼眸水晶晶地看向谢玦。
谢玦冷眼旁观,看着宛宁无拘无束的模样,既不怯场,也不认生,藏着调皮,笑得宛若迎春灿烂的桃花。
他想起宛中鹤的书信,信中提到“小女性情顽劣,有些跳脱”,劳他看在两家姻亲,曾有助于他,偶尔教导教导。
谢玦淡然吩咐:“梵玥,带宁姑娘回去休息,明日与你一起去慧明雅集授课。”
梵玥先是行了礼才道:“是,哥哥。”
话毕,谢玦已经起身离开,梵玥这才拉着宛宁离开。
宛宁问道:“慧明雅集是什么?”
“是我家的私塾,可热闹了,有好几家的公子小姐都来的,连六公主也来的,还有我二哥谢璃,和他的好兄弟姜家小郎,你来了,就更好了!”
姜家小郎?宛宁脑海迸出今日见到的那位桀骜不驯的小郎君,问道:“可是一位长相俊朗,性子倨傲的少年?”
梵玥惊奇:“你已然见过了?”
宛宁抽了抽嘴角,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梵玥哑然一会,道:“他是一等宣侯府的嫡长子,脾性最是随性霸道,但他是我二哥的至交好友,你又是我家的客人,他看在二哥的面上,不会为难你的。”
......希望如此。
3. 打架
“春山可望居又是哪儿?”
宛宁想起方才谢玦提到这个地方,遂问身旁的梵玥。
梵玥拉着她的手走过小桥,指了指藏在柳条后的楼宇:“就是那,是我的居所,哥哥本想给你另置一个院落,但我想着你一人住怪寂寞的,就央求着他让你与我同住。”
宛宁欣喜:“正合我意!”
梵玥皱眉:“他本是不同意的,说你远来是客,又是婶母的嫡亲侄女,哪有与主人家挤一院落的规矩,叫旁人笑话,但架不住你姑姑也帮着说话了,又有二叔这个妻奴帮腔,哥哥这才应承下来。”
宛宁皱眉:“我们感情好,管旁人做什么?”她嘟嘴,“你哥哥还真是规矩多。”
哥哥一直是梵玥心中的天,心中的支柱,她知道宛宁不喜欢哥哥这样正经的近乎冷漠的人,但她也不想让宛宁误会了,便耐心解释:“哥哥那是克己复礼,父亲死后,他承袭国公爵位,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谢家,代表着定国公府的门楣。”
梵玥下了桥快走几步转身看她,眼底难得布上忧伤:“你知道的,我父亲去世的早,二叔和哥哥都年幼,族中长辈觊觎着家主的位置,在丧礼上发难,二叔躲在祖父身后,二哥还被抱在怀里,是年仅七岁的哥哥站了出来,请出先帝的黄金鞭,掷地有声地吓退了狼子野心之人,至此祖父就将全族的希望都压在了哥哥肩上,后来娘亲也死了,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们谢家完了,哥哥竟立下三次一等功,威震天下,顺利承袭了爵位。”
“小时候,天寒地冻的,我窝在奶娘怀里睡觉,哥哥在雪地里练武,我和小伙伴玩耍瞌睡,哥哥在挑灯夜读,我病了,能撒娇能哭,他病了却总是隐忍不语,再苦的药喝了也不皱一下眉的,受了伤皮开肉绽的,也不哼一声,旁人只看得到我们谢家如今的权势和地位,却不想这些都是哥哥付出了多少才得到的,长这么大,我就没见哥哥乱过分寸。”
宛宁不信:“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情绪起伏呢?”
“真的!就连娘亲的丧礼上,他只是静静看着棺椁,一滴泪都没有流过,他克制着感情,从不表达喜恶。”
宛宁兀自惊叹,算了算,那时他应该才十几岁,母亲的丧礼都没有表露悲伤,莫若他是个绝情之人,便是个意志力太过强硬之人。
宛宁又问:“莫不是你哥哥至今没有心上人?”说完,她又觉得不对,皱了下眉,“可是,为了家族的荣耀,他不是更该娶一房高贵的妻室吗?”
此时梵玥已经牵着宛宁的手进了春山可望居,情绪本来已经稍稍调节,突然又耷拉下脸来:“倒也不是,娘亲还在世时,与祖父有了默契,要给哥哥赐婚五公主,只是哥哥那时无心娶妻,一心扑在政务上,后来又因娘亲病逝,哥哥守孝三年,这才耽搁了下来。”
他们的母亲正是当今皇上的妹妹,文昌公主。
宛宁见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勾起梵玥的思母之情,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美目圆睁:“呀,我还未曾去拜见你的祖父。”
梵玥点着她的鼻尖:“你现在才想起来,我祖父那样的性子,哼哼,你惨了。”
“如何是好?”
眼见着宛宁真急了,一张小脸惊惶的眼睛都汪了一层水,楚楚可怜极了,若是哪个男人见了,还不心疼死了,梵玥忙道:“你安心就是了,我祖父去了福安寺祈福,掐算着还得一个多月才回呢。”
宛宁长吁一口气,又娇娇笑了起来,和梵玥商量着晚膳吃什么。
**
翌日晨起,梵玥进了宛宁的房间,不由分说,把宛宁从床上拉了起来:“哥哥很看中课业,若是今日我们误了时辰,哥哥会罚我们的。”
宛宁不情不愿重新赖进被子里:“我是客人,他不会罚我的。”
突然身上被重压了,宛宁半睁开眼,就看到梵玥美目圆睁瞪着她:“相信我,哥哥绝对是一视同仁,从不偏私的。”
“唔......”宛宁被梵玥和流霞拉了起来,她顺势倒进梵玥怀里,蹭着她软软撒娇,“玥玥......”
梵玥差点被迷惑,忙是重重摇头:“快些吧,后日就是旬假,这两日表现好,我们就能出去玩了。”
一听这个,宛宁就清醒了,勾住梵玥的脖子歪头一笑,甜甜道:“遵命。”
慧明雅集建在西苑的东南处,虽是国公府的一处院落,却又有一扇门独立开,晚间时会上锁,另有一处大门直通府外,只供外来小姐公子进出。
甫一进院,便是满园生香,宛宁看着满院美好的少女,盈盈生辉,还以为走进了选妃场,有些愣怔。
梵玥看出了她的惊愕,低声道:“这虽是学院,却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瞧那......”梵玥手指一点,宛宁随之看过去,不由又是一愣。
假山上坐姿不羁,满脸桀骜的少年郎,不是姜至,又是谁!
宛宁想起他昨日说她是灾星,心中不悦,撇撇嘴:“这些小姐都中意他?”
梵玥挑眉:“那倒也不是,不过谁不想被英俊倜傥的郎君青睐呢?”
宛宁掩唇一笑:“那你呢?”
梵玥扬起了下巴,骄傲道:“我可不是。”只是她说这话时,脸颊有些红。
“你脸红什么?”宛宁冲她眨眼,溢出几分暧昧的笑意。
察觉到她的取笑,梵玥恼羞地去捏她的脸颊,宛宁娇笑着躲。
从她们进来,姜至就看到了她,宛宁。他唇角微勾,溅出一丝笑意,是冷的。
而另一头,被簇拥着的六公主时刻留意着姜至,自然就看到了从梵玥一进来,姜至的目光一直未曾移开过,不过却是在梵玥身旁的姑娘,她早已听说谢家有位亲戚要来,只是她金尊玉贵,寻常人从不放在眼里,谁知宛宁竟是这样一个美貌姑娘,顿时争竞之心骤起,起身朝宛宁而去。
偏生宛宁和梵玥闹着没注意到身后走来的人,不经意撞了上去,猝然回眸,仓皇抬眼,白玉无瑕的脸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满是惊惶,夏日的暖风吹进了宛宁眼底,那一瞬间,我见犹怜。
六公主越发不悦,觉得她时时刻刻在勾引,大喝一声:“放肆!”
正要道歉的宛宁被喝的愣了一神,梵玥忙道:“宁宁,这位是六公主。”
宛宁看到她珠光宝气的装扮和气势,大概也猜到了她的身份,并未有多惊讶,屈膝行礼:“参见六公主,方才一时不察,冲撞了六公主,还望六公主莫怪。”
六公主有心为难,偏生宛宁这个礼行的恰到好处,一丝不苟,她揪不到错处,冷哼:“你就是从乡野之地来的宛宁?怪不得是个乡野之人,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梵玥护短得紧,出声道:“六公主,老师还没来,大家吵吵闹闹的也在情理之中。”
六公主瞪着梵玥,但碍于她是谢家的小姐,也不好发作,凌厉的眼睛扫向宛宁,忽然眼波一转,皱了下眉,抵着鼻尖,朝身后的几位小姐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几位小姐皆是一愣,还不等她们回答,六公主轻蔑一笑:“一身的市侩铜臭味呀!你们没闻到吗?”话音刚落,手掌作势在鼻尖扇了扇。
闺阁小姐间平日里总会有一些争执,几位以公主马首是瞻的小姐立时明白了六公主的意思,也都皱起眉抵住鼻尖嫌弃了起来:“果然,听说这位宛小姐家是经商的,平日里定然是锱铢必较的,好小气的。”
六公主嘲讽:“如今真是什么下等人都能和我们一起拜学了。”
梵玥气得脸都绿了,就要冲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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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理论,却被宛宁拉住了手,她回头气呼呼地,意外对上了宛宁气定神闲地目光,目光一转,也沉定下来。
她怎么忘了,别看宛宁模样娇娇滴滴,花软玉柔的,但向来是不吃亏的性子,睚眦必报。
宛宁上前一步,先是行了礼,抬眼间两眼弯弯:“我这样的庶民,自然是不能与高贵的六公主相比,从前便听说六公主气质斐然,今日一见,果然知书识礼,必然是从小就喝着墨汁长大的,我自惭形秽。”
她恭恭敬敬的模样,助长了六公主的气焰,身后的小姐更是得意了起来:“啧啧,商女果然惯会溜须拍马的。”
梵玥看着六公主不明就里沾沾自喜的模样,正绷着笑,忽听“噗嗤”一声低笑,紧接着一阵朗声的笑意随之传来,众人惊诧地看向假山上,姜至靠在山壁上笑得仰起了头。
六公主看迷了眼,语声顿时软了下来:“在野哥哥,你笑什么?”
姜至垂眸看过来,扫过宛宁,看向六公主:“这小丫头片子伶牙俐齿,说你喝墨水长大,是说你心肝脾肺都是黑的!骂你黑心肝啊!”
六公主的笑意顿时僵在嘴角,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好几种,最终怒气汹汹地瞪着宛宁。
宛宁却看着姜至,又是他!见他得意地挑眉,宛宁更是一口气堵到了胸口,忽然长舒一口气,无辜道:“姜公子怎好夸我伶牙俐齿,这不是在说六公主笨嘴拙舌嘛。”
姜至拆穿她,那她也要拉姜至下水。
果然六公主愣愣看向姜至,猛地噎了一口气,眼眶也噎红了,下一刻竟怒势汹汹朝着宛宁冲过来:“你这个贱民!”
她伸手就要去抓宛宁的头发,忽然一个踉跄扑地摔在了地上。
“六公主!”
惊呼声四起,宛宁也愣住了,方才她看到六公主明明是走在平地的,怎会摔跤,可不管她怎么摔的,六公主都将这个摔跤赖在了宛宁头上,才被扶起,就失去理智地扒拉住了宛宁的衣服。
宛宁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反手也扒拉住了她。
“六公主!”
“宁宁!”
其余人生怕自己人吃亏,也都加入了战场,本是拉架,却莫名开始扯对方的头花,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尖叫声此起彼伏。
只有姜至看得津津有味。
“怎,怎么回事!”姗姗来迟的谢璃一见这场面顿时目瞪口呆,再一看宛宁被夹在了中间,他心头一慌,连忙冲了上去,要把宛宁救出来,谁知刚上去,就被六公主挥过来的巴掌狠狠打了一记耳光。
“啪!”清脆脆的声音响彻花园,众人皆是一愣,不知谁打了谁的耳光,顿时慌张了起来,手里的动作也停了,这扯头花顶多挨骂,若是打了哪位小姐的脸,那可是关乎家族声誉的。
还未等众人缓过神来,不知谁惊呼一声:“公爷来了!”
紧接着听到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围城圈的众人一层一层向外看去,站在最外头的小姐煞白了脸色怔怔看着院门,牙齿都开始打颤。
正见院门,谢玦丰神瑰伟,神仪明秀,淡淡扫过众人时,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去,甚至有小姐开始腿软。
他的身侧站着五公主,高贵典雅,不悦地拧眉,目光定在六公主和宛宁之间。
期期艾艾的行礼声响起:“参见公爷,参见五公主。”
方才趾高气昂的六公主和她的党羽噤了声,不敢造次。
就连梵玥也拉着宛宁悄悄往后挪了挪,宛宁还在气头上,见众人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抬眼看去,谢玦眸色沉静,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方才的兵荒马乱与此时的噤若寒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静悄悄的,更加令人胆寒。
谢玦睨她一眼,举步朝她们走来。
4. 惩罚
谢璃捂着被误伤的一张脸,慌忙迎上前去:“大哥。”
谢玦目光清冽擦过他捂住的脸颊,淡淡“嗯”了一声,掠过众位小姐跟前,脚步未停,在上位落座。
众人敛声屏气都等着谢玦发落,谁知谢玦只是端起丫鬟奉上来的茶,慢品了起来。
久久无语,气氛一时安静得可怕。
饶是一向不受拘束的宛宁也少不得心下咯噔,谢璃怕哥哥吓到宛宁,疾步上前笑道:“大哥,几位姑娘闹着玩呢。”
“闹着玩?”谢璃语调微扬,他手指轻叩桌面,低沉平静的声音砸进本就不堪一击的众位小姐心里,“打扰了各位雅兴,眼瞧着各位还未尽兴,请吧。”
在场的所有人都僵住了神色,脸色刷的一下白的泛青,有几位胆小的已经开始哭泣,又怕哭声更加惹怒谢玦,死死忍着。
六公主虽然嚣张,但最是怕这位不苟言笑的表兄,求助地看向坐在谢玦身侧的五公主:“姐姐......”
宛宁见状,垂一回眸,正要酝酿出眼泪,眼角却扫过一片衣角,姜至已经三步两走上前,朗朗行礼:“参见公爷,参见五公主。”
谢玦淡淡颔首,姜至走至一边,经过宛宁面前时,却用极低的语声,嘴皮子也不动,大有看好戏的期待:“你,完,了。”
宛宁刚酝酿出来的眼泪,生生给憋了回去,悄悄抬眼瞪了姜至一眼,但她长得过于娇柔,这一眼莫说毫无力度,更像是娇嗔,谢玦好整以暇拿起茶杯,将那一眼尽收眼底。
谢玦指腹轻捻杯岩,嗓音微凉:“还不继续吗?”
宛宁错愕地抬眼,美眸睁得圆滚滚地看着谢玦,难以置信,谢玦只是淡淡暼她一眼,垂眸喝茶。
这犹如凌迟处死的还不如砍头来的痛快!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惶惶不安,交换了眼神后深吸口气,齐声道:“我等知错了。”
六公主吓得都要哭出声了,五公主温柔的声音适时斥责:“卿落,今日定是你使性子,闹成这样,还不向宛小姐道歉,和表兄认错。”
一听要她向宛宁认错,六公主满心不服气:“姐姐!”她还要强辩,五公主凝她一眼,六公主顿时泄了气,不情不愿偏头看了宛宁一眼,硬着声音道,“对不起。”而后又老老实实看向谢玦,表情可怜,“表兄,小六知道错了。”
她虽贵为公主,可谢玦不光是她的表亲,还位极人臣,皇上对他的看重远超于她这个公主,连太子都十分尊敬谢玦,更何况她。
梵玥也反应了过来,扯着宛宁的袖子就喊:“哥哥,我也知错了。”
谢玦淡漠的目光看向宛宁。
宛宁好汉不知眼前亏,何况打架的确被拿捏住了把柄,她向来识时务,半垂眸语声轻软:“表哥,我知错了。”
五公主闻言看向宛宁,文静的眼眸有了一丝起伏。
宛宁虽然嘴上认错,心下却很忐忑,六公主身份贵重,还是谢玦的亲表妹,还有那个看上去很尊贵的五公主坐镇,不像她是个外来的,唯一能给她撑腰的是个比她还怂的玥玥,谢玦会不会偏心呢?
她天真纯净,藏不住心思,看谢玦一眼,就被谢玦看穿了她眼底的怀疑,他放下茶杯的动作就顿了下。
五公主见她们个个可怜兮兮的模样,出声求情:“表兄,今日不过是她们姑娘家胡闹,你莫要与她们一般见识。”
谢玦话音缓缓响起:“既认错,每人将大周礼教篇抄写百遍。”
那大周礼教篇足有百字,抄写百遍......那今晚都不必睡了。
几位小姐的脸色煞白,却又庆幸这件事没有闹到家族中去,抄就抄吧,遂都行礼应和:“是。”
谢玦离开时,宛宁正好对上姜至的脸,顿时气极,他嘴唇轻启,说的是“好好抄写”。
**
闹了这么一场,结果只是罚抄,那些小姐已经很满足了,可六公主却恼恨,回了宫就大发脾气,一手扫落桌上的瓷器,噼里啪啦震天响。
五公主厉声斥责:“今日闹得还不够吗?还这样使性子,见天的撒泼,若是传到父皇耳里,又是好一顿数落!”
六公主委屈极了,抱着五公主的手哭个不止:“姐姐,是宛宁那贱人讽刺我!”
“人家初来乍到,怎敢冲撞了你,莫不是你出言奚落侮辱?”五公主最是了解这个妹妹,六公主语塞,咬着唇抽噎,毕竟是亲妹妹,她自然心疼,拿着手帕替她拭泪,扶着她坐下,软语宽慰,“你呀,就是沉不住气,你今日这样一闹,在姜家小郎面前成何体统?他可会欢喜?”
听到姐姐的语声软和,又提到了她最在意的姜至,六公主立即任性起来:“明日我不要去国公府了!”
“不可胡言!”五公主拧眉,“今日这样,明日再不去,表兄怎么想?”
六公主脱口道:“你在乎表兄的想法,我可不在乎。”她话音刚落,忽然感觉气氛一冷,安静极了,她惊觉说错了话,忙是回头去看姐姐,果然见五公主面色沉静,一时慌了神,挽住她的手撒娇,“姐姐,我说错话了。”
五公主叹息:“你是该好好收收性子了,竹秋,看着你主子,亲自抄那礼教篇,谁也不许帮手。”
竹秋连忙应了,等五公主一走,她才松了一口气安慰着六公主,忍不住道:“公主,你也真是的,发脾气就算了,怎么还说那句话,不是让五公主难堪嘛。”
几年前皇上虽然没有下旨赐婚,但谁都看出了他的意思,是要把五公主指给谢玦的,结果谢玦又是心系朝政又是守孝的,给耽搁了下来,至今竟未再提起,心细的大概都猜得出,谢玦并无意这桩婚事,旁人面上不表,嘴上不说,但总是下了五公主的面子。
好在五公主是个大度的,平日里与谢玦相处起来也是正常。
六公主也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心气正高,劈头骂道:“死丫头,连你也数落我!”她打了竹秋的手臂,找补道,“我看姐姐也不在意这桩婚事,不然怎会与表兄相处如此坦然。”
竹秋疼地呲牙,哪里还敢反驳,只能点头称“是”。
**
月上中天之时,宛宁和梵玥还坐在一处抄写,看着一旁堆起来的一沓抄写好的纸,宛宁满脸憔悴,身子一软,倒在梵玥肩上,这么一压,梵玥笔头受力一个浓重的墨点晕染开来,毁了一张纸。
“呀!宁宁!你看你做下的好事!”梵玥尖叫起来,顺手就抢了一张宛宁的成片,“你要赔给我。”
宛宁已经没力气跟她闹了,下巴枕在她的手臂上,可怜巴巴哀求:“玥玥,你去求求你哥哥吧,也没人知道,放我们一条生路吧,你看我这纤纤玉手......你忍心吗?”
梵玥低头看向她,见她眼泪汪汪地望着自己,心顿时软成一滩水,抬手摸摸她的脸,嗯,手感真好,哄着她:“瞧瞧我们可怜的宁宁,我不忍心啊,可是我哥哥铁石心肠啊!”
宛宁恨恨坐直了,气鼓鼓地拍桌:“我们在这辛辛苦苦地抄写,六公主铁定已经进入梦乡了!她难不成还会乖乖抄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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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玥点头:“会啊,今日哥哥发话了,五公主就会要求她的!五公主是长安出了名的温婉公正,和六公主是截然不同的人。”
这么一提,宛宁想起了那位高贵的五公主,好奇心压过了愤怒,眼睛逐渐放光:“那位五公主就是和你哥哥曾经订婚的?她那样听你哥哥的话,是喜欢了他吗?”
“严谨一些,是皇上表露了这个意思,并未正经宣旨,所以,他们并无婚约,至于喜不喜欢,我不得而知。”
“那你哥哥是不是喜欢她,不然今日为何和她一起出现?”宛宁悠哉提笔,忽然想起什么,冲梵玥俏皮地眨眼,“你哥哥那样的人,定然喜欢了也不会宣之于口的。”
梵玥陷入了沉思:“我也不知哥哥是怎么想的,他好像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和五公主相处倒是挺和谐的,但我感觉喜欢一个人,最起码会冲动吧,见到她会止不住笑意吧.......”
宛宁缓缓凑近出神的梵玥,眼眸亮晶晶起来:“咦,玥玥,你脸红了,你是不是有了意中人了?”
梵玥推开宛宁,嗫嚅:“你压着我的宣纸了。”
宛宁支着下巴往后挪,笑脸嘻嘻的。
这时谢璃兴冲冲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摞宣纸,瞄了一眼她们的案桌:“我就知道你们抄得慢,哝,我给你们分摊了一点。”
梵玥和宛宁眼睛一亮,接了过来,两人很快分了夹到自己那一摞里凑数,宛宁本就对谢璃印象不错,此时见他如此善解人意,更是欢喜,抬头道:“少禹,你真是个好人!”
谢璃便呆了。
“可是,可是字迹都不同,哥哥会不会查出来?”梵玥有些担心。
宛宁笑容一卡,不可思议道:“他还会一张一张查看?”他看上去更像是指点江山,指挥千军万马那种,还会无聊地抽查这种东西?
这么一问,梵玥愣了一下:“以前倒是没有过。”
谢璃点头:“那这次必然也不会。”
梵玥一想也是,表情变得揶揄,暧昧挑了谢璃一眼:“二哥哥,从前你可是不会帮我作弊的,怎的这回这样殷勤了?”
十八岁的谢璃从小成长在谢玦和谢家的庇护下,性子十分纯真,立刻红了脸,一点心事也藏匿不住,目光情不自禁瞄了宛宁,梵玥立刻明白了,只可惜宛宁一心点着份数,没有留意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等点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谢璃忙问:“怎么了?”
宛宁愁眉苦脸:“还差四十几份呢。”
谢璃连忙坐下,铺纸研墨:“我再帮你写,你休息一下。”
梵玥旁观着,看着他已然被吃得死死的模样,幽幽叹息,我的二哥哥啊,你也太没有策略了。
宛宁没有多想,对于谢璃这样热心,她自然很开心,忙不迭地点头,一脸的笑意,甜美乖巧极了,谢璃便受了鼓动似的,恨不得挥笔就是一百份!
正当他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梵玥眼尖瞥见月色下人影微动,那轩然的身姿除了她的哥哥,还能有谁,慌忙按住了谢璃的手,快速提笔,再将另一支笔塞进宛宁的手里,不由分说按下宛宁的头,做出认真抄写的模样。
宛宁机灵,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端正了坐姿,一脸认真。
梵玥从小调皮,谢璃跟着她没少挨罚,自然也明白了梵玥的动作含义,幸亏他早有准备,放下了紫毫笔,从身侧的食篮中端出两碗血燕羹来。
模样做得十足,梵玥心里却是犯着嘀咕,哥哥怎的这个时辰来了?
5. 撒娇
谢璃很自然地将血燕羹端到二人跟前,不经意抬眼,正见谢玦步入房中,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大哥,你来了。”
梵玥状似惊闻抬头,讨好地笑:“哥哥?我抄得太认真了,都没注意到你来了。”
谢玦看着梵玥和谢璃堆在脸上的假笑,目光落在宛宁头上。
这时,宛宁才缓缓抬头,谢玦难得眸色微变。
梵玥和谢璃的假笑也僵住了。
只见宛宁的眼睛像是泡在水里,眼尾泛了一点红,轻皱眉心,细抿唇角:“表哥,我手疼......”
音落,一滴眼泪如珍珠般适时滚落。
开口便是无限娇软细弱,饶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该软化了吧,这可是宛宁的杀手锏,她经常这样对付爹爹,每回,爹爹都只能妥协。
谢璃和梵玥目瞪口呆,谢璃恨不得立刻哄着她,梵玥却明白她在使心机,因为她不止一次见过这样的宛宁,但她着实没有想到,宛宁竟然敢对她的哥哥使心机......
梵玥惶惶不安地转移脸庞向上看去。
谢玦微凉的声音就落了下来:“我劝你还是留着些力气抄写。”然后俯身拿起她手边抄好的宣纸,一张一张翻着。
此时,宛宁三人的脸都僵住了。
谢玦看向谢璃:“近日你的字倒是精进了,八卦棍练得如何了?”
谢璃闻言已经站了起来,涨红着脸磕磕巴巴:“招式我已熟练。”
“哦?那明日与霍仲切磋一番。”
“……”谢璃清楚,大哥也在罚他。
谢玦抽出那一沓谢璃笔迹的代笔扔在桌上,掀起的一阵风让梵玥背脊发凉,宛宁看着谢璃呆愣的模样,却好奇霍仲是谁?
她眼底那一抹好奇,自然没有逃过谢玦的眼,看来是罚的还不够。
“代笔的份额,再抄写双遍。”
凉凉的声音如冬日的细雨,宛宁打了个冷颤,错愕抬眼,对上谢玦精明沉静的眼眸,好似看穿了她的心底,她兀自又是一颤。
梵玥默默低下头去,谢璃见宛宁眼中泪光闪烁,心头一紧,开口求情:“大哥......”
“嗯?”略显低沉危险的声音传来,话语还未开始,谢璃便喉头一哽,识相地低下头去。
宛宁不甘心,仰着脸硬着头皮直视谢玦:“不公平,我还没有上交,不算找人代笔,你不能罚我双倍。”
大概是底气不足,她无端握紧了手指,浑身都较着劲,眼底尽是倔强。
“哦?公平?”
清冷的语调微微扬起,宛宁蓦地心头一跳,谢玦居高临下,目光斜睨而下,好似一座冰山倾轧而下,宛宁兀自吞了下口水,梵玥慌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谢玦慢条斯理的声音缓缓而起:“这份抄写你是要交给谁?”
“交交给你。”宛宁不自觉地乖乖回答。
谢玦笑了一声,声音低沉醇厚,好听却冰冷:“那我不过是事先发觉了你不该有的心思,及时遏制,顺便惩罚,不该吗?”
梵玥看着宛宁愣怔的模样,生怕她再执拗,忙是抢先道:“哥哥放心,我会盯着宁宁抄写双遍的!我们绝不会帮她的!”
谢玦满意了:“很好。”
宛宁从未吃过亏,也从未被压制过,还想挣扎,偏生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见一个男人冲了进来,目光匆忙间扫过宛宁,宛宁还在气头上,轻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谢玦眼尾暼过她的小动作,男人神色凝重已经凑到谢玦耳边低语。
宛宁这才发现,谢玦真的很高,眼前这个身躯魁梧的男人竟比他还矮了小半个头。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房中安静极了,半晌听到谢玦醇厚的声音:“人呢?”
“已经送回东宫了。”
东宫?和太子有关?谢璃和梵玥的脸色都变了,顿时勾起了宛宁的好奇心,
“大哥,发生了何事?”谢璃急忙站了起来。
谢玦闻言转移目光,正撞上宛宁满眼的好奇,他看向谢璃:“练好八卦棍,明日一早和霍仲比试。”
男人一听,跃跃欲试地看向谢璃,谢璃也看了他一眼,宛宁想,看来这个男人就是霍仲了。
谢玦未再多留,转身离开。
宛宁泄气地坐了下去,抬眼却见谢璃和梵玥还是一脸担心的样子,安抚道:“看你们哥哥的模样,应该没有大事吧。”
梵玥叹息:“即便是天大的事,我哥哥还是那样。”
宛宁撇撇嘴,心下骂道:铁石心肠的男人!
她颓废地伏在桌上,幽怨道:“你们还说表哥不会一张一张检查呢……”
梵玥挂了嘴角:“……从前当真没有过。”
宛宁猛地坐直了身子:“我一被罚,他就检查,难不成他是我的克星?”
梵玥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反而被宛宁正经的样子逗笑了。
谢璃道:“我也要回去练八卦棍了,明天还要和霍仲比武。”
宛宁不忘给他鼓励,两眼弯弯:“嗯,你一定会赢的!”
谢璃猛地一呆,浑身鼓起蛮劲,腾身而起:“为了你,我一定会赢的!”
宛宁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味,还未琢磨出来,谢璃风风火火离开,却又折回,真挚地看着宛宁:“我忘了说,今日六公主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那样口不择言的性子,可恨极了,我也常常被她怄死。”
他已经去打探过,宛宁和六公主为何打起来,自然也知晓了六公主侮辱宛宁是商女,他不想宛宁伤心,更不想她自卑日后低人一头。
谁知宛宁坦然一笑,反问他:“我为何要放在心上?”
谢璃一愣。
宛宁道:“她会说那样的话,可见她心胸狭隘,我爹爹凭一己之力,正大光明创下的财富,手底下靠着他养家糊口的伙计不计其数,他还乐善好施,救济难民,受百姓爱戴,我以他为荣呢!”
谢璃的心狠狠一震,看着宛宁,只觉得她在烛灯下闪闪发光,令他不敢直视。
宛宁又问:“反观六公主呢?她贵为公主,可曾为百姓做过些什么呢?”
谢璃只觉得她的声音清脆动听,无端生出骄傲来。
梵玥看着呆呆的谢璃,心道:看来二哥这回真的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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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璃像是猛喝了一坛子的鹿血,热血沸腾,飒飒地回去练八卦棍了!
梵玥忙是蹭到宛宁手臂上贼兮兮问:“宁宁,你觉得我二哥如何?”
宛宁不疑有他,老实道:“自然是好的,模样英俊,为人热情。”
梵玥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太好了,宁宁对二哥的印象这么好,况且还有她这个最大的帮手,看来以后宁宁就是她的嫂嫂了!
趁着抄写的功夫,她又快速把那些朝夏对宛宁有意的公子筛查了一遍,很好,没有比得上她二哥的!
不过转念一想,京城能人辈出,最不缺贵公子了,可是……京城的俊才虽多,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呀!
她信心十足,笔下生风。
宛宁没注意到梵玥的心思,捏了下被抽出来的宣纸,愁眉苦脸,又想起谢玦那一张平静无波却压迫十足的脸,他罚了她双遍分明就是故意的,定然打定了她抄不完,她初来乍到,怎能让人看扁了,捏了捏小拳头,一鼓作气提起笔来就奋笔疾书。
直到晨光熹微,宛宁终于长叹一口气,搁下了笔,揉着酸疼的手腕,看着满满一摞的宣纸,心满意足偏头去看梵玥,她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
“玥玥,醒醒,我们去交差了。”
“你去吧,我好困啊。”梵玥转过脸去,糯糯说着,“我起不来。”
宛宁愣了一下:“我一个去?”
梵玥没有回她,又睡沉了,宛宁不忍心把她硬拉起来,想着要不就等她睡饱了,再一同去。
再一想,若是晚去交差,被六公主抢了先,那可如何使得!谢玦一定会觉得她们懒散不如六公主.....
.一想到这里,宛宁一拍案桌,唬地站了起来,她绝不能被六公主占了先机,遂弯腰收拾好自己的抄写,再帮梵玥整理好,捧在怀里就出了门。
府里的下人各司其职,已经忙碌了起来,一路上遇上的下人纷纷避让到一侧向她行礼,宛宁特意留意,每回都是等她走过几步远,下人们才会起身继续做自己的事。
果然,有什么样的家主,就有什么样的家风,宛宁轻轻咋舌,从管家那打探到这个时辰,谢玦多半还在自己的院子里。
宛宁径自往观澜院去,谁知才到院门就被拦在了门外,把手的府兵一板一眼:“公爷不在府中,闲人免进。”
知道谢玦规矩多,宛宁也不勉强,盈盈一笑:“我不进去,请问,六公主可有派人来过?”
府兵道:“不得探听公爷私事。”
宛宁笑容一僵,低头撇撇嘴,抬眼又是一脸璀璨的笑意:“那我不探听,劳烦这位英雄帮我把这个放到公爷房里。”
府兵看都不看一眼,身板挺直:“公爷严禁私相授受!”
宛宁一股气凝到了喉咙间,一股火差点就要迸出眼睛,正要据理力争,这时把守的两个府兵同时站直了看了眼宛宁身后,低下头去,掷地有声:“公爷!”
宛宁脸上的怒色顿时一僵,回嗔作喜,转过脸去时,眼尾已经扬起一抹笑意。
殊不知方才她气鼓鼓的模样早已被谢玦和霍仲看在眼里,霍仲目瞪口呆:“这表小姐真脸变得真快!”
6. 比武
宛宁盈盈而立,初夏的晨光洒在她周身,晕出光圈,一双纯净明亮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望着谢玦,等着他走近。
他还是昨晚那件瑾瑜锦袍,看来是一夜未归了。
“表哥晨安。”宛宁仰着甜美的笑捧着那一摞纸,乖巧请安。
谢玦淡淡应了一声,经过宛宁身边时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
宛宁的笑意就僵在了嘴角,转身时见谢玦已经走进了院中,她情急之下喊了声:“表哥。”
那略含焦急的音调,显得她有几分可怜无助。
谢玦回视,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宛宁就举高了手:“表哥,我抄好了。”
宛宁的声音软软的,一双眼睛汪着水似的望着谢玦,就连不懂风月的霍仲都软了下心肠。
谢玦道:“进来吧。”
闻言,宛宁眼睛一亮,连忙碎步跟了上去,经过府兵面前时,还骄傲地扬下头。
“这是玥玥的,这是我的。”宛宁将抄写放在案桌上,还特意按了下,显得她的那一份比梵玥的高出了一倍,一双眼眸含糖地笑,眼底是藏不住的小得意,哝,她可是按时完成了双份呢!
谢玦看到她眼底的小得意,一盆凉水泼下来:“你先回去吧。”
宛宁神色微愣,嗯?没有表扬吗?她藏不住心思,失落从她含糖的眼底流露出来。
石通忙道:“公爷要沐浴更衣了,表小姐还是先行回去吧。”
话音刚落,谢玦已经往侧门而去,忽然一样物什从他腰间掉了下来,宛宁眼疾手快捡了起来,定睛一瞧,是块金镶玉的令牌。
“慢着!”石通突然尖锐地喊了起来,宛宁吓得怔在了原地,石通冲上来拿过令牌,严肃叮嘱道,“表小姐,这东西可不是您能拿的。”
宛宁被石通突如其来的正色吓地一愣一愣的,脸色也白了几分,谢玦的声音传来。
“石通。”
宛宁转脸,谢玦正看着她,石通将令牌交到谢玦手中,他便转身离开了,连一句宽慰都没有,宛宁有些委屈。
“不就是一个令牌嘛......”她小声嘀咕。
“那可不是一般的令牌。”耳旁传来霍仲的声音,“那可是玉龙令。”
宛宁转头不解:“玉龙令?”
霍仲道:“这么跟你说吧,拿着这块令牌,便能调动长安所有的禁军防卫军,让他们攻就攻,退就退,是皇上赐予的独一份殊荣。”
宛宁呆住了,又听他道:“石通那小子也是为了小姐好,免得小姐被冠上谋逆之罪。”
宛宁的脸“唰”一下白了!人也呆住了。
这一呆就呆到了谢玦沐浴更衣完,出来时,他已然换上了月白的常服,见宛宁还在,他沉声问道:“还没走?”
霍仲正想说表小姐被吓到了,宛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就听宛宁小心翼翼问道:“表哥,六公主的罚抄送来了吗?”
霍仲哑然......不是被吓到了?
谢玦眸色微沉,眼见着她还是在和六公主较劲,清冷的声音缓缓而起:“昨日之事,因六公主挑衅而起,她有错在先,但你没有约束自己的言行,亦有责,今后你需谨言慎行,规行矩步,若再犯下大错,只怕我也保不住你。”
话音刚落,厅中安静极了,宛宁垂眸低首一言不发,形色落寞孤寂。
站在屋里的霍仲和石通生了恻隐之心。
石通站在宛宁身后,看着宛宁萧条的模样,二十几岁的他竟然生出了老父亲的心疼,这小姑娘不过也才十六岁,离乡背井地进京探望姑姑,结果还被姑姑丢在这里,孤零零一个人,没人撑腰.....真是可怜啊......
谢玦本是告诫一番,让她不生记恨,此时见她如此神色,不免也反思方才可是语气太过严重了些,她毕竟初来乍到,正想着此事就此作罢,谁知一声“咕噜”打破了安静。
石通霍仲皆是一愣,以为听错之际,又听一声“咕噜”,果然是宛宁那发出的!
宛宁缓缓抬起头,两颊绯红,有些不好意思:“表哥,我饿了,为了完成表哥的惩罚,以示我认错的诚心,昨晚晚膳我都没吃。”
“......”
“......传膳。”谢玦的声音压得很沉,似乎在克制什么。
“谢表哥!”宛宁俏皮行礼。
**
看着谢玦沐浴更衣完穿着常服的样子,干净隽秀,清雅极了,宛宁盯着他良久,直到谢玦侧目看过来,她才情不自禁道:“表哥一夜未归,还这样精神。”
谢玦面无表情道:“你也一夜未睡,倒是精神十足。”
宛宁笑吟吟道:“我还年轻,一夜不睡不累的,等用完膳,就先告退了,不打扰表哥休息。”
石通震惊地看着她,腹诽道:她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句“年轻”吧?再转眼去看谢玦,见谢玦难得地拧了下眉,心下一跳。
石通不禁怀疑,这表小姐是故意的?可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模样,也不像是啊!
这不,表小姐还贴心地给公爷夹了一个水晶包。
好在此时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公爷,二公子来了。”
宛宁随即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来,谢璃已然走进屋里,乍然见到宛宁先是一愣,立即笑了起来:“阿宁!你也在。”
宛宁虽才来了两日,但两人仿似一见如故,谢璃更是藏了私心,自然毫无生疏。
“少禹。”宛宁走到他身侧,显见的比方才更加自在了。
谢玦的目光在宛宁语笑嫣然的脸上停了停,见谢璃朝他请安,他淡淡颔首。
谢璃看了眼身旁的宛宁,鼓足劲朗声道:“大哥,请霍仲赐教。”
霍仲摩拳擦掌,早就跃跃欲试,随即看向谢玦,见谢玦点头,立即摊手沉厚道:“二公子,请!”
宛宁也兴奋极了,站在廊下看着庭院中对峙而立的谢璃,他握棍身姿挺拔,与平日很是不同的气宇轩昂,在他看过来时,宛宁冲他嫣然一笑,以示鼓励。
谢玦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睇了眼谢璃,嗓音微凉:“开始吧。”
只听霍仲大喝一声,手里的长棍已然掠起劲风一片,生猛强劲,谢璃几乎招架不住,连退几步,机灵的纵身移形换影。
宛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往前走了一步,谢玦抬眼望向她,见她一双眼珠子闪闪发亮,只盯着谢璃,沉静的眸底闪过一丝暗色,复又垂眸执起茶几上的茶杯。
半盏茶入喉,随着宛宁一声低呼,谢璃的长棍被挑飞,千钧一发之际,霍仲的长棍已然抵住了谢璃的喉间。
谢璃背脊一僵,虽然不甘心,却也心服口服:“我输了!”
霍仲撤回长棍抱拳:“二公子,承让。”眼中尽是击败敌手的兴奋,一看就是个武痴。
宛宁看着谢璃捏紧的拳头微颤,心有不忍,移步而下,娇声问霍仲:“请问这位英雄练八卦棍多少年了?”
霍仲微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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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道:“十几年吧。”
宛宁又问谢璃:“少禹呢?”
谢璃道:“五年。”
宛宁又问:“那英雄今年多少岁呢?”
霍仲:“......二十又五。”
宛宁笑容一扬:“五年对十几年,便能对招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而且少禹还年轻,无可限量,假以时日定然能打败你的。”
谢玦眸光微顿。
“打,打败我?”霍仲瞪大了眼睛,看着谢璃的目光审视起来,如今能打败他的没有几个,若是将来谢璃超过他,岂不是要把他挤出前五了?
显然因宛宁这一句话,顿时挑起了谢璃和霍仲的斗志,谢璃更是信心十足:“阿宁,我一定会勤加练武,不让你失望!”
这盛意拳拳的模样,莫说石通,饶是霍仲那个大老粗都有些琢磨出味儿来。
谢玦握着茶杯,摩挲着杯身上的花纹,看着宛宁递出手帕给谢璃擦汗,目光平静。
这时一阵香味飘来,宛宁吸了一口气,转脸看去,正见一位高挑的男子执扇莲步而来,她很是一愣,呆住了,她从未见过如此优雅精致带着淡淡脂粉气的男人。
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走到檐下朝谢玦行礼时都有一种女式的优雅:“公爷。”
而后他转身朝宛宁看过来,语声亦是婉转:“想必这位就是朝夏来的表小姐了。”
宛宁愣愣的,谢璃提醒她:“这位是季平,和霍仲一样是大哥的左膀右臂。”
谢璃见季平也来了,便道:“大哥有正事,那我和阿宁先告退了。”
宛宁也跟着谢璃行礼告退。
谢玦颔首,看着他们并肩离开,耳边是季平的声音:“正如公爷所料,昨晚公爷只是晚到一步,形势便不同了,看来这表小姐来的正是时候。”
谢玦收回目光,目色变得冷冽。
**
昨日才被抓了现行,受了惩罚,无疑今日学堂里的小姐们包括六公主都安分了些,只是对着宛宁仍旧冷淡就是了,不过宛宁不敢吊以轻心,因六公主不经意投过来的目光,藏着愤恨和厌恶。
宛宁在心中哀叹,她才来几日,就和六公主结下了梁子。
还有姜至,宛宁转头,看向姜至的座位,空空如也,梵玥说,他虽在这上课,却是记名,也就是说他来去自由,没人管他,还真是个霸王,她莫名惹上了姜至,也很是烦躁。
虽然有这种烦心事,但也不妨碍翌日旬假,她和梵玥出街玩耍的心情,谢璃本是要跟着去的,谁知半路来了位文臣,他需要作陪。
“这长安城富贵繁华,处处皆景,只是有一极妙之处,我今日定然要先带你走一遭才是,毕竟那地儿将来会成为我们经常流连之处。”
“是何处?”宛宁好奇地追问。
偏生梵玥还卖个关子,但笑不语,等马车停了下来,她迫不及待握着宛宁的手下了车。
抬头一看,就看到张灯结彩的牌楼,牌楼下的匾额写着“花飞楼”三个大字,隐隐约约的丝竹管乐之声夹杂着街上的喧闹人声传了出来。
立时有漂亮的姑娘三四个穿着绛色飘逸的裙子,鱼贯而出:“大小姐来了,快请进。”迎着梵玥往里走。
梵玥拉着宛宁道:“这是长安城最意趣的酒楼,这家酒楼的老板娘更是个妙人,也是我哥哥的好友。”
谢玦的好友?这无疑勾起了宛宁的好奇心,他那样内敛疏离的人,竟会有个酒楼老板娘好友?
7. 刁难
酒楼入内就是两层楼环绕的中央舞台,舞姬们在舞台上翩翩起舞,水袖漫天飞舞,飘过台下座无虚席的宾朋,宛宁满眼惊奇,忽然听到一声大喝。
“你说的那白璧无瑕竟是这一盘白斩鸡!”
宛宁看过去,就见轻纱挥落,一袭红衣曼妙之下,露出一张妩媚的脸,扬着慵懒的笑意,眉眼一点精明,酥软骨头的声音反问:“不然呢,你以为是哪种‘白璧无瑕’?”
男人被这么一问,眼睛下瞄,盯住女人白皙的胸前,女人轻纱一甩,擦过男人的眼睛,男人痛得闭上眼。
女人支着下巴冷笑:“你们男人真是想入非非。”
在男人看过来时,她轻纱遮面垂眸盈盈一笑,风情万种。
梵玥笑了出来,娇声喊道:“菱戈姐姐!”
菱戈转过脸来,见是梵玥,轻快朝她走来,却看到了梵玥身边的宛宁,她讶异一瞬,笑意更浓:“哟,这是哪儿来的可人儿。”
宛宁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难得木讷老实:“我是宛宁,来京城探亲的,现在暂住定国公府。”
菱戈被她真诚的模样逗笑了:“原来你就是小玥儿口中的那位仙女似的美人,从前我只当她夸大其词呢,今日一见,可见小玥儿词穷。”
宛宁红了脸,梵玥挽着她的手道:“所以,今日我定要带她来见见姐姐。”
菱戈拉着宛宁的手将她们带到雅座,这一处的视野最好,能全观舞池,又清净。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上菜。”
看着菱戈离开时轻摆的水蛇腰,宛宁呆呆道:“我知道为何她是你哥哥的好友了。”
莫说是男人,便是她都喜欢这样潇洒有趣又美丽的女子。
梵玥没听出宛宁话中的深意,解释道:“其实严格来说,她是我表哥的好友。”
宛宁一愣,转向梵玥忙是追问:“你表哥?你哪位表哥?”
毕竟梵玥的母亲文昌公主,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圣上膝下年长的那四位王爷,可都是她的表哥。
“就是四表哥睿王殿下。”梵玥眼波一转凑到宛宁耳边低语,“她和睿王表哥可是有一段风月传闻呢,就是不知真假。”
酒楼风情的老板娘和一位亲王?宛宁兴趣顿起,追着梵玥问详情,谁知一旁外侧传来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昨晚中毒了,还是在齐王殿下的晚宴上中的毒!”
梵玥手里的茶杯陡然一翻,脸色大变,太子殿下中毒了?她着急探听不由自主跟上了那两个男人。
“你这消息可真?”
“当真,是东宫传出来的,听闻昨晚的晚宴定国公因白日里家中学堂闹了笑话,整顿内务并未出席,这才出了岔子,东宫乱做了一团,等到公爷抵达东宫坐镇时,消息已然传了出来,听闻当时太子殿下喝了酒察觉不对,急忙让身边人请公爷,坐上马车就吐了好大一口黑血。”
宛宁心尖一跳,昨晚霍仲那凝重的模样便是因为此事吗?那谢玦听了居然还能如此镇定……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谁下的手?”
“那就不得而知了,太子殿下年轻,那四位年长的王爷功勋在手,暗地里早有动作,听闻昨晚皇上已经大怒,将四位王爷禁足,交由公爷彻查。”
“皇家无情啊……”
宛宁被梵玥拉着也坐到了那两人的隔壁桌,她与皇室非亲非故,像是听书似的听得津津有味,转脸看到梵玥一脸忧愁,才反应过来,牵扯在内的都是她的亲人。
见她眉头紧锁垂着眸喃喃自语:“也不知太子殿下如何了,还有他......”
“哪个他?”
轻软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梵玥晃神一跳,抬头撞上宛宁亮如晨星的眼眸,慌忙避开。
宛宁急着追问:“‘他’是谁?”
不等宛宁继续,梵玥已经起身往雅座走去,宛宁跟在身后不依不饶,有些可怜:“玥玥你有秘密,也不告诉我。”
梵玥没想着瞒她,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人往回走,不察间迎面撞上一位公子。
公子定睛一瞧,见是梵玥眼前一亮,又见身侧的宛宁,更是一呆,语出轻佻:“许久不见谢大小姐,身旁何时多了位花软玉柔的美人。”
梵玥心情不佳,正要出言呵斥,谁知斜刺里传来一道桀骜的声音:“你可别被这花软玉柔的模样欺骗了,小心她藏着刺。”
宛宁听到这声音蹙起了眉心,转头看去,果然见到姜至坐在雅座里,搭着腿,慵懒倨傲地睨着她,宛宁盈盈一笑,乖巧伏低:“在姜小郎跟前,我哪敢有刺,不怕姜小郎的暗器吗?”
那日六公主莫名在平地上摔了一跤,加上后来姜至的幸灾乐祸,宛宁有八成怀疑是他使的坏,此时不过是佐证一番。
姜至勾唇冷冷一笑,也不反驳:“倒是不蠢。”
宛宁颔首行礼:“过奖。”
他承认了!宛宁暗暗咬牙,心里捏起了小拳头。
雅座里除去姜至,还有三位郎君,皆是目瞪口呆,他们只当宛宁这娇柔的模样,是个任人捏扁搓圆的面团子,只消姜至这小霸王眼睛一瞪,便会红了眼。
这时三人的眼底皆是露出了玩味的意趣看向姜至。
“在野,这小娘子甚是有趣,竟敢跟你呛声。”
姜至眼睛微眯:“不知天高地厚。”
宛宁双手交叠作揖,做请教模样:“那请问姜小郎可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呢?”
抬眼间,撞上姜至微凛的目色,宛宁睫羽轻轻一扬,明眸善睐。
姜至目色微滞,箭步上前逼近宛宁俯身而来,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梵玥和那三位公子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宛宁倔强强撑着仰脸直视他的压迫。
姜至压低声线威胁:“挑衅我对你没好处。”
宛宁力持声线平稳:“我想也是,毕竟姜小郎的爱好是看着六公主为你争风吃醋,树立六公主这个敌人,对我来说的确是个麻烦。”
“你!”
姜至是长安出了个名的俏郎君,门第相貌皆是一等一,那些姑娘见了他不是害羞讨好他就是眼也不敢抬话也说的磕巴,宛宁这一番话,竟说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半晌,他咬牙冷哼,眸色也逐渐冰冷,溢出一丝危险:“你信不信,我让你在长安不得安生。”
宛宁心下一跳,她信,可却不愿露怯,手指捏紧了强撑着。
梵玥插进来:“姜至,宁宁是我们国公府的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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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许你无礼!”
“哼,有定国公府撑腰就是不一样啊。”姜至冷哼。
宛宁抿紧了唇不语,那双眼睛如浓墨顿点,明亮有神,不屈极了,姜至无端心漏跳了一拍,突然变得烦躁,瞬间退开拉开了距离,扔下一句:“我和六公主毫无干系!”
拉开的距离,让宛宁偷偷松了一口气,说话也轻快了些:“姜小郎和六公主的纠葛,我不感兴趣,也不想掺和,姜小郎应该与六公主说清楚。”
姜至闻言偏首看过来,眼中是一扫烦躁阴霾的意气,他打量宛宁两眼:“你这是在求我?求我跟六公主去解释,让她以后别找你的麻烦是吗?”他的声音越说越愉快,仿佛只要宛宁此时说一句“我求你”,他就能大发慈悲地豪言答应。
宛宁撇撇嘴,的确如此,毕竟今后在学堂每日见面,若总是脸红脖子粗的,只怕她得三天两头被谢玦惩罚。
即便让他猜到了她的意图,偏生宛宁不让他如愿,嫣然一笑:“姜小郎随意。”
她拉着梵玥转身就走,身后爆笑声起。
“姜在野啊姜在野,竟然还有你拿捏不住的姑娘!”
姜至不耐烦道:“滚!”
笑声还在继续,直传到宛宁和梵玥的耳里,梵玥生了警惕之心,宛宁可是要做她嫂嫂的,可不能让姜至捷足先登了,毕竟二哥和姜至比起来......似乎,不如姜至惹姑娘家喜欢。
梵玥忙道:“宁宁,你要小心姜至,他可不是善茬,多少姑娘被他伤了心呢。”
抱歉了姜至,虽然他和谢璃是好兄弟,从小也带着梵玥一起玩过,但是亲疏有别,梵玥还是会有私心的。
宛宁没听出梵玥的言外之意,只当她是提醒,暖心道:“放心,我会小心的。”
两人转眼就看到菱戈歪靠在梁柱旁,朝宛宁暧昧不明的眨眼。
**
翌日,众人照常去了慧明雅集,宛宁和梵玥牵手入院时,堂下已经坐了几位小姐,六公主还未到。
虽然那日大家闹了一场,但到底都是大家闺秀,此时不由还是起身与梵玥互相见礼。
梵玥心里还是不痛快,不过就是碍于家族之间的关系,不好闹得太僵。
宛宁就不一样了,她还是做不到前日闹红了脸,今日还能心平气和与她们言笑晏晏,只是点头之交,兀自落座。
她的座位自然是与梵玥相邻,才刚落座,一侧的围栏下出现一抹身影。
宛宁抬眼看去,对上谢璃爽朗的笑脸。
“阿宁,这是我让厨房做的小点心和小糖果,给你拿着。”他举着一个琉璃盒子,满眼都是宛宁。
宛宁敏锐地察觉到身后投来几道凌厉的目光,她知道是那几位小姐,她微微一笑,伸过手去,忽然斜刺里插进一条手臂,径自从谢璃手里抢走了盒子。
谢璃一愣,抬头就见姜至已经打开了盒子,将一块荷花酥塞进了嘴里,还滋滋有味:“嗯,味道不错。”
姜至垂眸看向宛宁,宛宁正气呼呼地瞪着他,姜至心血来潮俯下身去,存心逗她,手已经伸了出去:“这脸蛋看上去吹弹可破,不知捏上去什么感觉?”
“在野!”
“姜在野!你做什么!”六公主尖锐的声音突然刺了进来。
8. 陷害
姜至的手才要碰到宛宁的脸颊,谢璃和六公主的声音同时响起,姜至偏首看到六公主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他不悦地站直了身子,不加理会。
六公主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宛宁:“宛宁你这个贱婢!我就知道你不安分!”说着她就扬起巴掌,狠狠甩下去,半途被姜至扣住。
失去重心的六公主差点摔倒,抬头就撞上姜至凛然的目光。
“六公主,你贵为公主,在此动了手,打了姑娘家的脸,丢脸的是皇室。”姜至微微附耳,冷笑一声,“还有你位极人臣的表兄,你打了定国公府的客人,当他会如何?”
六公主被握住的手掌一颤,心里却更加恨极,她瞪着姜至,两眼通红,咬牙道:“你护着她?”
姜至偏过脸,嗤之以鼻:“你想多了。”
梵玥上前安抚:“六公主,你才受了罚,在野提醒你,是向着你呀。”
六公主一愣,怒意渐消,苍白的脸逐渐变得红润。
姜至没想到被梵玥曲解,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但此时解释无疑火上浇油,下意识看了眼宛宁,宛宁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争执,正在准备文房四宝……
梵玥这番话虽然安慰了六公主,可六公主还是记恨宛宁,恨不得把她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拿剪子剪光了,送她去庵里当姑子!
此时夫子已经来了,众人各回各位,行了学生礼入座,夫子却是开口道:“太妃寿辰在即,按往年惯例,贵族子弟会亲手抄写佛经为太妃祈福,今日你们的课业便暂且搁置,就由六公主主持吧。”
当今圣上自幼不得圣宠,是由太妃抚养成人,太妃也是圣上残酷夺嫡中唯一的温情,太妃虽只是太妃,却有太后之尊,所以这场寿宴很重要,太妃自身也常年礼佛,在场的小姐都想自己所抄的佛经被太妃喜欢。
六公主眼波一转,欣然道:“学生不负夫子所托,在野哥哥,太妃也是你的姨祖母,你也一起吧。”
宛宁意外地看了眼姜至,没想到他也是皇亲国戚呢,这长安果然遍地金贵。
姜至悠闲地靠在凭几上,懒懒应了一声。
六公主神采飞扬:“那就今晚,我们一起在此为太妃抄经祈福。”
佛经是由六公主的贴身宫女竹秋分发的,旁人的都没什么特别的,偏生发给宛宁的《金刚经》竟是梵文,通篇的梵文佛经。
六公主难得温婉和气:“宁姑娘,有劳你了,这是要给太妃过目的,若是有碍观瞻,怕太妃怪罪,还请宁姑娘尽心才是。”
宛宁捏住《金刚经》的书角,看着那上头鬼画符的字,笑得两眼弯弯:“我一来就能为太妃祈福,可是我的荣幸。”
那些小姐谁都看得出来六公主的故意刁难,偏偏这宛宁还嬉皮笑脸的。
六公主也是微愣,见她故作镇定,还强调了一遍:“若是抄错了一个字,坏了福气,太妃可是要罚的。”
姜至气定神闲地看着宛宁,想看她怎么办。
却听谢璃道:“这梵文本就歪歪去去,照瞄都会出错,阿宁,我同你换。”
姜至见不得谢璃出头,冷嗤一声:“这已经分派好的,哪有替的道理,莫不是少禹觉得,她替太妃抄经费点心神就累着她了?”
宛宁冷冷看了眼姜至,提笔蘸墨,朝谢璃道:“没事的少禹。”
姜至见她如此,心里又有些不痛快,他摸不清自己的情绪,烦躁得很,才写了两个字,就将宣纸揉成一团。
六公主见姜至没有护着宛宁,心情大好,又存心看宛宁出丑,盯着她落笔,谢璃说的对,跟着描都有的宛宁受了……
突然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宛宁的笔尖,行云流水的梵文顷刻间跃然纸上,工整秀气。
“你……”六公主瞠目结舌。
梵玥抬头笑得无比乖巧:“我忘了告诉公主,宁宁的爹爹是朝夏首富,来往的商人跨越五湖四海,宁宁自幼耳濡目染,梵文而已,是手到擒来的。”
宛宁看着六公主铁青的脸色,绷着笑,玥玥那是夸大其词了,她只不过小时候好奇觉得梵文有趣,就学了一阵子,不过,玥玥这番吹嘘倒是很受用,尤其在看到六公主吃瘪的模样后。
六公主冷哼一声,撒气似的扭身回了座位,冷着一张脸,谁也不敢靠近。
谢璃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宛宁,只见宛宁雪白的脸庞在灯光下仿似透明一般,当真是香温玉软,他一时怔忡。
姜至坐在斜对角也正看着她,忽然勾了下嘴角,倒有你的。
六公主想起宛宁从容抄写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猛一抬头,还看到姜至正望着宛宁那处,目光深邃,她更是气极了,攥紧了手指发誓一定要让宛宁好看!
翌日,六公主将所有人抄写的佛经呈上去,宛宁一手漂亮的梵文果然引得了太妃的注意。
等六公主回到慧明雅集时,便带来了太妃的口谕,她端坐在堂前,姿态万千,高贵地挑了宛宁一眼:“太妃看到宁姑娘的手抄佛经,果然心情大悦,特意邀请宁姑娘参加明日的寿宴。”
梵玥自然欢喜极了,宛宁也高兴,这时,六公主手轻摆,竹秋走上前来,奉上一卷画轴。
“这是佛像图,是由光善大师开过光名家之作,既然宁姑娘得太妃青睐,那就由你明日亲自为太妃呈上。”
此言一出,众人又惊又羡,宛宁也很是惊诧,梵玥轻呼一声:“太好了宁宁。”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旁人连求都求不来,宁姑娘可得把握住。”
言罢,竹秋就将画轴送到宛宁手上,便跟着六公主离开了。
梵玥催促着宛宁打开看看。
打开一瞧,众人脸色霎变!
那释迦摩尼的脸颊旁好大一块墨迹!
“这,这.....快去告诉公主......”梵玥慌了神。
姜至眉心微拧,沉声道:“说什么?她一句交到你手上前还是好的。”
“胡说!我们都看到了,打开就是污染的!”
姜至冷笑:“那是你们存心包庇宛宁。”
这一下,几人都怔住了,是六公主,她存心要陷害宛宁!
宛宁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姜至急走几步,伸出的手堪堪僵住,看着谢璃扶住了宛宁。
谢璃拿起那张佛像,看着画像上的落款印章,心一点一点往下沉:“这可是国手画家张先生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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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画难求……”他看向宛宁,宛宁的脸色“唰”的白了。
宛宁期期艾艾开口:“……张先生,可是张寅?”
谢璃凝重地点头。
宛宁之所以知道张寅,还是上回在谢玦的房里看到墙壁上挂着的春秋图,落款正是张寅的印章,能让谢玦珍重挂在挂在房里的,又让谢璃等人这样变色的,她如何还能猜想不出这幅画的贵重之处,何况还是太妃的生辰礼……
姜至看着谢璃搂着宛宁关怀备至的模样,冷然道:“认栽吧。”
梵玥连忙安抚道:“明日才是太妃的生辰,还有时间,我们想想办法。”
谢璃懊恼:“大意了,没想到六公主竟然敢在太妃的寿辰礼上动手脚。”
梵玥愤恨道:“她一贯嚣张惯了的,有何做不出来!”
姜至轻勾嘴角,玩味道:“去跟六公主认个错,求求她,兴许她能原谅你。”
宛宁看向他,脸色苍白娇柔,眼底却是倔强不屈。
姜至微愣,梵玥道:“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想不出办法嘛!”
姜至嘴角噙了一抹冷淡的笑意,走到宛宁面前,轻声低语:“好自为之。”
宛宁对上他挑衅的目光,心跳一顿,气凝注一处,抿紧了唇。
慧明雅集只剩宛宁梵玥和谢璃三人,谢璃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我对作画一道只是粗浅。”
梵玥也愁眉苦脸:“……早知道小时候哥哥教我作画,我就认真学了。”
“哥哥!”忽然,梵玥眼睛一亮,“对了,还有哥哥!我去求哥哥,他那么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
说完,她立刻脚底生风地去了。
流霞也跑了过来,担心地看着自家小姐。
谢璃温柔地看着她:“放心,有大哥在,不会有事的。”
宛宁想起谢玦从容的容色,虽寄予了一些希望,可说起来她也不是他的亲表妹,谢玦那样无情未必会帮她,还是靠自己才好。
她盯着案桌上脏了的释迦摩尼图,沉吟道:“流霞,研墨。”
谢璃怔怔地看着宛宁坐回位置,凝神提笔,他意外又惊喜:“阿宁作画了得?”
宛宁一本正经地摇头:“小时候学过一点,闲来无事时也会画一点。”
她什么都会一点,但什么都不精通……
如今刀架在脖子上了,如何也得试一试了。
那头谢玦从铺满了整面墙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册,侧窗的夕阳铺陈照在他周身,矜贵而沉静,听梵玥急切说完,只是淡淡道:“是吗。”
梵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哥哥如此从容,愈发着急。
“哥哥,求你帮帮她。”梵玥急得快哭了,她不想宛宁被太妃治罪。
谢玦不为所动,坐回太师椅,平静的目光凝注着梵玥,混不在意。
“这是她自己惹下的祸事,理应自己承担,我爱莫能助,回去吧。”清冷低沉的声音不近人情。
梵玥怔住了,她看了谢玦好一会,见他已经翻开奏折提笔,她咬着唇又气又急,脱口喊出一句“你太无情了!”,脚一跺转身冲出了书房。
“砰”的一声,又重重摔上了门。
9. 求我
梵玥很难过,她在慧明雅集外来回踱步了好久,不知该怎么和宛宁说,尤其看到宛宁从画纸上抬起的眼眸,承载着希冀,她喉间一闷,愧疚道:“宁宁,对不起……”
宛宁其实对谢玦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他曾说过,若是再惹出祸事,他不会保她,也对,他是圣上器重的臣子,是朝中的肱股之臣,也是六公主的亲表哥,自然是偏着六公主的,何必为了她去费心巴力呢。
可是,眼中还是藏不住的失落,让她勉强扯起来的笑意都充满了苦涩和无力,她清了下嗓子,故作豁达:“没关系的,我自己也能画的。”
梵玥也在一旁的书桌坐在,让半夏研墨:“我也帮你画!”
谢璃看着宛宁明明很无助,却还要强颜欢笑不让梵玥担心,心痛极了,忽然,他想起来最近听说张寅在京城,他猛地燃起了希望,却不敢告诉宛宁二人,怕她们生了希望又失望,便道:“我去找一些相熟的文人墨客想想办法!”
梵玥心头一紧:“这件事……”
谢璃道:“放心,这件事不能声张,也不能请旁人代笔,我只是想问问他们作画上的事。”
其实他想问问他们是否知道张寅人在哪,若是能找到张寅请他再画一张,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他这样想着,一刻也不耽误地出门去了。
宛宁看着谢璃兄妹这样帮自己,即便害怕心里还是很暖的,也不多想,只一味临摹,画了一张又一张,可即便她临摹的再像,又怎么和国手大师比呢,三分神韵都画不出来……
月上中天之时,她已经画了两幅了,心却一点一点往下沉。
梵玥却是连一幅都没画好,她在作画一道上实在是没有半点天赋,气馁道:“宁宁,我去帮你做些夜宵吧。”
宛宁感激道:“我正饿呢,谢谢玥玥。”
一听宛宁正需要,梵玥顿时觉得能为她做些事,高兴满足地带着半夏去了。
等她一走,宛宁勉强堆起来的笑容落寞下来,出神半晌,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提笔。
流霞重新给宛宁掌了灯,亮起来的光映入一抹黑影。
宛宁抬头,就见画好的佛像被人提起,擦过画纸边缘,宛宁看到了姜至那张神采倨傲的脸,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想不到你还会画画,似模似样的。”
宛宁不想去猜他是真心夸赞还是讽刺,没兴致与他唇枪舌剑,低头继续作画。
被冷落无视,姜至没有恼怒,悠闲地在对面的书桌上坐下,语声盎然:“不过即便你临摹的再像,也是无用,你该不会天真的认为能画的一模一样,就成了?”
宛宁停下笔抬头看向他:“你究竟想怎样?”
姜至挑眉:“我能帮你。”
宛宁微愣,用他的话反驳他:“我没那么天真。”
姜至勾唇一笑:“想出临摹这样的事企图蒙混过关,你还不天真?”见宛宁恼了,他才道,“若是我能帮你找一幅张寅的真迹呢?”
宛宁怔住了,过后才反应过来:“你少胡说了,六公主说了这是唯一一幅。”
“那是她不知道,其实这幅佛像图,有两幅,一幅是在万相寺供奉由光善大师开光赠予太妃的,就是你这一幅,还有一幅再姜老夫人那。”他目光灼灼地凝注宛宁,“也就是我的祖母。”
他一跃而起,绕到宛宁身后,俯身而下,按住了一旁的画纸,侧目看她,语声低沉难得的认真:“如何,可要请我帮忙?”
这一刻,近在咫尺地看着她,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看着她颊边的发丝,他有一种轻抚的冲动。
宛宁握紧了笔,看着弄脏的真迹,心突突直跳,半晌,她重新抬眼,直视姜至,樱唇轻启:“不要。”
姜至已经胸有成竹的神色猛然一滞,以为她没听明白:“你没听懂?”
“听得很明白。”宛宁点头,莫名乖巧,眼底却是决然。
姜至倏地站直了身子,顿生有一种暴戾:“你是笨蛋吗?只要你求我帮忙,你立刻就能拿到一幅真迹,让六公主吃瘪。”
宛宁凝视他,尽是不愿妥协:“我不愿意。”
姜至气得语塞,烦躁地走到她跟前:“你愿意让梵玥帮你,愿意让谢璃帮你,为何不愿我帮你?”他自己都没有听出语气里的介意。
宛宁道:“因为他们是真心的,你却是想要看我的笑话,以便日后拿捏我,我才不要。”宛宁偏过头去。
“难道我就不是……”姜至急切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心跳乱了。
宛宁转过脸疑惑地看着他,气鼓鼓地振作:“我才不会被你们看扁。”
“你一定要这么骄傲吗?你知不知道一旦被当众揭发你这幅画移花接木,后果是什么?”
宛宁道:“那不是遂了你姜小郎的意吗?你不是看我很不顺眼吗?”
姜至气滞,盯着她良久,狠狠丢下一句:“蠢货!”气得拂袖而去。
宛宁被骂的胸口一闷,眼眶一热,满腔的委屈和害怕侵袭而来,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打湿了画纸,哭了好一阵子,抬手抹去眼泪,重新换了画纸,重新提笔,才画几笔,又抬手抹泪。
谢玦站在柳树下,月光照进他深不见底的眼里,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看着宛宁泪眼似珍珠地掉下来,本要离开的他竟提步上前。
听到沉稳的脚步声,宛宁以为姜至又回来了,慌忙擦去眼泪抬头看去,猛地一滞。
见是谢玦,而非姜至,不知为何,她强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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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绪顷刻瓦解,鼻尖一酸,嘴唇一抿,眼中又蓄起泪来:“表哥……”那声音闷闷的,软软的,一点也没了之前的神采。
谢玦凝视她一眼,拿起她临摹的画像端详,语声轻浅:“为何不接受姜至的帮忙?”
宛宁垂眸,闷着声音却是倔强:“君子不受嗟来之食,人家要饿死了还不要别人施舍呢,姜至讨厌我,却来帮我,不过是施舍,我才不要他假好心,日后都低他一头。”
谢玦放下画,看向她:“你倒是有骨气。”
他的语气平淡,宛宁听不出来他是夸赞还是讽刺,遂自作主张:“就当表哥是夸赞吧。”
闻言,谢玦又看了她一眼:“光有形似,神韵差之千里,明日你当如何?”
宛宁虽然知道自己差得很多,可听到谢玦这样说,还是打了个冷颤,强撑道:“我知道我临摹的不像,但我尽力弥补了是我的态度,太妃要生气是理所当然的,明日我会主动认错的……”她说的豪气,可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睁着眼睛试探地看向谢玦时尚且留有稚气,她吞了吞口水,“太妃信佛,宅心仁厚,应该不会砍了我的脑袋吧?”
刚好一阵晚风拂过,明明是夏夜里,宛宁还是打了个哆嗦。
看着她倔强又害怕的模样,谢玦意味不明地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置可否地起身,拂过衣摆,看向她圆滚滚满是希冀紧张的眼睛,难得起兴:“难说。”
石通站在几尺外,目瞪口呆,刚刚公爷是逗弄了一下表小姐?他不确定,却实在心惊,尤其在看到谢玦离开时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他又揉了揉眼睛,摇摇头,心下连连否认。
不会的,他家公爷可是最端方沉稳的男子,怎会一本正经地去逗弄一个小姑娘!
宛宁整个人呆住了,心慌地手指冰凉,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连夜逃走?可是,万一逃了朝廷下通缉令怎么办,她这么年轻可爱美丽,难不成就要做通缉犯吗?到时候她的画像和凶神恶煞的江洋大盗放在一起吗?
“呜呜呜呜呜……”
梵玥盯着厨娘做了好几样点心回来,就看到宛宁坐在蒲团上哭得梨花带雨,惊慌地跑过去抱住她:“怎么了宁宁?”
宛宁哭道:“我不要和江洋大盗的画像放在一起……”
嗯?江洋大盗?梵玥愣住了,以为宛宁是画画画糊涂了,拉着她坐下吃点心边道:“别想那么多了,明日等交了画,我和二哥会为你求情的,太妃很疼小辈的,你别太担心了,嗯?”
听她这样说,宛宁还是心里不详啊......
她却不知姜至从离开国公府后只觉得气炸了,邀了纨绔好友喝酒,可宛宁那张倔强含泪的脸总是挥之不去,忽然他扔了酒坛子,快马加鞭地回了侯府。
10. 寿辰上
谢璃直到晌午才回府,眼瞧着给太妃拜寿的时辰快到了,他心里牵挂着宛宁,只草草回院子快速收拾了一番,就往春山可望居去了。
进了院子,绕过小桥流水,就看到梵玥已经打扮妥当站在凉亭下,他三步两走没有耐心走台阶,直接一跃而上翻过围栏,拉住梵玥就问:“如何了?”
梵玥转头就是一脸愁容:“画倒是画的很像了,印章也拓印下来了,就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你呢?”她打量了谢璃,见他眼底的落寞,也明了了,“......没找到,是不是?”
谢璃失落地点头:“我连夜拜访了京城所有的文人墨客,没人知道张寅人在哪。”
梵玥顿时生气地跺脚:“可恶,他一个画师,如何就跟个江洋大盗似的,藏着掖着的,难不成还怕有人抓了他劫了他?可恼可恨极了!”
谢璃听她这样说心里烦闷,四处张望:“阿宁呢?”
“在装扮呢。”
话音刚落,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谢璃和梵玥同时转头看去,猛地心跳一顿,皆是呆住了。
只见宛宁一袭浮光锦绯色罗裙,晨光淡映,灿然生光,美目流盼间瞧见了谢璃二人,歪歪嫣然一笑,刹那山川失色一般,令谢璃顿觉晕眩。
就见宛宁举步莲步而来,温香软玉好像带着整个庭院都香气萦绕了起来。
“好看吗?乖巧吗?”她俏生生站住,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娇媚,问梵玥。
谢璃情不自禁:“好看,乖巧。”
宛宁轻舒一口气:“那就好。”
梵玥微怔后,立马看懂了她的小心思,点着她的鼻尖:“哦,想要扮的乖巧香软,好让太妃心软是不是?就你机灵!”
谢璃拍着胸脯:“阿宁,你放心,今日我会和你站在一道,有任何事我都会替你顶着的,我会保护好你的。”
宛宁感动地看着他,道了谢后从流霞手里接过画轴,与谢璃兄妹一同出门了。
**
宛宁有些奇怪:“怎么不是一早就去给太妃贺寿?”
梵玥解释道:“一早给太妃贺寿的是朝中大臣,那时候皇上和温贵妃会陪着太妃一同接见朝臣,至于我们小辈们,因太妃爱热闹,又怕皇上在我们拘着,就特意让我们这些小辈还有夫人们都过了晌午再去。”
原来如此。
马车已经备好了,宛宁没有看到谢玦,心想他应该是早晨朝臣那一拨的。
“说来这回太妃的寿辰办的格外热闹些,只因今年太子殿下抱恙,其余王爷也不能前来贺寿,皇上心中有愧,所以排场大一些,你别紧张。”
“对了,太子殿下的毒解了没有?谁下的毒查出来没有?”
“......”
梵玥纯粹是多余焦虑了,还担心宛宁害怕被罚紧张。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枫亭府所在的朱雀大街,很快就听到鞭炮弦乐齐鸣的热闹声音涌进车厢,宛宁掀开车帘看去,就看到门庭若市的府门一个个官眷小姐都跟仙女似的鱼贯进府。
梵玥怕马车被堵,她没有耐心,所以故意迟了些。
宛宁跟着梵玥下车,正听到一声高吟“五公主到,六公主到”,抬眼望去,那些正要进府的夫人小姐都停下了脚步退到了一边,宝马香车上两位美丽的公主相携而下,一个温婉高贵,一个俏丽骄傲。
俏丽骄傲的六公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宛宁,嘴角攒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扬了扬下巴。
“参见五公主,参见六公主。”
宛宁跟着众人行礼。
五公主含笑抬手:“诸位免礼。”这一眼,也看到了梵玥和宛宁,她盈盈一笑,朝梵玥招手,“梵玥。”
梵玥牵着宛宁的手欢喜地走了过去,亲热地唤了声:“兮颜表姐。”
原来五公主的闺名叫“兮颜”,梵玥一直和六公主不太亲近,加上宛宁的缘故,近日更加不喜六公主,但她对五公主却有好感。
谢璃跟在宛宁身后,也唤了一声“表姐”,顺道还问了一声:“大哥没和你们一起来吗?”
五公主道:“本是一道的,临时被政务绊住了,或是晚些时候。”说话间,她的目光已经转向宛宁,朝她温柔而笑,宛宁回以微笑。
宛宁微讶,原来谢玦也是要来的啊,也是,他虽是朝臣,却也是晚辈。
跟在后头和两位公主一起入府,身侧难免夹杂着弦乐声传来几句交谈。
“那位就是国公府的娇客,真是好相貌。”
“只怕太过出挑了些。”
“只怕不够出挑,定国公和二公子可都还未成亲呢。”暗示的讽刺意味正浓。
“我瞧着那二公子倒是殷勤的很,至于公爷......公爷能看得上她?”
细细的笑声淹没在热闹的人声中。
六公主听得拧眉,回头看了眼娇美的宛宁,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再回头去看姐姐,五公主神色平常,正含笑与行礼的官眷打招呼,她不确定姐姐是否有听到那些闲言碎语。
自打进了枫亭府,川流的贵客们来往不息,穿着得体的下人们个个热情洋溢侍候着所有人,一路花园楼宇走去,随处都是悬挂着的宫灯花灯,各色各样,想来到了晚上还有一场花灯宴。
宛宁和梵玥跟着两位公主一同前行,要去给太妃拜寿,听着满园的嬉笑声和舞乐声,偶尔一眼还能看到穿着华丽的小姐在河边翩翩起舞,身旁围绕的小姐们满是喝彩,河面缓缓驶过一艘花船时,她们又与花船上的小姐打着招呼。
那是一条半月湖,堪堪绕着枫亭府半座府邸,沿湖风景大好。
“等拜了寿,我们也去划船。”
梵玥在宛宁耳边低语,正说着,一行人沿湖来到了芙蓉榭,临水的厅下,贵妇人们正围着堂上高座的太妃说笑,不时有晚辈上前给太妃拜寿,祝祷词一句连着一句,好不热闹。
宛宁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下,陡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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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捧着怀里的画轴紧张起来。
梵玥也紧张,趁着两位公主上前拜寿之际,拉着宛宁往旁边站了站:“要我说,你别急着承认这是假的,坏了这场面,再坏了太妃的寿辰,莫说太妃不怪罪,只怕皇上也要怪罪。”
宛宁咽了口气,无意识地点头,梵玥见她呆呆的,急得拉着她的袖子:“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嗯,嗯,听到了。”宛宁再次点头,她事先是想过要勇于承认错误,可此时一见这场面......她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可是,若是有人看出这画不是真迹......”
“谁敢说呢?说了便是坏了太妃的兴致,你跟我一道便是定国公府的人,谁又会直接打定国公府的脸面?”梵玥骄傲道。
宛宁觉得她说的有理,定了定心神。
这时谢璃已经拜完了寿,得太妃欢喜站到了身侧,梵玥吐纳两息,领着宛宁走上了前。
亭下众人难得见到了一个生面孔,还是一位神仙妃子似的生面孔,忽然眼前一亮,场面安静了下来。
六公主坐在一旁看着众人惊叹的模样,眼中几乎迸出火来,死死扯着团扇的穗子,五公主端坐始终含笑而视。
梵玥两人刚拜完寿,还来不及起身,六公主就跑到了太妃身边,撒娇地挽住太妃的手。
“祖母,这位就是宛宁,先前我跟您提到过的。”
太妃圆润的脸庞尽是慈祥和惊诧:“就是那写了一手梵文好字的宁姑娘?”她看向宛宁和蔼道,“多谢你费心了。”
宛宁愣了愣,嫣然一笑:“为太妃尽心,是民女的福气,太妃康健,便是大周的福气。”
“哦?此话怎讲?”太妃问道。
宛宁笑吟吟道:“太妃安康了,皇上便顺心了,皇上顺心了,大周就风调雨顺了!”
“哦~”太妃笑出了声来,满脸的喜悦。
众人见太妃这般欢喜,也开始赞叹:“瞧瞧这宁姑娘笑得多美,嘴巴还那样甜,小小年纪一点儿也不怯场。”
“这定国公府难不成是什么风水宝地?连来做客的表小姐都这样灵巧。”
五公主摇着团扇静静看着宛宁。
六公主没想到自己还没发挥,宛宁就转移了场面,急得慌忙要把场面拉回了。
“祖母,正是因为宁姑娘写的一手好字为祖母祈福,所有她要将那幅释迦摩尼的佛像图献给您呢。”
宛宁心下咯噔了一下。
太妃眼中一亮:“哦,呈上来。”
一直坐在太妃身侧的姜老夫人便是姜至的祖母,听到那幅画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立时打量起了宛宁,看着宛宁垂首呈上画轴。
等太妃打开,众人上前,不禁都赞叹了起来:“不愧是大师的手笔。”
六公主不经意低呼:“呀,临摹的真像。”
这无心的一句话,众人大惊失色,她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慌张的眼神闪烁,宛宁的脸色煞的白了。
11. 寿辰下
坐在太妃身边的姜老夫人奇道:“公主说这是临摹?”
六公主笨嘴拙舌起来:“我,我......”
五公主慌忙上前来打圆场:“莫要胡说,明明是真迹,为何说是临摹,”她看向太妃道,“祖母,您知道的,卿落对画艺一道,只是偶有涉猎。”
六公主委屈地抗议:“姐姐......”
太妃的目光扫过几位晚辈,心中已经知晓几分,她素来最不喜弄虚作假之事,对宛宁的喜欢也退了几分。
众人见太妃沉默不语,六公主急了,像是原本只是无心之失,此时却不愿被冤枉的竭力要证明自己不是胡说:“祖母最不喜不实诚的孩子,我没有胡说,真迹被宛宁弄脏了,这是她临摹的。”
“姐姐若是不信,我今日还请了李画师来,他一眼便知真伪。”六公主挽住太妃的手恳求,“祖母......”
太妃自幼成为皇室儿媳,哪里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怎么就突然真迹便临摹,又恰巧李画师又在,想来是小六这丫头做的鬼。
姜老夫人自然也看出来了,可她比太妃多想了一层,只因今早她起来,丫鬟就告诉她姜至从半夜起就一直等在外间,竟是莫名向她讨要了另一幅佛像图,那时,她不莫名,此时却有了几分计较。
但细看太妃手里这幅却不是她那一幅,这又是怎么回事?她下意识看向了宛宁。
只见宛宁花容失色,与方才的灵巧截然不同,却更添楚楚之色,惹人怜爱,莫不是......姜老夫人惊疑一瞬,垂下眼眸将脸上的神色掩藏起来。
谢璃急了,忙道:“六公主说是临摹,那这画上云水居士的印章又是何来?”
不能承认,如何都不能承认,他想,只要他们不承认,谅他画师也不敢胡说得罪定国公府。
“谁都知道印章能拓印啊。”六公主一语中的,苦口婆心看向宛宁,“宁姑娘你就承认吧,祖母仁慈也不会罚你,你何苦在这弄虚作假,坏了德行呢。”
事已至此,太妃为了维护六公主的体面,只能将目光看向宛宁,脸色一正:“宛宁,我来问你,这幅佛像图,是真迹,还是临摹?”
此时的太妃全然不似方才的和蔼可亲,威严极了,让梵玥心里都开始发怵,这件事若是闹大了,即便太妃不追求,皇上只怕都不会就此罢了。
宛宁看着六公主眼中藏着的得意,心知难逃此劫,本来她也想着事后承认的,此时更不愿表现出害怕求饶的模样,让六公主更加痛快。
太妃看向宛宁:“宛宁,这幅画,到底是真是假?你如实说来。”
宛宁低首垂眸,深深吐纳一息:“太妃......”
“太妃!”谢璃排众而出,毅然在宛宁身边跪下。
“公爷到!”管家高吟的声音又将谢璃的抢白压了下去。
原本安静的芙蓉榭中顿时骚动了起来。
谢璃和梵玥眼中都希冀了起来,五公主优雅地站到了自己的座位前,太妃和姜老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下另有了计较,威严的神色也变得温柔和蔼。
厅中夫君官位地位比谢玦低的夫人们都整理仪容站了起来迎候,还坐着的只有太妃和姜老夫人还有温老夫人。
宛宁惊惶回眸,就看到阳光下谢玦款步而来,那视山川万物如虚无的清冷神色,矜贵清华。
原本在一旁玩乐的小姐们也都聚集过来,羞赧温婉,静静行礼。
就是那样毫无温度的目光淡淡掠过了跪在地上的宛宁,将宛宁委屈可怜的模样看尽了眼底。
“见过公爷。”
随着众人的行礼,谢玦自然移开了目光,抬手朝太妃行礼。
太妃愈发温和,指了身侧的空位:“琇宸不必多礼,过来坐。”
太妃虽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却被皇上待似亲生母亲,她都这样礼待谢玦,可见皇上之器重。
何况谢玦又是这样的好相貌,在座的夫人哪能不生非分之想,不禁都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女儿。
才坐下,谢玦淡淡问道:“这是怎么了?”
太妃看了眼还跪着的宛宁,微微一笑:“宁姑娘先起来吧。”
宛宁微愣,这就起来了?
“谢太妃。”她虽惊诧,倒也记得谢恩。
六公主生怕不能趁热打铁,低声提醒道:“祖母,李画师来了。”
谢玦闻言看向太妃,太妃笑道:“得了一幅云水居士的佛像图,让人来鉴一鉴。”
“嗯。”谢玦闻之神色淡淡。
梵玥看着年过半百的李画师走上前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拼命看向谢玦,可他只是好整以暇地喝茶。
李画师从六公主手里拿过画,细细端详。
宛宁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自己承认错误和别人揭穿后承认错误可是大大不同的。
谢璃想着待会一道李画师说出“假的”二字,他便自请己罪,将一切过失揽在自己身上,反正他是定国公府的二公子,皇上也不会真的罚他。
一时间,芙蓉榭中安静极了,姜老夫人静静地看着这几个小辈的脸色,最后目光定在姜至脸上。
六公主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和等着看宛宁的下场的激动,眼中直闪着光。
过了一会,只听李画师惊叹的声音响起:“妙哉,妙哉啊,云水居士不愧是我们大周的人才啊!”
众人皆是一愣。
宛宁也是目瞪口呆,不知所以然地看向谢玦,谢玦只是看着李画师。
六公主急忙问:“什么意思!这不是假的吗?”
李画师皱眉:“公主何出此言?这实乃云水居士的真迹啊!看着落笔,看这画风……”
“这分明就是假的!你怎能胡说!”六公主哪里还有耐心听他一一讲解,恼怒道,“你是不是故意说是真的,你怕公爷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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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太妃温柔的声音唤了一声。
六公主猛然惊醒一般,看向太妃,目光偏移,看到谢玦瑰伟的身姿,他明明没有抬眼,目光也未曾落在她身上,可她就是无端打了个寒颤。
“表兄,卿洛不是那个意思。”六公主慌张解释。
李画师见六公主安静下来,他正色道:“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这的确是云水居士的真迹,只是……”
六公主听他话锋一转,眼睛又是一亮:“只是如何?”
只是这墨迹看上去,倒像是新画之作,听闻这释迦摩尼佛像图乃是云水居士一年前所画……”
“看吧!”六公主大喝一声,底气十足,“就是假的!就是宛宁临摹的!只不过她画技了得罢了!”她恼恨地咬牙。
“非也,非也。”李画师又道。
六公主烦躁地皱眉,恨不得把他的嘴缝起来:“又非也?”
李画师道:“墨迹虽是新的,但画却也是真的,这印章也是真的。”
“印章明明是拓印的!”
李画师文人风骨,感受到了被否定的羞辱,掷地有声:“公主怎可如此诽谤大师之作,若是公主不信微臣之言,可召集宫廷所有画师,共同鉴赏。”
事已至此,太妃开口道:“不必了,你退下吧。”
她反倒松了一口气,起先不过是不愿下六公主的体面,但也没想真的迁怒宛宁,毕竟打狗看主人,宛宁到底是定国公府的客人。
“祖母……”六公主还不依不饶。
谢玦盖上了杯盖,六公主的话音戛然而止,怔怔看向谢玦。
“公主言之凿凿,可是知道这幅画为何为假?”
言罢,谢玦扫过宛宁,见她方才还脆弱的要碎的模样,此时与他相对一眼,怔忡间已经挺直了背脊,劲劲地看向六公主。
六公主猛地一震,顿时心慌意乱,语无伦次:“不是,没有……我只是……”
太妃握住六公主的手笑道:“小女儿家胡闹罢了。”
宛宁自然知道是六公主给她下的套,但太妃已经发话了,她即便有心计较,也要分场合,但这件事,她记下了。
“好了,你们晚辈都下去玩吧。”太妃笑着摆手。
五公主上前道:“正是,祖母还要观赏这幅佛像图,前几日我也作了一幅画,表兄政务繁忙,一直没有时间请表兄评点,今日可是时候,还请表兄不吝赐教。”
说着五公主身后的宫女逞上一幅画。
梵玥见这件事就这样了结,心里落下一块巨石,顿时玩心大起,拉着宛宁就往外走,宛宁心中还有疑惑,不禁回头望去,正看到五公主站在谢玦身侧,玉兰的手指伸在谢玦面前,指点画作。
谢玦听着五公主的话,抬眼看过来,宛宁快速转回了头。
谁知刚踏出芙蓉榭,迎面就见姜至飞奔而来,手里还拿着一卷画轴,一见宛宁就问:“可见了太妃?”
12. 落水
宛宁哼笑:“真是难为了姜小郎还特意跑来看我的笑话。”
姜至狠狠一怔:“宛宁!你别不识好歹,我是特意……”
“不好意思,让姜小郎失望了,我已经过关了。”宛宁盯着他,不快道。
还未交出去的画轴僵在了手里,姜至难以置信:“没事了?”
他拿到祖母的画,不过是看天色还早,就睡了个回笼觉......
这在宛宁看来就是他很失望自己没被处置,说起来,她会被六公主针对,始作俑者就是他,不由更气了。
姜至握紧了手里的画轴,费心巴巴的最后毫无用处,还被宛宁奚落,又是委屈又是气恼,竟冷笑了一声:“是啊,真是可惜了,没有借此机会把你赶出京城。”
谢璃惊愕:“在野,阿宁好歹也是我们家的客人,你别这样。”
谁知姜至听到“阿宁”,脸色愈发乌沉,暴戾地怒喝:“我和宛宁的事,用得着你在中间说和?”
场面一度降到了冰点。
殊不知芙蓉榭中的几位贵人将他们这一处看了个全
谢玦平静地看着芙蓉榭外的几人,眼见着姜至的神色变化皆被宛宁牵动,最终目光定在姜至紧握的画轴上,眸光晦暗。
姜老夫人再次联想到今早姜至讨要佛像的急切,心突地跳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太妃。
太妃竟也在看她,姐妹俩互看一眼,顿时心照不宣。
太妃转过脸笑道:“在野来了,小六,还不去喊他。”
直盯着姜至和宛宁冒酸水的六公主一听,立刻称“是”跑到芙蓉榭的牌匾下娇声喊道:“在野哥哥。”
僵持的几人听到六公主的声音,都缓了神色,姜至冷冷掠过宛宁朝六公主走去,宛宁回头,就看到六公主亲密地挽住姜至的手臂,顺道挑了宛宁一眼。
姜至紧盯着宛宁的脸,似乎在期待什么。
宛宁被六公主挑衅不悦地转过脸,拉着梵玥就离开了。
姜至烦躁地抽出自己的手径自走进芙蓉榭。
梵玥见宛宁还气呼呼的,宽慰道:“别在意,他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性子,对了,那画是怎么回事?你的画技当真如此精进了?”她快速地转移话题。
说到这件事,宛宁也是一头雾水:“若是画技能骗人,拓印的印章又如何骗得了李画师呢?”
一阵安静沉思后,梵玥恍然惊呼,宛宁和谢璃瞬间过看去,就听梵玥道:“莫不是李画师当真是忌惮哥哥,在说胡话!”
谢璃立即否定:“那也不可能,先不说李画师的人品,他来了后,也不知这发生何事,如何会因忌惮大哥而胡诌呢?”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
**
六公主提着裙摆小碎步跟在姜至身后:“在野哥哥,你等等我呀。”
偏生她越是喊,姜至的脚步越快,有意似的要甩开她。
“姜至!你站住!”六公主气恼大喝一声。
姜至只能站住脚,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公主有何吩咐?”
她骄傲地伸出手:“太妃让你陪我。”
“六公主,这里可是你的地盘,莫不是你还怕有人欺负了你,陷害了你不成?用得着我陪。”姜至冷然讽刺,一脚踏上假山转眼消失在假山后。
六公主愣住了,气得抓心挠肝:“姜至!”
她知道姜至是在讽刺她用佛像图陷害了宛宁,更加恨极宛宁,转身朝半月湖走去。
此时梵玥和宛宁因为佛像图的事了解了,正松了一口气,也打算往半月湖去划船。
“梵玥,宛宁,来游湖啊。”
两人微愣一瞬,互看一眼,六公主正站在一艘花船上朝她们亲昵的招手,另几艘花船上的小姐们也都欢快道:“梵玥,快来呀!”
眼瞧着船夫已经将一艘空花船划到了岸边,宛宁二人本就是要准备游船的,没道理因为六公主的邀请就可以违背本心。
梵玥凑到宛宁耳边低语:“左右我们不和她在一条船上,不怕她使坏,何况这里这么多人呢。”
宛宁表示赞同,两人正要上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两人回头,就见突然出现的姜至勾住了谢璃的脖颈。
“堂堂七尺男儿划什么船!我们去下棋!”
谢璃挣扎着:“我没有七尺。”
“没有七尺也去下棋。”
梵玥皱着眉:“男儿间的友情真是莫名其妙。”
宛宁道:“是姜至莫名奇妙。”
两人相视一笑上了船。
六公主见她们上了小船,船夫悠悠将小船驶离岸边,六公主只觉身心爽利。
花船游游荡荡,传来一声曼妙的歌声,就见另一条小船上一位小姐立在船头,身姿飘逸,情致盎然。
宛宁正听得出神,忽然感觉脚边一片湿意,她低头看去,猛地一震,惊呼一喊:“玥玥!”
梵玥闻声抬头,就见宛宁煞白了脸色,惊恐地看着船底,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思绪全飞。
两人同时惊恐地站了起来:“漏水了船漏水了!”
船漏水了!底下的水汩汩地往船只里涌着,很快没过了宛宁和梵玥的脚背。
“来人啊!”梵玥拉着宛宁的手朝四周急呼。
“不好了不好了!梵玥小姐的船漏了!来人啊!”
周边小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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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姐们都惊呼起来,可却离得宛宁的船很远,船夫又不敢拼命划,生怕自己船上的小姐们有个闪失。
岸上也逐渐聚集了人群,赶来的侍卫纷纷跳下水去,朝船只游去,尊卑有别,他们只能过去好托住船不让它再往下沉。
可只这么点时间,船只几乎要被水淹没,眼见着宛宁和梵玥就要落水沉没,即便不会有生命危险,也要遭罪。
宛宁吓得脸色青白一片,只觉得浑身僵硬头晕目眩。
闻声赶来的姜至和谢璃也是一脸焦急的发青,正要出手的二人蓦地一怔,就见半空中一跃而下两个身形,利落漂亮,各自搂住了宛宁和梵玥的腰。
四周惊叹的低呼声此起彼伏。
渐渐沉没的船陡然一沉,宛宁惊呼一声只觉腰间一紧,瞬间凌空而起,魂魄半飞而出,当她稳稳落在桥上时,却是脚下一软,腰间的手臂倏然收紧,她顺势扑进一个硬挺的怀抱。
她吓得六神无主下意识揪住了眼前之人的衣襟,忍不住“呜咽”了两声。
“没事了。”沉稳醇厚的声音在头顶落下,温热的掌心轻拍着她的背脊。
宛宁惊惶抬眼,撞进一双沉静幽深的眼眸。
“表哥……”
谢玦看着她如小鹿一般的眼睛看过来,闪烁的泪花迎着阳光晶莹剔透,软软糯糯地唤他,他无端眼神微变。
在那一丝陌生的意动快要抵达心底时,谢玦淡淡扶稳她,后退了一步,掣回的手微微攥起拢回了身后。
宛宁深知失礼,急忙也后退了几步,想起方才窝在他怀里,腾地脸颊滚烫起来,张扬的她难得拘谨了起来,垂着眸只是不抬头,期期艾艾道:“我,我失礼了。”
梵玥倒是比宛宁镇定多了,非但没有害怕,靠在救命恩人怀里,得意俏皮地抬头:“你救了我。”
救她的人正是齐王府的典军,少年将军玉昭。
玉昭收回手,端方俊朗的脸微微泛红,沉着道:“冒犯了。”
梵玥眼波一转,“哎哟”一声,顺势就要栽倒,玉昭眸色一慌,再度扶住她,梵玥抬眼盈盈一笑,藏着得意地揶揄。
“明明关心我。”她低声嘟哝。
玉昭神色微滞,不置可否地退开身,正直守礼地垂眸,铁血将军刚直的有几分疏离。
姜至和谢璃前后脚赶上桥。
谢璃抢在了前头关心宛宁:“你没事吧!”
正要开口的姜至心头一紧,开口转了话锋,冷哼了一声:“不过沾了点水,你紧张什么?”
谢玦沉冷的目光扫过谢璃握在宛宁手腕的手,侧目向桥下睥睨而视,冷厉迫人,立在船头的六公主倏地心头一颤,脸色发白地低下头去。
13. 警告
桥下站满了看热闹的小姐公子,窃窃私语不绝于耳,五公主从人群中走出来,周围议论谢玦出手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五公主急步上桥,先是打量了梵玥和宛宁,关切道:“都没伤着吧?”见她二人点头,才转身看向谢玦,温婉笑道,“表兄,两位妹妹失了鞋袜,我带她们下去换身衣服。”
谢玦收回停在六公主身上的目光,淡淡颔首。
五公主也察觉到了六公主的心虚,却不动声色去拉宛宁的手:“走吧。”
梵玥跟了两步,突然折回冲到了玉昭面前,眼波微挑:“你可别走哦。”
玉昭微怔,他本就没想走,下意识看向了谢玦,
五公主带着宛宁和梵玥去了内院的厢房,早已经有丫鬟准备好了热水,香薰和衣物。
“才刚过了立夏,还是要注意别着凉的。”五公主轻声软语的嘱咐。
梵玥心里着急,也不等她讲完,就一连声的应和,让丫鬟拿着衣服就往西厢房去了,五公主宠溺又无奈地笑了:“她就是这样急来疯的性子,真怕这急性子日后闹出事,我带你去东厢换。”
这一刻宛宁对五公主的好感倍增,几乎忘了对六公主的讨厌,乖巧地跟着她去了东厢。
五公主吩咐丫鬟帮宛宁换衣服,看到丫鬟有偶尔看着宛宁的脸失神的时候,她眸光微动,上前帮宛宁披上披帛。
“好在今日没出大事,否则表兄最是在意国公府的颜面,最重规矩,这才及时救了你们,别看表兄冷漠的好像将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其实,在他心目中谢家和国公府是最重要的了。”
宛宁静静听着,总觉得五公主话里有话。
还没等她想明白,又听到五公主轻轻一笑,宛宁好奇地看向她。
五公主道:“我只是想到从前,那时的表兄才十九岁的年纪,已经很是从容沉稳,有一回的宴会上,温家的三小姐弄脏了裙子正巧被表兄看到了,表兄便让石通带她去换了新的裙子,可惜温家三小姐以为表兄待她不同,至此一颗芳心沦落,却得不到表兄丝毫回应。”她语声渐淡,像是对温三小姐的惋惜,轻轻叹息了一声。
宛宁问道:“温家?可是温贵妃的温家?”
五公主微愣片刻,看向宛宁,见她眼底尽是好奇,像是全然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又或许是......故意天真未懂......五公主的笑意更深了。
“正是。”
宛宁又问:“听闻温贵妃绝代芳华,六宫无人能出其右,可是当?”她的眼睛里都闪闪发亮了起来。
五公主完全愣住了,半晌才笑了一声:“再不出去,宴会就要开始了。”
宛宁只能惋惜地中断了话题。
走出东厢来,就看到梵玥在四处寻找什么,宛宁唤住她,她飞奔而来,匆匆给五公主行了礼,拉着宛宁就要走:“表姐,我和宁宁还有其他事,待会再去宴会。”
五公主只能叮嘱道:“别误了时辰。”
梵玥一边拉着宛宁跑一边朝后招手:“知道啦。”
“我们要去哪?”宛宁被拉着跑地气喘吁吁的。
梵玥却雀跃地像只蝴蝶:“去找玉昭,下人说他还没走。”
宛宁倏地拉住她,一双漂亮的认真地盯着她:“他是你的心上人对不对!”
梵玥嘻嘻一笑:“好宁宁,回去再告诉你,我们先分头找,找到他,你千万给我截住了!”
“我?”宛宁震惊,还不等她拒绝,梵玥已经扭身跑走了,宛宁哭丧着脸,“我截得住他嘛!”
若是碰到了却没截住他,回头玥玥铁定是要跟她生气的......
“千万别让我碰到,千万被让我碰到啊......”宛宁心中一边默念,一边敷衍地四下找寻。
可偏偏事与愿违,她无意走进了一处园子,随意在假山后站了站,正准备离开,偏生传来了人声。
“公爷。”
宛宁微讶,趴在假山边微微探出头去,前面凉亭下的一侧一正而立的,正是玉昭和谢玦,宛宁苦恼地哀叹一声,忽然眼前一亮,虽然她找到了玉昭,可玉昭正和公爷在一起呀,瞧他们神色冷酷凝重,她可不能去搅扰了他们的正事,对,现在就走!
“今日多谢玉将军救了舍妹。”
刚迈出一步脚的宛宁生生站定了,又折了回去,贴上了假山,救命恩人啊,都说长兄为父,万一谢玦一感激给玥玥定了婚事......宛宁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公爷言重了,我今日是特意来见公爷,还请公爷明查太子殿下中毒一事,与齐王殿下绝无干系!”
谢玦眉峰微挑:“哦?都说玉将军乃是忠臣,此言倒是不假。”
玉昭不知谢玦这话的意思,但他素知谢玦的手腕,也知他城府极深,皇上让他彻查此事,他只一味地关着四位王爷,连审讯都不曾有,反倒让人心惶惶,他不敢松懈,只道:“那日齐王设宴,又岂会在宴中公然下毒,定然是有人栽赃。”
“何人栽赃?”谢玦精锐的目光睨向他。
玉昭猛地沁出一身冷汗,那日赴宴之人,只有四王和太子......
“公爷!若是齐王下毒,岂不是将把柄送他人手中?”
气氛安静了下来,谢玦静静看着他,饶是他这个虎将大丈夫,也在谢玦的目光下微有不安。
良久,谢玦终于开腔,像是一种警告,又像是一种暗示:“玉昭,你是个人才,人才,便要择木而栖。”
玉昭猛地抬头,因这话之下的含义打了个寒颤。
“若是一朝踏错,误了自己,也误了她人。”谢玦冷冽的目光看过去,玉昭猛地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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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一僵。
玉昭攥紧了拳,脸颊紧绷,半晌才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来:“下官与谢小姐并无深交。”
宛宁心头一跳,笑意渐渐消失了。
安静,安静的让宛宁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好像迟缓了。
忽然一道低沉温和的传来:“宛宁,还不过来。”
宛宁猛地回神,心突突地跳了起来,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抬眼一瞬,正好对上谢玦沉静的目光,她脸颊一热,在玉昭惊疑审视的目光中,朝谢玦走去。
“表哥。”她扬起一抹讨好的甜笑,糯糯地喊了一声。
谢玦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带着一种疏离的亲密:“今晚继续抄写礼教篇。”
宛宁一愣,飞快抬头求饶:“表哥......”
“不得讨价还价。”谢玦凉凉道。
玉昭看着他二人,识相地作揖:“下官告退。”
宛宁咬唇,心下飞快纠结,突然转身喊道:“玉将军,玥玥说要当面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玉昭只是冷漠:“寻常之事,不必挂怀。”
他拒绝了,他居然拒绝了,宛宁动作比脑子快地一把抓住玉昭的手腕子,直愣愣盯着他。
玉昭惊诧之余,敏锐地察觉到谢玦的气场变了,那是一种隐藏的克制的侵略者的气场,作为一名武将,他非常熟悉。
宛宁还在绞尽脑汁怎么说服玉昭去见梵玥,忽然手腕一沉,等她回神,谢玦已经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玉昭手腕撤离。
“玉将军请。”谢玦的声音极沉。
玉昭会意,没有逗留。
“表哥,玥玥要见他。”宛宁为了梵玥大胆的抗议。
“见了又如何?”谢玦无情地松开了手。
宛宁怔住了,第一次直面地感觉到了他的冷漠,她很伤心,人也沉默了,谢玦看着她静默不语。
“宁姑娘,原来你在这,宴会就要开始了,快去前院吧。”说话间,五公主已然走近,拉起宛宁的走就把她往外推。
宛宁闷闷“哦”了一声,又反应过来,向他二人行了礼:“宛宁告退。”
才走两步,宛宁回视一眼,正对上五公主的视线,她微愣,总觉得五公主似乎在审视她,可是五公主朝她微微一笑,她也慌忙一笑,转头快速离开。
五公主看向谢玦:“表兄,我们也该去太妃那儿了。”
谢玦看着宛宁的背影消失在园子外,语声微沉:“近日六公主愈发骄纵轻狂,该是约束了。”
五公主笑意微僵,勉强道:“是,我会管教她的。”
她看着谢玦往前走,下意识喊了一声:“表兄。”
谢玦闻言回视,对上那双清冷无波的目光,五公主想要问的话也问不出口了,她嫣然一笑:“还请表兄放心。”
14. 醉酒
太妃也得知了梵玥和宛宁差点落水一事,看着心虚一直黏在身边的六公主,心中有数,只将船夫和看守船只的管事,制造船只的匠人都小惩大诫一番,又安慰了梵玥和宛宁,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
寿宴继续,表面一片祥和热闹。
可那些小姐的心里却激荡极了,忍不住凑在一起议论。
“瞧见没有,公爷出手了!真是好俊的身手!”
“公爷怎会如此紧张一个商户之女?”
说话间,几位小姐都面露酸涩之意。
“此言差矣,宛宁毕竟是国公府的客人,又是二爷的侄女,若今日出了丑,也是丢了国公府的脸面,公爷维护是是定国公府,可不是她宛宁。”
“说的有理。”
五公主淡淡听着,回眸看了眼那位分析的小姐,微微一笑。
宛宁自然不知她们的议论,她全心关注着梵玥,直到玉昭最终还是没有见梵玥,见梵玥一时愁眉苦脸,偶尔出神,偶尔傻笑,又是偶尔叹息……
她沉默地别过脸去,刚巧对上六公主愤恨的目光,她咬牙,毫不怯弱地怒瞪回去。
六公主愣住了,没想到一个毫无权势的卑贱商女竟然敢瞪她!一股气瞬间冲上了脑门。
回了宫还没发作,五公主已经冷肃吩咐底下的宫女:“六公主骄纵,着在庆阳宫罚跪两个时辰。”
六公主尖锐喊了一声:“姐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凭什么!”
五公主厉声道:“你今日做了什么?还要我一一跟你讲明吗?”
六公主噎了一下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一个无权无势的贱婢,不过是依仗自己的姑姑嫁了定国公府的二爷,她有什么可嚣张的,我不过就是玩玩她又怎么了,我一个公主,还玩不了一个贱婢吗?她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了,凭什么罚我?”
五公主恼了:“今日在船上的不止她,还有梵玥!”
六公主还是不服:“就算她谢梵玥尊贵,是谢家的大小姐,她也越不过我去!”
五公主完全被六公主的态度气到了,既惊且怒,扬言一喝:“看着她!罚跪期间,一滴水都不准给她喝!”
六公主还要争辩,却被竹秋拉住了手,竹秋疯狂暗示她,她看着姐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终于回过神来,何时见温柔的姐姐这样疾言厉色过,她不敢再跟姐姐争辩,只能乖乖罚跪。
**
梵玥整个人都好像飘飘然了,拉着宛宁回到春山可望居,兴奋的脸红扑扑的,她飞奔着,跳跃着,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
“宁宁,你知道吗?我好高兴!他在乎我,他在乎我。”她没有一点女儿的矜持,娇纵地欢天喜地,和最好的朋友分享自己的雀跃。
宛宁看着她一脸的高兴,一点都没有被没有见到玉昭的事影响,沉浸在被玉昭所救的快乐里,她更加闷闷不乐。
梵玥以为她是在和自己生气,忙是道歉:“宁宁,你是不是在气我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你还没有心上人,你不了解,你别生我的气。”
宛宁只能歪头一笑,无限娇媚:“好吧,因为我没有经验,原谅你了!”
梵玥高兴地抱住她:“宁宁,我想喝酒!”
“让半夏拿些来就是了。”
梵玥神秘一笑:“不,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那是国公府的酒窖,陈列有致的堆放着各种酒坛。
“这里的酒都是珍品,有些是我爹爹的珍藏,有些是皇帝舅舅赏的,你闻闻。”
梵玥随便拿起一个小坛子,打开就是一阵扑鼻的酒香,宛宁眼前顿时一亮,梵玥嘻嘻一笑,点着她的鼻尖取笑她:“偏是不会喝酒的人,偏是爱酒。”
两人秀气地拿出带着的酒杯,斟满,宛宁小口抿着,抬头却见梵玥已经一饮而尽,她目瞪口呆。
“玥玥,你当真这样高兴?喜欢一个人会这样高兴?”
梵玥整颗心都被酒香填满:“嗯,只是一个眼神,就牵动着你所有的情绪,高兴,还是失落,全凭他。”
这样神奇?宛宁呆住了,绞尽脑汁去想,有没有谁会这样牵动着她,蓦地脑海里跳出姜至那张英俊桀骜的脸!
她猛地瞪大眼睛,怒气攀升,姜至一个眼神既不会让她觉得高兴也不会让她觉得失落,愤怒,只有愤怒!
宛宁愤愤地捏住酒杯,因为想到姜至,连带着她还想到了六公主,佛像图的陷害,还有今日船只无故漏水,她不信和六公主没有关系!
气愤间,几杯酒已然下肚,热气攀涌,整个人都开始晕晕乎乎了起来。
与此同时,谢璃正到处在找宛宁两个人,他还是奇怪那幅“真迹”怎么回事,想商讨一下,结果却是哪儿都不见人。
正急得不行,拐角处猛地撞上了谢玦,阴影照下来,谢璃心头一慌。
谢玦眉心微蹙:“慌慌张张做什么?”
“大,大哥……”谢璃无端心虚,这一下自然逃不过谢玦的精明。
“说。”他一个字落下来,谢璃半分不敢隐瞒。
“梵玥和阿宁不见了……”
谢玦眉心微拧:“四处找过了?”见谢璃点头,谢玦问,“酒窖呢?”
谢璃猛地睁大眼睛,恍然大悟,转身就朝酒窖奔去,他怎么忘了,有一回梵玥还因为偷喝酒窖的酒被大哥罚了!
急匆匆跑到酒窖,就见梵玥已经醉的东倒西歪,就连宛宁也抱着半人身的酒坛子,看着梵玥笑眼迷离……
看着那花颜玉面,他心头一颤,压下心动,情不自禁朝宛宁的方向走去,倏地肩膀一沉,他回头,谢玦竟也跟来了。
“去扶梵玥。”谢玦冷冷命令。
看着谢玦面色冷肃,心知大哥重规矩,谢璃不敢违抗,转折朝梵玥走去,扶起她,企图唤醒她。
谁知梵玥看到他嘻嘻一笑,扑进他怀里:“二哥……你来了,我请你喝酒!”
谢璃急得直冒冷汗,压低声音:“大哥也来了!”
那头谢玦已经走到宛宁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被遮住了光,宛宁不高兴地皱了眉嘟着嘴抗议:“你挡住光了……我是葵花,没有阳光我会死的……”
说着她就委屈地红了眼,迷离地仰望着谢玦。
谢玦凝视她半晌,竟然蹲了下来,有了光,宛宁瞬间笑意嫣然,闭上了眼像是真的在沐浴阳光。
“喝了多少?”谢玦的声音压得很低,不辨情绪。
喝醉了的宛宁压根不知道怕,小手一挥,豪迈无比:“这里都是我的!”
这一挥,用力有点大,她直直往后倒去,鬼使神差的谢玦拉住了她的手,她歪歪撞进了谢玦怀里……
“咚”的一声,谢玦身形微顿,眼神微滞,下意识抬起的手僵了僵,攥紧了手指。
还未等他开口,怀里的宛宁扬起了头,朝他盈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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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山花烂漫。
谢玦垂眸,宛宁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左右夹击捧住了他的脸……
“你的脸真冷,不怕,我的脸热,给你暖暖……嘻嘻……”她蹙眉又展颜,撒娇地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颈,脸颊贴住了他的,蹭蹭,蹭蹭。
谢玦的攥住的手指越发收紧,直至指关节泛白,他没有推开她,压抑的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是谁?”
这个问题有点古怪,像是谢玦怕宛宁认错人一样。
宛宁退开些,要用力看清他,奈何她醉了实在不清醒,忽然清脆地笑了起来,喊道:“冰块脸,玥玥,这儿有个冰块脸!”
谢玦面色更沉。
梵玥一听,就要从谢璃怀里钻出来,方才谢玦背对着谢璃,以至于谢璃并没有看到他们的行为,此时也只想控制住梵玥,抽空回头看一眼,见大哥已经抱起宛宁,他愣神一瞬,也赶紧抱起梵玥跟着谢玦走出酒窖。
一路抱回了春山可望居,下人们一见,具是震惊,流霞看到公爷抱着她家小姐更是惊惧地话都说不出来。
谢玦将宛宁放到床上,宛宁不安分地侧过身,方才已经松动的衣领径自滑落,露出白皙莹润的肩颈,谢玦眸色微暗。
“大哥,阿宁如何了?”
谢璃急切的声音响起,脚步已经跨进了房内。
“出去!”谢玦冷喝,瞬间拉过薄被掀起了一阵凉风,盖住了宛宁半露的香肩。
谢璃猛地一滞。
宛宁瑟缩一下,糯糯撒娇:“嘶……好冷。”
谢玦将薄被掖好,看了眼靠近床榻的冰鉴,冷然吩咐:“移到外间去。”
流霞这才猛然惊醒是跟自己说话:“哦,哦,好,啊,不是,是,公爷。”
她真是,跟自己小姐说话随意惯了。
好在谢玦并没有怪责,高大的他从她身侧走过时,都比她的手碰到冰鉴还要冷。
谢璃还等在门外,就见大哥冷若冰霜地走了出来。
“你熟读圣贤,怎可擅闯女子闺房。”
谢璃正想反驳,但一想大哥比他们长了好几岁,用阿宁话来说,大哥是长辈,也不好反驳了,垂眸道:“是我失态了。”
他随着谢玦走出房门,流霞故作镇定跟在后头送行。
谢玦又是看了眼梵玥才离开。
翌日醒来,宛宁只觉得浑身酸痛,头痛脑胀的,流霞端了茶水来,她也懒得端,就着她的手就喝了,眼一抬,看到了天色,她心头一惊:“什么时辰了?”
流霞道:“小姐别急,公爷说你和大小姐今日可休息一日不必去学堂了。”
宛宁难以置信:“公爷说的?”忽然她才意识到,“他知道我们喝醉了?!”
流霞叹息:“岂止是知道……”
宛宁一听,也等不及她下面的话了,急忙穿了鞋,就要去找梵玥。
那头梵玥也是后怕的不行,急忙忙来找她,两人在长廊处一碰头,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愣怔半晌,同时叹了一口气。
下人说早膳准备好了,两人又叹一口气往花厅走去。
“先吃饱肚子再说。”
“说的也是。”
两人自我安慰一番,才走进花厅,顿时站住了脚,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前面处,谢玦正襟危坐,好整以暇地呷了一口茶,抬眼朝她们这看过来。
明明炎热的夏日,她们愣是打了个冷颤。
15. 阳谋
两人呆呆站在门口,谢玦不知看了谁一眼,拧眉道:“去换了衣服。”
梵玥和宛宁尚在惊惧谢玦竟然会在这个时辰在这里,听他这样一说,低头一看,两人还穿着睡裙,慌忙转身,又撞到了一起,对视一眼携手疾步离开。
走出花厅,梵玥突然道:“自从我及笄后,哥哥从来没有不通知一声就到我的院子里来的,对了,哥哥方才是看着你说的?”
宛宁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别吓人,你是他妹妹,自然是看着你说的!”
梵玥要跟她分摊恐惧:“是对我俩说的。”
两人各自回房洗漱换了衣裙,进花厅前,两人互看一眼,深吸一口气,乖巧地走进了花厅。
“哥哥晨安。”
“表哥晨安。”
这个礼,两人压着心里的忐忑,行的很是一丝不苟。
谢玦轻扣桌面:“坐。”
这张桌子是圆桌,梵玥抢先一步落座了,宛宁站在那,看着他们兄妹中间的位置,背上沁了冷汗,再看向对面的位置,目光就有些渴求。
该怎么自然地走向那个位置呢?
她正犯难,谢玦的目光已经凝在她的脸上:“还不坐?”
宛宁正要变了朝向的脚尖就顿住了,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偏头悄悄嗔了梵玥一眼。
梵玥只当没看见。
回头意外对上了谢玦沉静的目光,她心尖一颤,扯了扯嘴角,笑得几分讨好:“怎么了,表哥?”
谢玦不语,见她全然没有娇羞之态,淡淡道:“看来是不记得了。”
“嗯?”宛宁疑惑。
谢玦没有理会,冷冷喊了一声“石通”,石通得令,上前给她们面前各自端了一碗黑漆漆的汤水。
两人定睛一瞧,心提到了喉咙口。
梵玥方才不仗义,此时还是有点良心地问出两人心中的疑惑:“哥哥,这是何物?”
谢玦道:“醒酒汤。”
宛宁震惊地又看了两眼,没忍住抬头:“骗人,醒酒汤根本不是这样的。”
谢玦凝注着她,唇角勾起了一个轻微的弧度,笑意未达眼底:“看来宁姑娘经常喝。”
“……”宛宁扯了扯嘴角,他笑起来比不笑还要吓人,“见,见我爹爹喝过。”
爹爹,对不起了……
谢玦没有深究,笑容收敛:“我的醒酒汤不同。”
两人闻言又同时低头看向碗里,眉心都开始打结……
盯了好一会,头顶传来微凉的声音:“还不喝?”
宛宁和梵玥咽了下口水,梵玥忙道:“哥哥,我头不晕。”
可恶!借口被梵玥抢了,宛宁心中怨念。
“那也得喝。”谢玦淡淡道。
这语气,不管她们找什么借口,都非喝不可了。
宛宁咬牙,和梵玥互看一眼,大有视死如归的气势,闭上眼睛,端起了碗。
准备豪爽的一饮而尽,谁知汤汁才沾到嘴唇,苦涩难闻的味道就直冲天灵盖,宛宁立即放下碗,手帕掩唇干呕了一下,泪眼汪汪地看向谢玦。
“表哥……”她软软求饶,双颊绯红,眼中似是蒙了一层水雾,像是……
谢玦眸色微深,略有停顿。
半晌,就听到谢玦更加低沉的声音:“还需我喂你?”
宛宁愣住了,看了他一会,轻咬嘴唇别过脸去,没忍住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轻哼似是撩拨了一下谢玦的心弦,他移过目光端起茶杯,缓缓饮尽。
求饶没用,梵玥也有点愤愤,若是不喝了这黑漆漆的醒酒汤,只怕待会还有其他法子惩罚她们。
思及此,两人同时捏住了鼻子,端起碗,咕嘟咕嘟,一气呵成。
谢玦看了眼石通,石通立刻给两人各端了一小碟的梅子。
放下碗,两人就像是中毒的人看到解药,将梅子塞了两三颗,鼓起了腮帮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冲散了嘴里的苦涩,两人的脸色才缓过来。
谢玦看着鼻尖捏的红彤彤委屈巴巴的宛宁,眼底浮过一丝轻浅的笑意,在宛宁看过来时又消失,唤了一声“石通”,两人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警惕地看向谢玦。
就见石通将一把钥匙交到谢玦手里,谢玦又将这把钥匙放到她二人中间。
“这是酒窖的钥匙。”
闻言两人大惊,喜色还未跳上眼底,又听谢玦清冷道:“厨司管家已做过盘点,自今日起,钥匙交给你们保管,由管家定期盘点检查,若对不上数……”
谢玦看了眼她二人如出一辙地惊诧,接下来的话没说,但她们的心都颤了一颤。
直到谢玦离开,宛宁看着那把钥匙无力道:“阳谋,绝对是阳谋。”
梵玥也道:“看来以后偷喝都不成了。”
流霞生无可恋地走过来,也是无力:“小姐,比喝醉更严重的,是昨晚,公爷抱你回来的。”
“轰隆”一声,一记响雷在宛宁脑中炸开了!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梵玥亦是如此。
**
经过早上这一遭事,两人情绪都有些紧张,急需舒缓一下,梵玥就提议去花飞楼。
宛宁想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遂同意了,两人坐车出府,行至四喜长街时,宛宁叫停了马车,转头对梵玥道:“我要去买件东西,你先去吧。”
“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买了很快回来。”说话间宛宁已经下车来,朝她招招手。
见她走进了一家奇闻书肆,梵玥好奇,她何时这么好学了?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宛宁才从书肆神清气爽地走出来,仔细看眼角还挂着玩味的笑意,只是跨下台阶时,她猛地又缩回了脚,团扇抵在额角抬头看去,刺眼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
低头一看,热气蒸腾从地面浮起了热浪似的……宛宁最怕晒了。
她站在在屋檐下,想去买把伞遮阳,偏生这附近都没有伞铺,看着行人撑着的伞,她又是羡慕,又是懊悔,怎么没带把伞呢!
但是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她想着用袖子遮住手背抬起来,倒是能遮住阳光,但是,过于宽大的袖斓也遮住了前路,她叹息一声,又放了下来,转眼间面前就站了个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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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朝她嘻嘻一笑,递出一把伞交到宛宁手中:“漂亮姐姐,送给你。”
宛宁尚在震惊,小男孩已经一溜烟地跑走了。
雪中送炭听说过,还有人酷暑送伞,有趣,宛宁莞尔,也不多想将伞撑开,她欣赏了一眼上头的翠竹纹样,轻快地往花飞楼而去。
梵玥看到她的伞有些意外:“你去买伞了?”
宛宁还没开口解释,菱戈就细心地发现了端倪,兀自一笑:“这哪儿是买的,怕是旁人送的。”
宛宁惊诧地看向她:“你怎知……”她瞧着手中的伞明明就是很新的成色。
菱戈染着红颜丹蔻的手指轻轻移过伞柄:“你应该不会买这种花纹的伞吧,一看就是个男人使的。”
宛宁道:“是个孩童送的。”
菱戈掩唇一笑:“孩童?只怕是孩童的哥哥,这戏文上不也说,有借有还,一来二去的关系就亲近了。”
宛宁怔然,梵玥却是急了:“宁宁,一把破伞而已,你可千万别在意。”
“咦~真是奇了,你这般紧张作甚?”菱戈挑眉看过去,暗藏揶揄。
梵玥哑然,慌忙抱住宛宁:“我怕宁宁被抢走嘛!”她故意玩笑,暂时还不想表达她的私心。
“哦~”菱戈但笑不语,像是看穿了梵玥的小心思,梵玥急忙去捂她的眼。
宛宁倒是没在意,一把伞而已。
回府才下马车,梵玥见宛宁手里还拿着那把伞,便道:“这来历不明的伞还是扔了吧。”
宛宁觉得不妥:“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好心,我若是扔了,回头人家来取,我拿不出该如何?”
梵玥语塞,是有点不妥,两人入了府门走进庭院,梵玥又道:“那就交给门房吧!”
正从宛宁手里拿过伞,谢璃就走了过来:“一把伞也抢起来了?我瞧瞧,什么好伞。”
才拿过来,就听到梵玥凉凉道:“有位不知名的郎君在街上送给宁宁的。”
谢璃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看伞又看看宛宁。
就听谢璃不快地滔滔不绝:“什么藏头露尾之辈!送把伞还藏着掖着的,定然是个见不得人的宵小之辈!”
“二公子慎言!”突然,一道急急的高喊插了进来。
三人微愣,转头看去,竟是石通。
“你这么较真作甚?”梵玥问道。
石通见三人一脸莫名,发觉自己方才有点过,呵呵一笑,先是向三人作揖,才道:“背后说人是非,有违君子之道。”
“呃……”谢璃顿时被点醒,方才的言论的确显得小气了。
宛宁心中藏事,也不周旋便道:“这把伞只别扔了,你们处置便是,我先回院儿了。”
梵玥没有一起离开,她要和二哥说话,石通看了眼宛宁离开的背影,也作揖告退。
宛宁却没有回春山可望居,反而转道去了慧明雅集,这个时辰,学堂应该是休息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人吧,她只需趁此时无人,将此物塞进六公主的书籍里……
宛宁看了眼手里的花笺,志在必得地一笑。
16. 报复
佛像陷害之事,花船漏水之事,宛宁怎么能吞下这口气,与六公主罢休?
她看着张印染着花色的绯色花笺,上书“涧山与雾向西去,留我须臾时,解卿近日误解”,再看落款一个“姜”字,宛宁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来。
趁着四下无人,她将花笺塞入了六公主的书籍下,附带了一方绣帕。
急匆匆离去时,她未瞧见一旁槐树下闪过的身影,直接先去了涧山与雾。
那是国公府的一处园子,平日里很少有人会来,尤其在黄昏的时候。
金灿灿的夕阳落在假山时,六公主兴冲冲地来了。
对着宛宁嚣张跋扈的六公主像是换了个人,娇羞无限,温柔又期盼地四下看去,轻声软语唤:“在野哥哥?”
宛宁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躲在假山后朝枝头看去,高高的枝头处,蜜蜂正围着蜂巢嗡嗡的飞。
直到嗡嗡声越来大,越来越清晰,六公主都沉浸在与心上人约会的甜蜜中,她握着手里的手帕和花笺,满足地轻叹一声。
当想起宛宁那张脸,她又止不住得意地仰起头,任凭宛宁如何装模作样地勾引姜至,她终究还是输给了她!
那是自然的!她一个卑贱的商贾之女,如何与她这个天之骄女相比呢!有眼睛的郎君都会选她!
等待会见了姜至,她还要让姜至当着她的面狠狠羞辱宛宁,才能一解她昨晚被罚跪两个时辰的恨!
她打算的圆满,按捺住激动的心,终于听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声音,她寻着声音看去,蓦地僵直了身子,脸色“唰”的白了!
“啊!”一群蜜蜂蜂拥而至,她吓得四处逃窜,双手不停挥舞想要打飞那些蜜蜂。
宛宁看着她狼狈逃窜,失了公主的骄傲,终于觉得报了仇,笑得无比娇美。
不一会一群府兵闻声而至,见六公主被一群蜜蜂攻击不由大惊失色:“公主!”
他们冲上来,将跌在地上任人宰割的六公主拉起来,护在身下围城了一个圈,护送的护送,断后的断后,井然有序。
“到底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士兵,还真是出人意外呢。”宛宁自然没有想过要怎样伤害六公主,算准了府兵很快会来,但也没想到谢玦的府兵也是从容不迫有脑子啊。
罢了,即便如此,六公主也少不得被蛰几个包,宛宁嘻嘻一笑,涧山与雾又安静了下来,她定睛一瞧,地上正飘落着那张花笺,她意外之喜,跑过去就要捡起来销毁,谁知斜刺里窜出一个人影。
她吓得一跳,再抬眼时,那张花笺已经落在了来人手里。
来人扬着桀骜玩味的笑,正是姜至。
宛宁心下狠狠咯噔一下,慌忙调节好情绪直视他。
姜至道:“想不到宛宁姑娘还有做红娘的爱好。”他看向她,眼中闪着精光,“不知公爷和五公主看到这张模仿我字迹的花笺待如何?”
宛宁强作镇定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痕:“谁又能证明是我的呢?”
姜至笑:“既然你这么自信,又为何不让梵玥一起?”
宛宁被戳中了心,她没有告诉梵玥,就是怕事发一日把她牵扯进来。
姜至道:“你算准了这种事六公主不会声张,而这蜜蜂又不能证实是你引来的,极有可能是意外,六公主未必想得到是你故意整她,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凝视宛宁,忽然轻轻一笑:“六公主是个蠢的,她的姐姐五公主可不是……”
宛宁太阳心一跳,心极速下沉,姜至看着她的脸色,满意的将花笺折好塞进了怀中,走几步回头见宛宁还愣在原地:“还不走吗?”
宛宁只能跟上。
“你如何将蜜蜂引来?”
姜至已经知晓她的行为,她隐瞒无用:“我在给她的那方手帕上涂了蜂棘香。”
忽然一声轻笑,宛宁抬头,姜至眼眸含笑地看着她,她微愣,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这样看她……
好机会!
“那个,方才那张花笺可否……”
“不能。”姜至直直打断了她,他微微抬头,扬着十足的意气。
宛宁垂眸暗暗咬牙,果然是错觉!眼一瞥,瞥见花笺的一角正露在他衣襟外,猝不及防,她探出手去。
谁料姜至早已将她眼底的狡黠看在眼里,在她探手之际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宛宁撞进他从容含笑的眼底,怔了一瞬,慌忙挣扎起来。
可姜至偏是不放,似乎看着她终于急了的模样愈发开心。
“在野。”
一道冷冽平缓的声音插了进来,姜至笑意顿了一下,眼神也变了。
宛宁顺着他的眼神朝后看去,猛地背脊一凉。
不远处谢玦身姿瑰伟,宛若山峦倾轧,冷肃的眸底尽是寒意。
宛宁心头一慌,察觉到自己的手还握在姜至手里,她更加心跳加速愤力挣扎。
姜至也意外谢玦会出现,看到宛宁的慌张白了的脸色莫名不是滋味,张开了手指一松,就见宛宁急步走到谢玦面前,闷闷唤了声:“表哥。”
谢玦还看着他。
听到宛宁那声“表哥”,姜至好像整个人都不爽了起来,再看谢玦神姿高彻,他有意挺直了背脊作揖:“公爷,那我先告退了。”
他行至宛宁身侧时故意停了下脚步,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道:“别忘了我们的事。”
宛宁心陡然一跳。
谢玦侧目而视,姜至正抬眼看过来,朝他张扬一笑,继而离开。
谢玦眸光微压,就看到宛宁躲闪的目光,他眉心微皱,冷冷问道:“何事?”
宛宁迟疑了顷刻,抬眼两眼弯弯笑得乖巧天真:“没事啊。”
她在隐瞒。
这让谢玦眸色更冷,宛宁借着捋发避开了眼去。
“昨日让你罚抄,抄了吗?”
宛宁愣住,她完全忘了那回事……
“今日多抄十遍。”谢玦无情的声音在宛宁心头砸下重重一击。
今日她做了亏心事,不敢狡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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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玥从谢璃那里回来,就看到流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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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磨墨,宛宁瘫坐在软垫上生无可恋的抄写,她惊诧地走过去:“怎么又被罚了?为了什么?”
宛宁想要控诉的心顿时压制住了,只能道:“不小心……撞见了你哥哥和别人讨论政事。”
政事啊,梵玥没兴趣,转眼兴奋起来:“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刚我听府兵说,六公主被蜜蜂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宛宁抽了下嘴角:“……哈哈哈哈哈。”
“她那么欺负你,真是解气!”
是挺解气的,只是那张花笺落在了姜至手里,到底是个隐患,还有他说的“五公主”。
宛宁一直担忧到吃晚饭,也没动静,临睡前也没动静。
翌日清晨,在去学堂前,宛宁将抄好的书送去给谢玦,也无事发生。
她不禁松了一口气,想来也是,这的确很难查出什么,那蜂棘香留香也不持久,只能算作意外了。
至于那张花笺……还是要想办法从姜至那拿回来。
六公主被蜜蜂蛰了,听说脸上被蛰了两个包,这几日不能见人,所以学堂也不来了,宛宁终于能松弛几日。
一听过两日夫子要带他们去长柳谷作画,宛宁更开心了,听说长柳谷在郊外,风景秀丽,没了六公主,就当是夏游了!
“阿宁,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点心。”谢璃拿出一个雕空镂花的匣子。
一旁的姜至幽幽道:“正好我也饿了,阿,宁。”
“那是我二哥为宁宁准备的,你要吃自己去厨房拿。”梵玥立即道。
姜至不予理会,只一味看着宛宁,幽幽道:“阿,宁。”满是暗示。
宛宁看到他眼底的威胁,暗暗握拳,歪头一笑,笑意不达眼底:“那姜公子请吧。”
语出,谢璃和梵玥目瞪口呆。
姜至却坐的纹丝不动,安闲地靠近椅背,朝宛宁挑眉,宛宁抿了下唇,扬起一抹笑意,拿起匣子亲自送到姜至面前。
姜至笑意明朗:“乖。”他拿出一块糕点,还不忘看向谢璃,高调地将糕点塞入口中。
谢璃心头一滞,满眼失落:“阿宁……”
回到春山可望居,梵玥就一直缠着宛宁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把糕点给姜至啊?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宛宁无从解释。
梵玥却以为她是害羞,又惊又伤心,耷拉着脸:“宁宁,你是不是喜欢了姜至?”
宛宁一口水呛在了喉咙口。
第二日一早,宛宁睁开眼,就见梵玥跪在她床头披头散发幽怨地看着她,猛地一声尖叫,吓得魂飞魄散。
“宁宁……我想了一夜,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了姜至?”
宛宁心有余悸,拉着被子起来,无奈地揉了揉太阳心。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流霞和半夏冲了进来:“小姐,不好了!”
宛宁看过去。
“公爷派人来请你去雅庭,来人说六公主哭哭啼啼地冲进了府里,说你陷害她!”
宛宁狠狠一怔,血液凉透背脊。
17. 用刑
梵玥一听也怔住了,再去看宛宁的脸色,她瞬间懂了。
“我陪你去。”梵玥紧握宛宁的手,触及一片冰凉。
宛宁心慌意乱地点头。
两人匆匆行至雅庭,庭外门口两边各站了几名宫女和太监,一走进雅庭,带着幂篱遮住整张脸的六公主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朝宛宁冲过来。
“贱婢!我要撕烂你的脸!”
“公主,还请稍安勿躁。”霍仲面无表情横臂拦在了六公主面前。
气疯了的六公主哪里会将他放在眼里,“啪”的一声,一巴掌狠狠落在霍仲脸上:“你竟敢阻我!”霍仲面皮粗糙,女儿家的力道对他来说没什么,他的脸不疼,倒是六公主的手打疼了,又气又委屈地捂着手,“让开!”
霍仲虽有震惊,却也是纹丝不动,说不恼是骗人,可他只是凶巴巴地瞪着六公主。
石通忙是上前恭敬不卑道:“公主,公爷在此,自会给公主一个说法。”
闻言六公主理智拉回了一半,转头朝坐在上头的谢玦看去,蓦地脸色一僵,好在她带着幂篱,谁也看不到她的脸色。
她冲过去哭道:“表兄,你要为卿落做主啊!是宛宁这个贱婢,是她存心害我!引蜜蜂来蛰我!”
此时她是受害者,占了先机,不怕谢玦的冷面。
谢玦斜睨她一眼,沉声道:“你是公主,怎可像市井泼妇一般无状。”
六公主哭了两声:“我是公主,宛宁怎可如此欺我辱我,她可有将天家威严放在眼里!”
一来就被六公主的巴掌起势镇住的宛宁终于吐纳一息,不卑不亢道:“公主说是我陷害了公主,我如何陷害,又如何能引来蜜蜂?”
六公主愤恨的将一块手帕狠狠扔在地上:“你在这上头涂了蜂棘香,太医一闻便知,你还不承认!”
宛宁道:“即便这上头有蜂棘香,又如何证明是我涂上去的?”
“你,你!”六公主太恨了太气了,朝谢玦道,“表兄动刑,把她送去大理寺送去刑部,用铁板打烂她的嘴,看她招不招认!”
谢玦闻言扫了她一眼,冷厉道:“你可有其他证据?”
六公主愣住了,委屈地又掉下眼泪来:“还有一封信,不知掉在了何处,表兄,你信我,真是宛宁做的!”
谢玦看向宛宁,宛宁心下一咯噔,忽然唇角细抿,眼底汪出一层水来,无比委屈:“表哥,我没有.....”
这委屈巴巴的模样,六公主更气了。
“你还敢装腔作势,我毁了你的脸看你还能不能装可怜!”
梵玥立即护在了宛宁面前,谢璃此时也闻讯赶了过来挡在宛宁面前:“公主,这里面或许有误会。”
梵玥道:“就是,或许有人做了这种事故意栽赃给宁宁呢!”她看着六公主,实在气不过,“更何况先前六公主又是毁了佛像图又是沉船的,我们也没有与公主为难,一口咬定是公主做的。”
六公主又气又恼,又羞又愤,颤抖的手指着他们:“你们,你们分明是存心偏袒,我要告诉父皇!”
梵玥也不甘示弱地呛声:“那就去皇上跟前把佛像图什么的都说分明了!”
谢玦低沉极冷的声音压过她们尖锐的吵闹声:“闹够了?”
庭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五公主驾到。”
高扬的声音方落,五公主已经快步走进雅庭,上前拉过六公主的手:“怎可如此胡闹!搅得表兄休沐也不得安生。”
梵玥等人已经行了礼。
宛宁太阳心一跳,怪不得昨天都没有动静,原来是专挑了今日谢玦休沐来的。
一见五公主来了,六公主再也绷不住大哭了起来:“姐姐,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
五公主忙是软语安慰握着她的手走到一侧,安抚她坐下冷静下来,才向谢玦道:“表兄,事已至此,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小六的性子不会罢休,也免得冤枉了宁姑娘,将来在京中名媛不好立足,查清楚了,也好还宁姑娘一个清白,届时再让小六道歉,不让宁姑娘受屈。”
谢玦看向五公主:“你想如何查?”
五公主温柔含笑:“我只是一点愚见,小六说过,她是拿到了一封落款为‘姜’的花笺,以为是姜家小郎相约,才去赴约,那张花笺她虽弄丢了,却记得花笺上的内容,既是字迹如此相似,想来是有人临摹了姜至的字迹,能从其他内容上临摹出不同内容的字迹,想来只有专门代笔的书生了,不如派人拿了花笺上的内容,去京城各书肆代笔查问。”
宛宁背脊一僵,脑海中瞬间响起姜至的声音“六公主是个蠢的,五公主可不是”。
雅庭鸦雀无声,梵玥紧紧搂着宛宁,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所有人都在等谢玦下令,谢玦凝注着宛宁,半晌淡淡“唔”了一声,沉声开口:“不必麻烦,既然姜至牵扯在内,请姜至前来询问。”
五公主愣了一下,也不好说“不好”。
谢璃一听,忙是自告奋勇:“我去请!”
“且慢。”五公主温柔道,看着谢璃微微一笑,“少禹前去,恐落人口舌。”
谢璃好似被温柔刀剐了一下,愣住了。
谢玦看向石通:“让外管事去请姜至。”
六公主看了眼五公主,连忙道:“竹秋,你跟石通一起去。”
雅庭又安静了下来,谢玦看着宛宁好像风吹吹就要倒的模样,淡然吩咐:“别都站着了,坐下吧。”
梵玥携着宛宁在末位坐下,丫鬟上了茶,谢璃又将茶端到宛宁面前,他想安慰宛宁,可自己心里也急得很,在野那么讨厌阿宁,会不会落井下石?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盖在幂篱下的那张脸,正恶毒地瞪着宛宁,眼睛像是迸出一团火,恨不得将宛宁灼烧干净了。
即便看不见六公主的脸,宛宁也清楚六公主恨毒了她,将一盏茶喝得干净,先前惶恐不安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大有视死如归之势。
此时外头也响起了外管事的声音:“公爷,姜公子到了。”
话音刚落,姜至已经踏进了雅庭,很是意外地扫过众人:“哟,今日这样热闹?还特意请我来,可是有何喜事还是好事?”
说话间,他行了礼,站直了身子,对上谢玦沉静的目光,不同寻常。
“在野,昨日你可曾写了一张花笺约六公主于涧山有雾相见?”谢玦直接问道。
姜至很是诧异的一愣,谢玦眸色沉了几分。
五公主见他如此,问道:“你不知此事?”
宛宁等人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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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提起了一颗心。
姜至像是思索,幽幽地看向宛宁,眸底浮起一丝玩弄的意味。
宛宁顿时心头一凉。
六公主立即发难:“在野哥哥根本不知情,就是宛宁故意设下的陷阱!表兄,把宛宁关进刑部!”她要把宛宁关进刑部密不透风的监牢,把蜜蜂窝扔进去,蛰的她浑身都烂了!
如此一来,方能泄她心头之恨,她才觉得快意!
五公主却道:“只是即便如此,也不代表是宁姑娘做的,如此一来,还是该派人去书肆查问才是,表兄觉得呢?”她看向谢玦。
谢玦终于将目光移向了她,目光极冷:“只是如此,事情闹开了,不明就里的百姓牵强附会,便污了宛宁清誉,怕是她再难在京城立足,公主是这个意思?”
五公主手指微颤,懊恼地一笑:“是我太担心小六了,欠妥了。”她惋惜地看向六公主,
六公主立即跺脚,满腹委屈:“表兄,小六都毁容了!你还管宛宁能不能在京城立足!”
谢玦没有看她,语声沉冷:“她是我二婶的亲侄女,我自然该管。”
五公主目色微变。
宛宁心尖一跳,怔怔看向谢玦。
姜至一头雾水地开口了:“什么意思?我不过就写了一份信,送了沾染蜂棘香的手帕,不过觉得那味道香甜,怎么又扯什么书肆,什么百姓,还要把宛宁赶出京,什么意思?跟宛宁有何关系?”
在场之人皆是一愣。
五公主也是缓声问道:“你是说......你的确约了小六?”
六公主也愣住了,宛宁捏紧了手里的扇坠一眼不错地盯着姜至。
“是啊,不过我去了,她已经离开了。”姜至道。
五公主看了眼宛宁,再看向姜至:“在野不是一向......”她停顿了一下,转了说辞,“如此说来,在野对小六也有意了?不然为何写下那样的花笺,若不是有意,怕是说不通。”
她将话都说死了,姜至连“狡辩”都说不通,但这件事,他也不好说死了。
他只能含糊其词:“或,或许吧,反正昨日就是一时冲动。”
冲动而已,事后若是再扯什么感情,也好推脱。
“在野哥哥......”六公主情动,全然不似方才的张扬舞爪。
五公主意味深长地笑了:“如此甚好,太妃和姜老夫人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我是不是该告诉她们这桩喜事?”
姜至听到将他和六公主扯在一起的“喜事”二字就烦躁,反正随五公主怎么说,事后都一口否决就是了,变心谁不会。
五公主见姜至就这么应下来了,也不好再追究下去,起身带着六公主告辞。
“今日误会了宁姑娘,改日等小六痊愈了,再让她给你道歉。”
情势急转直下,宛宁尚且有些反应迟钝,送走了两位公主,姜至站在宛宁身侧低语:“该怎么谢我?”
宛宁松了一口气,难得朝姜至嫣然一笑,姜至愣了一瞬,别过脸去干咳了一瞬,耳垂也红了。
“哥哥,我们也告退了。”梵玥看着谢玦还是脸色冰冷,急忙要走。
谁知四人刚行了告退礼,就传来谢玦冰冷的声音:“宛宁留下。”
宛宁的笑容顿时一僵。
18. 挨打
听到谢玦让宛宁留下,梵玥和谢璃再次慌了,急忙求情。
“哥哥……”
“住口。”谢玦冷冽打断他们的话,“出去。”
梵玥几人面面相觑,不敢违背,担忧地看了眼宛宁,宛宁也怕连累他们,微笑示意,梵玥等只能退出去。
关上了门,身侧传来姜至的声音:“放心,她毕竟是你们二婶的亲侄女,公爷有分寸。”
谢璃看过去,看到姜至紧蹙的眉,讶异一怔:“在野……你在担心阿宁?”
姜至迟钝一下,呵笑一声,嘴硬道:“担心她?笑话。”
“那你方才为何撒谎?”谢璃追问。
姜至唇角微勾:“因为有趣。”
**
庭中只剩下宛宁,石通和霍仲。
三人敛声屏气,宛宁眼观鼻鼻观心,只是不敢去看谢玦。
此时谢玦开口了:“那日你和姜至商讨的事,便是此事?”那不辨喜怒的音调让宛宁不敢放松。
谢玦年纪轻轻就能震慑朝廷,绝非仅凭长公主之子的身份和谢家的尊贵,他能这么问,宛宁一点不意外。
但……求生欲的本能,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坐以待毙不是。
何况姜至已经将今日之事揽下,她无谓不打自招。
“表哥,你误会了,我与姜公子是旁的事……”她尽量表现的乖巧,抬头看向他,很自然的,大方的……
对上谢玦冷冽的目光,瞬间破了功,她慌忙低下头去,天呐,这一刻她在爹爹和姑姑跟前的胡说八道技能完全一点施展不出来。
爹爹和姑姑即便生气,她也是能感觉到他们的宠溺的,所以她能肆无忌惮撒谎撒娇,可谢玦实在冷酷,那双眼睛,她恨不得立时“噗通”磕个头,乖乖招认。
“旁的事?”谢玦语调微扬,更具危险。
宛宁心一跳,有些迟钝:“嗯?”
“你与姜至还有旁的事?”
“……嗯,啊,是啊……”她心慌的声音都有些抖。
石通飞快看谢玦一眼,目光复杂。
霍仲耐心有限,绕是对方是他的主子他最敬重的人,他都忍不住肺腑:进入正题啊!公爷,该骂骂,该罚罚!快点!
今日公爷怎么回事,平时处理公务处理人从来不会拖泥带水,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利刀就劈头下来了。
谢玦目色渐冷:“那日在西街书肆,你在做什么?”
冷不丁一句话砸下来,宛宁的意志力顷刻瓦解:“什,什么?”
“要我去书肆盘问吗?”谢玦寒光倾轧。
宛宁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谢玦直接了当:“你不必管我如何知道你去了书肆,引蜜蜂蛰六公主之事,是否你做的?”
事已至此,宛宁狡辩无用,她低下头去,好一会,深深吐纳一息,抬起头来,目光再度坚定灼灼:“是。”
谢玦瞳孔紧缩一瞬,又问:“那张花笺在姜至那?”
“......是。”宛宁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点都猜到了。
此时谢玦眉眼稍松:“所以他拿了花笺,威胁你。”
宛宁被他盘问的已经快要撑不住:“是,表哥要罚,我受着就是。”
谢玦看着她这副凛然的模样,冷笑一声:“石通。”
石通迟疑一瞬,转身不知从何地拿出了一把戒尺。
宛宁的脸色瞬间白了,他居然要打她?!
谢玦冷冷道:“你可知错?”
宛宁吞了下口水,明明是无比娇柔的模样偏倔强,声音微颤:“我没错。”
石通心知谢玦在给她机会,看着谢玦骤沉的脸色急忙小声道:“表小姐,认个错,这个事就过去了。”
宛宁充耳不闻。
霍仲呆了一瞬,敢在他家公爷面前不认错,他是第一次见,但是小姑娘就是小姑娘,以为公爷会怜香惜玉吗?待会痛一下,就知道求饶了。
“打。”谢玦不轻不重一个字,却让宛宁打了个冷颤。
可她倔性子上来了,直直跪下去,将双手平放抬了起来。
石通看着那双柔嫩莹白的小手,心有不忍,可公爷的命令他不敢违抗,只能抬起了戒尺。
“啪”!
宛宁闷哼一声,手倏地一沉,痛得还没缓过神,又是一下“啪”。
她痛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偏生连喊一声都不愿,咬紧了牙关。
“啪”,那戒尺的声音无情又冷酷。
谢玦目色乌沉,又问:“可知错?”
宛宁艰涩喊道:“我没错!”
霍仲莫名其妙敬佩了起来:表小姐,敬你是条汉子啊!他还记得从前大小姐被打,哭得死去活来的模样。
谢玦脸色极沉,目光也复杂极了,他冷喝道:“石通,你今日没吃饭吗?”
石通一惊,闭上眼,咬咬牙,使上了八成的力气,“啪”。
宛宁终于受不住喊了出来,她也被打得跪不住栽倒了下去。
谢玦忽然站了起来,石通立刻停手了,后退两步。
谢玦已经走上前来,俯视着她:“可知错?”
他第三次问他,低沉醇厚的声音震得他心头发闷。
宛宁双手通红肿胀,痛得没了力气,还是强撑着跪好,声音沙哑:“是六公主欺辱在先,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何错?难道就因为她是公主,我是民女?她高贵,我就卑微吗?”
浓浓的委屈感袭上心头,她抬眼看向谢玦,一滴泪滚落。
蓦地砸进了谢玦坚硬的心,他强迫自己冷漠:“不错,她是公主,欺辱你,无人在意,你欺辱了公主,便是藐视天家。”
宛宁精力枯干如同败瓦,含着泪轻笑一声:“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石通和霍仲同时瞪大了眼睛。
谢玦拧眉冷冷开口:“年少轻狂。”
天子犯法,何时与庶民同罪?
石通闻言,握着戒尺再度上前,却看到谢玦抬起的手,立即又退后了。
“送她回去,请府医。”
石通和霍仲微微惊讶,他们还以为今日表小姐不认错,这件事不罢休。
宛宁看着谢玦决然的背影,这一刻,她讨厌他的冷酷无情,也当真知道“怕”。
谢璃三人很快冲了进来,姜至还在。
梵玥正要去碰她,倏地停了手,看着她颤颤巍巍的手,心大痛:“宁宁……”
一见梵玥,宛宁再也不绷不住,呜咽了起来:“玥玥,好痛啊……”
谢璃急了:“快,快送阿宁回去,请府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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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至看着她的手,攥紧了拳。
府医给宛宁处理伤口,才碰到她,她就疼得呜呜。
梵玥又心疼又生气,她吩咐流霞照顾宛宁,自己跑去书房,也不敲门,“砰”的一下,径自推门而入。
正支额闭目的谢玦闻声掀眼看到是她,不悦地蹙了下眉:“进来不知敲门?”
梵玥不顾谢玦冷肃的脸色,喊道:“哥哥,宁宁只是我们家的客人,你怎么能用家法打她呢!”
谢玦冷冷道:“她犯了错。”
梵玥语塞,的确理亏,可是,她走到书桌前,乞求地看着谢玦:“哥哥,以后你别打她了好不好,我怕她被吓走。”
“什么?”谢玦看向她。
梵玥扭扭捏捏,只好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吞吞吐吐的:“二哥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他好像很喜欢宁宁,我也想让宁宁做我的二嫂,万一她被你吓跑了……”
“她跟你说的?”谢玦幽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梵玥懵了一下。
谢玦的目光深不见底:“她跟你说对少禹有意?”
梵玥生怕谢玦误会宛宁是“有心”之人,连忙解释:“没有,没有,宁宁对情爱一事不怎么上心,这只是我个人的意思,婶母也说,这回宁宁来京,要给她择婿的,我想着,若是宁宁嫁给了二哥,也是亲上加亲,婶母也会开心的。”
谢玦神情微动,移开的目光,谁也瞧不见他眼底复杂难辨的情绪,淡淡吩咐:“日后此事莫要再提。”
梵玥一怔:“哥哥你嫌弃宁宁的出身?”
宛宁的身份自是够不上定国公府的二公子,当初谢景纯能娶宛宁的姑姑,也是因为他执意,又因他闲云野鹤,不在朝中当值,这才遂了他的意,可谢璃日后是要入仕的。
当下,梵玥生出一计:“哥哥位高权重,不如你去向皇上讨个恩典……”
她的得意还没扬起来,谢玦一记眼风扫了过来,她识相地闭了嘴。
“你将祖父放在何处?”
梵玥稍稍一怔,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她怎么把祖父忘了!
“退下。”谢玦翻开了公文。
梵玥泄气地低下头,后退两步行了礼,转身离开。
而后好长的时间,谢玦凝注着公文,出了神。
转而他起身走出了书房,石通问道:“公爷要去何处?”
“进宫。”
**
皇宫朝阳宫。
五公主看着对面静默而坐的谢玦,垂眸端起了茶杯。
“此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今后再听到有人议论此事。”谢玦淡淡道。
五公主抿唇,自从她及笄后,他再也没踏入过朝阳宫,如今他特意前来,只是为了提醒她,力持温和:“表兄是在维护宁姑娘吗?”
谢玦睨她一眼:“细究起来,皆因小六骄纵。”
她们虽贵为公主,但其实不常见到皇上,除非主动去请安。
五公主心下咯噔,她听出了谢玦的暗示威胁,若是将这件事捅到皇上跟前,那小六也逃不了,不禁莞尔:“小六是太过在意在野。”
谢玦话中有话:“小六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五公主听出话音,本该替六公主高兴的,却莫名起了反对之意,面上却是不表。
19. 意外
宛宁躲着谢玦,实在是怕了这个无情的主儿,不知自己何时一个行差踏错,就惹来他的惩罚,久而久之若是他厌弃了她,她在国公府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瞧着这位主儿也不是卖面子的人,若是将她遣送回朝夏……那可是什么面子都没了。
“砰”的一下,宛宁额头撞上了一个坚硬温热的东西,她吃痛地摸着额头抬手脸,就看到谢璃一脸温柔的笑意。
“想什么出了神?好在撞了我,若是撞了树,可就破了相了,撞得很疼?我瞧瞧。”说罢,他就拉下宛宁的手,俯身去查看她的额头。
宛宁还在抱怨:“树可不会讲话,撞了它我认了,你会讲话的嘛,见我来了,你出个声我也就不会撞了你了。”
谢璃轻笑,宠溺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让宛小姐受疼了,这厢赔礼了。”他还真正正经经作了个揖,惹得宛宁笑了出来。
谢璃心动,看得出了神,宛宁只以为他在查看她的额头,没有多想:“撞红撞青了没有?这两日真是多灾多难。”
“啊?”
“啊什么?”
谢璃轻咳一声:“我再瞧仔细些。”
宛宁咕哝:“我看你才心不在焉……”话还没说出完,突然戛然而止了。
她的视线擦过谢璃的肩膀,看到了不远处看到一处耀眼的风景,公子陌上如玉,萧萧肃肃,正是谢玦。
他的眼中似乎沁着寒意,身后站着霍仲和难得一见的季平,一致望着她这里。
见谢玦似是抬脚了,她蓦地感到一阵胆寒,瑟缩了脑袋,躲到了谢璃怀里。
谢璃多少心漏跳了一拍:“阿宁……”
“别说话,我躲躲。”说完,她就旋身躲进了一旁的假山里。
她不清楚谢玦是否看到了她,先躲了再说。
谢璃一头雾水,正疑惑在自家府里躲什么,就听到身后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神色一正,转过身去。
“大哥。”他语声含笑,丝毫不心虚。
“嗯。”谢玦淡淡应了一声,他没有停留,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冷冷道,“你还去练武了。”
谢璃愣了一下,大哥是在生气吗?他应了声:“是。”
霍仲以为谢玦会将宛宁揪出来,再训斥一番,毕竟刚刚谢玦的脸色很难看。
谁知,谢玦直接走了,他愣了好一瞬。
季平拿扇子敲他:“走了。”
霍仲拉过他:“好像有哪儿不对劲。”
季平笑:“稀奇了,你这榆木脑袋也能瞧出不对劲?”
霍仲狠狠给了他一个白眼。
几人走后,宛宁才松了一口气地走了出来。
谢璃见她这样怕,安慰道:“大哥虽然冷了些,你就当她是长辈,不必这样害怕。”
宛宁撇嘴:“他可不是一般的长辈,冷哼一声,都要下三片雪的。”
看着她这样灵动,谢璃眼眸深深,含着笑意。
“宁宁,二哥,你们在这呢,宁宁,繁锦楼出了新花色,我们去看看吧。”梵玥兴冲冲地走了过来。
谢璃有些遗憾:“你们去,我要去练武了,晚些我去接你们。”
梵玥盯着他暧昧地笑,顺嘴道:“那你去花飞楼接我们。”
谢璃应了声,道别转身离开。
“宁宁,我二哥很贴心吧。”梵玥俏生生跟宛宁眨眼。
宛宁没多想:“嗯。”
这几日她伤了手,不用做课业,六公主因伤了脸,会修养好长一段时间,没人找茬,宛宁很轻松,时常与梵玥去逛街。
“二位小姐稍等,小的立刻去拿了新式裙子来供二位小姐挑选。”
三掌柜亲自迎接了梵玥和宛宁,将她们领到二楼的雅室,很快有下人上了茶水和四式果点。
宛宁捧着茶杯无聊地小口喝着,还没喝几口,就有一群丫鬟推着装了小轮子的衣架子进来了,浩浩荡荡排了好几列。
夏季的衣裙轻飘且五光十色,好看极了,梵玥等不及上前,却在窗口猛地站住了。
“玥玥?”
宛宁随之看去,也是一愣,慢慢转头看向梵玥,果然见她眼神落寞了下来。
对街的医馆,方才进去了一男一女,女的不认识,男的正是玉昭。
“宁宁你先看,我去去就来。”梵玥不由分说飞奔离开。
“玥玥!”宛宁追了两步止步,这种事她跟了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唉……感情真是折磨人啊……
宛宁一个人也没试的意趣,遂先去了店里其他处闲逛。
这是长安最负盛名的锦衣店,价格昂贵,来往客人非富即贵。
其中就有宛宁认识的几位小姐,不过关系一般,点头之交。
迎面进来一位中年男子,男子仪表堂堂,相识的随即朝他行礼,喊了一声“侯爷”,侯爷径自往东边厢房而去。
身后就传来窃窃私语。
“姜侯爷来了,可是侯爷夫人在此?”
“那定是来接夫人的。”
“真是羡慕侯爷夫人,与侯爷青梅竹马,相濡以沫。”
宛宁不禁好奇侯爷夫人是何人。
“啪”的一声拍案之声重重传了出来,吓得宛宁抖了一下。
“逆子!但凡你有你弟弟一半优秀,我也就此省心!六公主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沉厚粗重的声音震了出来。
宛宁稍稍一愣,六公主?姜侯爷……宛宁蓦地瞪大了眼,是姜至的爹爹?!
听情况不妙,她正要转身,就听到姜至悠闲清冷的声音不着调调:“如此这般福气,不如父亲娶了公主如何?壮哉我姜氏的重任就交给父亲了。”
“放肆!”一声震怒后,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响声。
“相公!别这样,在野不是有心的……在野,疼不疼?”
“滚开!”厌恶的吼声才落,又是姜侯爷的震怒。
姜至冷着脸转头,撞上了宛宁呆怔的目光,他随即一愣。
宛宁也是心头一跳,立即打算逃走,姜至却一个箭步冲了出来,不由分说扣住了宛宁的手腕,不顾她的意愿拉着离开了繁锦楼。
姜侯爷暴怒,杨氏抚着他的胸口,轻声道:“那位好像是定国公府的表小姐……”
“你做什么?你放开我!”宛宁拍着他的手,偏生他的手硬得像石头,她拍的手都疼了,他还死死拽着。
“姜至,你弄疼我了!”宛宁又气又委屈。
姜至闻言,将她拽进了一处小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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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拉她上来。
宛宁的背脊撞上墙壁,还没来得及喊疼,一抹阴影照了下来,姜至左右夹击将她困在了方寸之间,那张怒气冷酷的脸近在咫尺。
宛宁看着他好似受伤的小猎豹,脸色一僵,不敢乱动:“你做什么?”
姜至冷哼一声,语气森然:“你听到了我父子不合的事,我是不是该将你灭口?”
宛宁霎的白了脸色,瞪着眼道:“这样大庭广众,你们尚且如此,恐怕京城贵族早都知晓,你不必来恐吓我。”
姜至见她明明怕得很,偏生倔强,瞪得圆圆的眼睛好像藏着流光溢彩,他情不自禁抬手,指尖触及她柔腻的脸颊……
宛宁一僵,他仿佛被火星子溅了手指,蓦地弹开了,冷冷哼了一声,侧过身去。
得了自由的宛宁松了一口气,瞧他的背影似乎有些落寞,她不由轻声问:“你还好吧?”
闻声,姜至猛地回头:“收起你的眼神!我用不着别人同情,尤其是你。”
宛宁被喝得一噎,嘟了下唇,切,不要就不要,凶什么凶。
姜至却突然心情平静了下来,勾唇一笑,又回到了一贯的落拓不羁:“两日后去长柳谷游学,记得准备我的果点。”
宛宁不满道:“你家这么多丫鬟……”
“我不爱别人准备的,记住了,否则……”他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花笺。
宛宁噎住了,这人……居然把这东西还随身带着!
气呼呼地走回繁锦楼,却看到梵玥站在对面医馆门口,她不会一直没进去吧……
宛宁快走几步到她面前,见她一脸苍白,小手一握,冰一样的冷。
“怎么了?”宛宁问的声音都在抖。
梵玥转头看向她,眼中汪着水:“我不敢进去……”
“……”宛宁松了一口气,“就这样?”她道,“你不进去,在这猜?不是自寻烦恼吗?”
梵玥眼前一亮:“对哦!”
言毕,她立即振奋了,提裙正要拾阶而上,却看到玉昭陪着那位姑娘走了出来。
玉昭明显一怔,姑娘心细察觉到了,看向了梵玥,打量了她一下,才笑道:“阿昭,这位姑娘是……”
“定国公府的大小姐。”玉昭语声淡淡,姑娘的脸色变了变,朝梵玥微笑。
梵玥见他手里拿着药包,心头一紧:“你生病了?”
玉昭道:“没有,是婉儿。”
婉儿,那样亲密,梵玥脸色一白。
玉昭眸色微滞,垂眸道:“告辞了。”
他就这样走了,梵玥僵直半晌,忽然转身喊道:“玉昭!”她冲上去,直直盯着他,“你不懂吗?你当真不懂吗?”
玉昭凝视着她,婉儿的脸色也变了变,她轻轻咳了两声,玉昭回过神看向了她。
梵玥看着他眼底流露的关心,蓦地心头一滞,转身飞奔而去。
“玥玥!”宛宁瞪了玉昭一眼,追了上去。
玉昭下意识追了两步,身后传来婉儿的声音:“阿昭,你去吧,我没事的,多谢你今日陪我来。”她又咳了几声。
玉昭看着梵玥消失在拐角处,紧握的拳松开了,回头淡然道:“我先送你回去。”
“好。”婉儿微微一笑。
20. 失踪
花飞楼。
“男人啊,真是狠心,瞧瞧我们小玥儿,多可人啊……”菱戈风情地挑起梵玥的下颚。
梵玥将梅子冰饮喝了见底,也消不下心头火,她愤愤转头看向宛宁,“你说,是我好看,还是那个婉儿好看?”
“是你,是你,自然是你!”宛宁一脸认真说得飞快。
菱戈“噗嗤”笑了出来,一双桃花眼在两个妹妹之间游走:“其实啊,男人很好拿捏的,逗得他心痒难耐就是了。”
宛宁和梵玥愣住了,菱戈示意她们回头,她们回头了,正看到花飞楼的一个舞姬媚眼如丝,凑近一位公子的唇,在快要碰上时,又轻笑着后退,再凑近……
其实花飞楼是个正经的酒楼,只是舞姬也有自己的难处,用些非常手段养家糊口,菱戈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在公子意乱情迷时,舞姬勾过公子的脖颈,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公子顿时呆住了。
宛宁和梵玥的脸成了红樱桃。
梵玥压着心跳,强硬道:“玉昭可不是好色之人。”
菱戈妩媚一笑:“妹妹啊,你还是太稚嫩了,或许玉将军的确坐怀不乱,但凡他心里有你……”
“如何?如何确定他心里有我呢?”梵玥着急问道。
菱戈又朝那边看了看:“找个机会试试咯,看看他把不把持得住。”
莫说梵玥,宛宁脑海里浮现梵玥勾着玉昭脖颈亲吻的画面,腾地一下脸烧了起来,心突突地跳着,忙是握住水晶碗,就那么一直含着碗口,一直喝着,梅子冰饮也不见少。
菱戈将目光移向她,调戏地轻抚宛宁滚烫的脸,语声蛊惑:“尤其是宁宁这样一副花软玉柔的模样,好像任人无欲无求,偏还倔强,最能让男人克制不住……”
宛宁一口水呛到了,咳得脸颊更加红透,她一本正经地探出手:“总有例外。”
菱戈看了眼她还有一些红痕的手心,抿唇一笑:“所以说你稚嫩,男人嘛,你让他喜欢上你,莫说罚你打你,便是大声对你说一句话,都舍不得。”
宛宁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当真?”
菱戈妩媚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报复一个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爱上你,却得不到你,让他成为你的裙下之臣。”
宛宁怔住了。
梵玥还在想着玉昭,压根没听她们的谈话。
宛宁的脑子也绕晕了烧糊涂了,谢璃来接她们的时候,就见她们的脸通红,大吃一惊:“可是病了?”
菱戈爱怜地叹了口气,轻笑着拍了拍谢璃的肩膀:“少年啊,少年。”
那低低的笑声笑得谢璃一头雾水。
等他们一走,一旁的伙计窜了出来:“掌柜的,是你想报复公爷吧?你这样怂恿一个小姑娘,万一到时候事情闹大了……”
菱戈不以为意地轻笑:“男欢女爱之事,能闹得多大?”
回去的路上宛宁和梵玥皆是若有所思,宛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轻轻按一下疼的她皱了下眉,一丝恶念念头再度涌现。
念头一动,就如野草一般疯狂滋长。
翌日她便步伐坚定地捧着一盒点心去了观澜院。
谁知府兵却告知她,公爷今早离京了!
离京?
原来是皇上今日前往南屿山祭祀祈福,谢玦作为近臣护送,早已离开。
宛宁只能长叹一口气,折回了,士气这种事就是一而鼓,再而衰,不过宛宁没有时间“衰竭”,因她也要收拾文房四宝,明日就要去长柳谷游学了。
正让流霞和半夏收拾呢,梵玥突发奇想地凑到宛宁身边:“对了,长柳谷离南屿山不远,我们到时晚一日回来,去找哥哥吧?”
谢璃也在,想也不想拒绝了:“祭祀乃是国事,大哥要陪侍在皇上身边,岂容我们去胡闹。”
梵玥看着宛宁的肩膀泄了气:“好吧,那算了。”
翌日一早,马车浩浩荡荡出了城门,往长柳谷去。
那是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屏蔽了炎热,凉风送爽。
宛宁对着潺潺溪水深吸口气,舒畅极了。
旁边传来姜至冷笑的声音:“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
宛宁哼了一声心情好不理他。
谢璃走了来:“这儿我们每年都来,虽是景色宜人,却也有危险的地方,阿宁,你别走远了。”
宛宁乖乖点头,姜至突然语气不爽:“让你带的点心呢?”
宛宁撇嘴压住不快,从布袋里拿出来递给他。
因这回来每人都需作一幅实景图,宛宁很快架好了画架。
夫子怕他们分心,特意让他们分散开来,偏谢璃只跟在宛宁身边,姜至坐在树枝上冷眼旁观,见谢璃给宛宁倒了一杯茶,他长长吐了口气,跳了下来三步两走上前。
“宛宁,夫子让你去那头画下雁过留痕。”姜至冷冷吩咐。
宛宁一听是夫子的意思,也没多想,拿起画架就要走,谢璃也道:“我帮你。”
“诶,”姜至拦住了他,“夫子让你去山谷那画下风的方向,说是你大哥特意嘱咐让你这次交的课业。”
他说的一本正经,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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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惊诧了:“夫子一开始怎么没说。”
姜至道:“不如你亲自去问问?”
谢璃一看,两位夫子正在槐树下下棋,去问倒显得他有质疑的想法,只得往山谷口走去。
因是“大哥”的交代,他画的无比认真,直到夕阳将山谷笼罩成金色,他方才收笔往回走,一回来,就见一群人围城了一团,一半人的脸上似是看好戏,而两位夫子和梵玥却是满脸焦灼担忧。
一见谢璃,梵玥立刻冲了上来,语气带着哭腔:“宁宁,宁宁不见了!”
夫子重重叹息,满脸的担忧:“姜家小郎也不见了!”
**
宛宁和姜至失踪了,所有人找了一圈没找到,都急疯了。
“轰隆”一记响雷,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夏天的天气无常,都来不及反应,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二哥,怎么办?”梵玥彻底无助了。
一旁受不得风吹雨打的金贵小姐不耐道:“回去喊人吧,让下人们来找,这雨下的这样大,湿了身子难受。”
“就是,谁知她是不是故意和姜至一起失踪的,保不齐在哪儿……”
梵玥回头红着眼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几人躲在屋檐下,风雨交替越来越冷,更恐惧的还是夫子,生怕闹出什么,对国公府和侯府都不好交代。
“大家再四处找找,找找。”
谢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去找大哥,让他派一队兵来。”
他冲进雨幕里,连伞都没有打,烟雨中好像看到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所有人都凝住了心神,不知是谁这个时辰会来长柳谷。
当看到马车停下,车夫跳下车来,斗笠下的脸抬了起来,众人蓦地一惊,全都变了脸色。
是霍仲!那这么说车里的人是……
还没等众人在心里把称谓喊出来,车门打开了,竹帘缓缓撩起,众人瞧见精致凌厉的下颚,而后是一张冷峻不近人情的脸,平静无波的目光扫过众人。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去:“见过公爷。”
谢璃如见天神的惊喜,梵玥眼眶一热,眼泪夺眶而出。
按照计划,谢玦本是直接回京,却在经过长柳谷时,他喊停了马车,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霍仲都有些发急了,他才面无表情让他转道,绕进了长柳谷。
他扫视一眼,没看到宛宁,蓦地心头微滞,眉心轻皱:“发生了何事?”
梵玥冲了过去,害怕地哭了出来:“哥哥,宁宁不见了……”
21. 独处
幽暗的山洞里,夹杂着细雨的凉风灌进来,宛宁看着姜至拿着匕首走向自己,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别过来……”
姜至看着她吓得花容失色,轻轻一笑:“我不过去,怎么划破你的衣服?”
“不要!”
姜至嫌弃地堵了下耳朵:“好吵,旁人还以为我要做什么……”
宛宁吓得眼泪汪汪,语声发颤:“你行不行啊,这些草药你确定吗?万一我的脚伤严重了,以后走路都不利索了,我就不能跳舞了。”
姜至眉毛一挑,已经割开了宛宁脚踝处的衣服,饶有兴致:“哦?你还会跳舞?真是多才多艺,改明给小爷跳一个。”
“不要。”宛宁想也不想,嘟嘴拒绝。
姜至的表情立即变得危险了起来,匕首晃出亮光:“不要?好歹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现在正给你金贵的脚上药,你不要?”
宛宁扬起脸:“若不是你吓我,我怎会摔下山坡,偏生又下雨了……啊……”碾碎的草药突然贴上了她的脚踝,她疼的小脸一皱,低呼出声。
姜至莫名心一跳,看着她疼地咬唇,红润的唇色印出牙印泛了下白,他突然觉得耳垂微热,口干舌燥吞了下口水。
痛感好像渐渐消失了……宛宁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她低头看向脚踝,姜至的手掌还按着草药裹着她的脚踝,她的眼眸亮了起来。
“不疼了!你还真懂药理?”
她的眼睛星辰灿灿地看着他,姜至心一热,别过脸去,语声低哑:“废话。”
宛宁因为不痛了,也没计较他的不善。
姜至又割破了自己的衣摆,仔细给她包扎。
“你一个大家公子,怎么还懂草药?”她不过是好奇问问。
姜至道:“怕被我爹丢下,一个人总要懂些生存之道吧。”
他语声微凉,说得毫不在意,宛宁却想起那日在繁锦楼的他,一时呆住了。
见她不说话,包扎好的姜至抬头,对上她温软的目光,突然上前,匕首抵住了她的脖颈,阴恻道:“我说过,再敢露出这种同情的目光,我就灭了你。”
宛宁被吓得瞪大了眼睛,愈发显得楚楚乖巧,她嘟唇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我才不同情你。”
姜至才离开。
又是一阵凉风过,宛宁抱住了双臂身子瑟缩了一下。
姜至快速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扔给宛宁,衣服兜头盖了下来,宛宁拉下来见他一脸的关心,不由一愣。
他被看得不好意思,凶巴巴道:“看什么!披上,别回头着了凉,又说小爷欺负了国公府的表小姐,担待不起。”
宛宁发现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但见姜至只穿了一件长衫里衣,她又拒绝:“你也会着凉的,给你。”
看着她递过来的衣服,姜至神情恍惚,自从母亲死后,除了祖母,再也没人关心过他会不会着凉……
一丝忧伤的温情转瞬即逝,他不耐烦地将她的手推回去:“让你披就披!小爷可是身强体壮,不像你弱不禁风!”
宛宁知道他是好意,也知道他故意用凶巴巴的语气来掩饰,也不再推辞,甜甜一笑:“谢谢你。”
微弱的火光中印着她娇软的脸,熠熠生辉,药草的香味浮浮荡荡,他的心也跟着飘了起来。
忽然他玩世不恭地扬起脸:“光说不做可没有诚意。”
宛宁看向他:“什么?”
姜至挑眉:“要谢我,等好了给我跳支舞。”
宛宁抿唇:“不行,我只学了一点皮毛,不能献丑,只会跳给我将来的夫君看!”
她说的稚嫩又天真,姜至莫名问道:“少禹也没看过?”
“自然没有。”
姜至唇角勾起一点弧度,眼底噙了一丝丝玩味:“那我救了你你以身相许就是了。”
倏地,宛宁怔住了。
姜至看着她脸色白了一瞬才红了,眼底只有惊惶和恼怒没有羞涩,好像他此时是个挟恩图报趁虚而入的无耻之徒,他的心瞬间一沉,唇角也沉了下来。
她或许对少禹无意,但对他也没那个心意。
继而,他又朗声笑了起来,笑得宛宁一头雾水。
“骗你的,小爷可是一等侯府的大公子,多少人等着小爷娶呢,你还轮不上。”
宛宁松了一口气,也是,他今日对她虽然多加照顾,但也是自己因他受累缘故,又有定国公府的身份在,他才照拂一二,怎么可能会是喜欢了她呢,她轻快笑了一声,是她多虑了。
却没察觉到姜至微沉的眸色。
姜至面无表情随手拿起一根木柴扔进快要熄灭的火堆里,正巧灌进一阵风,宛宁“啊”了一声,立刻揉住了眼睛。
“别揉。”姜至立即上前。
宛宁已经紧张地站了起来,因为脚下不稳,她下意识撑住了姜至的手臂。
“别动啊,我帮你吹出来。”
“好了没有?”
“马上。”
“轰隆”一声响雷,震得宛宁一下抓紧了姜至的手臂。
姜至轻笑:“好了,睁开眼。”
宛宁缓缓睁开眼,又是一记闪电劈进洞口,照的宛宁的脸白玉透亮。
姜至见她望着他的身后脸色一怔,他立即警觉了起来,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也是狠狠一怔,却是十分意外的怔然。
来人一共有两个人,季平打着伞微微撑手遮住在他前面的男人。
是谢玦,瓢泼的大雨从油纸伞簌簌滚下来,又是一记闪电,雨幕下谢玦精致的下颚如刻骨刀削,眼中仿佛淬了冰,脸色极沉。
他以为最先找到他们的可能是少禹,或是梵玥,亦或是夫子其他学生任何一个,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谢玦。
这个如今权倾朝野却向来不动声色,不可一世的男人,正朝他们走来。
一步一步,沉稳从容,仿佛踏过尸山血海也毫不在意的冰冷,但似乎又与平常的平静不太一样,似乎藏在冰霜之下有吞噬的怒火,令人不自禁的想要俯首称臣。
姜至抬手作揖:“公爷。”
宛宁怔怔地喊:“表哥……”她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突然脚踝传来一阵疼,脚一歪,就要倒去。
身侧的姜至及时扶住她,紧接而来的是谢玦的手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臂,冷厉的眼眸凝成冰刀似的扫过姜至的手。
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姜公子,男女有别。”
他的语声沁着寒意,另一首按住姜至的手,手指微微使力,姜至吃痛一瞬蓦地松开。
谢玦看向宛宁,目光停在她肩上,眸光微沉:“季平。”
季平已经放下伞,走过来,手臂上挂着披风,那是来之前公爷让他带着的。
他走到宛宁身后,宛宁身上姜至的衣服也被谢玦换下,他抖开披风给宛宁披上,还不忘含笑道:“表小姐,山里冷,小心着凉。”
言毕,细心的他察觉到宛宁伤了脚,又看向谢玦道:“属下去将马车赶来。”
宛宁点头,想要说话,却发觉喉间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今晚的谢玦让她不敢造次。
谢玦看向姜至,将他的衣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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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还请姜公子晚一刻回去。”
此举是为了避嫌,姜至明白,虽然大周民风开放,但总会有些闲言碎语。
他接过谢玦抛来的衣服,心也跟着落下的衣服落下。
“能走吗?”谢玦低头问宛宁,洞内晦暗不明,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觉他声音虽凉,却不似方才冷漠。
宛宁还是点头,谢玦单手扶住了她的手臂,手掌的温度透过夏天单薄的衣料烫了她的手臂,她的心尖一颤,本来打算好好走的,结果一紧张又崴了一下,她没忍住,齿痛的“呜咽”了一声。
忽然她的身子一轻,一瞬间的凌空,她慌了神本能搭住了他的肩膀。
姜至微愣,如电闪雷鸣乱了思绪,又立即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会的,谢玦是何等人物,他不会看上宛宁这个小丫头,更何况前段时间他才打了宛宁,若是喜欢,怎么舍得。
依宛宁的性子,心里也会记他一笔。
嗯,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又或许,他这样生气,是为了替少禹出头……
少禹,定然是为了少禹。
他脑子混乱不堪,宛宁也是混乱不堪,更多的是恐怖,她被谢玦抱着走出洞口那几步,屏住的呼吸都几乎让她窒息。
才出洞口,马车已经停下,霍仲从车上跳了下来,大吃一惊,季平推了他一下,见怪不怪似的,打了伞而来。
霍仲也打了伞,两人一人一边,遮住宛宁和谢玦,季平却是多留意了些宛宁,连她的脚也没淋到雨。
忽的一记响雷落在耳边,宛宁身子一颤扑进谢玦的怀里,脸埋得深深的。
脑海里莫名闪过菱戈说的话,她心如擂鼓,悄悄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剪水的双瞳怔怔地看着他。
谢玦也低头看过来,她的心跳得更快,不由攥紧了他的衣襟,怯生生地唤了声:“表哥……”又娇又软,本是试探,却因紧张溢出一丝楚楚之态。
谢玦垂眸看她,手掌微微收紧,继续将她抱上了马车。
察觉到宛宁整个身体都在发抖,谢玦眉心微皱:“不舒服?”
宛宁点头,又慌忙摇头,结巴道:“我,我冷……”
总不好说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她紧张害怕吧……
谢玦将她放好,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毛毯给她。
这样的马车,一年四季要用的东西都会备置一些的。
外头传来谢璃和梵玥的声音。
“宁宁!”
宛宁大喜,正要开窗,被谢玦按住了,她微愣,只听谢玦凉声道:“你在此善后,我们先行回府。”
外头的梵玥似乎愣了一下,没有及时回答,但是谢璃担心问道:“阿宁,你没事吧?”
宛宁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谢玦看了她一眼,冷然道:“启程。”
车轱辘一转,宛宁的心就咯噔了一下,低下头去,之前被打手的恐惧又袭来,谢玦似乎生气了,怎么办,回去又罚她打她怎么办……
“表哥......”宛宁声线压得很低还是止不住的颤抖,“我,我口渴......”
她的心突突地跳着,不确定谢玦会是何种反应,她在试探。
谢玦看了她一眼,抬手倒了一杯茶,递到她的跟前,宛宁眼睛一亮,甜甜一笑接了:“谢谢表哥。”她捧在手里低头细细喝着,直到茶水见底,她才抬起头,将茶杯还给谢玦。
嘴唇被茶水沾湿,在她莹润的红唇上闪着晶亮,她看着他,双瞳如浓墨顿点,谢玦目光偏移:“今日发生了何事,你细细说来。”
22. 上药
宛宁生怕他寻了理由来罚她,带着哭腔乖乖道:“表哥,我去画大雁,不小心摔下了山坡,伤了腿,是姜公子救了我,彼时下了雨,这才耽搁了下来,我淋了一点雨,姜公子怕我着凉,才好心把衣服借给我。”
雨势似有减小的趋势,落在车顶,跳脱叮咚,车厢里的黄晕晃过宛宁楚楚可怜的脸,她的眼睛泛着珠光细细地看着谢玦。
谢玦瞳孔紧缩一瞬:“你怕我?”
那可不是,她也是被她爹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地长大的,爹爹从前打她还一脸的不舍,吓唬吓唬就完了,他可是一脸冷酷的,还说石通没吃饱饭。
这些话却不敢说,正要撒谎,蓦地撞进他精锐沉冷的眼眸,连否认的勇气也没了,垂眸点头,没看到谢玦的眉心拧了又拧。
“因为我打了你?”
宛宁迟疑一瞬又点了点头,方才她是撒谎冷,现在是真的冷,遂将腿上的毛毯扯了扯。
看来想要用亲近他来报复他,还需自身意志力强大些才行。
谢玦看着她莹白纤细的手指嵌进毛毯的绒毛里微微发颤,目光乌沉:“记恨了我吗?”
宛宁吞下了口水:“不敢……”
“不敢?”他低声重复她的话,不是没有,而是不敢。
宛宁听到这一声重复,心立刻跳了起来,急忙道:“我不记恨表哥,真的,我喜欢表哥!”
她的脑子一团浆糊,只能用记恨的反义意思来证明她“不记恨”,甚至为了证明她的“真心”,她还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谢玦。
谢玦心跳骤停一下,却看到她眼里并无男女情爱。
他忽觉烦躁,面无表情地移过了目光:“姑娘家理应矜持,喜欢这种话,日后莫要再对旁的男人说。”
没有了眼神的压迫,宛宁稍稍松口一口气,见他一脸严肃的模样,连忙点头,怕他侧着脸没看见,又轻轻应了声。
**
谢璃担心宛宁,但是也为了宛宁的声誉,陪着姜至坐了一刻钟,等雨势小了,才准备离开。
回去只说姜至和宛宁是在两处失踪的。
出洞口时,谢璃忽然问:“在野,你喜欢了阿宁吗?”
姜至身形微顿,侧目看过去,谢璃只是打着伞看着前方,神色温和。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姜至勾唇反问。
谢璃微笑转头:“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有一回吃酥山吗?你抢着要吃两个,我便让给了你,”而后他微微正色,“在野,这一回我不会让了。”
姜至触及他眼底的认真,惊觉他对宛宁是动了真心而非一时的喜欢。
他扯了下嘴角,低低笑了两声,逐渐朗声笑了两声,意气风发,走在前面的梵玥听到她的笑声回头,就听到他快意道:
“少禹,你自不必让。”他眼底是志在必得的骄傲。
当谢璃尚在惊怔时,忽然他问谢璃:“宛宁会跳舞吗?”
他似乎随口一问,谢璃一脸疑惑:“许是不会,没听她提过。”
姜至唇角的弧度愈发大,很好,他一定会让宛宁先在他面前跳。
**
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闭了,守城门的士兵看到一辆马车缓缓驶近,立即握紧了兵器警觉了起来,待定睛一瞧,便看到了车上悬挂的“定”字令牌,再一瞧另一边是“谢”字令牌,顿时凛然挺直大声道:“开城门!”
宛宁被这一声震得清醒,再去看谢玦,他神色淡淡,也对,这不过是小场面而已。
雨停了,宛宁推开车窗的一角,就看到城门口两列士兵皆是躬身作揖,只等马车进城,她有一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到了府门,谢玦已经率先下了车,站在车下等她。
霍仲正要上前扶宛宁一把,毕竟这种事也不好主子来做,谁知季平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他的手,他正疑惑,就听到谢玦淡淡道:“下来。”
这是要扶她的意思?宛宁不确定,慢吞吞挪到车门口,看了眼站在他身侧的季平和霍仲,季平一贯的微笑耐心,但是霍仲似是惊诧又不耐烦的样子像是在说“别墨迹,赶紧下来”。
“那,那有劳表哥了……”宛宁扯起嘴角露出很勉强的笑,伸出手来。
谁知谢玦径自揽过她的腰肢,她惊惶之际谢玦已经抱起她将她放在了肩舆上。
这里是国公府,谢玦自不会抱她进去,她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
她坐在肩舆上,目视前方,肩舆一颠一颠的,余光看着身侧的谢玦,真是如坐针毡啊……
她勉强扯出笑意:“表哥有事且去忙,不必送我。”
谢玦道:“我今晚无事。”
“……”
终于到了春山可望居,宛宁第一次恨这国公府太过气派!
府医和石通已经站在了厅中等候,流霞听到她家小姐受伤了,正着急,见宛宁回来,就要冲上去,冲到一半愣生生站住了脚,往旁边挪了挪,再挪了挪,跟着石通等行了礼。
“哦,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用的草药很细致啊……”府医解开了宛宁包扎的衣料有些赞叹,正要展开说说这细致之处,就听到谢玦冰冷的声音。
“无谓的话不必多说,伤得如何?”
府医浑身一凛,忙道:“回公爷,并无大碍,只需处理伤口再重新上药就是。”
说着他就开始着手。
谢玦坐在罗汉床的另一边,睨了眼被裁下来的姜至的衣料,端起矮几上的茶杯。
因她伤在脚踝处,需脱了鞋袜医治,故而季平等人站的远了些,近前的只有府医,流霞和谢玦。
但是谢玦坐在这,宛宁悄悄看他一眼,他倒是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宛宁心头紧张,痛得连喊都不敢喊,想抓住流霞的手,谁知流霞碍于谢玦的气场站的离她有一臂远。
偏巧这时府医开始给她上药,碰到伤口时,她痛得抿紧了唇不让自己喊出声来,结果没忍住:“唔,痛痛痛……”她的手胡乱想抓什么。
府医哑然,会有一点刺痛实属自然……他抬头正想让宛宁忍一会,蓦地撞上了谢玦寒霜警告的目光,他背脊一僵,话也说不出口了,下手只能再轻慢一点。
谢玦抬手覆住了矮几上的茶杯,轻轻摩挲,过会将手搁在了矮几上。
突然拇指和无名指一紧,低头看去,宛宁的小手紧紧攥着......
房内其他人:“......”
宛宁“唔”一声,眉心紧皱一下,谢玦的手指就越来越充血……
府医开始缠纱布,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衣服都汗湿了,如获大赦:“好了。”
宛宁抽噎着缓过神来,就听到石通平静的声音。
“府医,看看公爷的手。”
宛宁疑惑看去,他何时伤了手?
低头看到被她攥在手心里的手指,露出的指节红得紫涨……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倏地松开了手,僵硬地看向谢玦:“表哥......”
谢玦倒是脸色从容,制止了府医上前。
“表哥,疼吗?”宛宁小心翼翼问着,矮几上的小手要近不近,声音软软糯糯。
有一瞬,谢玦脑中闪过荒唐的念头,掣回手,顺手拿起茶杯:“上回打你时,倒是挺能忍。”
宛宁一听,生怕他以为她是假装,存心抓疼他,连忙道:“上回我心中不服,不愿露怯,今日......”
谢玦淡淡打断她:“看来还是记仇了。”
宛宁脸色瞬间正义:“绝无此事!”
看着她凛然的模样,谢玦笑了一声,起身撩了下衣摆,大有要走的意思,宛宁先是被那不知含义的笑晃了眼,又是一慌,急忙拉住了他的手臂:“表哥,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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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没有记恨你。”
谢玦垂眸看着她绕在他手臂上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红,他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拂开她的手,一字不言地离开,霍仲和季平随后。
宛宁愣愣地坐在罗汉床上,泄了气:“完了完了,他会不会记恨了,时常来罚我打我?”
石通抽了抽嘴角:“咱们公爷可不是任性之人,绝不会随意罚您。”
宛宁一脸惊奇:“你怎么还在这?”
石通道:“今晚小的不必随侍在侧,看表小姐可有吩咐?”
宛宁有些泄气地摇头,石通见她如此,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忍住了想说的话,含笑躬身道:“表小姐早些休息,小的告退。”
等人一走,宛宁就无力地躺倒在罗汉床上,今晚的谢玦行动看上去好像有些顺着她,但说的话又让人胆战心惊的。
她思绪如絮,理不出头绪,正巧这时梵玥也连夜赶回了,一叠声地追问她和姜至都做了些什么,她就更没有心思细想了。
**
自从那晚谢玦离开后,这几日都不曾回府,听说是皇上在南屿山感染了风寒,祭祀之礼,一切都交给了谢玦主持。
而太子殿下大病初愈就要监国,很是依赖亦师亦兄的谢玦,常有公函送去南屿山,导致谢玦忙得抽不开身。
梵玥下学回来,凑到宛宁身边吃点心,看了眼她的脚:“明日你该去慧明雅集了吧。”
宛宁点头。
梵玥咬着荷花酥忽然神秘一笑,凑到她耳边低语:“听说六公主和在野的好事就要近了。”
“嗯?”宛宁意外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难以置信。
梵玥本是很开心的,但见宛宁此时这样,担忧起来:“你不高兴吗?”
宛宁摇摇头:“只是觉得很意外。”
明明之前姜至好像很不喜欢六公主的样子,怎么突然就......莫不是因为那张花笺吧?宛宁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梵玥更加担心,难得正经道:“宁宁,在野是一等侯府的大公子,虽然目前还未有官职在身,也不受父亲宠爱,但他是姜老夫人和太妃心尖尖上的人,他是注定要尚公主的,你......”
她欲言又止,不希望宛宁将心思放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
宛宁却紧张地看着她:“那你呢,你的婚事也是皇室安排好的吗?”
梵玥愣了一瞬,扯了下嘴角笑了一声,眼底却是落寞:“或许吧,但是,我不会认命的,若是将来皇上要让我嫁给不爱的人,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他们不得安生!”
她振作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宛宁被逗笑了。
两人都将姜至的婚事抛之脑后,翌日携手往慧明雅集去,甫一进入就听到六公主欢快的笑声。
就见六公主手里扬着一枚香囊欢快跑过来,对着后面道:“在野哥哥若是想要,就来拿。”
梵玥咋舌,低语道:“赐婚的旨意还没下呢,就这样得意了。”
话音刚落,六公主转身看到了宛宁,眉眼飞扬,难掩的跋扈和得意,仿佛在说:在野哥哥是我的,你终究是白费心思。
宛宁有些无语。
姜至一脸不耐地追上来,还未开口,见到宛宁先是一愣,停下了脚步有几分不自然,扬声道:“你从我这抢了去,拿去就是。”
六公主意犹未尽,见姜至似乎急着与她撇清关系的冷淡,她笑容顿敛,眼中瞬间淬了毒回视瞪着宛宁。
宛宁不想与她纠缠,一丝不苟行了礼,就从她身侧走过,忽然感觉脑后被狠狠一砸,从后飞来一些粉末,灌进了鼻腔,呛的她猛咳了几声。
“公主!”姜至气急败坏的声音突然响起。
宛宁缓缓转过身去,就看到六公主淬毒的眼睛,死死瞪着她,方才砸她的香囊正落在她的脚边,里面的香粉散了一地。
23. 欺负
姜至三步两走上前来,冷厉的目光定在六公主身上尽是厌恶,走到宛宁身边时却瞬间变了目光:“没事吧?”
梵玥给宛宁擦沾在头发上的香粉,怒目而视:“公主这是做什么!”
六公主不将梵玥放在眼里,只一心盯着姜至,看着他眉头深锁,寒着脸看着宛宁的目光,却是她从未见过的,依稀想起有人告诉她,在长柳谷时,宛宁和姜至同时失踪了一段时间……
再见此时,顿时如烈火烹油地迸出怒火来,恨不得把宛宁烧烤成灰。
她冷哼一声,无比孤傲无比轻视:“我是公主,她是民女,我轻贱了她又如何?”她缓缓走近宛宁,瞄了眼地上的香囊,“我现在以公主之尊命令你,把地上的香粉都捧进香囊里。”
宛宁抿紧了唇看着她,纹丝不动,偏她这样倔强又柔弱的模样,更让六公主生气:“你敢抗命?”
“你闹够了!”姜至插进来,愤怒地瞪着六公主,“这是我的香囊,我不要了。”
她的死敌,姜至竟然为她开脱,六公主怒不可遏:“我就让她跪下捡了,如何!宛宁,我让你跪,你敢不跪!你敢藐视天家威仪?”
梵玥也怒了:“那我们就到皇上跟前去说明是非!”
六公主轻蔑道:“她算什么东西,也能得见天颜?”
宛宁的自尊心被重重一锤,平静道:“公主犯不着如此。”
“什么?”
“公主因得不到而迁怒她人,其实很是幼稚,与其三番两次为难不相干的人,不如凭本事,将他牢牢攥在手心里,唯你一人而已。”
“什么?”
六公主的气息越来越沉,目光越来越冷,公主的权威受到了挑衅,难以置信地看着宛宁:“你竟敢讽刺我没本事?”她恼羞成怒,气得快要七窍生烟,“你想告诉我,你有本事,你很能耐,你现在已经把在野抓在手里了吗?”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姜至怔怔地看着宛宁,眼中逐渐灼热,似乎在等着宛宁回答。
同时屏住呼吸的还有石通。今日公爷突然回府,简单用了早饭后,就往慧明雅集而来,他默不作声跟着,才到院门,就听到里头尖锐的争执声。
表小姐不卑不亢跟六公主呛声,他眼见着公爷平淡的脸色在听到表小姐反驳时皱了皱眉,再听到六公主的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蓦地心尖一跳。
可公爷既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莫不是也在等表小姐的答案?不免心提到了嗓子眼。
宛宁不知六公主怎么就转到这一层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驳,这看到六公主眼里就成了默认,她不准宛宁宣之于口,愤力扬起了手掌,带着凌厉的诅咒似的骂她:“你该死!”
姜至眼疾手快握住了她的手腕,同时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
“放肆。”
看戏的众人皆是一惊,六公主更是身形一颤,僵硬地收回手,转过身去,就看到谢玦站在门口,沁着寒意的目光刺骨噬心,她又是一颤。
“表兄。”六公主不敢再嚣张。
谢玦斜睨她一眼,轻描淡写:“你贵为公主,如此轻贱她人,自去奉天宫思过六个时辰。”
“表兄!”六公主不服地抬头,奉天宫供奉着历代皇帝祖先的神位,她去思过,就意味着要在那跪足六个时辰,“是宛宁冒犯我在先,她挑衅我,她一个平女,竟藏有非分之想,我这才想教训她。”
“还不住口?”谢玦幽冷的声音缓缓压下来,压得在场之人喘不过气来。
谢玦看向宛宁,冷冷道:“宛宁我自会管教,石通,送公主回宫。”
石通躬身走上前来:“六公主,请。”
六公主瞪着宛宁,却无可奈何,气急败坏地离开。
谢玦扫了宛宁一眼,声音极沉:“你跟我走。”
姜至横亘在前:“公爷,此事与宛宁无关。”
谢玦眼底浮了一层冰霜,睥睨而视:“此乃我国公府的家事,与姜公子无关。”
与他无关?姜至蓦地一愣,他没有立场,即使宛宁要受罚他也没有求情的立场,只能被逼退让。
梵玥想要跟上去,却听到离开的谢玦声音压下来:“你留在此处。”
宛宁跟着离开,回头看向梵玥,朝她勉力一笑。
跟着谢玦回了观澜院,宛宁的心七上八下的。
站在正厅里,谢玦看着她稍显凌乱的发丝沾着粉末,眉心紧促。
宛宁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尴尬地侧了侧身。
就听谢玦不快吩咐下人:“带表小姐下去清理一下。”
宛宁闻声抬头,怔怔地看着谢玦,直到丫鬟来请她,她才迟钝地跟着丫鬟去了。
没有罚她,也没有要打她,还给她清理?坐在厢房里,宛宁还有些惊愕不定,看着丫鬟们捧进来的衣服和清水香薰,她愣了愣,再看这些丫鬟各个俏生生的,随即反应过来,谢玦都二十好几了,即便没有娶亲,有几个通房也实属正常,那院儿里备些女儿家的衣服,也自然。
宛宁峨眉微蹙,不想穿别人的衣裳,即便是新的,便道:“衣服也没怎么脏,不用换了。”
为首的大丫鬟织罗能在府里排众而出,力压所有争破头的丫鬟成为观澜院的大丫鬟,可不是泛泛之辈,一眼就瞧出了宛宁的顾虑。
微笑温柔道:“表小姐,这是绣阁的下人刚送来的,本就是给表小姐新裁的四季衣裳。”
宛宁讶异地欲言又止:“我还以为......”
织罗笑,有意解释:“奴婢们只是下人,这是公爷的寝院,莫说衣裳,便是贴身伺候,公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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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用的。”
见宛宁更加讶异了,织罗没有意外,公爷位高权重,理应有那么一两个同房侍妾的,表小姐会误会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说,谢玦不但没有成亲,连通房都没有?宛宁胡思乱想。
换了衣服,弄干净头发,织罗告诉她,公爷正在书房等她,宛宁便径自朝书房去了。
进了书房,就见谢玦正坐在案桌后看公文,姿态轩然,眉眼专注而清冷,他握笔的姿势非常有魄力,有着掌控全局的王者之气。
谢玦抬眼,就见宛宁魂不守舍地看着她,开口道:“过来。”
宛宁猛地回神,挪着脚步过去,心里却在嘀咕,刚刚他的语气是心情不错的意思吗?那应该不会罚她吧。
她心里的想法还落下,就见谢玦指了一侧的矮桌,云淡风轻:“桌上的经书全都抄完。”
什么?宛宁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看着那半手臂高的经书,再看向谢玦,弱弱反抗:“今日是公主先挑衅我的。”
“所以,我已经惩治了她,至于你,因为姜至和她争执,难道不该罚?”说话间,谢玦的眼神沉了沉。
宛宁垂着头,嘟着嘴不语。
谢玦淡淡“唔”的升了音调:“该不该罚?”
宛宁睁大眼睛抬头,他居然非让她说出来?
“……该罚。”迫于谢玦的气势,宛宁只能咬牙承认。
“所以呢?”谢玦又问?
宛宁不解地蹙眉,盯着他半晌,最终泄下气来:“所以,我错了,我不该因为姜至和六公主争执。”
到底是亲表哥,总是护着亲表妹的,生怕她抢了姜至惹六公主不高兴。
谢玦这才满意了:“以后莫要再犯。”
宛宁垂着头“哦”了一声,慢吞吞走过去,捧起经书:“那我回去抄。”
“就在这抄。”
宛宁震惊地回眸,见谢玦已经垂眸看着公文,似乎在批注什么,她咬咬牙,抽了下眉,是怕她回去作弊吧!哼!抄就抄!
宛宁置气毫不淑女的一屁股坐在了席垫上,抄着经书,心一点都不平静,谢玦分明就是偏心!
六公主有错,单罚六公主一人就是了!怎么可以再罚她!她忿忿不平地瞪着谢玦,忽然谢玦抬眼看过来,她瞬间嫣然而笑,两眼弯弯,笑得甜美乖巧。
“抄经应专注,别傻笑。”谢玦慢条斯理说着。
宛宁唇边的笑意就僵住了。
可恶,她真该报复他!像菱戈说的,让他对她求而不得!然后唯她独尊,到时候,她一点不高兴,也让谢玦尝尝抄写的滋味!
看着宛宁低头抄经咬牙切齿的模样,谢玦静静看着,利落的眉眼稍软,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时宛宁余光瞥见一抹身影,瞬间计上心头。
24. 亲近
宛宁慢吞吞地抄写,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菱戈的话,看着一旁半臂高的经书,下定了决心一般,此时见织罗端着茶进来,她立即站了起来,走过去拿过织罗茶盘里的茶杯,笑吟吟地走向谢玦。
“表哥,你看了好一会了,喝杯茶吧。”用最娇软的语气,殷勤地将茶杯递到他跟前,在他抬眼时嫣然一笑。
“放下吧。”谢玦淡淡道。
宛宁不依:“放下待会就凉了,现在就喝嘛。”她娇声软语,面上甜美可人,其实心已经在颤抖了。
正要进来的霍仲惊得张大了嘴巴,织罗也僵在了原地。
敢跟他家公爷撒娇的姑娘,她是第一个。
明明她的语气和姿态有些做作,可她做出来,那一脸的甜美,却又让人觉得天然,只觉得无限的娇。
见谢玦看着她没有接过的意思,而宛宁举着也没有放下的意思,织罗就想着上前解围,结果话还没出口,就震惊地看到谢玦从她手里接过的茶杯。
宛宁心头一松,空了的手止不住抖了两下,很好,这种程度,谢玦不会生气。
坐回位置,她拿起笔,手还在抖,她虽也时常在爹爹跟前撒娇,可是对着谢玦还是太紧张了。
霍仲深吸一口气,走了进来,尽量镇定地行礼:“公爷。”
他下意识看了眼宛宁,宛宁那双清亮的眼眸也看着他,他慌忙避开了,看向谢玦,见他没有屏退宛宁的意思,一时不知该不该说。
“说。”
谢玦发话了,他斟酌一下,便道:“公爷,有动静了。”
动静?什么动静?宛宁好奇地看向谢玦,见谢玦脸色淡漠,瞧不出什么情绪来。
过会,他眼神微微沉了:“你去吧。”
霍仲也是一脸的凛然,转身时无比的决然,好像要去决斗似的。
宛宁看着谢玦搁下笔,走至窗前,望着月色沉默不语,她看着他锦衣之下的宽肩窄腰,瑰伟挺拔,真是身形绝佳,她托着腮,不知以后哪家贵族小姐能嫁给他,虽然气场太强,偶尔赏心悦目还是可以的。
胡思乱思了一阵,宛宁回过神,轻声道:“表哥若是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继续抄。”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宛宁愣了一瞬,才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了回来,只能再度提笔,把方才在心底对他的夸奖全都否定了。
渐渐的,宛宁的心境不再浮躁,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了腰酸背痛,手也酸疼了,抬头见谢玦还站在窗下,真是奇怪,她眼波微转,既然如此,她就休息一下好了。
当谢玦看着月色眸光渐沉,终于转身时,就看到宛宁已经伏在书案上睡着了,他走到软榻边拿起薄毯走到宛宁身侧,看着她白皙柔嫩的侧脸,眉眼的清冽都柔和了半分,俯身将薄毯盖在她的肩上。
余光微闪,侧目望去,季平和石通正站在门口,石通愣住了,季平一脸平静。
谢玦面不改色,稳步而来,淡然吩咐:“将冰鉴移开些,不必吵醒她。”
石通颔首称“是”。
随之谢玦步入了夜色,夏夜的风撩起他的衣袍凛凛,季平随后,消失在夜色中。
**
当齐王的铁骑踏破南屿山阙,手中的利刃划破第一缕晨光,沾染了将士的鲜血,他将在今日实现他的野心,颠覆大周的朝堂。
他十年经营,只待今日,与他收买的禁军里应外合,信心满满,一举大成!
却不知一夜之间,形式逆转,南屿山宫殿的宫门早已私下设伏,不动神色,只待齐王,等到齐王有所察觉,一声令下时,转头却发觉自己的心腹远在宫门之外。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抵死反抗。
谢玦策马赶到时,鲜血自城墙滴落,季平撑伞移过谢玦上方,遮住即将落在谢玦头上的污秽。
步入正殿,怒骂声裹挟着血腥味刺鼻冲耳而来,齐王满身血污,铠甲四碎,目眦欲裂地瞪着谢玦。
“谢琇宸!”他极尽嘶吼,四肢的铁链噼啪巨响,恨不得将谢玦撕扯殆尽。
谢玦神色淡淡,朝他走去,清冷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怪只怪你疑心深重,将唯一对你忠心耿耿的玉昭留在京城,你给自己留的退路,却是我给你留的死路。”
齐王疯狂大喊:“是你!一切都是你的算计!是你给太子下的毒,借机将我们囚禁!还收买了我的人!是你逼我!逼我出兵!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谢玦静静看着他,任由他发癫发狂。
齐王被他的眼神逼得魔怔:“我也是父皇的儿子!论能力论军功我比太子强百倍,只因我不是嫡出,就不能做太子!我不甘心!”
谢玦没有理会,经过禁卫军身前时,抽出他腰间的另一把佩剑,剑尖指地,随着谢玦向前,与地砖摩擦出火星子,下一刻,长剑抵于齐王脖颈。
谢玦睥睨而视,语声森冷:“十年前,在幽宫发生了何事?”
齐王一怔,看了他好一会,忽然大笑了起来:“谢琇宸,原来你......”他极尽狂笑,而后森森地盯着他,像是抓到了筹码,“世人都道定国公矜贵清华,却不知你也有暗黑的一面,演得好,演得好啊,琇宸,臣服于我,我便会告诉你想知道的。”
霍仲大怒,一脚踹在他的心窝子:“死到临头还嘴硬!”
齐王一口血喷出来,谢玦不动如山,季平将伞挡于他身前,挪开,就看到齐王热血沸腾的一双眼睛,他已经笃定谢玦不会杀他!
“如何?”齐王阴沉笑着,“琇宸,本王的表弟,和玉昭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谢玦垂眸轻笑,极尽冷意:“不知好歹。”他将手中剑交给了季平,他不会亲自动手。
他转身冷冽的声音不轻不重:“齐王谋反叛变,杀,其部下将领,尽诛。”
“谢琇宸!你敢!”
“是!”禁军洪亮的声音盖住了齐王最后的疯狂和他部下的惨叫。
走出宫殿,谢玦看着天边的虾青色,眸光沉郁,淡淡道:“回京。”
霍仲迟疑:“公爷,玉昭是个将才。”
他是个武痴,对玉昭一直惺惺相惜。
季平看着谢玦,沉静道:“待会进京,属下顺道去城西的烧饼铺子,大小姐嘱托属下好几回了。”
霍仲瞪他一眼,他给玉昭求情,提什么大小姐!
谢玦没有回答,径自离开,霍仲叹一口气:“可惜了玉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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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平道:“斩草除根,实属自然。”
刚进京,就听到街上的摊子铺子,都在讨论。
“你们昨晚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好像很吵。”
“没听到。”
“我也听到了,会不会是皇上连夜回宫的缘故?”
“皇上连夜回宫了?”
百姓们什么都不知道,宛宁也什么都不知道,她醒来时,谢玦还坐在书案后。
“醒了?”
宛宁一下坐直了身子,脸腾地烧了起来:“我......”她怎么就睡着了!
谢玦道:“回去洗漱一番,回来继续抄写。”
宛宁微愣,还要挣扎:“可是,可是我今日要去慧明雅集。”
谢玦看着她,淡淡道:“这几日,你都不必再去。”
宛宁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这几日她都要在这里抄写?
流年不利啊!
宛宁一脸颓靡地回了春山可望居,撞上了疾步而出的梵玥。
“玥玥,怎么了?”
梵玥反应迟钝:“宁宁啊,你回来了,我先出去一趟。”
宛宁还没来得及抓住她,她就跑了,一路小跑,跑到了西角门,她突然站住,深吸几口气,理了理发髻和珠钗,确定没有失态,才让半夏开门。
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位弱柳扶风的美丽姑娘,一见梵玥,她通红的眼睛盈满了泪水。
是那日医馆和玉昭在一起的姑娘,看上去很亲密的姑娘,她来找她来了。
她记得她叫婉儿。
为何?梵玥思潮未定,就见婉儿跪下了,她大吃一惊,命令半夏将她扶起来。
“有事便说事,何苦一来就跪,没得说我仗势欺人。”梵玥对她是有敌意的。
婉儿哭道:“大小姐,求您救救阿昭。”
宛宁心头一紧,待听到她唤“阿昭”,又骄傲地忍住了心急:“何意?玉将军怎么了?”
她不愿意在情敌面前矮了一头。
婉儿道:“齐王叛变,他的所有部下都被处死了,我昨晚留了阿昭一晚,今早,他却不见了,他昨晚说要去面见皇上,可是,他一出现就是必死无疑的,大小姐,现在只有您能救他了!”
一叠的噩耗,震得梵玥思绪大乱,却抓住了“留了他一晚”,她脸色苍白:“你和玉将军是何关系?”
婉儿一怔,抿唇似是下定了决心:“只要大小姐肯出手相救,我,我,将来不再见阿昭就是.....”
她说的隐晦,没有正面回答梵玥的问题,又像是承认了什么,梵玥心一沉,恼怒道:“你当我谢梵玥是什么人,乘人之危?你回去吧。”
“大小姐!”婉儿脸色一白,“阿昭......”
“关门。”梵玥不耐地命令关门,门即将关上的一刻,婉儿还在喊着“求大小姐救他”!
梵玥失魂落魄地走回春山可望居,浑身都在颤抖,宛宁刚好梳洗过,见她失神地走进她的房间,她不由担忧地握住她的手,触及一片冰凉颤抖,宛宁心神一震。
“玥玥!”
梵玥流下眼泪来:“宁宁,你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25. 亲吻
宛宁重新回到观澜院时,谢玦已经上朝去了,宛宁照例坐在书房的矮桌前,还没写几个字,织罗进来奉茶,她就问:“公爷何时回府?”
织罗笑着摇头:“奴婢不知。”
过了一会石通来了,她又问:“公爷何时回府?”
石通道:“往常上值都是临近傍晚才归。”
“傍晚啊.....”
“表小姐找公爷有急事?需不需要我去宫门传个话?”
宛宁连忙拒绝:“不必了。”
她满脑子混乱,只有梵玥求她时的满脸泪痕,她强耐住性子,握紧了笔,势要帮到梵玥。
“叮”的一声,宛宁抬头,火闹钟的铃铛掉落,已经是申时末了,突然外头传来一声“公爷回来了”,她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镇定须臾,她站了起来,还是忍不住跑出了书房朝正堂去,正与步上拾阶的谢玦不期而遇,她恍然站定脚,青丝飘扬,盈盈一笑:“表哥,你回来了。”
素来沉寂庄严的庭院好像因她这一笑,多彩绚烂了一般,谢玦望定她,淡淡应了一声,朝内院走去。
宛宁惦记着他,下意识跟了过去,就这么跟到了房门口,石通还在犹豫要不要制止宛宁进房,她就已经跟进去了,意外的是,公爷竟然没有制止!
宛宁还是第一次进谢玦的房间,不过她没有心思欣赏,一心只盯着谢玦。
见他走进更衣室,好机会!她连忙跟了进去,谢玦转身看着她,她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我想帮忙。”
石通震惊了,表小姐这是要帮公爷......换衣服?
就连谢玦也顿了顿,低沉道:“现在还不需要你。”
“嗯?”现在还不需要?什么意思?那什么时候需要?宛宁被这个拒绝话术疑惑了。
话说出口,谢玦似乎也有些一瞬的微怔。
宛宁惋惜地离开时,眼睛不经意瞄向了谢玦的腰间,那一晃眼的“玉龙令”十分扎眼,可是要怎样才能拿到手呢。
她的失落看到石通眼里,就别有意味了,他道:“公爷,表小姐好像很失望,她今日还问了好几次您何时归来。”
谢玦闻言,不置可否,只是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
只有拿到“玉龙令”才能帮玥玥,宛宁思绪快速飞转。
可是等到谢玦换了常服出来,她也没想出个计策来,只能呆呆看着换了常服的谢玦。
谢玦见她望着自己出了神,心情不错的样子:“今日抄了多少?”
宛宁垂眸没看到他腰间的玉龙令,失落道:“没抄多少。”
谢玦以为她是怕他问责,便道:“嗯,用过晚膳继续。”
“哦。”
她没在意“用晚膳”,看到石通将玉龙令放进了一个刻花匣子里,她瞬间意动,在跟着谢玦离开房间前,忽然轻呼一声,脚一崴,顺势栽倒。
她还留了个心眼,怕痛的朝一旁的软榻扑去。
可想象中的软绵没有传来,而是感受到了强而有力的臂膀,和温热健硕的胸膛,男性的气息瞬间袭来,宛宁心头一跳,抬头撞进谢玦如深海幽深的眼眸。
“小心。”他沉稳说。
宛宁顾不得心慌,顺势轻皱娥眉,唇角轻抿,语声软绵如絮:“表哥,好痛......”
谢玦眸色渐深,垂眸看向她伤着的脚,声音更低沉:“脚伤疼了?”
宛宁点头,谢玦扶着她坐在软榻上,吩咐石通请府医。
很好,留下了!宛宁心中一喜,脸上还是万分的可怜:“不用那么麻烦,今早姜公子托人送了我一瓶药,说是有奇效,让石通取了来就是。”
她找个借口把石通支开回去取药,那么梵玥定然会意,会拖住石通,但该怎么支开谢玦呢......
“姜至?”
宛宁只思忖着计策,没意识到谢玦语气的寒意,抬眼对上谢玦微沉的目光,她的心微微一颤。
他冷冷看着她:“姜至是姜侯爷的嫡长子,担着姜家的重担,有些事早已注定,你不该多费思量。”
宛宁眉心一跳,起初她没听懂他的意思,现在,她懂了,他在警告她?她捏紧了指腹,强压着心头的动荡。
谢玦的话说得分明,说得无情,在替六公主提点她,她不配,她其实对姜至没有多想,可听到谢玦这样警告她,她很不舒服。
“表哥放心,我与姜小郎并无私情,六公主着实多虑了。”她说的是真心话,但奈何带了点情绪。
谢玦见她眉眼闪过的不快,眉心轻拧,冷然道:“希望你当真明白。”
宛宁直直看着他,心血翻涌,难道在他眼里,就这样轻贱自己吗?她气死了!
却还是扯起了嘴角,笑得甜美:“嗯,表哥,我明白的,只是我现下脚疼,走不了,我能就在这抄经吗?”她试探地问,小心翼翼。
谢玦看了她一会,扬声喊了织罗,“去书房将表小姐的文房四宝和经书搬来。”
织罗大为震惊,公爷竟然允许一个姑娘待在他的房间?
等织罗一走,宛宁又是为难又是请求道:“表哥,我的香囊掉在书房的坐席上了,你能帮我取下吗?我,我不喜欢旁人碰我的东西......”
她的语气有几分娇气,谢玦想起谢璃提过她进府那日,因姜至拿了她的珠钗,她就不要了。
话一出口,宛宁的心直打鼓,生怕自己做的太明显,被谢玦瞧出破绽,又怕谢玦拒绝,毕竟谁能指使定国公做事呢?
“我也是旁人。”
“什么?”宛宁讶异抬头。
谢玦居然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也是旁人。”
就见谢玦眸色深重地看着自己,说的话意味不明,像是期待被反驳似的。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谢玦是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忙是找补:“表哥怎会是‘旁人’呢?”她表现的天真真挚,清亮的水眸满含无辜与疑惑。
谢玦眸光微变,仍是静静看着她,她的意志力没那么强,很快歇下气垂眸:“算了,我待会......”
“在这等着。”谢玦淡淡开口,人已经起身。
宛宁怔住了,他居然......真的帮她去拿了?这么顺利......顺利的让她难以置信,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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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时间震惊了,很快反应过来,见房中无人,利落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床边,爬上了床......从床边柜上拿出匣子。
心如擂鼓,大概是谢玦的房间无人敢来,所以匣子并没有上锁,她快速打开,一见玉龙令又惊又喜,将玉龙令揣入袖中,盖上匣子急忙放回去。
“你在做什么?”
宛宁狂跳的心一顿,脸色唰的白了,背脊都僵住了,她用力掐住颤抖的手掌,转过身跌坐在了床上,惶惶对上谢玦的眸,他的眼中好像闪过一丝担心。
“我......”气血直冲天灵盖,她感觉自己就要昏厥了,“我......”
视线也模糊了,模糊中,似乎看到谢玦稳步朝她走来,一步一步,她张皇,再张皇。
“脸色怎么这么差?”他好像在说。
突然她跳了起来,走下床,朝他飞奔而去,踮起脚尖,闭上眼睛,豁出去了!
在他脸颊亲了一下,他的脚步瞬间顿住了,好像挺拔的身姿也僵住了。
安静了,空气中安静了,只有震得她耳朵疼的心跳声。
她快速退开,飞快抬头看他一眼,他垂眸看着她,眼中浓墨深沉,在他好像要抬手时,宛宁心慌意乱,不能思考,脚底生风地跑了!
宛宁头也不会地往春山可望居跑,尽情的,晚风擦过她的脸颊,紧张害怕的情绪逐渐被快意取代,想起谢玦怔住的样子,她有一种报复了的快意。
途中她与石通擦肩而过,石通看着她跑得利索,目瞪口呆。
接近春山可望时,一进院子,坐在正厅等着的梵玥也唬地站了起来,冲了出来。
“到手了吗?”
宛宁娇喘吁吁,只能点头,急忙将玉龙令拿出来交给梵玥,梵玥如得至宝一般握在手中贴在心口。
“宁宁,谢谢你。”梵玥热泪盈眶。
宛宁担心不已:“你要做什么?若是你能救下玉将军,你打算如何?若是没救下他呢?”
梵玥双肩微颤,凄然一笑:“我不知道,但我总是全力一试,其他,全凭天意。”
这话听得宛宁指尖发凉,她挣扎道:“为何不求求公爷,他是你哥哥,玉将军是你的心上人,或许他会放过他的。”
“没用的,宁宁,谋逆是滔天大罪,齐王府所有人,和齐王有关的官员将领全都死了,若是哥哥愿意放过玉昭,就不会做的这样绝。”
宛宁心尖一颤,遍体生凉,害怕地要跟她一起去,却被梵玥严词拒绝,救玉昭,只是她的事。
月上中天,梵玥不能再耽搁,她就要离开,宛宁不舍得拉住了她的手,两人同时回头,宛宁眼泪簌簌。
“玥玥,求你保重。”
她知道,梵玥拿着玉龙令无人敢伤她,可她还是好担心。
梵玥忍着眼泪走,宛宁失魂落魄地在院子的秋千上坐下,她不知今晚会发生什么,玥玥可否顺利救下玉昭还有她......
当谢玦知道是她偷了玉龙令,他会如何处置她......
她抬头望向月光,双手合十:“求神佛保佑,玥玥能够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