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篮球篇
【小骗子】
从转校生进门到现在,不过短短的一分钟，一分钟六十秒，赤司征十郎的目光没有离开过转校生的身上。
白发，紫瞳,苍白又病态,带着几分诡异的美丽,像常年不见阳光的吸血鬼。
站在台上自我介绍的少年轻易地掠过下面的同班同学，也掠过他，声音清凌凌的，如同夏日清泉，泠泠作响。
他说,“大家好，我叫月见雾,请多多指教。”
“月见同学,你先坐到赤司同学前面吧，就是那个红头发的同学。”老师说，“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他。”
赤司征十郎对上了那双紫蒙蒙的眼瞳，陌生而平静的,月见雾回答着说，“好。”
一如初二那年转学到帝光的时候。
热情洋溢的少年在讲台上鞠了躬，声音清脆悦耳,“大家好，我叫月见雾，请大家多多指教！”
长得漂亮又总是笑盈盈的少年能轻易收获班上这些人的喜欢，很快耳边的话题就变成了月见同学。
赤司征十郎和少年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交集，直到某天,他在篮球部看到和黄濑凉太一起入部的少年。
他信誓旦旦的说，“我一定会打败凉太成为一军正选的。”
他说，“我从小就打篮球，除了个子不高可没有什么缺点，不对，个子不高不是我的缺点，是篮板的缺点，篮板矮点就好了……也是高个子的缺点，他们根本没法体验低处的风景，为他们感到可惜。”
赤司征十郎：“……”
“赤司君，你就是篮球部的队长啊。”热情的少年终于把目光落在了赤司征十郎的身上，弯着那双漂亮的紫瞳在赤司征十郎面前停下。
赤司征十郎说，“是。”
“那可真是太好了，有熟悉的人呢，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很社恐的……”
“你和黄濑凉太不认识吗？”
月见雾轻咳一声，“那不一样，他也是新入部的，你是老人嘛……”
“总之以后我们又是同班同学，又是队友，又是校友……唔，请赤司君多多指教啦！”
依旧是那句话。
请多多指教了。
赤司征十郎已经盯着新来的转校生看了几乎整整一上午了。
少年手撑着脸，手腕纤弱而苍白，那张脸总是带着一种颓靡病态的美丽，与记忆中笑盈盈的，热情
到根本没有人招架得住的少年截然不同。
是一个人吧。
月见雾。
毫无理由地退部，转学，再没有半点消息。
他讨厌背叛者，月见雾……难道不算是背叛者吗？
赤司征十郎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再次见到月见雾，他肯定要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背叛者的，他要在球场上把月见雾打爆，让月见雾后悔。
然而见到月见雾的那一刻，愤怒之后就是无法掩饰的欣喜。
欣喜于月见雾重新出现，出现在他的身边，不是黄濑凉太，不是青峰，也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他赤司征十郎的身边。
背叛和报复的想法被他暂且压了下来，他想或许月见雾是有理由的。
赤司征十郎开口，“月见雾。”
伏案写字的少年慢慢地抬起头来，眼底带着一点浅薄的、习惯性的笑意，“你好，赤司同学。”
如同面对一个陌生人的表情，没有半分旧友重逢的惊讶，短暂做过校友、队友，同学的人，的确不足以记挂很久。
“你是装作不认识我吗？”赤司征十郎问。
面前的白发少年适时地露出一点茫然和无措来，“抱歉赤司同学，我之前生过一场大病，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赤司征十郎，“我们以前，认识吗？”
是借口吗？
转学之后，毫无防备见到了曾经被他抛弃和背叛的队友，所以一定要当做不认识。
是这样吗？
他本来想问为什么突然离开，想问月见雾这三年去了哪里，想问月见雾有没有想过联系他们。
但对上月见雾那双平静而陌生的紫瞳，最终只是说，“我们……”认识，不仅仅是认识。
“月见同学，外面有人找哦。”同学的话打断了赤司征十郎的话。
月见雾冲赤司征十郎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该走了。”
他收拾了桌上的东西，从桌子的另一边离开了。
赤司征十郎看着空空荡荡的桌面，又抬起头，看见了等待着少年的女人。
姐姐？
还是母亲？
……
月见雾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还是因为刚才见到的赤司征十郎，这让他的心情也有些糟糕。
“怎么了？”经纪人问，“不开心？”
“新学校好像有认识我的人。”月见雾说。
“认识你的人？”经纪人疑惑
，“你想起来了？
月见雾回答，“没有，就是觉得很奇怪。
那个赤司同学，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
“不过医生也说了让你不要刻意去回想以前的事情，所以就算是认识的人也慢慢来。经纪人抱着不那么乐观的心态，“而且也不知道只是单纯认识还是有什么过节，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量保持距离比较好。
月见雾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说起来。经纪人问，“你有看过合作的资料吗？
“看过，叫黄濑凉太。想起照片上那张俊美的脸，月见雾有些恍惚，“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或许是在杂志上吧。经纪人道，“不过他之前有单独联系过我，说是想和你聊聊，我拒绝了。
月见雾嗯了声，并没在意。
“我总觉得他有些古怪，不知道是不是你以前认识的人。经纪人看向月见雾。
月见雾并不在意合作对象是谁，反正只要好好工作就好了。
——在见到合作对象之前，月见雾是这么想的。
黄濑凉太坐在草地上，握着一瓶汽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停下来的车。
和月见雾不同，他很清楚自己的合作对象是谁，并且在接到了这个合作之后一直在等待着此刻。
车门打开，黄濑凉太倏地站了起来。
下车的并不是他期盼了几天的人，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不是月见雾曾经的经纪人。
他也尝试过联系这个女人，想要通过这个女人得到月见雾的消息，但这个女人根本不给他月见雾联系的方式。
他皱了下眉，依旧盯着那辆车。
这次下来的是穿着白色衬衫的白发少年，苍白瘦削，那件白衬衫挂在身上，显得尤其宽大空荡。
曾经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现在过分精致漂亮，甚至带着点病态的美感。
他变了很多，黄濑凉太想。
他敢笃定，月见雾看见他了。
可是月见雾看他的眼神平静得犹如陌生人，仿佛他们从来不认识。
黄濑凉太笑了。
气笑的。
他不动声色地盯着月见雾，在月见雾伸出手喊黄濑君的时候，他握紧了手没松开，带了点轻佻的笑意，“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
月见雾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只轻声说，“那可真是太巧了啊。
“巧？
“凉太，先准备拍摄了哦。
助理走到两个人身边，有些好奇，“凉太，你和月见君认识吗？
黄濑凉太慢慢地松开手，话是和助理说的，脸却冲着月见雾笑的，“说不准呢。
月见雾轻轻地抓了下衣角。
一旁的经纪人狐疑地看了黄濑凉太一眼，她把月见雾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小雾，不管是不是认识的人都不要多想，拍完就回去了，好吗？
月见雾知道经纪人是怕他犯病，只是点了下头说，“好。
他一直有稳住自己的心神。
拍摄过程中黄濑凉太一直若有若无地盯着月见雾。
月见雾对黄濑凉太的眼神很敏感，偏偏黄濑凉太似乎没有察觉到一般，这让月见雾忍不住开口，“黄濑君。
装不下去了吧，黄濑凉太想。
“你这样，很打扰我工作的状态。月见雾说，“所以可以请你，不要再看我了吗？
黄濑凉太的脸色有一瞬间很糟糕，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很快他脸上浮现出笑，“因为你实在太像我那个朋友了，我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呢。
月见雾面无表情。
“我那个朋友很过分的。黄濑凉太声线有些懒洋洋的，“欠了我不少钱没还呢？
月见雾说，“那么黄濑君去找你那个朋友还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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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濑凉太盯着月见雾，眉梢微微皱了起来。
“再拍一组就结束了哦。
再拍一组就结束了。
月见雾心头微松，他觉得和黄濑凉太合作很不自在。
**自己和黄濑凉太以前是不是认识，以黄濑凉太的反应来看，或许认识……但应该也仅仅只是认识而已。
月见雾没有打算过多探究这件事，他只想快些结束工作，然后回家。
拍摄结束的时候，月见雾取下脑袋上的帽子，在辛苦声中走向经纪人，“樱子姐姐，我们走吧。
经纪人轻轻抬了抬下巴，“可能现在走不了。
月见雾疑惑地顺着经纪人的视线看过去，黄濑凉太站在他身后，见他回头开口，“谈谈？
谈谈？
月见雾迟疑了一下看向经纪人，“樱子姐姐，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经纪人嗯了声，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人，这个位置能清楚看到月见雾和黄濑凉太，也不至于听见他们两个人的谈话，她很放心。
月见雾抬头看着黄濑凉太，他先一步问
，“黄濑君，我们以前认识吗？
“不管认不认识都很抱歉。月见雾说，“我之前生病的时候忘记了一些事情。
忘记了一时事情？
黄濑凉太微微弯腰，打量着月见雾那看起来很真诚的表情。
“那个……
和不熟悉的人靠得这么近，月见雾难免有些紧张，他连忙稳住心神轻声说，“黄濑君，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忘记了？失忆了？黄濑凉太说。
月见雾点了下头，“对，失忆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叫黄濑凉太？
月见雾：“……合作资料上写的有啊。
黄濑凉太又极快地皱了下眉，“真的不记得了？不是骗我的？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骗你？月见雾有些不理解。
这种事情的确没有骗他的理由。
黄濑凉太张口就来，“真的吗？以前你还说过要做我的男朋友，这些话你都忘了？
月见雾瞬间睁大了眼，他的眼前有一瞬间的空白和模糊，以至于他看不清面前的人是什么模样，世界变得安静起来，听不见这个人到底说了什么。
在这样的黑暗和安静中，月见雾张了张嘴，“黄濑君，请不要开玩笑，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声音足不足够大，黄濑凉太是不是听得见，因为他听不见。
这样的状态又降临了。
惶恐和不安也随着这种状态来临了。
“好吧，你没有答应这种要求。黄濑凉太没有发现月见雾的不对劲，他说，“可你曾经说过了，会一直跟我们一起，不管是全国大赛，夏季还是冬季赛，都会和我们一起打……
“你食言了。
“真是个小骗子，你就是因为自己食言了不敢说自己认识我们对吗？黄濑凉太的声音极轻，如同轻风一般，他凑近了月见雾的耳边慢慢地说，“所以你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月见雾听不见黄濑凉太在说什么，那双毫无神采的紫罗兰色眼瞳轻轻地眨了眨，只能冲黄濑凉太露出一个极轻的笑，“黄濑君，我现在出了点意外，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很抱歉，你能稍微让我先冷静一下吗？
“这是新的骗术吗？那么你演技还真好。黄濑凉太捏上月见雾的下巴，似笑非笑的，“小骗子，我说的话你如果听不见的话，我说我要亲你了你能听见吗？
月见雾眨了眨眼，黄濑凉太的气息一直在他周围，可是他没办法判断黄濑凉太现在是什么心情。
隐约觉得有点懊恼？生气？或者是委屈？
委屈？
他以前……真的有说过那样的话吗？
直到轻飘飘的，湿润柔软的触感落在了脸颊上。
月见雾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嗯？
他摸了摸脸，张嘴问，“黄濑君，下雨了吗？
“凉太！！
月见雾的经纪人脸上布满了震惊，“黄濑君，我让小雾和你聊，没让你对他做这种事情！
黄濑凉太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没什么反应的月见雾，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说，“小骗子。
小骗子。
“是啊。他说，“下雨了，你的经纪人也顺路送我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