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章雾走在复杂交错的宫殿里。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绝对的垂直,一切都呈现出混乱的扭曲。每个事物都像是各个素材拆分出的融合畸形儿,难以确认具体的作用。
或许是因为它才刚刚出现,一旦视线离开,那些具体的形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次朝那个方向看去时,眼前的事物就已经完全变成了全新的模样。
这让夏章雾不得不一直看着脚下的路,以防止自己在挪开视线后突兀地跌进水里或者走到没有头的路中。
这里还没有彻底稳固下来。这里还没有成为填充这个空洞世界真正的基石。但肉眼可见的,它也在慢慢地走向稳定,外表逐步出现绚烂的、毫无意义的分形图案。
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嘶嘶嘶?”
蛇类吐信子的声音传来。
夏章雾终于把视线短暂地从路面挪开,他看向周围,发现这里的材质已经变成了大片大片的玻璃,而在那些比起柱子更像是钟乳石的事物之上,盘旋着一条赤色斑斓的大蛇。
赤红的蛇身大概有一人粗,将近九米左右的身躯盘绕在屋顶上。它吐着信子,红色的眼睛有些讪讪地看着夏章雾,呈现出与庞大体型截然相反的低眉顺眼之感。
“呃,您好?”它说,“打扰了?”
——很好,他现在找到蛇了。
“阿尔贝蒂娜女王在这里吗?”
夏章雾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圈这条长得飞快的蛇,也没有太在意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只是挑了下眉,这么问道。
他还记得,当初自己在进去前特意把这条蛇给安排去找阿尔贝蒂娜了。当时他就是担心那些读者对女王的担忧会成真,所以才专门把这个似乎在魔法上很在行的家伙给丢过去。
现在看来,读者们那个时候的叽叽喳喳也不是杞人忧天——虽然他们当时也未必想到了现在的情况就是了。
“这个。哦,女王陛下当然也在。但她还需要处理些公务,很快您就能看到她了。”
赤红的蛇晃了晃自己的尾巴尖,发出相当尴尬的声音,鳞片不安地“哗啦哗啦”振动着,一副非常想要溜之大吉但是又逃不掉的样子。
夏章雾点了点头,淡定地无视了对方那“撒旦啊,快点让我走吧,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和他单独面对面地说话”的目光。
“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他继续问。
“还没出什么大事。现在两个世界的距离还不足以让人类进来。顶多有部分快要死亡的人类能够隐隐约约地看到与这里有关的事物。”
蛇嘟哝着:“但我猜他们自己都会觉得看到的是幻觉。不得不说,人类是非常擅长欺骗和说服自己的生物,尤其是快要死掉的人类……”
“蛇先生,没有必要做出这样苛刻的评判。”
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并非所有人都必须接受真相。对真相的崇拜也并非永远正确。对于人类而言,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只有一个。”
那位年轻的、还没有成年的女王戴着她华丽的王冠从玻璃当中浮现。她手中握着权杖,穿戴得相当正式,近乎透明的银灰色眼睛中倒映出近乎玻璃反光的清澈光辉。
她望向夏章雾,大大方方地微微一笑。
“那就是幸福与安定——好久不见,夏卿。”
“对我来说并不算很久,女王陛下。”
夏章雾向她微微低头行礼:“至少在我这里的时间里,我们还没有分别满四十八小时。”
他注意到蛇此时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蛇大概是很乐意有人帮助自己吸引某个人的注意,偷溜的速度比兔子都要快。
时至今日,夏章雾依旧不知道那条蛇为什么这么害怕自己。明明按照读者的说法,最初它还在很大言不惭地给自己造谣抹黑呢。
……好吧,仔细想来,说不定它当时真的没有进行造谣抹黑。毕竟自己大概率确实是放了某个俄罗斯人的鸽子几十年。
想起这件事,某位救世主先生的目光就忍不住飘移了一下。
当然,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还是那句话:反正他没有这个记忆,四舍五入就不是他干的。过去的他可能很混蛋,但不妨碍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切割了。
“哦呀,那还真是短暂的分别。”
女王带笑的声音把夏章雾重新拉回了现实。
只见镜子中的少女轻轻地眨动了一下自己浅银灰色的眼睛,呈现出属于她这个年龄女孩应有的轻快和俏皮:“不过这次见面的时候,我可是已经十六岁了。”
夏章雾愣了一下。
越来越严重的时间扭曲本来就是他预料当中的事情。毕竟现实中的事物都出现在这里了,说明两个世界几乎已经快贴靠在了一起。这里对现实的影响也会更变本加厉。
但女王的生日应该是在……
“现在已经六月份了?”他说。
“准确的说,是六月十九日啦。”
镜子里的女王眼睛弯起,显得很可爱:“今天就是我的生日。本来还在想到底有没有人会来给我唱生日快乐歌的。结果没想到它选的日子正好就是今天。不过我也不怎么担心。夏卿有什么想法需要我配合的话,告知我就行。”
她看上去真的完全不害怕,也不担忧。
这位女皇陛下更像是从一天的繁重劳动——戴着那个死沉的王冠还要到处出席公共场合的确算是繁重劳动——中解放出来的小孩,正在满怀期待地面对着生命中难得的冒险。
仿佛接下来不管是出现喷火龙还是毁灭世界的传奇反派,她都能“哇哦”一声,然后用亮晶晶的信赖目光看着身边的人,说出“所以您一定能解决的,对吗”这样可怕的话。
夏章雾:“呃。”
他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在带着那群倒霉的大一新生去做田野调查,身上背负着“一定要把他们活着带回来”的巨大压力。
但但但但这情况不对吧!
夏某人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恐。
之前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这位女王陛下的语气和之前在众人面前时完全不一样啊!不是,我们有这么熟悉吗?
他现在都快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英国皇室血统,是这位女王陛下的亲叔叔了: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信任我?我都没法这么信任我自己啊!
上一个这么信任他的还是某个至今都没记住名字的俄罗斯侦探,他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到的孽缘。
不会吧?又来!
“好啦好啦。你冷静点。”
作者在旁边安抚道,只是声音里的笑意怎么都憋不住:“认识以前你的人基本都死了,这种接二连三碰到熟人的情况肯定不多。这个是……嗯,特殊情况!特殊的!噗。”
冷静,你要我拿什么冷静?
夏章雾用生无可恋的死鱼眼瞪着天花板,感觉要不是小女王还在面前,他现在就能和这个混蛋作者大战八百回合。
但现在还是先说正事吧。他确实有事情需要阿尔贝蒂娜配合。
“陛下。”他说。
“嗯?L……夏卿想要说什么?”
阿尔贝蒂娜眨眨眼睛,轻快地回答。
夏章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感觉对方身上那种“我不演啦,反正我就是见过你”的趋势正在越来越明显。
“接下来的方案里,您可能需要冒着相当大的风险。”
他说:“在这次事件中,我们面对的OOL的类型很特殊。它的行动目标并非是杀死人类,而是想要吞并现实世界。而根据我的猜测,您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过程中的一个重要节点。”
——爱丽丝与阿尔贝蒂娜。
同样没有成年的两位小女王。
已经死去的灵魂与仍旧活着的人类。
凯尔特神话死者之国的掌管者与凯尔特现实土地上生者的保护者。
如果说连接着死亡世界与活人世界的镜子是一面滑稽的哈哈镜,现实中的一切都会在这里呈现出怪诞的扭曲与可笑的变形,那么……
那位爱丽丝女皇身上是否存在着阿尔贝蒂娜的影子?她是否就是阿尔贝蒂娜在这个哈哈镜中留下的镜中倒影?
夏章雾注视着镜子中的女王。
对于阿尔贝蒂娜和这次的文学负面体,读者们很早就有了这份担忧——话说回来,他到现在都没办法理解读者们那种仿佛不需要证据的准确直觉判断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只能说,他当时幸好在这位小女王的身边留了一手……啊不对,留了一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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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节点啊。”
阿尔贝蒂娜嘟哝了一声,然后抬起头,银灰色的眼睛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好奇:“所以是需要我去做诱饵吗?”
某位先知略微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但还是大大方方地点点头。
“这也没有办法。”他说,“时间上已经不允许我们采用更稳妥的方案了。”
“噗,请不用这么严肃。”
女王“噗嗤”笑了一声,眼睛弯弯的,似乎觉得夏章雾这种尴尬的样子有点好玩:“作为皇室的一员,我本就该有牺牲的觉悟……这件事和爱丽丝有关吗?”
这下倒是真的有点令夏章雾惊讶了。
“你认识她?”他问。
“两天前,我在镜子中看到了爱丽丝。而蛇先生也为我解释了很多这方面的事情。”
年轻的女王拽了拽耳边垂落下来的长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只手握着胸前伫立的权杖,仰起脸庞。
“蛇先生说您前往了冥府。”
她说:“我想,那个冥府就是被OOL创造出来的吧?而爱丽丝就是死者世界的女王?我能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单纯的人类。”
又来了,这种奇特的笃定。
夏章雾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除了好奇读者们的直觉,他其实也很好奇这位小女王到底是怎么判断出文学负面体相关物与人类与异能者之间区别的。但他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去问。
当然,才不是他忘记了。
“陛下,她的确并不算单纯的人类。准确的说,爱丽丝·利德尔早就已经彻底死去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
夏章雾“啧”了一下,扭头看去。
那位穿着经典国王服饰的俄罗斯人从玻璃长廊的入口走来,最后停在夏章雾的身边,对镜子中的女王礼貌性质地微微一笑。
“接下来的计划里,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他说:“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行动。”
夏某人谨慎且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他现在感觉这里本来就因为阿尔贝蒂娜而变得微妙的气氛变得更微妙了。呃,这应该算是他的错觉吧,应该吧?
“当然。”
大不列颠的女王声音依旧轻快,她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就像是我之前说的那样——你们为此次任务行走在这片土地上时,无人有权阻止你们,包括我自身。”
……
“这里看上去可真大。”
爱丽丝女皇说。她好奇地看着前后左右等等的一切:“不过这里难道没有会唱歌的门吗?或者说是会唱歌的别的东西?”
“事实上,我们那里的门都不太会唱歌。”
坂口安吾尽可能委婉地说:“能唱歌的往往只有那么特定几个东西。”
“哦,听上去真无聊。”
罗丽娜说。
这只吸蜜鹦鹉在上方骄傲地飞来飞去,绚烂的羽毛让她看上去像是条绚烂的彩虹。而那只叫伊迪丝的小鹰——或者说叫小鹰的伊迪丝则是缩在爱丽丝的怀里打着哈欠。
她有着和自己姐姐一样的好奇心,但太容易困了,总是喜欢把自己团成这个模样睡觉。
“如果这里连一扇会说话的门都没有,那确实会很无聊。不过我有办法!”
爱丽丝女皇一本正经地说:“那就由我们来假装——织田先生,您可以假装自己是一扇会唱歌的门吗?”
她问出这个问题的原因很纯粹:因为织田作之助是在场最高的那一个。如果其他人假装自己是门的话,肯定是一扇会把别人卡在门外的门,这就有点不太像是门了。
但织田作之助本人有点困惑。
“所以我是要假装自己会唱歌?”他说,“还是假装自己是门?”
“那就先唱歌怎么样?”
太宰治很感兴趣地说:“毕竟假装自己是门很容易,但唱歌就不那么简单了。”
一分钟后。
“经过我们一致的同意。”坂口安吾捂着脸,扶着正在装死的太宰治,“织田作你就不用表演这个了。呃,其实没有会唱歌的门也挺好的。”
“是的。”爱丽丝也用力地抱着自己的姐姐妹妹,小声地说,“我现在也觉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