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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赠礼

作者:竹清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月华如练,凝落参横。


    落泠苑中,沈清臣跟沈泠在窗边对坐,执棋对弈。


    沈清臣执着黑子,抬手思索片刻,稳稳落在白子左前方,周围的黑子相连,对白子呈包围相攻之势。


    “小泠,你要输了……”


    沈清臣浅笑,抬眸看向对面,忽地目光一凝。


    只见沈泠单手托腮,将白玉做成的棋子放在指间把玩,目光飘远望向窗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今晚约了迟锦闻来,若是哥哥跟他碰见,多半会跟先前一般跟他打起来。


    待会儿还是得找个机会把哥哥引开。


    “咳——”


    沈清臣轻咳了声,将思绪飘远的沈泠拉回来。


    她想起现在还在跟哥哥下棋,瞬间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头:“抱歉哥哥,方才走神了。”


    “我们继续下吧。”


    “罢了,执棋之人若是心不静,也下不出好棋。”


    沈清臣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捡起,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笑笑:“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让哥哥猜猜,莫不是你那位混账又蛮不讲理的心上人?”


    “哥哥怎么知道?”


    沈泠下意识脱口而出,而后迅速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哥哥我若是想知道什么事,这天下间没什么是能瞒得住我的。”


    沈清臣弯腰在她额上轻敲了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潋滟的桃花眸中映着月光,皎然似玉,温润清朗:


    “我不拦着你们。但是现在时辰晚了,你跟他见了之后,记得早些将他赶回去。”


    沈清臣想着,又补了句:“你现在还小,不能让他留宿的。”


    虽说是只差几日便及笄了,但在沈清臣眼里,沈泠一直都是他的小妹妹。


    迟锦闻那个混账,能得小泠半分喜欢,不知是上辈子积了多少的福分。


    “哥哥!”


    沈泠的耳根不自觉地红了下,别过脸去:“……就算哥哥不说,我也不会留他的。”


    “那就好。”


    沈清臣的手往下,捏了捏沈泠的侧脸:“哥哥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二人相聚。”


    沈清臣将棋子和棋盘收至高处,推开门走出去。


    待走到院门外时,他回头瞧了眼,确定沈泠没有注意他后,转身就跳上墙檐,躲在院中的槐树后面,观察着沈泠卧房的一举一动。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相信迟锦闻那个混账货色的品性。


    他妹妹心性纯良,平时不谙世事,可别被那心里全是腌臜东西的混蛋给带坏了。


    屋内


    沈泠站起身,在书架旁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木盒。


    木盒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张金光闪闪的长弓,弓身用的是最为昂贵坚硬的玄木,在上面细细雕刻了凤凰纹样,以金相漆,红玉点睛,被烛火一照,栩栩如生。


    沈泠将曜日弓拿出来,伸手拉了下弓弦。


    不愧是她费尽心血寻来的材料,果真韧性十足,可将使弓人的力道放大数倍。


    曜日弓是她自己设计的第二个武器。


    青玉琉璃她没寻到材料和工匠,因此搁置许久,便将所有的心血全都放在这一张长弓上。


    最后她寻到东熙最好的工匠,用顶级的材料将曜日弓做了出来,却因无人可赠,将它放在武器阁里,成了里面的镇阁之宝,若是要取用买卖,都要获得她的首肯。


    无数人慕名而来,想寻她求得此弓,沈泠只看了他们一眼,便一一否决。


    真正的神兵,应该属于最适合它们、能发挥它们最大效用的主人。


    那些人都不是。


    沈泠本以为再也遇不见适合曜日弓的人,直到那天,她翻过落泠苑的墙檐,于青石巷中窥见一红衣少年。


    少年双臂环胸,斜斜倚在墙边,骄矜明朗,笑得放纵恣意。


    只那一瞬间,沈泠便知道,那是最适合这张曜日弓的人。


    迟锦闻。


    曜日弓就是为他而生。


    “阿泠!”


    熟悉的声音自窗外响起,沈泠回头看去,就见迟锦闻开了半边窗户,倚在窗框边上,凤眸噙笑,朗俊昭然。


    一如当年的红衣少年。


    “你来了。”


    沈泠的眉梢也染了些笑意,走过去将手上的木盒递给他。


    “这个赠你。”


    “你当初说你喜欢,我便去武器阁取来了。”


    她将里面的曜日弓取出来,同时从木盒底下掏出两个玄金护腕,戴在迟锦闻的手腕上:“还有这个,也一并赠你。”


    迟锦闻看见朝思暮想的金弓,一时惊愕,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


    沈泠颔首:“曜日弓。”


    沈泠将护腕给他戴好,往后退了两步,仔细打量着迟锦闻。


    迟锦闻将曜日弓从木盒中取出来,挽在手中。


    曜日弓上的金色纹路盘旋而上,似是要跟那迟锦闻腕间的玄金护腕融为一体,银冠束起的马尾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晃动。


    风动眉梢,光照衣角。


    郎君挽弓轻笑,眉目热烈。


    “果然适合你。”


    沈泠走上前,跟他隔着窗框对视,眉眼微弯:“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这么觉得。”


    “真的吗?”


    迟锦闻的声音带了些颤抖。


    他记得他曾经跟阿泠说过,他喜欢这把弓。


    明明是那么小的一件事,她竟然一直记到现在,还从武器阁里取了来。


    她一直记得他说的话。


    她从很久之前就觉得这把弓适合他。


    她为了他去跟那个极不好惹的阁主打交道,就为了把它取来送给他。


    迟锦闻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了。


    他垂着眸,将曜日弓放回到盒子里,极为珍重地盖好。


    “怎么放下了?”


    沈泠察觉到他心情的变化,伸手挑起他的下巴。


    迟锦闻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眶映入沈泠的眼帘,带着极为复杂的神色。


    她愣了下,正要发问,便被迟锦闻拦腰揽着,放在窗框上压着亲吻。


    沈泠的后腰压在窗沿,硌得有些疼,她蹙着眉,伸手微微推拒,却被迟锦闻伸手揽住腰,往他的怀里靠过来。


    迟锦闻的手揽得越来越紧,唇舌也越发灼热。


    沈泠被烫得浑身颤抖,原先身上的冷气一接触到迟锦闻,就像是碰到了火炉,直接消融了个干净,哪怕是在外面,也全然没了半分冷意。


    只剩下灼热交缠的呼吸,泛红的眼尾,还有耳畔流连的哑声低喘与震颤心跳。


    远处看着两人拥吻的沈清臣:……


    沈清臣的手指撑在树干上,用力攥紧,一不小心就在树上凹下去几个小坑,他却浑然不觉,在心里默默数着迟锦闻的罪状。


    迟锦闻这混账怎么抱得这么用力?若是把小泠弄伤了如何是好!粗鲁!


    还有他那手往哪儿放呢?怎么还来回动!!下流!


    小泠这么用心给他准备礼物,他却连个回礼都没带过来,反而上来就直接抱着小泠亲,空手套白狼!混账!


    沈清臣紧蹙着眉,看着迟锦闻的目光越发冷,带着浓浓的嫌弃。


    这等粗鲁、下流、混账之徒……


    真不知小泠看上他什么了。


    他轻叹一声,干脆眼不见为净,转身坐在墙檐上,背靠着树干,抬眸看着天上的月色。


    天边明月皎皎,滚圆的一轮挂在枝叶落尽的枝桠上,撒下满地银霜。


    月光所到之处,星辰渐隐,却还是有零星坠在明月周围,在它身旁默默地散发着光亮,虽是细微,却也璀璨。


    自他入官场以来,便时常跟着季砚四处奔波,为他谋划,替他扫清障碍。


    倒是许久,未有瞧见这等月色了。


    一阵清风吹来,裹着淡淡寒意,拂过沈清臣的侧脸。


    他将双手背在脑后,听着后方沈泠二人的动静,思绪渐渐飘远。


    他想起了他刚成为季砚伴读的时候。


    当年,他不过七岁,皇上下旨让全衡京的世家子弟进宫,以遴选太子伴读。


    名为遴选,实则不过是走个过场。


    放眼整个衡京,谁人不知沈家和皇家的关系?


    历任太子伴读,都是沈家少主,无一例外。


    太子是君,沈家少主就是从小便要忠于他的臣。


    这是沈家代代相传的祖训,他是沈岳均唯一的嫡子,生来就在少主之位上,也注定是季砚的伴读。


    哪怕他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也只能忠于他,为他谋划,帮他坐稳储君之位,乃至以后登上皇位。


    果不其然,虽然途中发生种种意外,最后能被选作伴读的,还是只有沈清臣一个。


    小沈清臣叹着气,拍了拍身上的锦袍,走到季砚身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双手伸向前:


    “沈家清臣见过殿下,请殿下赐墨。”


    赐墨是皇家选伴读的最后一道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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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被选中的伴读向皇子皇女行礼,皇子皇女凭心意赐予笔墨纸砚四宝中其一,以此展示满意程度。


    笔为最上乘,砚为最次。


    往代每任太子都会给沈家少主赐笔,以彰显恩泽。


    “沈清臣?好名字。”


    季砚的声音自他面前响起,随后,一方冰冷的砚台落在沈清臣手里。


    赐的是砚。


    这代表季砚根本不满意他这个伴读。


    周围的空气凝滞了一瞬,随即四面八方便响起小声的交谈声,其中大多是奚落和嘲笑。


    笑他成为整个沈家的笑话,笑他一介神童,却得到了代表太子最不满意的砚。


    沈清臣难以置信地抬眸,就瞧见季砚将砚放在他的手心,微微颔首:


    “沈清臣,还不谢恩?”


    像是在给他一个下马威。


    为什么?


    他分明从未见过太子殿下。


    沈清臣忍着羞辱,冷着脸弯腰行礼:


    “多谢殿下赐砚。”


    当时的沈清臣,身上带着股年少成名的傲气。


    礼罢,他便带着那一方砚台,拂袖离开,将季砚当众撂在原地。


    沈清臣不想回沈府,也不想看到季砚。


    一向谨守礼仪的沈小公子爬上宫墙,躲到一棵高树后面,双手抱膝蜷成一团,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落下,掉进他怀里的那方冰冷砚台里。


    沈清臣的脑海里不断回想起方才周围人的嘲笑声,越想越是难过。


    他给沈家蒙羞了。


    他辜负了父亲的期待。


    他没能得到太子的肯定,不是合格的沈家少主。


    沈清臣不知在树上待了多久,一直待到晚风乍起,明月高悬。


    “沈清臣!”


    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快点拉本太子一把!”


    沈清臣抬起微红的眼,就看见季砚抱着树干,在不上不下的地方待着,怒视着他:


    “看什么看!要不是为了找你,本太子何至于此!”


    “殿下!”


    沈清臣反应过来,赶忙趴到树干旁边,朝着季砚伸手:“我来拉您上来!”


    沈清臣毕竟年纪稍小,拉不动比他大了一岁的季砚。


    两个小孩在树干上扑腾了许久,累得满头大汗,这才稳稳坐上宫墙的墙檐。


    两人并肩坐着,身后靠着树干,晃悠着腿看着天上的月色。


    “你说说你,跑什么跑,还躲到这么偏的地方?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季砚从怀里掏出个木盒出来,恶狠狠地塞到他的怀里:“你要是不想当我的伴读,直说便是了,父皇他们又不会逼你。”


    “我没有不……”


    沈清臣打开木盒,声音一顿。


    只见那木盒之中,赫然躺着一根御笔,瞧那笔的质地和大小,应该是专供季砚所用的。


    “当时父皇跟我说赐墨时,我走神了,不知这笔墨纸砚还分先后。”


    季砚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我给你砚,是因为本太子的名字里带一个‘砚’字,你是我的伴读,所以我第一时间才想着把砚给你。”


    “不是不满意你,是极满意你。”


    季砚回头,瞧见沈清臣拿着那根笔发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说道:“沈清臣,我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一直很崇拜你,就像崇拜十九皇叔那种!我真的很开心你能做本太子的伴读。”


    沈清臣看着手上那根御笔,半晌都没作声。


    良久,他才轻声回了句:“多谢殿下。”


    季砚忽地松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再次横着眉抱怨:“你可知我找你了多久?整整一个下午!”


    “沈清臣,你可是欠本太子一个大人情!”


    季砚年纪尚小,分明是讨功的话,说出来总带着股若有若无的凶狠气。


    沈清臣轻笑,圆钝的双眸微弯:


    “殿下想要清臣如何还人情?”


    “你是我的伴读,自是要辅佐于我,不得有异心,不得背叛,还要为我出谋划策,保护我的安全……”


    季砚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最后实在想不到了,干脆放弃:“就这些吧。沈清臣,本太子要你往后余生都忠于我、忠于皇家,永生不得背叛。”


    “这个人情……你还不还?”


    沈清臣拿着笔,倏地起身站在墙檐上,俯身深深行礼,脊背弯折,是最为恭敬的姿态。


    他缓缓启唇,温和谦从:


    “清臣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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