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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梦魇

作者:桃花谷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01


    殷若花一惊,问道:“你要跟我一道儿走?”


    小小蝶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试探道:“好奇怪,我一瞧见姊姊,只觉心中欢喜的紧。我娘说姊姊是野娃子,此后我便跟着姊姊,当姊姊的亲妹子,姊姊姐姐有了亲妹子,就不会有人再说姊姊是野娃子了……”


    她说完,睁大眼睛看着她,连气也不敢喘,心里想:“姊姊会不会觉得我没有孝心?会不会觉得我是白眼狼,连娘也不要了……”愈想,心中愈怕,小脸愈发苍白,到最后,竟连指尖都已微微发抖,竟生出一种想逃跑的冲动。跑到一个不被人注视,不被人责骂,不被人抛弃地地方躲起来。


    不知怎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只觉花姊姊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大半都听不大懂,却深知她一字一句皆是为自己着想,心中对她除了亲近,更有一份依赖,今日她对她说:“这世上,我只愿护你一生无忧。你若不欢喜,我亦不欢喜。”


    彼时,她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地方似乎被一只手温柔地捂上了,说不出的幸福美妙,好似人生寒夜已尽,骄阳初生,将一切寒冷、沮丧、恐惧、孤独都已融化。


    有人真心地爱惜她,她不再孤独了。


    那一瞬间,花姊姊在她心中的地位,已胜过娘了。


    当她听见娘骂花姊姊是野娃子,不三不四的姑娘时,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愤怒,怨恨。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怨恨娘。她尚不知,这怨恨似乎已不是第一次,只不过是第一次不由控制地冒出来罢了。


    接着,又听花姊姊说什么“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见面”,似乎此后再也见不到了一般。霎时,一股莫名的恐惧卷袭而来,她心里似乎又缺了什么东西,空荡荡的。


    回过神时,只见花姊姊已不见了,她当即发足追上来。


    她正兀自慌张,只听殷若花说:“你肯跟着我么,那再好也没有了。”


    小小蝶心中又惊又喜,脑袋一时发晕,竟如身在云端一般,不知是幻是梦。


    心里想:“不如跟了花姐姐去,从此相依相伴,日日欢喜……”思及此,笑容忽然僵住,心中另一个声音道:“白眼狼,若你走了,娘和哥哥怎么办呢?娘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几日不同你说话,不,说不定她会说‘快走快走,就当我没养过你这个白眼狼!’”


    一时想到娘鼓着眼睛的模样,心中只觉又害怕,又难过,又愧疚。


    心中天人交战一番,不知过了几时,凉风袭来,她打了个颤,只见殷若花静静注视着自己,眼神说不出的温柔,方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又蔓延全身,将她包裹起来,心里有一道声音坚定地道:“娘有哥哥陪着,花姊姊却一个人也没有,此后我就陪着她,给她做饭吃,给她缝衣服穿,当她的好妹子!”


    殷若花见她眼里泪意点点,眼神却坚定,心知她已下定决心,心中亦甚是欢喜,心道:“我只恐此后再带累娘和哥哥,所以才与她分别,如今她愿跟在我身边,再好不过!我得用心教她,用心爱惜她,教她每日欢欢喜喜才好。因为疼爱她,就是疼爱我自己。”


    她当下已拿定主意,笑嘻嘻地问:“妹子,那包银子呢?”


    小小蝶忙从怀中掏出用碎花布包着的银子:“姊姊,还给你!”


    殷若花接在手中,牵起她的手:“你愿意跟着我,我们便将这些银子留给娘和哥哥过日子,此后我们若无事,便偷偷来瞧她们,好么?”


    若换作往日,花小蝶自不肯收她银钱,但此时自己将要随她去,心中总觉愧对娘和哥哥,点头道:“好!”心中却想:“此后我多卖些豆皮卷,多缝补一些衣服,多赚一些银,再还给花姊姊便是了!”


    两人牵着手偷偷儿地回到家门外,只见屋中空无一人,也不知娘哪里去了,便摸进娘屋中,将一包银钱放在被褥中,又快快地转回去了。生怕被娘逮着,又是一顿好骂。


    行了一段路,远远地,便瞧见一辆华丽马车停在密林旁,小小蝶忽然问:“姊姊,那车里的人就是救你的神仙哥哥么?”


    殷若花道:“嗯,萧大哥是个好人,不必害怕。”


    花小蝶想起那张冷冰冰的脸,简直像冰雕的一样,不由得握紧殷若花的手。


    想起那日他在屋中替花姊姊疗伤时,他还让她走开,不让她在屋中伺候,心下不由得担忧,问道:“姊姊,神仙哥哥会同意我一道去么?”


    殷若花见她惴惴不安,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他若同意你去,那再好也没有,他若不同意,那咱们都不去。无论如何,我不会丢下你。”


    花小蝶担忧地道:“那姊姊的毒如何是好?”


    殷若花道:“那没怎样,我宁可死,也不会因为别的什么事,什么人将你丢下。”


    她知梅花崖有个奇怪的规矩,凡是幼儿便可居住崖中,安然长大,到得十岁以上,便会被逐出梅花崖,终生不得踏入。


    想来,殷姑娘亦是十岁上便被赶了出来,许是因心中不忿,又或着在外被人欺辱,才顶着梅花崖的名头杀人,才被萧大哥追杀。


    不过,还好自己留了一手。萧大哥虽不让人上崖去,她却在崖下建了一间小小的屋子,让小蝶和福娃作伴,再好也没有了。


    小小蝶听她如此说,心中一动,泪珠儿在眼中滚过来,滚过去。


    自她记事起,娘便常常告诉她:“花家只有哥哥这么一个男娃,还是个读书人,你虽是妹妹,但要让着哥哥,听哥哥的话。”


    长大一些,她能卖豆皮卷了,娘又告诉她:“哥哥将来还要考取功名哩,便是咱们母女俩累一些,哭一些,也要让你哥吃好穿好,咱们家就靠他了,知道么?”


    在她一生中,从没有人对她说“我宁肯自己死了,也不丢下你”这样的话,一时只觉被人捧得高高儿的,爱惜得好好儿的,身子一轻,便飘进云端里。一时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欢喜,更多的却是不安,生怕一眨眼花姊姊便不要她了。


    到得马车跟前,殷若花向萧别情说了,萧别情淡淡“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她知他素爱清静,便同花小蝶坐在车厢外。


    此时天朗气清,山风柔和,马车碾过枯枝,发出枯燥声响,车厢却平稳得像湖上的船儿,甚是舒适,两人倚着车厢,悄悄说了一会子话,不知不觉靠在一起睡了。


    002


    月光惨淡,草木萧索。


    魏舟站在寒月荒原之间,只见白雾中有一道窈窕身影,似是一名女子。


    这是什么地方?


    魏舟心下茫然,正欲开口说话,忽听那女子轻声喊道:“舟哥……舟哥……”尾音带着一丝哭腔。


    他身躯一震,忙喊道:“柳妹,是你么?”


    那人却不答话,只抽抽泣泣喊道:“舟哥……别了……别了……”


    这时,只见那女子身形一闪,便向远处飘去。


    魏舟心下一急,拔腿便追,却只觉那女子走得极快,自己跑得极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始终追不上。


    那女子走了一段路,忽不见了踪影。魏舟奋力奔至跟前,只见身前是一处断崖,崖下一片黑暗,似一只张开巨口的怪物,将世间万物都吞没。


    他只觉浑身冰冷,心脏好像忽然被针扎了一下,一阵抽疼,大气儿也不敢喘,过了好一会,才哭出来,大喊道:“柳妹,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一阵冷风吹过,四周荒草簌簌作响,林间传来凄厉鸟啼,似乎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柳妹,柳妹……”


    魏舟猛然睁开眼时,只见帐顶绣着一大朵虞美人花。


    屋内烛光明亮,空中漂浮淡淡幽香。屏风外传来一阵阵鼾声,喜宝睡得正熟。


    魏舟盯着帐顶出神,额头布满冷汗。


    过了好一会子,只觉视线模糊,伸手一摸,已是泪流满面。


    他忽地从榻上弹起来,只见周遭墙壁雪白,布局精雅,正是自己寝屋。然屋中除自己外,不见一人,顿觉孤寂无比,便叫道:“喜宝,喜宝!”


    鼾声已住,屏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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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来一阵簌簌声响。


    喜宝一面拉着裤带,一面呵欠连天地跑了进来,见魏舟神色焦急,脸上一片湿润,顿时抖了个激灵,立时闭上嘴,手脚麻利地倒了一杯冷茶给他,问道:“主子可是梦魇了?”


    魏舟只觉口干舌燥,一口将茶饮尽,只觉心里仍有不适。


    喜宝一面接过茶碗,一面呸了几声邪,说道:“侯爷,喜宝今夜边守着您,若有小鬼敢缠您,看我不把他膀子撅折啰!”


    魏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心里只念着柳眠月。方才在梦中见她坠下坠下万丈断崖,他在崖下千寻万找,不见她踪影,一生之中,从未如此恐慌不安。


    此时发觉乃是一场噩梦,心下一喜,只觉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时这般念她,恨不得此刻在身边的是她,而不是喜宝。


    他瞧一眼窗外,只见天色朦胧,一时分不清是傍晚还是凌晨,遂伸手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道:“如今几时了?”


    喜宝坐在波斯地毯上,靠着床柱打了个呵欠,回道:“回侯爷,恰恰是卯时三刻。”


    魏舟微感心安,从榻上起身,极快地穿了衣裳,梳头净面,便往外边走。


    喜宝见他走得急,心中疑惑,忙跳起身来,大步追上前,却仍是落下半程。


    一时追不上,便大声道:“侯爷,您老人家这是要去哪儿?”


    魏舟道:“永春伯府。”


    喜宝心中好笑:“侯爷想起女人来,比打仗还厉害哩!”


    大声道:“柳姑娘此时还未醒呢,侯爷吃了饭,喜宝替您去便是!”


    这句话还未说完,喜宝只觉一阵凉风袭来,马儿已如狂风般卷了出去,风中送来魏舟的声音:“我等着便是。”


    喜宝目瞪口呆,在晨光中站了好半晌,才合上嘴巴,幽幽地唱道:“小学生,辫子拖到脚后跟。骑花马,拜丈人,丈人丈母不在家,推开门来看见她。樱桃嘴,糯米牙,小小金莲一捺叉,等我回去告诉爹妈,弄几个银钱来娶她……“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柳眠月方由枕星伺候着更衣,只听门外传来“叩,叩,叩”三声轻响,接着,有人在外头小声问道:“枕星姊姊,姑娘可起床了么?”


    枕星扭干了帕子替柳眠月净面,扭头朝门外道:“一大早儿的,有什么事呢?”


    屋外那人道:“侯爷求见姑娘。”


    枕星和柳眠月互望一眼,皆不知他一早赶来有什么事。


    柳眠月微一点头,枕星朝屋外道:“请侯爷稍等,小姐一会子就来。”那人应了一声,自去了。


    枕星一面替她梳头,一面道:“姑娘,我看侯爷准是病了。”


    自打他中毒后,柳眠月无一日不记挂着他的身子,也似自个儿中了毒一般,睡不好,吃不好。


    此时听枕星这般说,不免焦急,忙道:“若真是如此,那可如何是好?”


    不由得催促枕星:“你快快梳头罢,我去见见他。”


    枕星道:“姑娘急什么,这病只伤心,不伤人的。”


    柳眠月听她气定神闲,似个老大夫般胸有成竹,心中暗道:“这丫头几时会医术了?”便问:“那是什么病?”


    枕星“噗嗤”一声笑出来,一字一字地道:“自然是相思病啰!”


    柳眠月一征,才知她是故意打趣自己,脸颊飞红,骂道:“你这小丫头贫嘴贫舌,越发没个正经了,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枕星吐了吐舌头:“奴婢说的说本是实话,不信等着瞧,待会儿侯爷见了姑娘,保证大病小病,一发没了。”略顿了顿,接着道:“说不定侯爷今日是来求药的呢。”


    柳眠月听她胡言乱语,心知必定没好话,却仍忍不住问她:“疯疯癫癫的,又是什么药了?”


    枕星笑道:“是小姐药,将小姐求回去,日日放在身边,此后侯爷身体康健,百岁无忧!”说着,自己倒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


    柳眠月又羞又恼,瞪她一眼,娇嗔道:“你这刁丫头,看我往后还理不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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