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月上树梢。
季珩发觉沈清臣一直在带着他在后院绕圈子,耐着性子跟他找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先开口:“沈公子,若是你不愿帮本王寻人,那便不劳烦你了。”
这话说得极冷,沈清臣便是没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后视线藏着的凌冽杀意。
他垂眸,长睫投下一片阴影,掩住眼底的神色。
待回过头来,沈清臣唇角挂着浅笑,恭谨有礼,恰似朗月清风:“殿下何出此言?”
距离季珩发现苏漫消失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沈清臣,你别以为本王瞧不出来,”季珩脸上连丁点假笑都挂不住,整个人站在暗处,漆黑的眸子盯着沈清臣,视线像是毒蛇一般缠在他脖颈上,“你一直在带着本王绕圈。”
“让殿下气恼,是臣下之过。”
沈清臣不慌不忙,垂首行礼,脊背却还是挺直着的:“臣下不过是觉着这边风景独好,家妹和诸多公子小姐也都喜欢在此处上玩花草,时常赏着花草就忘了时候,便想着殿下寻的姑娘保不准也是在这,这才多花了些功夫寻。”
“若是殿下实在心焦,臣下这便带着殿下去旁处寻。”
沈清臣说罢,抬眸看向季珩,耳畔忽地传来一声冷沉的轻嗤:“不必了。”
季珩黑眸幽深得像深潭,月光照在眼皮上泛着病态的苍白,阴冷地盯着沈清臣。
他再没心思探究沈清臣想做甚,挥挥手叫身后跟着一起寻的暗卫全都散开,用尽全部手段去寻苏漫。
“沈清臣,今日之事,我季珩记住了。”
季珩步步靠近,立在沈清臣身前,与他四目相对,削薄的唇瓣忽地勾起,冷笑着凑近他:“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本来是不想这么早就开始的。
但沈家的人,着实是碍眼,只要他们一日还活着,季珩就心里难安。
沈清臣面色日常,似是分毫没将季珩说的话当回事,还是那副冷清淡然的模样,芝兰玉树,翩若谪仙。
他立在月下,微挑的桃花眸扬起,躬身对着季珩行了拜礼:“清臣恭送殿下。”
季珩一挥衣袖,转身离开了此地,步伐迈得又大又急,眉心紧蹙,方才在沈清臣面前压下去的焦躁又迅速跃上眉梢,像是着急狠了,呼吸都有些不稳。
他现在已经能确定,苏漫不知何时已经跟沈家攀上了关系,不然沈清臣不会如此隐藏她的行踪,千方百计地带着他绕圈。
漫儿,你可真是好生能耐。
季珩前脚方走,沈清臣脸上的笑意便迅速敛去,曲指朝后方比了个手势,藏在暗处的沈书倏地闪出来,恭敬地立在沈清臣侧后方。
如今盛冬,沈府后院里的花都谢得差不多了,独有这小池旁的一片梅树正值花期,梅花迎着月光灼灼盛放。
“小泠那边如何了。”
沈清臣伸出手,骨肉匀称的长指慢条斯理地折下几根梅枝,指尖拂落花瓣上坠着的露水,淡声开口。
沈书惯常地回了四个字:“一切顺利。”
“那便好。”
沈清臣将手上的梅枝递给沈书:“今年冬日的梅花甚美,你拿去好生插进瓶里,送去给小泠赏赏。”
小姐若是想看梅花,只消一出门便能瞧见,何故要主子折了放在瓶里拿过去?
沈书不知沈清臣何意,只是老实地接了梅枝,应着:“是。”
沈书离开了。
沈清臣还立在原地,垂眸瞧着小池中映着的明月,银光被忽起的波浪打散,粼粼地闪着光,像是天上星河坠落凡尘,熠熠生辉。
小泠,让哥哥瞧瞧,你下一步又该怎么走呢?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季珩还在寻苏漫。
没了沈清臣的刻意绕路,暗卫们迅速便寻到了晕倒的恒二,将他抬到了季珩身前,季珩无暇管他,只是挥了挥手,叫几个暗卫将恒二带回去解毒,醒了之后再去戒律堂领罚。
季珩在沈府找人,声势浩大,沈府的管家小跑着来了几回,明里暗里地提醒季珩现在时辰不早了,不若明日再寻,季珩却像是没听着似的,冷着一张脸,在后院的动静越闹越大。
不知过了多久,季珩将整个沈府后院都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没找到苏漫的影子。
漫儿……
你果然还是要逃开我。
沈府的老管家又匆匆跑了来,整个人气喘吁吁,胡子随着他跑动的动作一颤一颤的:“殿下……殿下……夫人和老爷他们都快就寝了,请问您能否……”
明日再来寻。
老管家的话还没说完,季珩便伸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沉声吩咐身侧立着的暗卫:“传本王令,停止搜寻,全部回府。”
既然苏漫铁了心要逃,那这么长的功夫,早就够她跑出衡京了。
再在沈府搜多久,都寻不到。
也就是他一厢情愿,还在妄想着苏漫能顾及这些时日的情意,老实地待在他身旁。
最开始时,任由沈清臣带他在后院绕了一圈又一圈,不过是心里还存着妄想。
他想着苏漫可能是在沈府里看花看草看得入迷了,不是想要逃离他身旁。
他不愿相信这些日子的缱绻情意都是苏漫给他织的一场迷惑他的幻梦,固执而执拗地相信苏漫对他尚且存有一丝真心。
只要找到她就好了,只要找到她,他们就能和从前一样。
找到后来,季珩已经接受了现实,却还在想着,苏漫能顾及往日情谊,听闻他在沈府寻她,能折返回来瞧他一眼。
是他高估了自己。
从始至终,他就是个卑劣贪婪的人,借着养病治伤的缘由赖在她身旁,偏执又疯狂地觊觎着他的救命恩人,为此谎话连篇、不择手段,也要将他仅剩的明月囚在身旁。
却忘了,他这样卑劣的人,本就不配半分真心。
父皇如此,苏漫也如此。
他们将他捧上云端,又亲手将他所有的希望化成湮粉,任他独坠深渊,永生不得摆脱。
季珩垂着头,自嘲般地冷笑一声,眼眶不知为何泛着些酸涩。
像是心上被人硬生生挖了块出去,锥心似的刺疼从胸口处蔓延,连呼吸都有些灼痛,眼前像是被雾气罩着,茫然一片瞧不清楚,只是随着本能一步步朝前走着。
“砰——”
身后沈府的大门被牢牢关上,季珩背对着所有人,眼尾悄无声息地落下一滴泪来。
“传本王令,”季珩的声音像是带着些哑,“集中所有势力,封锁衡京和周边的城镇,势必要将苏……”
“季珩?”
季珩话还没说完,前方的石狮子旁,忽地探出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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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
苏漫坐在石狮的边缘,柔软的侧脸上被压出了一块浅浅的红印,额前的头发有些散,像是睡迷糊了,她伸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眸,看着微愣的季珩,趁他还没说话便先告状道:“你方才去哪里了?”
“我去如厕,结果在沈府后院迷了路,恒二也见不到人影,我兜兜转转许久才寻回前院,结果发现宴会早就散了……”
苏漫见季珩半天没说话,瘪着嘴转过身去,双手抱着膝盖,将脑袋埋在上面,像是有些委屈:“你把我锁在王府,我这么久不出门,也没跟旁人说过话,一时瞧着周围全是不认识的人,也不敢问路……我躲在别人身后出来,却不认识去熙王府的路,只能待在外面等你来找我。”
“我等了好久,又冷又饿,等得都快睡着了!你怎么这么久才……啊!”
苏漫话还没说完,便感觉眼前景色倏地一转,她整个人被季珩紧紧抱住,身后的手像是因为激动还在不住地颤抖。
季珩的手太烫,心跳太快,苏漫被他牢牢嵌在怀里,有些不舒服地推了下:“季珩,你怎么了?”
“漫儿。”
季珩将头放在苏漫的颈侧,嗅着熟悉的气息,心上安定下来,声音却还是有余悸地颤抖:“不要离开我。”
苏漫感觉颈侧有些凉,像是有泪水落在了上面,一滴一滴,珠子似的砸在她的脖颈上。
“季珩,”苏漫的声音有些犹豫,“你哭了?”
季珩没说话,只是将她抱得又紧了些,泛红的双眸闭着,脸上的表情扭曲,分明眉眼蹙着在哭,唇角却挂着失而复得的笑,极为疯魔。
漫儿,你想要什么都好。
钱也好,权也好,便是跟沈家联合着要我的命也好。
只要你别抛下我。
求求你,别抛下我。
-
落泠苑
沈泠换上夜行衣,将熟睡的洛洛放在猫窝里,从柜子里掏出面具戴上,准备去青石巷跟迟锦闻汇合。
这个时辰,爹娘和哥哥应该睡了。
只要注意时候,赶在明早寅时回来便好了。
沈泠算好时间,走到院墙旁,抬步便跃了上去,衣摆拂动间,卷起一阵清风。
“小姐。”沈书的声音忽地在她身后响起。
沈泠身形一顿,有些僵硬地回头,便瞧见沈书手上抱着个花瓶,里面插着几根修剪齐整的梅枝,笑意吟吟地瞧着她:“小姐,公子说今年后院的梅花开得好,亲手折了几枝,叫我给您送来赏。”
沈泠见着沈书没有别的意思,有些犹疑,试探般地道了句:“那……便放在那院中的石桌上吧。”
沈书闻言,将花瓶放在石桌上后,对着沈泠恭敬行礼:
“沈书告退,小姐慢走。”
沈泠:?
哥哥这么晚给她送花来赏?好生奇怪。
迟锦闻在青石巷中等了许久,侧身靠在墙边,弯眸看着墙上僵住的沈泠:“阿泠,你若是还待在上面不下来,我可就要上去抱你下来了。”
迟锦闻的话说罢,本以为又要得沈泠一声轻斥,怎料沈泠只是淡淡应了句:“好,我马上下来。”
沈泠偏头,目光凝在那石桌上的梅枝上,打量了几息,便收回视线,纵身从墙上跃了下去。
罢了,待她回来再去问问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