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江怀贞睡得特别香,以至于次日醒来的时候已接近巳时。
原定于今日是有一个行刑的任务,虽然具体行刑的时间一般都固定在午时三刻,但行刑前还有许多准备事宜,半点不得耽误。
她匆匆忙忙起身穿衣服,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煎好药煮好老太太的饭。
刚出房间,却闻到一阵米香味。
厨房里,年轻的姑娘正在炒菜。
见她进门,笑道:“起来了,见你睡得香,就没把你叫醒。粥已经煮好了,药正在炉子上熬着,我炒了菜,你吃了就去当差吧。”
看着眼前烟火中弯弯的一双眉眼,她才想起自己昨日把人领回了家。
原本吊起来的一颗心就这么放了下来。
“好香。”她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
林霜扑哧一声笑道:“昨天那只鸡很肥,我留了鸡油炒菜,闻着是比猪油香。”
罐子里已经没有油了,她原本想说下晌当完差买点板油回来煎,但又担心这人口袋里没钱,最后还是没提。心想着今天抽空上山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草药,到时候进城去换些油盐回来。
江怀贞拿碗去舀粥。
林霜把菜盛上桌,又从灶上端来两个饼子道:“你工作费力气,我怕你吃粥填不饱肚子,见到还有粗面,再放下去就该发霉了,拿来煎了饼,你送粥吃。”
“时候不早了,你先吃,家里有我,我会照顾好奶的。”
江怀贞从未感受过养父和养祖母以外的人这般贴心过,心中微动,嗯了一声,坐下来开动。
她吃得很快,一个大饼子混着粥两三口就下肚,又舀了第二碗粥,就着几筷子炒菜呼噜着吃完。
这才看着林霜道:“今天起晚了,事情又有些急,你辛苦了。”
本来还想再说两句感激的话,可嘴唇动了动,到底也没能说什么,放下筷子去了老太太的房间。
江老太靠在床头,眯着眼睛看着窗外,见她进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出来她睡得还可以。
可说出来的话却能噎死人。
“睡得跟猪一样,雷打都不醒。”
相处十几年,江怀贞自然听出她话里的关心,回道:“睡得挺好,我得进城去了,有什么你就吩咐林霜。”
“还用你说?”老太太斜了她一眼,“人家一大早就起来给我洗脸漱口,要是等你,到现在我是连一口热茶都喝不上。”
江怀贞原本还有点儿担心,但听了这话,就放心了。
“那我走了。”
“快走快走。”老太太知道她有事,嘴上不耐烦地催促着。
江怀贞望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林霜,去柴房拿了工具,很快就消失在山谷另一边。
林霜目送她走远,方才转身去了厨房,给老太太把饭端过去。
自己也舀了饭坐在床边,和她边吃边聊。
江老太这些年很少出谷,对村里的事格外好奇。林霜便挑了一些有趣的家长里短讲给她听。当说到自家时,林霜叹了口气:“爹娘过世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这些年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江老太撇着嘴嫌弃道:“同一个爹妈生出来的,怎么林满仓却差那么多?”
林霜摇头:“人心善变,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穷吧。”
江老太哼了一声:“我们家也穷,这死丫头死心眼,就是不让我死,好几次把我从鬼门关给拉回来。我这命,想死都死不了,活又活不好,吊在这儿,真是比死还难受。”
嘴里嫌弃着,话语里却透着得意。
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和有血缘的伯侄,相比之下,高下立见。
林霜早就见识了江怀贞执拗的性子,即便自己都那样了,她还把人挖出来,背回家,一点点地治。只可惜自己终究还是负了她,留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活在那边的那个世界里。
也不知道那日她回家,见到自己冰冷的尸体,会是怎样的反应。
林霜鼻子一酸,突然变得好难过。
自己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怀贞怎么办啊?
她幼时便没了父母,年少又没了养父和养祖母,再后来,连自己也抛弃了她。
想到这儿的林霜喉咙瞬间被堵住,嘴里的粥怎么也咽不下去,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床上的江老太见她这模样,重重放下筷子道:“怎么吃着吃着就哭了,是说你家里的事让你难过了?不说了便是,那样的人家,离开了正好怎么还哭起来,真没出息。”
林霜方觉察自己失态,赶忙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只是想起爹娘,就忍不住有点难过。不过我现在没亲人了,你可别想着赶我走,我也没地方可去了。”
江老太语气硬邦邦道:“一口一个赶你走,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到头来倒是我这个老太婆不是了。”
林霜这才破涕为笑:“奶,你放心,只要我能留在这儿,我一定好好照顾江姐姐好好孝敬你。”
这话明显讨好了江老太,她一条老命不值一提,可孙女才十七岁,她不愿她跟儿子一样,到死了也没有一个知心人相伴身侧。
女娃娃也行,姐妹两人相依为命,好过孤家寡人。
她哼了一声:“说得倒是好听,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到几分。”
林霜抬起下巴道:“那你可要瞧好了。”
说着,粥也吃完了,她起身收拾碗筷,把家里家外收拾了一遍,才端着药去了屋里。
江老太感觉刚吃完饭没多久又来一碗药,嫌弃得不行,让她放在床边桌子上,说自己晚点喝。
林霜却想起昨天来时那碗原封不动的药,不肯让步:“你不是要看看我能坚持多久吗?不喝药,怎么看?待会儿冷了,你就更不想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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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嫌她聒噪,端起碗一饮而尽。
林霜这才收了碗回厨房,将昨天晚上换下来的衣服泡上,打算上一趟山,回来再洗。
伺候老太太去了一趟茅厕后交代道:“我认得一些草药,待会儿上后山去采些回来,大概要两个时辰,你没事别下床,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
江老太不耐烦道:“赶紧走,在这儿聒噪得很。”
可等林霜起身往外走时,她又忍不住叮嘱:“别走太里面了,深山里有狼,要是被叼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林霜脚步顿了下,笑笑。
等喂完鸡,她背着镰刀背篓,就往后山上去。
前世在秦家药铺里当牛作马,倒是让她学到了一些辨别草药的本事,如今触摸土地能感知到土壤里的东西,让她有一种如虎添翼的感觉,心里不由得有些兴奋,走起路来脚下生风。
村子里附近的山都被人们翻遍,不过西山谷这边却少有人来,林霜刚到半山腰,就看到一大片的绞股蓝。
绞股蓝具有清热解毒等功效,比较常见,但价格也低,四五斤的鲜货晒干了才能出一斤干的,一斤大概十几文钱。
蚊子再小也是肉,林霜既然撞见了,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秋季的绞股蓝主要以老叶和茎为主,眼前这一大片应该能摘十来斤。
心中迅速盘算一番后,她将背篓放下,开始采药。
草药分布得比较散,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摘了十来斤,她站起身,捶了捶后背,坐在歇了一会儿。
村里的男人去城里做短工,在码头扛包,一天也不过二三十文钱,算起来,自己这一筐也能抵得上他们一天的工钱了。
但比起江怀贞,是差了些。
不过江怀贞的活儿却不是每天都有,一个县一年可能有几件死刑案件,除非个别案件牵涉特别广泛。等过了这几天,她也该闲下来了。
想到入了冬江怀贞就没活儿了,林霜又觉得自己得扛起养家的重担才行,万一老太太突然发病,那可就难办了。
想到这,她也不歇了,背着背篓继续往上走,大约走了两刻钟,才停下来摸着地面。
名贵的药材没见一颗,却发现了几根山药。
镰刀柄往土里一戳,黄褐表皮裹着的铁棍山药便露出真容——这可比绞股蓝金贵多了,山民甚至有“怀药三两金,难换铁棍一斤”这样的说法。
忽略掉刚才因为探测地面透支精神力而产生的眩晕感,她削尖木棍作锄子,顺着地面往下挖,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铁棍一根根小心翼翼地挖出来。
这一处的山药有四株,大概六斤重。
贪多嚼不烂,想到家里还有个生病的老太太,她便不再继续探索下去,将山药棍用藤蔓捆起来,放到背篓里。
背起背篓,扶着山石,一步步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