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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绣花

作者:棠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身为实权王爷,镇南王的权越大,朝野中盯的眼睛也越多。而宁瑶身为镇南王爷独女,又是备受宠爱的瑶华郡主,居心叵测的目光亦不算少。


    出于此因,就算心里想和叔父叔母再亲近些,宁瑶也很少能递牌子入宫。


    容皇后有些失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习惯了侄女有事相求才能入宫,不料她今日风风火火地赶进宫里,居然是——


    “叔母,你教我绣花吧!”


    她大惊失色。


    镇南王府上下都是舞刀弄枪的武将,镇南王妃也是战功赫赫的女将军。然而容皇后却是祖籍在南,生养在京中的名门闺秀,是宁瑶认识的人里刺绣最好的人。


    幼时被叔母照料时,叔父叔母就看出了她这牛脾气、急性子。可惜叔父压着练字,叔母念着作画,不想竟一事无成。


    至于刺绣……倒不是容皇后不想让她学,谁家新娘的盖头不是自己亲手绣的?可她看着小侄女葱白十指上须臾间就扎了几个血窟窿,虽然是刺绣的常事,却实在是忍不下心来。


    罢了,瑶儿不喜欢。


    天家郡主,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何必再委屈强求呢?大不了日后让郡马自己绣好了。


    宁瑶便是在这样无边界的宠爱里长大的。


    然而眼下,小侄女亲自来说想学绣花,容皇后便吃惊地眨眨眼,把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奇道:“这还是我家瑶儿么?”


    宁瑶厚着脸皮去挽她的手:“再真不过啦!”


    周遭宫人都被容皇后遣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知根知底的人。大宫女小太监们都是低眉顺眼地,假装看不见郡主撒娇:“瑶儿想学嘛。”


    容皇后则是失笑:“你这孩子,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但这招果然很管用。她吩咐了大宫女几句,便见从皇后库房里端出如云的绣样,她把宁瑶喊过来,让她一个个挑她喜欢的。


    “这芙蓉绣样和你今日这身正搭。”


    “这是今秋才使画师作的拒霜花,你看看喜不喜欢?”


    宫中绣样,不乏是一些石榴葡萄、多子多福的意思。宁瑶左右端详许久,终于在一众女儿家绣样里找到一簇随风作响、簌簌而动的青竹。


    那竹叶不比其他绣样精细,反而颇有些潇洒落拓之感。然而正是这分潇洒,更衬得那风过叶动的灵动自然。


    换言之,这方绣样上突出的并不是竹,而是风。


    很自然地,宁瑶就想起了某人期期艾艾,告诉自己他字荐微时的模样。


    那场景似乎就发生在不久前,如今却有些恍惚了。


    容皇后见自家侄女盯着那绣样不眨眼,心中有了些说法,然而只是含着笑看她爱不释手地捧起来就不拿下,便拍拍她的手背:“那叔母教你绣这个吧。”


    虽然绣样是定下了,但宁瑶对于针法还是一窍不通。她连直针都绣得磕磕巴巴的,更遑论绣出竹叶在风中萧索的灵动精巧了。终于在她第三声哎哟的时候,容皇后忍不住笑了。


    “瑶儿,这手帕……不是为你自己绣的吧?”


    宁瑶这个侄女,虽然平日骄矜惯了,又没心没肺。可她毕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女儿家的心思,又怎会不懂。


    她含着笑看把刺破的血珠慌乱抹去的人,心中的笃定更甚三分。


    “是有喜欢的人了?”


    宁瑶知道叔母直接,不想她居然这么直接。如山的铁证面前,她只好支吾着点点头,庆幸今天抹了艳色的口脂。


    不成想容皇后稀奇得很,直道谁能让瑶儿转了性子,连连感慨是门善缘。


    又想了法地问她是谁。


    虽然心知自家叔母绝对是怕自己被人骗了,从狐假虎威的小灰狼变成一无所知的大白兔,但宁瑶想到金屋里藏住的娇,还是心虚地想其实……


    自己才是大灰狼吧。


    某人微笑着却说不出话的样子忽然闯进她脑海之中,宁瑶声音有点闷:“叔母,是我对不住人家。”


    仿佛不说外人便不会得知、不想自己便从无过错。她状似轻松地把它遮掩过去,往跟前递了递手帕,抬眼就变成一副诚恳的神色:“您看这个能让他原谅我么?”


    容皇后原先还因为听出了她话语中三分忐忑有些惊异,如今见宁瑶神色自然地把帕子递过来,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然而帕子上的针脚歪歪扭扭,竹不成竹,叶不成叶。她实在是夸不出来,半晌才慨叹般道:“怎么不行?你有这份心意,就已经足够了。”


    仿佛想起这十几年来的心酸,容皇后握着侄女的手,只是低低地叹道:“瑶儿,只要是真心就好了。”


    恰如那年皇子选亲,二皇子含羞带怯地给她递花,她接了。


    就许了一辈子。


    宁瑶想到叔父叔母这些年的过往,又想到自己今日作这副小女儿情态,实则也无非只是找一个借口入宫而已。苏家大势已去,但叔母却一点也不知道。


    究竟是后宫不得干政,叔母从不过问。还是叔父根本就不想让她知道这些?


    所谓真心,到底是时隔多年的陈酿变了味,还是自以为是地为对方付出,却刻意欺瞒?


    宁瑶没被安慰到,反而觉得一颗心都沉进了水里。像坠进幽暗无际的海,听不到一点回音。


    似乎看到侄女的神色越发凝重,容皇后意识到这出弄巧成拙,反而安慰般给她讲了两个故事,无不是什么新婚两人相互开诚布公、坦诚相告的团圆故事。


    如此狗血老套的故事,瑶华郡主抽着眼角问叔母从哪听来的?容皇后却说是新婚当天,皇帝自己说的。


    “以真心换真心虽然俗套,但实在好用。”她啜了口茶,有些感慨。


    宁瑶便笑:“那侄女还要恭喜叔父得偿所愿了。”


    虽然宫闱私事不便透露,但这一月来皇帝同皇后心结得解,几乎是一副遣散后宫的做派,宁瑶还是略有耳闻的。


    苏婕妤那日不惜从郡主府中把王太医借过来,也未尝没有一个借子争宠的意思在。


    但如今看来,怕也没有成功。


    说曹操曹操到。才绣了没几针,皇帝那边便派人来说许久不见侄女,心疼得紧,传瑶华郡主殿上相见。


    宁瑶看着自己手上像蚯蚓一样的针脚,讨了绣样,还是暗自下定决心回去再练习一二。


    看着侄女欢欢喜喜地捧着绣样走了,容皇后叹了口气,还是对身边的宫女道:“先去帮本宫瞧瞧郡主府里究竟住了哪个妖精吧。”


    能让瑶儿性子骤变,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宫女斟酌着瞧贵人脸色:“那皇后,世子那边……”


    容皇后道:“去帮本宫和皇帝说一声,百花会照办。瑶华初来京中,也该见见风华正茂的男儿。”


    虽然真心换真心是好,却架不住门当户对的真心,有时更好些。


    …


    宁瑶亦步亦趋地随内侍进了金銮殿,但见殿中盘龙柱栩栩如生,雕梁画壁。


    正中一道明黄色身影本是负手而立作沉思状,听见两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缓步而来,反而笑道:“瑶儿来了。”


    他声音浑厚,言语间不怒而威。内侍低了低头不敢多话,却听郡主脚步轻快、声如银铃:“叔父,您宫殿修得真好。”


    这话僭越,然而殿上的人只是拂髯大笑,端着的冷面反而拘不住了。他亲自为疼爱的侄女斟茶,上上下下地打量,又赞许道:“你叔母的目光果然不错。”


    大约容皇后自己都没注意,这匹芙蓉红的布料正是拜月节前宫中如水的赏赐里挑出来的一匹。她对宁瑶一贯都是给最好的,这样一比,这芙蓉红反而不怎么打眼了。


    然而皇帝日理万机,竟然还记得。


    宁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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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道当日赏赐果然是摸对了叔父的心思,既然花灯和衣裳都是皇帝亲自赏的,那么今日她入宫所求,倒不必再掩饰一二了。


    瑶华郡主走到殿中,原先欢快的脚步渐渐顿住。她把自己昨天盯着徐知远端正的字迹纠结地写了一夜的折子递到案前,看叔父在满室烛火的照映下,身影越发威严肃穆。


    声音渐渐转得沉了些,她规行矩步地行礼,一改方才内侍眼中轻盈活泼的样。


    “臣女瑶华,见过陛下。”


    *


    被挂念的主人公悠哉悠哉地在暖如春回的屋子里,绞劲脑汁地写字帖。


    练字虽好,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看阿瑶怎么样都是好的。


    柔情蜜意的小楷?蕴籍风流的行书?想了很久,感觉都同阿瑶不相称。他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从一侧架格上珍而重之地把丹青取下来,又添了几笔。


    原先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故作丹青。如今送出……这意味,便显得很不同了些。


    他摸了摸微烫的脸颊,长叹了一口气。忽觉床边窸窸窣窣的动静,挑开窗边的支杆一瞧,竟看见一只毛色雪白的…麻雀,落在了窗沿上。


    脚边捆了一卷细细的绢,显然是被临时委命,无端地飞来了富贵冢。


    徐知远摸了摸它的毛发,走出院落安静地把它放在地上,任其向九天而去。


    大周的影卫虽然手脚慢些,但消息灵通,真是令人闻而失色。想也知道,大周和乾安相对多年,勉强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静下,也不知彼此已渗透了多少个关节。


    他叹了口气,慢慢展开了细绢。


    出乎意料地,细绢上只有寥寥几字,是全然不同于江洲的言行风格。


    “大周医师,可解哑症。”


    大周和乾安虽是邻国,用药上却截然不同。周人原先居无定所,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故而骑射天下无出其右。然而大周地势错综复杂,地广人稀,有辽阔的草原,亦有边境密林危机暗伏。


    多年来,大周的医师惯于以毒攻毒,用蛊入药在乾安听着吓人,在大周却不过家常便饭而已。


    徐知远猜阿瑶当日或许正是要引开某些人的注意,才刻意让他独自改道。只是不知道对方手中又拿到了什么证据,误打误撞地把他捉了去。


    这一定是个不太要紧的乌龙,不然阿瑶不会这么歉疚,不惜…亲自来治他。


    徐知远想到昨天落在唇上柔软的感觉,禁不住怔松了一瞬,唇边也慢慢浮起一个笑容。


    如果这封去信来得再早些……他或许会有所动容。可如今得证了,阿瑶并不在意他是否完美,是否有缺,他便如当日一般践诺,再不同大周牵扯上半分干系。


    细绢在烧得烈烈的火炉里一点点化为灰飞,徐知远猜得出失声可解的原因也许是因为那副汤药正出自另一位大周医师之手。


    来京不过月余,他已能感到两方的风起云涌,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从不是周王的继承人,只是一介平凡的读书人。


    是一个徐家肩负重任的长孙。只消考完科举,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有没有都不重要了。


    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好。


    徐知远看着手里残存的一点灰烬,就像看见天色渐晚,云被夜空罩成冷灰色,安静地等着来映照它的月亮。


    月亮今天穿俏丽的芙蓉红色,看见他疾步走过来,清瘦的人掩在院墙边顿住了脚步,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宁瑶心里也生出些难言的滋味。


    于是月亮便在秋夜沉重的色调里,招摇又明快地跑到他身边,踮起脚尖主动抱了他一下。


    “好瘦啊。”少女笑盈盈地,“徐家人对你可真差。”


    明明是见了她之后才养成这样的,宁瑶睁眼说瞎话也不打草稿。徐知远失笑,看她变戏法一样地从身后掏出一个食盒:“你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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