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之前那位倒霉的司机先生所说的:警察局距离这里并不近。
但夏章雾感觉自己可以借辆摩托车什么的。不过那位俄罗斯的侦探还是坚持要打车。
“在清理掉您身上的血迹前,还是不要用这种方式前往警局比较好。”他用俄语说。
夏章雾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没法擦掉的血迹。他低头看了眼衣服,发现胸前被血液打湿的部分已经变得干硬起来。
“我才发现。”
他无奈地拽拽衣服,同样用俄语回答:“你是对的。要是以这副样子出现在正常街道上,我估计能再吓哭几个小孩。”
多语言人士的聊天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开启话题的人先用哪种语言,他们就按哪种语言继续聊天:反正都能听得懂,问题不大。
只有司机在前面惴惴不安又满怀好奇地开着车,时不时偷偷地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后桌的两位古怪的乘客。
其中一位身上沾满了血,出血量多到让人怀疑刚刚死了个人——刚看到他时,司机着实心惊肉跳了一会儿。另一位倒是浑身整洁得过分,看上去像是彬彬有礼的贵族。
真是神秘的组合……加上他们的目的地是附近的警察局,就更令人浮想联翩了。
可惜,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听不懂俄语的司机怀着微妙的遗憾心情,收回了目光。这位四十岁了但中二期还没有过,而且很擅长胡思乱想的中年司机突然有种感觉:
一件足以改变世界的大事正在发生。只是因为自己听不懂这种有很多卷舌的语言,它便和他擦肩而过了。
“对了,我能打听一下怪物伤人事件的具体情况吗?”看了会儿窗外的风景,夏章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向侦探询问道。
“这类案子我在刚来青森时就听说了,但本地人只说目前仅出现在了校园里。我可没想到二十四小时不到就在街上遇到了一例。”他说,“我可不希望这次出国旅行就这么泡汤。”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在同行者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用陈述句的笃定语气说道:“您想参与这次事件的调查。”
哇呜,这也太直接了吧?
好歹为自己的探究心理找了个理由的夏章雾眨了眨眼睛,刚想解释两句,就看到对方眉眼中浮现出了然的笑意。
“所以,是上帝的声音让您这么做的吗?”
他说。
上帝的声音,这明显是个暗指。一般来讲,夏章雾教授应该心有灵犀地明白其中的含义,以此达成一段云里雾里的谜语人对话。
但他……没听懂。
——上帝的声音?这是啥?
他表面严肃地盯着费奥多尔,然而大脑里面一片空白,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哦,指的应该是自己在飞机上随口用上帝举的那个烂例子。这个他是真不记得了:毕竟大多数人都不会去记自己昨天说了什么烂话。
之所以他还能想起来,那是因为此时的画外音正热烈地附和着侦探的说法,像特别喜欢“上帝”这个称呼。
“没错没错!”它得意地叽叽喳喳,“我就是你们的造物主!你可是第一个认识到了我本质的人类!果然,真相往往以玩笑的方式在不经意间被吐出……”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激动的。明明面前的这家伙都听不到你在讲什么吧?
夏章雾强忍着露出死鱼眼的冲动,用问题回答了问题:“所以?”
“您是在什么时候被告知这件事的?”
侦探轻轻歪了下头,同样用问题回答问题。
这个话题被他们俩像扔沙滩排球一样丢来丢去,没有一个人愿意直接做出回答。夏章雾微妙地“啧”了声,感觉对面比想象中还麻烦得多。
“你真是个比喻鬼才。”
本来还在兴奋的画外音突然打了个激灵:“我完全没法想象你们两个打沙滩排球的样子。”
其实我也没法想象。
夏章雾在内心默默地想:考虑到国籍,场面或许更像对面的毛子喊了声“乌拉”,突然丢过来一个手榴弹,而他为了不让手榴弹在自己这里爆炸,于是把它丢了回去。然后对面又贼心不死地扔了过来……
画外音没再吱声,它大概是被这完美而贴切的形容震撼了吧。
“这件事很重要?”他问。
“很重要。”俄罗斯人稍微想了想,这次使用了正常的陈述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知道具体的时间。”
夏章雾和对方互相对视了几秒。
“哦——我懂了。”
他挑了下眉,坦然地开口:“一个月前。所以第一起怪物杀人事件发生在哪一天?”
“十八天前。”
侦探认真地注视着他:“您得到的是预言。”
预言。
不管在什么题材的故事里,这都是相当不可思议的能力。原因很简单:它涉及到了一个人类长久以来都抱有强烈好奇心的领域。
命运。
命运是否存在?命运是否能被预知?命运能否被改变?它来自神的安排还是人的选择?我们的行为是否真的来自于自己的自由意志?命运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这或许是人类无法解决的终极难题之一。但夏章雾现在已经知道了它们的答案——如果画外音没有说谎的话。
命运存在,且能被预知。改变也不过是造物主默许的结果。它来自一个三流作家的笔下,所有生命的行为都由这位造物主所构想。而命运的终极面貌……大家都活在一个巨型情绪垃圾焚烧场里算不算?
就非常好笑,令夏章雾忍俊不禁。
“您在笑。”俄罗斯人说。
“抱歉,我在想好笑的事情。比如自己有可能是一位先知什么的。哈,我该去研究一下未来几个月的股市发展吗?”
夏章雾耸了耸肩,他笑得很开心。
“好吧。”费奥多尔看着他,“我上一句话应该换成‘您似乎不怎么开心’的。”
“我当然不开心。因为我既不喜欢神,也不喜欢一个催促我去追逐和解决灾难的声音。聆听预言?这也许算是一种才能,但它可没有想象中有用。”
人类学教授指了指自己沾满血的衣服,满脸的嫌弃:“你看,就算有它在,我出门还是会遇到这种事。它甚至不会告诉我,下一个死者到底会是谁。”
别说这个了。今天出门时,那个没用的画外音甚至没有提醒他带点比较管用的武器,以至于他不得不用一把短柄猎刀和怪物搏斗……
“你这话说的。”
画外音幽怨地说:“让我很伤心耶。”
“但这不重要。”
费奥多尔拿出一张白手帕,递给手上还沾着血液的夏章雾:“重要的是,给出预言的声音为什么会选择您,并催促您来到这里。”
有关灾难的预言只会被交付给拥有解决灾难能力的人。那些被选中的人,在故事里往往成为了英雄。
“我也不喜欢英雄。”
夏章雾擦了擦手上的血,郁闷地嘟哝。
“但您还是来了。”侦探说。
——废话,那是因为我不来就会被它用二十四小时喋喋不休的噪声折磨到神经衰弱,在世界被毁灭之前就先行猝死。
夏章雾倒是很想这么说。但他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这个理由骗骗自己也就算了,大概率骗不了面前的这个人。
于是他打算转移话题。
“说起来,我总感觉你好像很熟悉我。”
他虚起眼睛:“我们之前认识吗?”
说这句话时,夏章雾快速地回顾了一遍自己前面几十年的人生,确认其中没有什么空白或者断裂后,再次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没有,他从来都没见过这个侦探。
这种说话喜欢故弄玄虚、身上充满神秘色彩、外貌相当鹤立鸡群、除了名字以外哪里都令人印象深刻的家伙,只要见过,他就不可能忘。
“不。”费奥多尔给出的回答很快,甚至还有点微妙的愉快,“我们并不认识,勒托先生。不过我觉得,现在我们可以彼此了解一下。”
持续了一秒钟的沉默。
“妈呀。”
夏章雾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侧过头悄悄地对画外音吐槽道:“诶诶,你听到了吗?他这句话简直像个男同耶。”
“……?”
画外音真心诚意地评价:“考虑到费奥多尔先生其实能听见你对我说的那些垃圾话,比起他喜欢你,他想杀了你的可能性估计更大。”
于是夏章雾立刻看了看费奥多尔。
哦,没有杀气,那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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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一点也没有为污蔑他人的性取向感到尴尬,夏章雾先生淡定地咳嗽了两声,便一本正经地开口:“那好吧。我重新进行一下自我介绍。”
他伸出手:“夏章雾,平平无奇的人类学教授,就职于布利切斯特大学。目前正跟随一个没用的声音解决预言中的灾难。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加入官方对此的调查。”
“喂喂喂,‘没用’就不用特别强调了吧!”
某个不合时宜的声音表示了反对:“而且我也不是没用!我很有用的!”
然而根本没人在乎它。
“费奥多尔·米哈伊耶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算是一名追逐着怪物踪迹的侦探。为追查青森的怪物伤人事件来到这里。目前可能缺少一位侦探助手。”
费奥多尔握了一下他的手,脸上有着些微的笑意:“至少这一次,我们有着相同的目标。”
“侦探助手?这个我擅长。”
夏章雾说:“我在英国不用备课的时候,经常被亚瑟拉去干这种活。不得不说,苏格兰场的钱倒是一直给得很大方。”
“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费不知道后续是什么先生。”
“是费奥多尔。”对方的声音有些无奈。夏章雾则是眯起眼睛,很开心地笑起来。
“嗯,费奥多尔。放心,我现在记住了。就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
出租车穿过最后一个红绿灯,在一个刹车后稳稳地停在了警察局前。夏章雾在从口袋里拿钱的时候,顺便看了眼腕表。
总共二十一分钟,不多不少。
“我之前以为您是有着喜欢在第一次见面的人身上放定位器的特殊爱好。但目前来看,好像只有我得到了这种待遇。”
他歪过头,认真地问道:“我知道,怪物杀人事件的幕后推动者是我们共同的首要目标。但您的次要目标,应该不会是我吧?”
说完,夏章雾又谨慎地补充了几句。
“我得提醒一下您。”他说,“您的目标是我也没用。我的性取向一直很正……啊呸,我的意思是,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也许您觉得我作为被预言选择的人,肯定很不同寻常。但实际上,我二十多年的人生素来平平无奇。你看,我甚至连异能者都不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它会选择我,在我看来,我的许多朋友都比我更有资格。”
这话绝对是真心的。
夏章雾回忆了一下自己身边认识的人们:比如隔壁法学院的自闭症天才卡夫卡教授,比如不着调的名侦探邻居柯南·道尔,比如为珍惜动物跑遍全球的网友道格拉斯……
嗯,平平无奇,确实没毛病。
但某些家伙对这句话好像并不是很认同的样子。
“你?平平无奇?”
画外音抬高了音调,用“你是不是在侮辱我这个作者”的震惊语气反问:“你是觉得我选择主角的眼光有毛病吗?”
它好像真的很生气,好像“平平无奇”这个词是在骂它自己似的。
不过这也正常。不管是哪个作者,在自己精心创造出来的主角得到这种评价后,都不会太开心。不过——
“你是不是太入戏了?”
夏章雾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无人处:“我又不是被你选出来的。按照你的说法,我是被你作为拯救世界工具人而创造出来的。所以这并没有办法证明你的眼光问题,只能证明你的造人能力实在是烂透了。”
“怎么就烂了!你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吗?”
“作者”更愤愤不平了:“要能力有能力,要正义感有正义感,一看就是上等的牛马。就是嘴太烂了,我一定要找个机会,在接下来的剧情里让你的声带出点问题……”
喂喂喂,不就是怼不过我嘛!你好歹也是个作者,至于和自家主角掀桌子耍赖吗?
夏章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很明智地没有继续作死地用言语挑衅对方。但作者显然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你不是说自己连异能者都不是吗?”
它毅然决然地说:“我现在就给你异能:绝对特殊,绝对令人印象深刻的那种!你给我等着好了!而且我才不是没用的家伙——给我对自己的创造者抱有一点基本的尊重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