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这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拿腔作调,连傻子都能听出来话里有话。
牧泽看了看两人,知趣地先走了。方清珏啧了一声,“你不是不知三当三么。”
“我的意思是,我不给别人知三当三。”江川从善如流地回答。
方清珏收回视线,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江川立马跟了上来,一路跟到医院附近的一栋公寓楼,“住得还挺近。”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方清珏按亮电梯。
江川朝他眨了眨眼:“来走个肾。”
“……”方清珏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几步迈进电梯,“那你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江川提着行李跟进来,“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我后悔了行么?”
“不太行。”
方清珏剜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可能是因为江川一直笑吟吟地看着他,电梯里虽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却不沉默。
“叮——”
电梯门开了。
这栋楼是一梯三户的单身公寓,住户大多数都是在附属医院工作的人。方清珏掏出钥匙往最里面的那扇门走,动作利索地开了门,然后在江川准备往屋里抬行李箱时,嘭地一下关上了门。
江川:“……”
他叩了叩门:“祖宗,你是不是落下个人?”
没人应声。
他继续敲门,力道比刚刚大了许多,咣咣咣的声音回响在楼道里,“我就进去坐一会儿。”
“做你妹!”
“开门,我是你妹。”
“滚!”
江川恍若未闻,继续铛铛铛地敲。可屋里的人好像不在了,门内一片寂静,走廊里也鸦雀无声,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他把行李箱往门对面的墙根那儿一杵,坐在上面,掏出手机给向方清珏发了条短信。
-方医生,行行好吧,收留我一晚。
几分钟后,唱了一天独角戏的对话框终于得到了回应。
-再不滚拉黑
江川立刻发了个可怜兮兮的颜文字:T-T
-我没地方去。
没想到方清珏压根不吃这套,冷冰冰地回了六个字。
-那你睡大街吧
江川按灭屏幕,心道,路漫漫其修远兮,睡个大街也可以。
*
洗完澡,方清珏走到玄关查看可视门铃,见门外空无一人,猜想江川已经走了,顿时就有些失落。
天已经彻底黑了,也不知道这人会去哪儿。他走到阳台向外看,见单元楼门口的路灯下有个人。
他坐在马路牙子上,胳膊交叠在一起搭着立在面前的行李箱,趴在那玩手机。有下班回家的人路过,朝他走过去说了些什么,他笑着摇了摇头,模样可怜又无辜。
方清珏啧了一声,坐回沙发那打开笔记本电脑写报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安安静静的,不像白天那样隔几分钟就震一下。
一份报告写完都快十点了。
他起身去阳台,见江川还坐在路灯下,依旧保持着几个小时前的姿势,趴在行李箱上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天气预报好像说今天晚上有雨?
方清珏扫视一圈,视线定格在空无一物的垃圾桶上。
他扯了张新的垃圾袋,将冰箱里新鲜瓜果扔进去,然后拎着垃圾袋下楼。
刚走出单元楼,还没下台阶,江川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抬起了头。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他眯眼笑了笑,“晚上好呀。”
垃圾桶在江川斜对面,隔着一条人行甬道,方清珏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将垃圾袋扔进垃圾桶,转过身来看着他:“你坐这干什么?”
“睡大街呀。”江川理所当然地说,“不是你让的么。”
方清珏:“……”
他哑然一秒,说:“我就是随口一说,又不是真让你睡大街,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总不能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为什么不能?”江川一脸认真,“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方清珏斜睨着他,足足瞪了得有半分钟才收回视线,“那你去给我煮碗面。”
江川顺坡下驴:“那我得借下厨房。”
方清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身就往楼里走。上了台阶发现没人跟上来,便回过头去看。
江川还抱着行李箱坐在那里,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一副诡计得逞了的样子,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你想在这喂蚊子?”
“能带上行李箱吗?”
“不怕丢你就放这。”
“倒不是怕丢。”江川立刻拉着行李箱跟上来,“我是怕煮完面还得下来,那我今晚还用睡大街吗?”
方清珏瞪了他一眼。
“不会是让我住楼道吧……”
方清珏不说话。
“也不是不行,至少睡楼道比睡大街强一点。”
“再磨叽你就滚回去。”
江川立刻闭上了嘴。
跟在方清珏身后走进屋,他将行李箱放在门口,迅速打量了一圈屋子。
这房子大概四十多平,是很典型的单身公寓,客厅卧室一体,中间用一排墙高的镂空书架做隔断。玄关左手边是开放式厨房,右手边是洗手间,布局紧凑,家具不多,生活气息很淡,不像经常住人的样子。
方清珏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扔在地上,示意他换。江川低头一看,男款黑色,不禁面色一变,“家里来过客人?”
“人没有,不是人的倒有一个。”方清珏坐在沙发上。
江川穿上拖鞋,走到冰箱面前打开柜门,见里面放着昨晚那个没吃几口的生日蛋糕,还有几袋乌冬面和猴头菇米稀,一小把菠菜,几颗西红柿和一盒没拆封的柴鸡蛋。
他拿出鸡蛋和乌冬面,走到橱柜前煮了一锅水,“这房子是回来后租的?”
“院里安排的。”方清珏将笔记本抱到腿上,整个人都陷进软沙发里,噼里啪啦地按着键盘。
见他忙起了工作,江川便没再说话。他将西红柿切成丁熬了锅番茄汤,然后就着汤底煮了两碗面。
这屋子里没有餐桌,只能将茶几当餐桌使,江川将面端到茶几上,招呼着:“吃吧。”
方清珏瞥了一眼,是红汤作底的番茄鸡蛋面,金黄色的鸡蛋碎和翠绿的葱花点缀在热气腾腾的面条上,色泽鲜艳诱人,香气四溢,看起来非常有食欲。
他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一旁,身子向下一滑,盘腿坐在地毯上,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还是当年的味道。
他有点苦夏,一到夏天就没有胃口,吃不下去饭。江川便经常做冷面,带冰碴的那种,冰冰凉凉酸酸甜甜,配上酸辣可口的辣白菜一起吃。
但那东西伤胃,不能天天吃,江川就会用西红柿和番茄酱熬很浓稠的酸汤,这个酸不是醋兑出来的那种酸,而是番茄天然的酸味,用来做番茄鸡蛋打卤面或者是汤面都很开胃,方清珏再没食欲也能吃上半碗。
也因此,他对夏天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闷热的天气,湿漉漉的海风,酸涩的油柑汁和好像永远也吃不完的西红柿。
在国外读书的几年,他尝试着做过这碗面,但怎么做都做不出来记忆里的味道。如今想来,可能不止是做法不对,还少了一份惦念。
“太晚了,吃太饱影响睡眠,所以没煮多少。”江川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挨着他坐下来。
方清珏嗯了一声。
江川看了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伸过手来,拢住他的头发顺手用佛珠给他扎了个低马尾。他动作很快,没等方清珏反应过来就扎好了。
方清珏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就听见他问:“狼尾都到锁骨了,要剪剪吗?”
“惦记上我头发了是吧?”
江川有些好笑地说:“人不能惦记,还不能惦记惦记头发?”
方清珏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今天输液了没?”
“关你屁事。”
“没输吃完我陪你去,反正医院离得也近。”
“……”方清珏说,“输过了。”
江川点头,“那一会把药吃上,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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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至少得输一星期,我会监督你的。”
“你还想赖在我这一星期?”方清珏注视着他,“你店不开了?”
“反正生意也不怎么样,先在你这住着吧。”
“想得倒美,天亮赶紧滚。”
江川端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会做饭,还能收拾家务,白天可以送你上下班,晚上可以给你暖床——”
“不需要。”方清珏站起身,拿着吃完的空碗去水槽那洗,“明天自己走,别逼我赶你。”
“……”江川动了动唇,“那咱两合租呢?”
“再磨叽?”
江川立刻闭嘴了。
方清珏控干碗里的水,把碗收进餐柜,顺手将佛珠撸下来戴在手上,回沙发那继续捧着电脑查文献资料。
江川吃完饭也去洗碗,回来时看见沙发角落里放着一个中号纸箱,是从港城邮过来的。他脸色一沉,音调都变低了,“谁给你邮的?”
“关你屁事。”方清珏指了指沙发,“你睡这。”
“为什么?”江川委屈巴巴地问。
“不睡就滚。”他抱着电脑走到书架后面的双人床边,甩掉拖鞋坐在床上继续忙活。
江川将那副表情收了,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个纸箱,一声不吭,表情很耐人寻味。
半晌后,他端了杯热水过来让方清珏吃药。这时候都快半夜了,方清珏合上电脑,喝完药等江川躺回沙发就灭了灯。
屋里一暗下来,月光便毫不吝啬地倾入,在墙上割裂出黑白分明的光影。他侧过头,透过书架的缝隙隔着夜色打量沙发上的江川,却意外撞入一双比清月还要亮的眼。
“没被子吗?”江川看着这边说。
方清珏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在胸腔里有力地来回撞击。
江川已经摘掉了眼镜,他不确定偷看有没有被发现,便没有立刻收回视线,“你没带?”
“倒是想把你用惯的那套夏凉被带过来。”江川没忍住笑出了声,“但行李箱放不下。”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问题有点白痴,给他分了条毯子。江川团了团抱在怀里:“我还没洗澡呢。”
“谁不让你洗了?”
“我没带洗漱用品。”
“卫生间有现成的。”
“也没带换洗内裤。”
方清珏斜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过去的时候江川还望着电视机的方向,下一秒就偏头看了过来。他立刻收回视线,掀开被子躺进去:“你行李箱是摆设?”
江川语调软软的,像是在故意卖乖:“走的太急忘拿了。”
方清珏又啧了一声,“那你光着吧。”
“也不是不行。”
屋内安静了没一会儿就响起了脚步声,声音渐行渐远,然后停在了玄关。
下一秒,房间倏然亮了些许,应该是卫生间的灯被打开了。
方清珏抬眼看过去,又立刻收回了目光,骂骂咧咧道:“你他妈不会进去以后再脱啊!”
“在哪儿脱不一样,反正明天也得光着。”江川将内裤扔在洗手间门口的洗衣机上,“我就不关门了,省得你看着费劲。”
“谁稀罕看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脱衣服了?”
“……”
方清珏扯过被子闷在头上,不说话了。等洗手间传来流水声,他才起来去衣柜里翻了翻,拿出一条没穿过的内裤扔在了沙发上。
江川洗得很久,淅淅沥沥的水声像夏夜里的小雨,听得人昏昏欲睡。
方清珏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还在心里骂自己贱,骂江川一凑过来他就能睡着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川才披着浴巾哆哆嗦嗦地走出浴室。
夜深人静,房间里只有轻微的鼾声。
窗外的云层微微散开,露出半遮半掩的明月,皎洁的月光落在方清珏的脸上,连薄如蝉翼的睫羽都缀着淡淡的银光。
江川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慢慢俯下身,偷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