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慈宁宫，康熙与雅尔檀肩并肩走着，他道：“朕真担心你拒绝了。”
他又问道：“你素来不爱这些事儿，能避则避，今儿怎么没拒绝？”
“因为皇上在。”雅尔檀道，让她来负责这件事，定然是康熙与太皇太后商议过的，这时候再拒绝显然不理智。
加上，太皇太后的语气。
雅尔檀立即从善如流应下了，她也不是完全不懂脸色的人。
康熙面露得意，他道：“这算是朕从老祖宗那儿求来的差事，你可得好好办，不能砸了朕的招牌，知道吗？”
雅尔檀……她应该说谢谢？
康熙转身倒退着，拉着她的手，凑近道：“你想做当家主母，就得让人家看到你的本事。”
雅尔檀也笑着压低了声音，“这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吗？”
“是，也不是。”康熙道，“朕难道会骗你吗？”
封后，一道圣旨的事情，但要想坐稳这个位置，可不简单。
华赛能掌控，是因为她背后有太皇太后撑腰，本人能力也不差，而且她位置低，一定程度上也避免了权力的纷争。
“三哥还曾经说自己是佟佳氏一族的弟子呢？”雅尔檀笑眯眯翻起了旧账。
“彼此，彼此，你也说你是徐家的少爷。”康熙道，来啊，相互伤害啊，谁也不遑多让。
雅尔檀……她咻地抽回手，哼了一声，自顾自走开。
坤宁宫第一次召见了人，就是储秀宫的格格，两位格格惶惶不已，担心昭妃记恨自己把她当倒使了。
“皇上说你们最近心神不安，让我问问可有什么需要的？”雅尔檀客客气气地请两位格格坐下来。
明珠家的小格格道：“劳皇上和昭妃挂念，一切都好，并无所需。”
她不好意思道：“就是有点想家了。”
华善家的小格格王佳氏腼腆垂下了头，她道：“见佟佳姐姐能回家，心中十分艳羡。”
雅尔檀笑了笑，她道：“你们也知道的，佟佳格格能离宫，还是因为她家人求到皇上面前。”
明珠家的小格格眼睛一亮，若是她的家人……但她不想直白地问出口，她等着王佳氏先开口。
果然，王佳氏抬起头，小声道：“我家人要是提了，皇上会同意吗？”
“皇上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对你们也多有怜惜，或许不会阻拦。”雅尔檀笑道，她顿了一下，“不过一下子送三位格格出宫，恐怕有流言传出，等机会合适再说吧。”
听到这话，明珠家的小格格心思反倒是更活跃了，她自己是想出宫的，从前有纳兰珠，姝色难得，现在有雅尔檀，圣宠直上，而她都快被皇上忘记在储秀宫。
依着自己的身世，在宫外，高嫁低嫁都能寻到个好人家，何必在这棵树上吊着等死呢？
王佳氏也若有所思，昭妃说三个出宫不合适，那两位呢，只要她家里人先开口，借着佟佳格格的东风提出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
雅尔檀端起茶杯静静喝着，由着她们想法子传递消息，这事儿最好从下往上，就算民间解除婚约，宽和点的人家都会让女方先开口，成全彼此的颜面。
她这边一透露口风，没两天两家夫人都递了帖子进宫，听说女儿病了，想要见见。
雅尔檀自然都准了，让人直接领着两位夫人去了储秀宫，免了来坤宁宫拜见的流程，只是离开时来回个话。
两位夫人一见到自己的女儿，顿时就打开了话匣子，多数还是问佟佳格格的事情。
宫中虽未禁止讨论此事，但也没几个人去触康熙的霉头，而且两位格格都忽略了些细节，只说佟佳格格不讨康熙欢喜，家里人又思念不已，康熙让人出了宫，准其另外婚嫁。
接着，又表明自己的难处。
两位夫人也有自己的思量，宫中花销巨大，女儿也不受宠，除了该有的份例外，基本上得不到什么赏赐。
为了稳固地位，自己吃饭穿衣要花钱，打点奴才奉承上位者要花钱，所以她们要不停地朝宫中送钱。
最令人心灰的事情，却是丝毫不见回报，从前还能自我安慰在待年，如今瞧着宫内的局势，出头之日怕是难了。
但这事儿并非说说就能成，还需要从长计议，最重要的一点是上位者的想法。
想到这里，两位夫人都决定出宫前去坤宁宫打探点消息。
她们这次进宫，帖子递给了太皇太后，但准她们进宫的却是昭妃，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些事情。
所以找昭妃，没准真的能得到些讯息。
雅尔檀还担心她们不来呢，正在坤宁宫等着，听到奴才禀告，她放下手里的礼单，“走，去看看咱们格格能不能说动两位夫人吧。”
两位夫人先行过礼，才在雅尔檀的吩咐下坐下来，她道：“宫中照顾不周，让两位夫人操心了。”
按照规矩，两位格格在宫中待年，一切都该由宫里来照顾。
明珠夫人年纪更大些，珠翠环绕，瞧着就十分贵气，她率先开了口，“昭妃言重了，有道是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心里总会免不了挂着。”
华善夫人也连连道是，直说闺女身子不好，还给宫里带来了麻烦。
雅尔檀自然要谦虚几句，又称赞夫人的爱女心切，来回几句，她就确定了华善夫人是真的心疼女儿，明珠夫人心有顾虑。
她道：“说来，前日夫人递来帖子，太皇太后召见我，心里还略微惋惜呢。”
华善夫人好奇道：“不知太皇太后惋惜什么呢？”
哎呀，这话接的真好，雅尔檀顺着往下说道：“惋惜皇上幼时未能承欢于父母膝下，一直耿耿于怀。”
提到这个事情，不得不提到先帝那点烂事儿，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华善连连点头，跟着叹了口气，随即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赶紧低下头。
雅尔檀只当自己没看到，她道：“不过，皇上的境况不同，天花非人力可控，回想起来也只能空遗憾了。”
华善又跟着点头，只想尽快掠过这件事，她道：“可不是呢，天花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啊。”
“太皇太后提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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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同时，也十分怜惜幼时便进宫的格格们，自觉耽搁了这些格格享受亲情伦理的时间。”雅尔檀道。
“太皇太后心慈，进宫伺候贵人乃是格格们的福气呢。”明珠夫人笑着道，她面容严肃，笑起来也没有多和煦。
华善夫人抿抿嘴，这次没跟着附和，自己的女儿那么小就被带离了自己的身边，进入这宫墙环绕的地方，何谈福气？
雅尔檀也没附和，她道：“好在佟佳格格的家人与太皇太后想到了一处，特特求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又说动了太皇太后，这才让佟佳格格出了宫。”
这些事情只遮掩了关键点，表面上看到的东西跟雅尔檀说得差不多，所以还是很能说服人的。
况且，她们也不需要真相，雅尔檀透露这个话的意思就是他们也可以接女儿们出宫。
华善夫人面上一喜，但她也不笨，就算是想要自己女儿出宫，也不会在这里表现出来，要回去先同自家老爷商量一下。
明珠夫人道：“臣妇也是听老爷提了一嘴，只可惜我那女儿年岁大了点。”
大了点？
就是大了一个月而已。
雅尔檀看过两位格格的内务府档案的，王佳氏最小，明珠小格格比佟佳格格大一个月。
她没搭理明珠夫人的话，继续道：“说来，此事也有先例，原定南王之女，四贞格格不就是如此吗？”
太皇太后十分欣赏孔四贞，想让她成为顺治帝的嫔妃，只可惜孔四贞坚持，最后太皇太后收为养女，封为和硕格格，而成亲后又封为一品夫人，连带着孙延玲也跟着鸡犬升天。
华善心里一动，“可不是吗？奴才也曾见过四贞格格，真是一代风华啊。”
雅尔檀又道：“太皇太后素来怜惜女子不易，她还同我说，当初事情仓促，等我妹妹成亲之时，也要补上一份礼。”
因雅尔檀入宫，她的妹妹被退出宫，这事儿说出去不是很好听，连带着钮祜禄氏家族女子的婚嫁都不易。
也就是雅尔檀现在地位高，才能将这点缺陷弥补回来。
但太皇太后愿意随一份礼，那就更荣耀加身了，满朝文武，除了皇亲贵族之流，没几个女儿成亲的时候能得到太皇太后随礼。
明珠夫人担心自己女儿归家不好再嫁，心中迟迟难以下决定，听到雅尔檀这个说法，也难免心动。
她担心等女儿归家后影响其他子女的婚嫁，但同时也对她归家能带来的好处心动。
她家虽有女子在后宫，但受不受宠差别还是挺大的，现在几乎少有外人记着她家还有女子在后宫呢。
与其花钱供着，不如归家，还能给家中女子带来点荣耀。
而且，她家老爷现在已经是大学士了，反倒不需要这些东西来加持，除非能诞下皇子，但看这样子，机会十分渺茫。
李氏格格便是先例。
当初进宫时，除了仁孝皇后，李氏格格几乎是后宫之首，但就是不受宠，又无诞下皇子的可能，终其一生，怕不是都要在后宫之中蹉跎，更不可能给家族带来什么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