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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第50章

作者:李五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避暑山庄的掌柜唤作唐香菱,早年间在镖局做压货伙计,身手矫健,为人仗义忠勇。一次押送贵重货物途中,突遇山贼,她孤身护下货物,自此声名鹊起,得东家重用。


    数年后,辞别旧主,转而投身跑船一行,凭借智勇双全,发了大财。


    在庄与之眼中,此女堪称能人。


    裴源未曾开口,西门眙却眨了眨圆眸,满是疑惑:“先做镖师?后去跑船?最后发家?”他挠了挠头,皱眉道,“说不清,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庄与之冷哼一声:“你那点芝麻大的脑子,看什么都怪。”


    西门眙愣了片刻,气得满脸涨红,一把拉住裴源的胳膊控诉道:“妻主,你看他!”


    裴源轻拍他的手,安抚道:“咱先走,别理他。”


    庄与之闹了个没脸,愤愤地白了一眼一脸得意的西门眙,默默跟上。


    客房比想象中更为清幽,只是待得久了,竟隐隐透着几分寒意。山庄的小二适时送来了煮茶的火炉与精致茶点,最后,还奉上了一本画册。


    “客官,这是今日榷场的拍卖名目,若有需要,可随时吩咐小的。”小二躬身说道。


    裴源接过名目,随意翻看,最后页码停在压轴的商品良久。


    西门眙不禁凑上前来,疑惑道:“歙砚?就这两个字?歙砚虽说贵重,但也并非难求,凭什么可以压轴?”


    庄与之倒了杯茶,奉到裴源手边,丹凤眼微挑,开口时语意慵懒:“压轴拍品往往如此,会在现场言明价值、来历等。”他沉默片刻,又道:“压轴拍品若是寻常之物,那这件拍品,定有其他玄机妙用。”


    裴源了然,见西门眙对名册感兴趣,便递给了他。随后,抬眸看向小二,女子面容精致,眉眼间透着几分灵动,言辞也爽利干脆,倒是很讨喜。裴源问道:“你们客栈还与榷场有商贸往来?”


    小二微微一笑,说道:“玉镇榷场每月初一、十五开市,届时玉镇车水马龙,商贾云集,山下客栈往往爆满。我家掌柜洞察商机,遂在山涧僻静处营建此避暑山庄。客官今日来得早,若迟些时辰,怕是连落脚之处都难寻了。今日恰逢十五,客官来玉镇,想必是为了榷场。您是我们山庄的贵客,为您榷场之行服务,也是应当的。”


    “你适才说‘需要?’指的是什么?”裴源微微皱眉,狐疑问道。


    女子恭敬答道:“榷场的拍卖间分为天、地、人三档。天字号雅间,位置最高、视野最正,不过仅有五间;地字号单间,视角虽比天字号略逊一筹,但环境相对僻静,共有三十余间;人字号则是大厅散座,数量虽多,但也有一定限制,若是预定晚了,便只能等下次开市了。我家掌柜与榷场的老板有些交情,若客官对天字号或地字号的需求,我庄可帮忙预定。”


    “哦~”裴源恍然大悟,微微挑眉道:“如此看来,这榷场竟不是有银子就能进的。”


    女子笑容加深,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裴源沉吟片刻,道:“那就劳烦帮忙留间地字号单间吧。”


    时至酉中,地字三号房。


    狭小的房间里,西门眙对一切都感到新奇。而庄与之则是一脸不悦:“早就说过了,地字号坐不开。”


    裴源啜饮一口清茶,语气平和道:“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行事还是低调一些。”她微微一笑,继续道:“左右不过两个时辰,忍忍便过去了。”


    庄与之反驳道:“楼下散座岂不更低调?”


    裴源正色道:“若我一人,坐散座也是无妨,可带着你们两个郎君,不太合适。”


    庄与之无奈地望了望天。


    彼时,展台传来一声清脆铃响,拍卖会如期而至。主持讲解时,现场无一人喧哗,竞拍开始后,也只是摇铃示意。


    上台的拍品虽贵重,但比之御赐之物,还是欠缺些精致。庄与之兴趣泛泛,反倒对讲解一事更为热衷。常常是主持在台下讲优点,他在单间里说华点。


    裴源通常不动声色,却内心骇然。从前对他印象只停留在肆意妄为,倨傲任性上,却不想庄与之不仅知事颇广,还对这些拍品也是耳熟能详。


    可见这大殿下府邸,消息通达。


    随着拍品的等级逐渐上升,会场的气氛才逐渐变得热烈起来。天字甲号房的买家逐渐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西门眙隔着一层薄纱,目光扫向甲字号房门,低声问道:“这天字甲号房的郎君究竟是什么来头?所拍之物好似全凭心情,全无半点逻辑。”


    天字甲号房的贵客是一位郎君,声音低沉而清冷。由于房门紧闭,裴源见不到他的样貌,但从映在房门上的影子来看,此子坐姿闲适懒散,偶尔饮一杯酒水,偶尔偏转脑袋,似在透过门上竹帘的缝隙打量全场,睨视楼下。


    上了台的拍品,一大半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前朝的古玩字画他要,京城的房产他也要,甚至连僧人生前所用之物,都被他竞价得手。他出手阔绰,毫不吝啬,自然也成了众矢之的。


    眼瞧又一件拍品被虚抬了高价,楼下散座中一位娘子不禁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恳切:“在下远道而来,家中有人急用此物救命,想拍下这颗附子回去。郎君若不急需,能否高抬贵手,让与在下?在下定感激不尽。”


    众人纷纷看向天字甲号房,本以为那郎君会大度想让,却不想,他只是沉吟稍许,便再次叩响了响铃。


    庄与之微微蹙眉,低声道:“那娘子冒然出口,为榷场规矩所不容,但榷场之人并未制止。可见是察觉不对,有意纵容。”他言罢,转头看向裴源:“我看这个男人是来闹事的,今日恐不能太平。妻主,我们要不要……”


    裴源微微一笑:“来都来了,有拍品看拍品,有热闹凑热闹。”


    庄与之颔首应是,起身行至西门眙身侧,轻轻撩起薄纱,也打量起甲号房来。


    果不然,那郎君此举引来众人不满。起初,众人还只是以道德评判那贵客的为人,但随着气氛愈发紧张,人群里渐渐响起了污言秽语。


    “一个男人,不好好在家相妻教女,来这种地方出风头,伤风败俗。”


    “有几个臭钱,就敢在此耀武扬威?可见见识短浅,浅薄至极。”


    “十九件拍品他拍走了十五件也就罢了,连人家的救命药都抢?我看他就是来砸场子的。”


    “……”


    污言秽语,愈发刺耳。天字号雅间虽居高临下,却也听得纤毫毕现。


    良久,轻蔑的冷笑声从高处落下,那郎君朗声讥讽道:“榷场首则,本为价高者得。诸位若欲竞拍,摇铃便是,何至于如此气急败坏?素闻玉镇榷场规矩严明,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这般嘈杂,宛如市井;这般买家,宛如泼妇。草台班子,还敢要老子花一千两入楼?我看啊,你们直接去菜市场置办个台子算了!”


    楼下散座的买家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抢人救命的药,简直猪狗不如!我看你这钱指不定是怎么来的呢?毕竟,传闻有道:“倌郎倌郎,见金眼亮,穿好裤子,翻脸便忘~”


    会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片刻之后,众人哄堂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嘲讽和不屑。


    甲字号房内忽而传出一声女子的冷喝:“找死!”


    此言一落,房门被猛地踹开,一位女子手持长剑,如疾风般冲出,剑尖直逼那娘子的面门。


    榷场中维护秩序的侍从见状,立刻拔刀相抵。只听“叮——”的一声清脆响声,刀剑相撞,迸发出几点火星。两人功力不相上下,齐齐退了几步。


    主持见状,连忙呵斥道:“榷场不得闹事,违令者,逐出会场!”


    甲字号郎君闻言,起身阔步走到栏杆处,一撩袍角,侧身倚坐,拄着长剑居高临下地睨着主持,冷笑道:“她辱骂在先,尔等不闻不问;我的侍卫不过护主,你们却以刀剑相逼。果然是个虚名在外的草台班子,想让老子滚?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他望向楼下持剑的女子,冷冷道:“不必手下留情。”


    女子应了一声,眸色瞬间冷厉,再出剑时,剑锋如电,下手阴狠,毫不留情。


    场下顿时乱作一团,散客早已起身躲藏,惊呼声此起彼伏。而二楼半处,亦传来重重的脚步声,竟是会场中人,前去押解那男子离场。


    却不料,那男子竟无半分露怯,姿态懒散地斜睨着一拥而上的人群。见其临近,他身形微动,抽出长剑,身形灵动,剑法凌厉。一袭红衣锦缎,随着他举手投足飒飒作响,身形一闪,剑尖轻挑,在半空划出一道寒芒。竟在几人的围攻之下占尽上风。一名侍从的刀被震飞,脚下一扫,又将另一名侍从踹倒在地。而后旋身飞踢,竟将两名侍从直接踹下了楼,引得楼下一片惊呼。众买家见势不妙,已开始逃离会场。


    而地字三号房中,薄纱后的西门眙圆眸大睁,指着那贵宾,言语微颤:“那、那、那不是郭哥哥吗?”


    庄与之亦是震惊不已,下意识望向裴源,却见女子不知何时也踱步到了窗前,见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身手不错,回头赏他个将军当当,兴许还能建功立业。”


    庄与之下意识问道:“陛下欲做什么?”


    裴源正色道:“听闻玉镇榷场有一处私库,里面装满了金银财帛。你是知道的,朕的私库空虚,只能靠此等手段充盈了。”


    庄与之一脸惊愕:“可玉镇榷场侍从如云,仅凭宸贵君和牧山二人,如此车轮攻势下,很快就会落入下风!”


    裴源理所当然道:“不是还有你们俩吗?”


    西门眙一愣,下意识往后退:“陛下,臣柔弱不能自理,实难担此重任。”


    庄与之亦态度决绝:“臣也不行!”


    裴源看着二人追问:“那可怎么办啊?”


    庄与之愕然:“……”


    西门眙闻言,开口都颤了几分:“这个时候陛下就别开玩笑了,想必凤鸣卫此时早已埋伏在暗处了,您快叫她们出来吧。”


    裴源耸耸肩:“好吧。”


    说着,从袖口取出一枚短哨,锐利的哨鸣声刚一响起,楼中所有天、地包间的房门齐齐推开,就连楼下尚未来得及逃离的买家,同时敛起恐惧神色,反而对侍从们一拥而上,顷刻之间,就扭转了局面。


    榷场侍从先后倒地,主持见势不对,正欲逃离,却被牧山持剑胁迫着打开了后院的门。


    裴源道:“走吧。”


    西门眙一脸懵逼:“去哪?”


    庄与之更是在状况外,只是莫名其妙地跟在了裴源身后。下楼路上,红衣化作一道掠影,向着裴源飞奔而来。适才明明身姿利落的郭嘉安,此刻却如猫儿一般,下巴垫在了裴源的肩上,声音魅惑道:“多日不见,陛下可想臣了吗?”


    裴源抬手叩了一下他的额头:“别闹,先办正事。”


    郭嘉安轻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松了对裴源的桎梏。甫一站定,却听庄与之低声冷嘲:“狐媚惑主!”


    郭嘉安冷冷瞥他一眼,未曾计较。


    四人先后跨进了后院,行在凤鸣卫队伍之间。


    榷场的后院并无灯火照明,好在今夜月圆,月光如银练倾泻而下,将后院的一草一木都照得清晰。然而,院中树木郁郁葱葱,枝叶繁茂,层层叠叠的树冠遮挡了大片月光,使得院内光影斑驳,幽暗阴森。


    四周是诡异的静谧,不用多言,便知这情势不对。众人无不敛声警戒,一时间,只有众人的脚步声窸窣作响。


    西门眙下意识抱住了裴源的手臂,像极了寻求庇佑的孩子。


    “别怕。”裴源低声安抚着,察觉紧挨着自己的庄与之同样有些露怯,故而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才察觉他的手冰凉一片。裴源道:“这就怕了?素来在后宫不是挺跋扈的?”


    庄与之全身一颤,似有一股暖流从掌心缓缓涌入全身。闻言,他没好气道:“少自以为是了,我才不怕呢。”


    “哦。”裴源当即就松了他的手,却不料反被庄与之牢牢抓在手里。郭嘉安看在眼里,不由冷笑一声:“狐媚惑主!”


    庄与之怒道:“你!”


    “好了,”裴源打断二人的争吵,只问庄与之道:“你对榷场老板知晓多少?”


    庄与之抿了抿唇,缓缓说道:“带领玉镇榷场扬名的掌柜,唤作房嘉致。此女为人精明,善于经营。房嘉致过世后,产业交到了其女房平心的手里。此女虽不及其母聪慧,却也是乐善好施之辈。有次外出遇险,被公孙白秋所救,一来二去,便与其成了莫逆之交。殊不知,这公孙白秋是个卑劣之徒,一步一步鸠占鹊巢,成为了榷场的新掌柜。”


    他沉默须臾,继而缓缓道:“这公孙白秋,并非她本名。而是为接近房平心,刻意杜撰的假身份。所以这公孙白秋的过往,乃至真实姓名,至今无人知晓。”


    裴源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偏头,目光落在郭嘉安身上。郭嘉安心领神会,高举手臂,紧握成拳的手掌瞬间摊开,凤鸣卫队伍应声而动,一分为二。一半原地驻足,拱卫裴源周全;郭嘉安则跟着另一队跟着主持继续前行,迈步入了游廊。


    那主持在榷场多年,深得掌柜器重,地位自然不言而喻。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皆对她恭敬有加。而今,却被人当做人质,以剑押解,一时内心愤懑难平。她极力压制心头怒火,终于行至游廊后,趁着牧山稍有不备,猛地挣脱了她的束缚,疾步冲向游廊的柱子。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无数箭羽如流光般倾泻而出,瞬间刺向队伍。好在众人早有防备,箭羽纷纷落空。再看主持,早已没了踪影。


    郭嘉安似是毫不在意,确认再无暗器袭来后,阔步走向裴源,沉声道:“安全了。”


    游廊外的队伍这才放心迈步。可裴源刚踏上石阶,石头碾过青砖的细微声响突然从脚下传来。裴源尚未来得及反应,游廊地砖瞬间一分为二,猛地裂开下陷。众侍卫猝不及防,几乎连声音都未来得及发出,便齐齐坠入陷阱。


    “郭嘉安!”


    眼见地砖闭合,裴源一声惊呼,声中满是焦急与担忧,急忙再踏台阶,却无半点反应。


    这列队伍的侍卫长唤作丁水瑶,急忙冲向适才主持所摁的木柱,叩击数下,亦无反应;重踱脚下地砖,亦无声响。


    众人焦头烂额之际,西门眙忽而道:“这上头的机关,若要重新启动,需重新制动机芯。”


    见众人齐齐望向他,他怯怯又道:“而那机芯,应在地砖下方。”


    裴源默了两息:“所以,还有其他入口?”


    西门眙点了点头:“原则上,是这样没错。”


    那陷阱之下有无利刃机关,裴源无从得知,心中七上八下,担忧不止,却还要努力克制情绪,反问道:“依你之见,另一个入口是在园林之中,还是其他地方?”


    事关多人安危,西门眙不敢马虎,亦不敢轻易下结论,尤其面对众人注视,更加胆怯。


    裴源见状,忙上前安抚他道:“你莫要害怕,即便说错也无妨。”语毕,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稳而有力:“小眙,朕此次带你出宫,是因瞧见那日你放在桌案上的竹简。当时朕不明其意,事后才知晓,那竟是奇门之术。朕相信你一定可以。朕在给你个线索,这公孙白秋曾是个发丘掘墓之人,想必对墓地中的机关之术颇为精通。所以这机关或许与古墓中所用有些相似之处。你且仔细观察看看。”


    西门眙眼眸微热,自幼便对术法之事痴迷不已。可从前在家中,父母总是斥责他不务正业,失了男子的德行。但凡发现他涉猎术法之事,便动辄责骂,罚跪祠堂。入宫之后,虽不得宠,却也得了些许自由。他本以为凤帝知晓他的喜好,定会斥责不允,甚至误会他行厌胜之术,却不料,凤帝竟如此信任他。


    西门眙重重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回应,警戒的丁水瑶忽而喊道:“陛下小心!”


    一道箭光化作掠影而来,丁水瑶横刀劈去,长箭一分为二,调转方向,擦着裴源的耳边直直插入身侧的木柱,箭身震颤,发出嗡鸣声响。


    “游廊有挡,陛下快进入游廊中。”


    裴源马上躲进游廊红木之后。


    这时,一阵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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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远及近,听声音,似不少人,而且脚步急速。不过片刻功夫,就将众人围住。


    丁水瑶紧了紧刀柄,沉声道:“二队保护陛下!一队,上!”


    刀剑声此起彼伏,裴源面色铁青,情绪依旧沉稳,对西门眙道:“不必害怕,即便朕遭遇不幸,也会在倒下前舍命护你!”


    西门眙只觉一股暖流从心头涌起,仿佛那些被禁锢的日子,在这一刻突然释放,内心充满了力量。他坚定地点头道:“臣一定找到入口!”


    说着,不顾周遭厮杀,忙俯下身观察起游廊机关。


    果如庄与之所言,榷场的侍从如云,一批倒下,复又上来一批,凤鸣卫队伍很快疲乏,出现劣势,逐渐被逼退。


    裴源不知何时捡起了一把刀,庄与之同样捡刀护在身前,眼见危机越来越近,他下意识望向西门眙,却见他坐在地上不知在嘀咕什么。


    庄与之催促道:“西门眙,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打坐?你能不能快点?”


    西门眙满头细汗,拿着石块在地上飞快写着什么,闻言,也只是用衣袖擦拭了一下汗水,继续沉寂在自己的演算中。


    良久后,他蓦地起身,看着比肩而立的几处楼阁,指向其中一间矮房道:“入口在那间房中!”


    裴源松了口气:“快退!”


    丁水瑶带着几人断后,有惊无险地退入了西门眙所指的房间。随着房门的紧闭,光线瞬间漆黑一片。裴源夜视感极强,很快发现这似乎是一间布满杂物的房间,不仅无窗,甚至空气里隐隐透着霉味。


    适应了黑暗的侍卫急忙搬起家具抵住房门,才松下口气。然而,看清这间屋子的布局后,众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除了门,再无其他出路;除了杂物,再无其他物品。若是外头点把火,这和被关进窑坑没啥区别了。


    黑暗中,庄与之一把扔了手里的刀,不顾体面地席地而坐。可当他看清屋中的布局后,脸色瞬间从白变青,又从青变黑:“你够狠,这下连退路都没了。”


    西门眙圆眸眨了眨,片刻的冷静后低语:“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注1]


    庄与之微微蹙眉:“说人话!”


    西门眙沉声道:“看似无望的死局,可能另有生机。”他看向裴源:“陛下,这间屋子必有其他出口。”


    裴源喉咙一滚,虽然觉得他在扯淡,但事已至此,只能道:“你说,我们做!”


    西门眙道:“找机关!可能是一根木头,也可能是一把刀剑,或者是墙上的一块砖。”


    众人:“……”


    众人看着屋中杂七杂八的破烂桌椅,破铜烂铁,再看看满墙的砖,惊愕得说不出话来。门外冷刃的劈砍声突然停下,丁水瑶心道不妙,忙顺着缝隙望去。一缕火光顺着缝隙映入房中:“她们要火攻!”


    庄与之闻言,默默捡起了自己的刀:“算了,我还是自缢吧,这样死得体面些。”


    众人:“……”


    这话,也颇有几分道理。


    只有西门眙还在四下拨弄着杂物,闻言急道:“来不及了,要死等会儿死,先帮忙找找机关再说。”


    庄与之看向一旁伫立的裴源:“陛下,你说句话啊?”


    裴源的视线从屋中杂物移向众人,沉声道:“你们谁带铜钱了?”


    庄与之愣了一下,随即道:“……铜钱收买鬼差的话,是不是太草率了?”


    只有丁水瑶默默将荷包递了过来,裴源接在手里,语气坚定道:“要死你死,朕还没活够呢!”说着,从中取出六枚铜钱,还了丁水瑶荷包:“火攻必有浓烟,届时不烧死也呛死了,先把门缝堵上。”


    丁水瑶恍然大悟,忙招呼起众人行动。


    裴源则是拿着铜钱,递给了西门眙:“来,摇一卦,缩小一下范围。”


    西门眙一愣,旋即兴奋道:“陛下真聪明,我差点没想到。”


    说话间,他跪地阖眼,将铜钱放在掌心轻轻摇晃,几息后松手,铜钱散落。西门眙将铜钱从上到下依次摆正,口中念念有词。


    “东向。”


    裴源转了一圈,尴尬道:“朕……分不清东南西北。”


    丁水瑶见状,指向东侧:“这是东。”


    裴源顺势望去,这个方向不仅有桌椅,甚至还有破旧的兵器,故而再问:“木?还是金?”凤眸落在墙上:“或是土?”


    西门眙微微蹙眉:“好像是土?”


    尽管门缝被堵住,但火势渐旺,依旧有浓烟钻入。裴源也开始着急:“什么叫好像?”


    西门眙道:“因为这个卦象说的是……”


    “不用说原理,”裴源撕了一块裙角掩住口鼻:“直接给我答案。”


    西门眙斩钉截铁道:“土生金。”


    裴源微微蹙眉,沉思道:“金为钥匙,土为锁孔。”言罢,她直接攀上破桌,摸起墙壁来,还不忘对众人道:“一半人过来摸砖,有松动或能感觉到有风的,就是锁孔;另一半人观察兵器,样式特别,或者刀剑顶端有磨损的,便是钥匙。”


    众人似明确了方向,队伍马上一分为二,齐齐翻找起来。只是浓烟越来越重,不多时,裴源便已眼泪直流,嗓子干痒,忍不住咳嗽起来。她只能闭着眼睛,慢慢摩挲着墙壁,就在此时,隐约察觉有道微风贴着掌心拂过,那风势很轻,轻到好似绒毛拂过。


    裴源心中一颤,更加小心翼翼地确认。


    “找到了!”西门眙说完这句便开始咳嗽,断断续续地又道:“……钥……匙。”


    裴源转头:“拿来。”


    经两位侍卫传递,一把宽扁的半截长刀传了过来。裴源眯着眼打量,刀口的锯齿果然与钥匙相近,于是慢慢将其深入适才那枚砖的缝隙中。


    “咯噔”一声响入耳,裴源顿时心下一松,想也不想地扭转刀柄。而后,房中地面传出摩擦声响。


    众人见势,全然面露喜色。只是那下面漆黑一片,裴源两步跳下桌子,不管不顾地踏入了台阶。


    丁水瑶急道:“陛下莫急,请容卑职先行探路。小心有机关!”


    凤帝的声音带着回声:“安全,下吧。”


    丁水瑶:“……”


    庄与之想也不想,紧随其后,西门眙亦步亦趋,其余众人见状,再不顾其他,先后跳入黑暗之中。


    落地后,熏人的烟火登时不见,众人纷纷解开面罩,大口喘息。丁水瑶则是掏出火折,轻轻一晃,微弱的光线虽暗,但也将环境照得清晰。


    眼前似是一道地下密道,深不见底,宽度仅有两尺,仅容一人穿过。见墙上放着一把火把,丁水瑶将其点亮后,举着火把上前。


    “陛下,可需卑职先行探路?”


    裴源拍着西门眙的背,听他咳嗽声小了些,才道:“一起吧,也能有个照应。”


    丁水瑶点头:“那陛下还是走在中间。”


    说着,号令队伍,自己带一队前头带路,留下一队断后。众人似一列蚂蚁一般,有条不紊地依次穿行。


    时间似过了很久。


    地道的空气潮湿阴暗,虽然缓解了众人的烟火呛,却很快让人背脊生寒。


    裴源微微蹙眉:“感觉不太对劲,我们好像在原地打转。”


    会场的后院虽很宽敞,倒也不至于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到尽头。


    庄与之道:“铜钱还在吗?在摇一卦?”


    西门眙道:“你当我是什么?说来就来?”


    庄与之撇嘴:“人家江湖骗子一天还能摇三卦呢,你这一次就不行了?”


    西门眙不满:“人家江湖骗子还知道要法金呢?怎么不见你提?”


    庄与之:“要钱?好说啊!要多少?给你便是!”


    西门眙:“你……”


    裴源本就心烦,听到此处转过身,照着二人的头一人赏了一把掌:“吵吵吵!斗鸡嘛?一言不合就吵!再吵回去就把你俩都休了!”


    西门眙:“……”


    庄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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