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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日

作者:气候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导演不敢下注,不仅因为他和宝音私底下谈得不愉快,更大的问题是他知道傅寻砚的那些事情。


    宝音内斗很严重,张总那派的人过来让他将傅寻砚和江瀚一剪梅的时候也着重描述了傅寻砚的过去。可导演又不是傻子,自然私底下又试探了一下李鹏程那边。


    果不其然,确有其事,但性质完全不同。


    咬了咬牙,导演知道自己既是在赌宝音里哪一派能赢,也是在赌傅寻砚能不能持续爆红的态势,成功为他的节目带来利益。


    那些事情,到底会成为压垮傅寻砚的稻草,还是成为让他成功登顶的资产?


    **


    傅寻砚并没有藏手机,所以外界发生的任何事他全然不知晓。


    他正在重新找回《万千星辰》的记忆。


    记忆里他跳过这支歌百遍,但那之后是数千个日夜的空白。甚至因为江瀚的离世,他一度逼着自己忘记关于这场噩梦的一切。


    所以现在重来一遍并不会特别容易——反而因为记忆的熟悉和动作的生疏,还有那点微妙的心理障碍而增加了难度。


    脸被贴上了一瓶冰水,傅寻砚侧脸,江瀚嘻嘻哈哈地坐下。


    “怎么啦?遇上问题了?”


    傅寻砚侧首,江瀚笑得没心没肺,一上午的跟练后额角布满了汗滴,绯红的脸算不上好看,偏偏他又不知道遮掩,顶着没休息够有些肿的脸到处凑。


    “嗯。”傅寻砚认下,“动作有些碎。”


    江瀚挠了挠头,“有吗?好像是有点。这首歌的编舞好像请了个很厉害的舞室,这家的风格就是这样,虽然动作很碎,但连贯起来确实很好看。”


    傅寻砚点头——节目组本就试图以口碑获胜,所以花了大价钱在买歌和编舞上,也难怪乎主题曲MV发布后一水好评。


    只是疑似《前进吧》背后的资本下场,买了《新世纪》的热搜,说每个练习生长得都很一般。


    作为时隔四年的练习生选拔复出综艺,无数人的眼光聚焦在两档节目上,但不能否认的是,大众天然带着偏见。


    ——对韩流的厌恶,因为部分不称职偶像的恨屋及乌,以及对家的有意引导,让路人们根本没有细看一张张脸便做出“是啊太丑”“他们好娘”的评价。


    而前辈粉们无意识也带了滤镜,在他们眼里新一代的练习生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复刻辉煌,所以最后的印象也成为了“不怎么样嘛”“甚至连***都不如”。


    江瀚完全没预料到傅寻砚这突然的动作,青年葱白的指尖捏住了自己的下巴,然后轻轻往旁边一转。江瀚用余光罕见傅寻砚捂住了自己的麦,用很低的气声在耳边轻语。


    “先不说动作不动作的,你赶紧去小卖部买杯美式消肿。”


    “这里不比公司,被镜头录进去放出来你就完蛋了。”


    江瀚震惊地抬头看镜子,才终于发现自己的尊颜——同时也注意到一进来傅寻砚就移动身形帮自己挡住了镜头。


    “啊啊啊我立刻去!”江瀚撩起衬衫下摆闷着头就跑走了,B班练习室其他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十分钟后傅寻砚开始后悔自己的提醒——江瀚一走,他的进度似乎更慢了。上午老师教过的那些他自然已经熟练,可糟糕的是后头的以及整体的观赏性。


    怎么会这样呢?


    高大的青年眉目低敛,镜中的他落寞而沉重,这种沉默太过突兀,很快B班的其他人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这个过度帅气的同事。


    ……该说不说的,对方连消极颓丧都能消化成一种特别有吸引力的风格。


    只是他们没能继续看笑话,这个看似高傲厉害的家伙没多久便迈开腿出了门。


    傅寻砚打算去洗手间洗把脸再重拾心情尝试这首“作孽”的歌,但在走廊上却撞见了两个人。


    一粉一灰的服装颜色格外引人注意,更别提旁边还有两架摄像机怼的很近。傅寻砚本想立刻离开,他对参与这些剧本并不感兴趣,但其中一人低沉的声音还是让他的脚步停了停。


    “这个动作……不对,你抢拍了,还有手心是往内扣的。”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这样吗?往内?”


    “……你这不是往内,你……”


    “这个动作你可能还要回去琢磨一下,我还要……要不……”


    “是还有哪里做的不好吗?抱歉,能不能……我是f班的,所以回去就没人教我了……抱歉……”


    微微侧脸,小阳台上的两张脸进入傅寻砚的视野。率先是旻海,赛前刚从国外专业舞者赛回来的他还保持着夸张的白发,凌乱的刘海盖住额头但刚好保持在眉眼上方。


    脸型十分流畅,整个头脸在这届参赛者里都是惊人的小。


    他无疑是帅气的,不同于叶莱那样的流行帅气,也不是白闻及的缥缈悠然,更非傅寻砚这类昳丽张扬,而是一种内敛低调。


    丹凤眼配合着立体的眉骨,折角明显的眉弓让他透露出清冷英气感,整体线条偏向硬朗。可也许是因为多年流行舞的习惯,他喜欢微微蜷着背,所以看起来格外谦逊。


    所以此刻即便他明显失了耐心,那张脸上也没有暴露出任何厌烦,好像只是在苦恼于问题本身——并非是那个引起问题的人。


    至于对面的人——傅寻砚早就认出来了,他太过有名。


    不止在《新世纪》,赛后这个名叫“周奇”的练习生也持续搅动着一亩三分地的风云。


    不能说这个人绝对的坏,但总之是个有野心并且不走“正道”的人。


    “旻海?你在这吗?我找你很久了,不是说好要教我的?”


    镜头下意识朝声音来处移过去,那张如深刻水墨画的面孔就这样闯入。身着浅蓝色T恤的青年双手插着兜懒懒走来,发现镜头时他似乎局促了一下,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好像真的像他的鬼话一样是不经意撞见的。


    这样的故意调整反而让他有了十足的反差感,让后来看见的观众直呼好萌。


    接着那漂亮的青年刻意忽视掉镜头,有些执拗地重新盯回旻海,幽深的瞳孔里旋转着读不懂的漩涡。


    “嗯?怎么在阳台上练习,会热的吧。”


    旻海面对着这突然出现且一副熟稔语气的陌生练习生默不作声,但他并非脸盲,所以很快就辨别出这个把卷发扎成小揪揪的慵懒男孩,是初舞台时惊艳四座的傅寻砚。


    他——在干什么?旻海不明白,可他没有感受到恶意,善良的本性也让他并不愿意在镜头前打傅寻砚的脸。


    “嗯,是有点热,你等我很久了吗?我马上过去可以吗?”


    “现在吧。”


    谁知道头上莫名落下一块干燥的带有阳光香气的毛巾,然后是他坚定不容反驳的声音。


    “你看你热的脖子后边都是汗了。还有,你不是很怕阳光晒吗?这大阳台上的怎么待?一会儿身上就要起疹子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怕太阳?旻海忍不住在内心嘀咕,全然没反应过来自己却真的接下了毛巾开始擦汗。


    “那个……”柔软的嗓音在旁边传来,如小动物一般颤颤巍巍,但甫一开口,那个已经在练习生里口口相传的大魔王练习生就轻飘飘看过来,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周奇却莫名感受到心惊。


    他之前并不怕对方,即便有些与傅寻砚对视过的练习生都说这个人有点邪乎,完全不像同龄人,可周奇一点也不信——傅寻砚也不过就得了个B等级,即便承认他自作曲不错,但整体水平也远远够不上“大魔王”这个称号吧?


    傅寻砚故意瞥了一眼他的胸牌,“周同学?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刚刚路过f班好像听见有人找你呢,大家正在商量要不要找个其他练习生帮忙教舞蹈,你不回去看看吗?”


    但不等周奇再提到旻海,傅寻砚的手落到脸侧,状似苦恼地轻言:“我在跳舞上也很棘手呢,这不是一早就扒上了旻海吗?对了旻海哥,我可不当着镜头绑架你,你先陪我回B班看看我的水平,愿意的话你就继续教。”


    这话说的……周奇难言地僵直了嘴角——这不是在点他在镜头前绑架旻海吗?


    直到这时候,旻海终于明白了这位素未谋面的练习生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虽然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出手帮忙,但旻海百分百愿意抓住这个机会离开这里。


    “好啊,那就先让我考核你一下吧。”随即他转头向曲另我微微鞠躬,“抱歉,小傅提前有约过我,所以……”


    “没事没事,你们先去,本来也是我后到的。”周奇咬着牙把旻海让了出去。


    傅寻砚意识到自己大概真的沾染上“圣父病”是在带着旻海去B班的路上。


    狐狸一样的短发青年看着炫目的天光,即便脸色有些苍白,可眸中如炬。傅寻砚觉得这个基地有点克他,克到他现在已经几乎压抑不住本性。


    所以傅寻砚的本性是什么?


    这个问题在别人看来很难回答,但傅寻砚再了解自己不过。


    绝对的理性,配合上完全矛盾的绝对理想。


    感性和赤忱是天生的,理性却是在那一个惨烈的跃下和错误的七年间被迫形成的。二十岁的傅寻砚有很多考虑,但背景浅薄让他多少有些畏手畏脚,所以就连同公司的练习生也认为他“乖巧”“听话”“无趣”。


    可没人知道当时的他心里有多么热烈的一把火。如果没有那把火,他不会断然选择独自一人背负着一百万的违约金出走公司。


    见识了那些不公平与黑暗,他不愿让自己在那个环境里窒息。


    可跳出了娱乐圈,整个社会依旧不算光明。傅寻砚只能苦中作乐,凭借喘息之机调整着步态,但他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被同化。


    到底是对是错?


    没人能解答,正如任何一个人在任何一个年龄都无法想通一样,关于坚持自我与适应社会到底何者正确,从来没有解答。


    可现在……现在脱离了正常轨道,他拥有了第二次人生,傅寻砚开始对生命感到淡漠和不在意。这样荒谬的重来一次,让他不自觉感到不真实,于是那些理性的思考似乎正在被抛弃。


    那把火在重新燃烧……


    “你还真是慷慨啊。”


    走到没有镜头的地方,冷不丁旻海便听到了这样一句带着微微讽意的话。


    “嗯?什么意思?”


    他迷惑地将毛巾摘下搭在肩上,然后才想起来这是傅寻砚的,但此刻它已经湿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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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这个我洗干净再还你吧。”


    “没事。”长发青年垂着头,旻海觉得他似乎在刻意躲避视线。


    “是白闻及给我的,你解释一下还他就行。”


    “至于你问什么意思——”


    快半步的青年转身,黑漆漆的眸子在长廊里散发着意味不明的光芒,这让自认大了三岁的旻海竟怪异的紧张起来,就像面对领导的训斥、长辈的教导似的。


    “如果不愿意教他,为什么不找个借口走?”


    “我……”旻海刚要否认,可气馁地发现傅寻砚笃定自己的真实想法,只好叹了口气。


    “公司说不要在镜头面前和别人起冲突,而且要表现得尽可能友善乐于助人,所以……”


    “所以不惜顶着大太阳给他上一小时私教课且进度依旧停留在刚开始的几个动作?”傅寻砚忍不住插嘴,“你这纯纯是资源浪费。”


    恕他傲慢无礼,无法体会那些天赋薄弱者的“挣扎”,但傅寻砚还是得说,偶像这个行业若真的完全没有天赋还是别进来捞了。


    更何况自己废寝忘食那叫励志,拖着别人共沉沦那叫作孽。看似白纸一张但已在职场上浸淫了四五年的傅寻砚如是认为。


    即便才过去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旻海已经将《万千星辰》的舞蹈完完全全扒完了,如果他去教其他人,能帮到至少十个数以上的练习生,加上施助对象的多样性,他的镜头也能多不少。


    可是和那个一窍不通的周奇绑在一块,不仅教不会他,而且被绑上这样的cp线,这和被吸血没有任何差别。


    旻海沉默了半晌,被毛巾遮住一半的脸露出一丝苦笑,“对不起。”


    “对不起?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嗯……麻烦你把我救出来了。”


    “……谈不上救,顺手而已。”


    “那……你不是说要我帮你练舞吗?怎么样?要去吗?”


    傅寻砚挑眉。


    旻海立刻摆手,“这次不是被迫,是……是我自愿的,算是你帮我的,回报?”


    “虽然反而有挟恩图报的嫌疑,但……”傅寻砚眯了眯眼睛,“我还真有个关于舞蹈的问题想请教一下,放心,我想我也许不会像那家伙一样让你苦手,你分给我二十分钟就好。”


    B班里不是没有会跳舞的人,只可惜傅寻砚和他们都不熟,唯一熟悉的江瀚不知道是不是买咖啡把自己栽坑里了,都二十分钟了还不回来。


    B班里的练习也如火如荼,当一群浅蓝色里突然混入一个粉色,着实扎眼。


    旻海看着好几个与自己一样擅长舞蹈的练习生将目光投到自己这里,瞬间有些紧张。


    但傅寻砚姿态过于自然,自然到所有人都误会了两人是什么一见如故的好朋友,既然是好朋友,来教好朋友跳舞似乎不是不能理解,于是很快又将目光移走了。


    旻海舒了口气。


    “就是这里。”


    傅寻砚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根本不管那些带有探究意味的眼光。


    镜子前面的青年长身玉立,手部扬起在胸前转了一圈,腰带动腿极有律动感地完成了一整套动作,很好看。


    “咦?”旻海忍不住上手,直接控住了对方的腰,但当热的感受钻透T恤感染到手掌心,旻海触电般撤开。


    “抱歉……”


    “没事,你还挺火眼金睛的。”傅寻砚并不在意这样的肢体接触——他又不是什么敏感动物,“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如果控制着面部表情,腰的位置就会不对。”


    “为什么?”旻海不理解,可眼前的傅寻砚连续做了好几遍,还真如他所言,写意般流畅的震胸加偏头回身的动作中,他的腰总是僵硬着无法带动上半身。


    “我见过顾头不顾手的,没见过表情和腰相互打扰的。”


    旻海面露怪异,可触及傅寻砚沉默的眸子,他的唇瓣便止住了开合——对方一脸的心事,看上去背后的原因不简单。


    可他和傅寻砚的关系,有好到可以互通有无吗?或者如果这是傅寻砚刻意编的故事线,那么对手戏为什么要找自己来演?只是因为正好路过?


    旻海忍不住阴谋论。他和这里绝大多数练习生不同,并非在那个僵硬死板的体系里成长,按照心智成熟的程度而言,他并不落后,他只是不擅长拒绝。


    就在旻海忍不住越想越多时,耳边没好气的一声叹息。


    “因为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


    “你不担心吗?这个动作本身技术难度倒是不大,但后边跟了两秒的停顿,是一个展现‘特色’的好时机。”


    旻海皱了眉,“是这样没错,但是……”


    可傅寻砚没管他,浅蓝色T恤的青年皱着眉盯着镜子,被汗水打湿的额发贴在眉眼上,配合那执拗的眼神平白多出一股子令人下意识想要逃避的冷淡来。


    “所以大家会在这里各显神通。而当所有人都那样做时,你回避不对,因为那会被指责为木讷。跟着做也不对,因为那会被归于油腻。”


    傅寻砚说着话,语速不受控制地加快,声音却越来越低沉,这让他听起来带了些怒意和微不可查的委屈。


    委屈啊,怎么会不委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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