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回到输液室,江池已经睡着了,他靠在椅子上,微微歪着脑袋,胸口的起伏均匀而绵长。他脸色很憔悴,眼袋下是一圈淡紫色黑眼圈,粉白的嘴唇有些干裂,或许是身体不适,又或许是梦到什么,他的眉头始终是皱着的。
周念脑中莫名其妙的蹦出一个词:易碎,轻轻一碰就会四分五裂。
她落坐的时候刻意放缓了动作,即便如此,江池还是醒了,他说:“回来了?”
周念把手里的面包举起说:“我忘买水了。”
江池调整了下坐姿:“我不饿,你先吃。”
周念没吃,她不饿也没胃口。她把面包放在一旁,从书包里取出一张空白试卷,又拿出一只笔,在试卷的姓名处利落地写上周念二字。
江池微挑眉梢,有点惊讶:“你写得进去?”
周念将一本厚厚的硬壳书垫在试卷下面,淡淡地回道:“嗯,明天一早得交。”
江池没再打扰她,拿出手机开始刷新闻,心不在焉地刷了两分钟后,注意力依然回到周念脸上。她认真做事的时候表情很严肃,带着一股执拗的憨劲,像在跟什么较劲。
他轻轻地笑出声,下意识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周念。”
周念抬头:“嗯?”
江池:“没什么。”
之后江池就真的再也没打扰她,周念全神贯注地作业,试卷完成了一张又一张,等她全部做完时发现江池的盐水已经挂完了,连针都拔了很久。
周念把试卷放进书包,看了眼手机,晚上九点多了,从这里回家需要大半个小时,好在今天张宁晚班,没空管她。
“我得回家了。”
江池默了秒说:“好,路上注意安全。”
周念:“嗯,你也是。”
周念走在输液室通往医院大门的路上,她闻着空气里充斥着的消毒药水的气味,脑中蓦然浮现起那张憔悴的侧脸,她路过一扇扇窗,窗外死黑一片,她忽然停住脚步,深深吸气后原路折返。
江池还在那里,他就只是枯坐着,没有说话,没有动作,甚至没有表情,他就只是枯坐着那儿,孤独得像个等待被认领的小孩。在那一刻,周念仿佛看到深藏在他骨髓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无声地、猛烈地爆发了。
周念走到他身边,垂下头,看着他。
“我陪你回去吧。”
江池抬头,再一次看到她挡在那盏炽烈的白织灯前,周围的光朦胧的很不真切。
江池拦了一辆出租,地址是银城有名的别墅区。上车后两人沉默不语,倒是司机喋喋不休说了些有点没的。
“变天咯,下半个月开始要凉快了。”
“送完你们这趟,我差不多要收工了。”
“天气预报说要下雨,阴了一天了,说下不下的。”
江池把车窗摇下,目光留在窗外,天色太黑看不出积云的厚度和颜色。他偏头看向周念,担心她回家时会有雨,想着要不自己半道下车让司机单独送她回家。很快,这个稍纵即逝的念头被他的私心取代,他给自己找了借口,万一不下呢。
江池没让司机开进小区,而是在周围下了车。周念正疑惑着被他领进一家小饭馆。他应该是常客,老板跟他对话的语气想当熟络。
“来啦,今天吃点什么?”
江池把原话给周念重复了一遍:“你想吃点什么?”
被医院的味道熏了半天,这会儿周念没什么胃口,她看着墙上的菜单随口说:“拌面就行。”
江池冲厨房说:“一碗拌面。”
周念稍有疑惑:“你不吃吗?”
江池从桌底捞出个凳子说:“我不饿,你吃吧。”
老板的手艺很不错,周念原本没什么胃口,看到拌面端上的那一秒肚子很诚实的咕咕叫了两声,她埋头吃了几口半饱后下意识的说道:“老板做的很好吃,你常来吗?”
没人回答。
周念抬头,发现江池又睡着了,他坐在凳子上背靠墙壁以一个相对板正又不太舒服的姿态睡着了。
江池家的别墅被一个小花园包裹着,周念看着花坛里肆意疯长的枝桠和杂乱成团的花圃猜测这里应该很久都没人打理了。江池留意到她的眼神,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有两三个月没理了,改天叫个钟点工来修剪一下。”
周念说:“如果你不喜欢打理这些,可以直接铲掉。”
而不是现在这样,张牙舞爪阴森得像个活脱脱的鬼屋。
江池不咸不淡的回道:“种着吧,种都种了。”
“哦。”周念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说:“我得回去了,你自己注意休息。”
江池没说话,自顾自搅动家门钥匙,清脆一声,门开了。
“你不怕我死在家里?”
“......”
他的语气从油腔滑调到小心翼翼只用了短短一秒。
“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
周念没作声。
江池:“就一会儿。”
周念对这房子的第一印象是空,空到无从寻找生活的痕迹,就像是供人参观的样板房,装修华贵却毫无人气,贫瘠到需要借助门外的一花一草来增添生机。她突然明白江池为什么舍不得铲掉门外的植物,因为跟室内一层不变的死物相比,窗外的花是会开的,或许是某个早晨,也或许是某个不被期待的冬天。
江池把沙发上的被子甩到角落说:“坐吧。”
周念没坐,站在原地,沉了口气:“很晚了,我得回去了。”
江池眼巴巴地看着她说:“我饿了。”
“......”
周念有点无奈,但还是问了句:“厨房里有什么。”
江池倒是诚实:“什么都没有。”
“......”
有那么一秒,周念对他是否真的饿了产生怀疑。
“不过。”他试着回忆了一下:“好像有袋米。”
他记得去年年末徐明送了一小袋米过来,原本一行人计划在这儿吃年夜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谁想计划赶不上变化,遇上家里老人过世,于是这顿年夜饭就此作罢。倒是那袋米应该还在厨房角落里,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出估计会等到发霉才记得起它。
“除了米,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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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有吗?”
“还有一包泡面。”
“......”
“粥喝吗?”
“喝。”
胖乎乎的米粒在沸水里来回翻腾,周念看着锅里的粥莫名的猜想,客厅一点动静没有,江池是不是睡着了。于是她偏头去看沙发,果然他又一次睡着了。这次他似乎睡得很沉,整个人歪倒在沙发上,脸上没有一丝丝的难受,表情舒展而放松。
这一觉应该能睡到天明。
这般想着周念回头看锅里的粥,翻滚、冒泡,扑腾,继续煮了十几分钟,她把火关了,打算用余温把粥闷烂。这样第二天一早热一下就能吃了。
把厨房灯关闭后,她轻手轻脚来到沙发前,把角落那条被子盖在江池身上。一切就绪正打算回家时,厨房又传来滴答滴答的水滴声,估计是刚刚淘米时没把水龙头关紧。
料想不过是一秒钟的小事,所以周念没有开灯摸黑进了厨房,水滴还在断断续续的流,她把手柄推到底后安静地等了几秒,滴答滴答的水声开始变缓,她又耐着性子等了几秒,水没停。
反反复复几次,周念怀疑水龙头是不是坏了,但刚刚明明是好的。晃神间,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越过她用力地按在手柄之上。
“老毛病了,改天叫人来修。”
周念呼吸微滞,这声音是从她耳边传来的,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喷在她头顶和耳廓的热气。江池的手离开手柄落在水池旁的台面上,另一只手顺势将面前的人环绕在狭小的空间里。
最后一滴水没能成功滴下,卡在那儿,上不去也下不来。
至此,厨房彻底安静了。
周念没回头,她说:“你醒了?”
后面很轻的‘嗯’了一声。
“粥煮好了。”
“嗯。”
“如果不饿,可以留着明天早上吃,热一下就行。”
“嗯。”
“我得走了。”
半晌,彼此静默无言。
“转过来。”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在征求什么,他只手握住周念的胳膊,没施多重的力,把人缓缓转向自己。周遭太黑,他看不清她的眼睛,分辨不出她的神情,只能从缓急的呼吸声中揣测她的心意。
他低下头,慢慢靠近,那个吻即将落下时周念偏头躲开。
水滴不滴了,呼吸停滞了,时间静止了。
黑暗中,她说:“江池,你能不能等我一年。”
他沉默,没给回应。
半晌,极浅地哼了声。
“周念,你是不是在玩我?”
两人无声地僵持了很久,期间的每一秒都被黑暗和沉默拉长,江池侧身让出道,他靠在台面上安静地点了根烟。青烟在黑暗中舞成一幅画,弥漫在他周身,他把烟吹散,淡淡地说:“你走吧。”
周念真的走了,关门之前看了眼被黑暗隐匿的剪影,那个影子一动不动,像彻底融入在这座房子里的死物。
那晚江池再也没有睡着,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一包抽完,再没什么能打发时间,他才坐回沙发,睁眼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