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无恙与长风两人皆是为之一震,万万没想到与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兄弟竟然是戎族人。
“大乾开国以来,西州一带常年民不聊生,宣武年间,武康帝养精蓄锐多年,终于下定决心要出军彻底平定西北。”
“那一年,西州遭戎族肆虐,青武的母亲是祝家军中少数的女将领,不慎被戎族人掳走做了人质,被解救的时候发现已怀有五月身孕,她当时痛不欲生,但还是不忍心就这样杀了腹中胎儿,所以恳请将军和将军夫人留下她的孩子,除了少数参与营救的人,几乎无人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包括青武自己。”
“但是青武降生之后,他的母亲还是不堪折辱自缢身亡,青武是我们看着出生的,又是战友留下的孩子,所以将军做了一个重大决定,瞒着众人将他抚养长大,所幸青武的面貌更像母亲一些,身边少有人起疑心。”
说到此处,冀飞的声音逐渐沉默下去。
但祝无恙却敏锐地发现其中的异常,问道:“既然您说,就连青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他为何会背叛我们,以至于卧薪尝胆多年,暗自为敌军运送情报。”
“这......”冀飞作为世上为数不多知道真相之人,也无法解释其缘由。
他原是将一切归因于天性或血缘关系,但这也太过于牵强,青武从小就被作为大乾的将士培养,又见证了戎族对西州子民的残暴,又怎会无端地背叛大乾?
此时,在一旁默默无言的长风,突然问道:“青武当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当年青武的母亲被解救之时,已孕有五月,留在军营必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祝山与夫人便决定将她安置在西州的某户普通人家待产,其中接手的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死士,后续因着种种变故,如今皆已不在人世。
祝无恙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恕我冒昧一问,当年那位女将军,就是青武的母亲,被解救之后,可曾透露过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冀飞无言,只是摇了摇头。
戎族人生性残暴,向来没有优待俘虏的传统,可想而知,女将军在敌营中必然是受尽屈辱,不会再提那段噩梦般的日子。
线索推到此处,就仿佛断裂了一般。
“那青武跟随我父亲作战多年,就未曾疑心过自己的身世?”
祝无恙随口一问,仿佛提点了冀飞,他霎时间打开尘封多年的记忆。
冀飞道:“少将军你可还记得,将军第一次带你回京是在何时?”
祝无恙思考片刻后,答道:“记得,那年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我跟随父亲带着一众将士一同回的京城。”
“不错,就是那年,”冀飞陷入回忆,“信王与将军奉命平定西北,大胜之时,京中突然传来武康帝驾崩的消息,信王悲痛万分,便立刻休整兵马回京,抵达京城之后,太子李玄已经举办了登基大典,成了圣文帝。”
祝无恙蹙眉:“这与青武一事有何关系?”
“那年青武也随着我们一同回京,登基大典结束后不久,皇帝为信王与众边关将士们举办了庆功宴,少将军你也知道,信王与当今皇帝的关系十分微妙,圣文帝在信王还未抵达京城之时就匆忙完成了登基大典,所以当时的庆功宴双方也只是维持表面的阿谀奉承,我还清楚地记得,贺绍作为圣文帝的亲信,顺利拿到了中北的军权,好不威风,在庆功宴上却一反常态地对我们十分热情,殷切地和我们交谈。”
“席间,贺绍三番四次地打量青武,青武那时已经十岁有余,眉眼生得愈加粗狂,染着几分异族之色,庆功宴结束之后,我无意听见祝山将军与青武大吵了一架,不过事后我问了将军,他说青武只是闹闹小性子,我便也忽略了这件事。”
冀飞回忆到此处,越来越觉得当年之事与贺绍脱不了干系。
贺绍与戎族勾结多年,是最有可能知道青武身世的人。
冀飞悲愤道:“少将军,贺绍这等小人,利用青武的身世从中作梗,操纵他勾结敌军,又为了牟取暴利走私兵器,此人一日不除,国家难安啊!”
得知当年真相之后,祝无恙的心反而愈加沉重,这种被身边之人背叛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他此次秘密来到淮州,一则是为了打探清楚青武幕后操纵之人,二则是探清淮州如今的势力分布。
他从冀飞的口中得知,信王虽然已经离世,但他的势力依旧盘根错节地安插在了淮州,信王早早布局安排了自己的身后事,因而皇帝的势力还未彻底蚕食淮州,如今淮州州牧虽是中央下调至淮州,但亦是信王的党派。
淮州州牧余承民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祝无恙称他一声余叔。
余承民得知祝无恙秘密来淮州,特地寻一处私宅宴请了几人,祝无恙为了感谢余州牧照顾冀飞多年,便也欣然赴约。
席间众人追忆往昔,自然少不了好酒助兴。
这是祝无恙重生以来第一次饮酒,从谢原手里夺去的屠苏酒,他一口也没舍得喝,放在将军府里存着。
祝无恙虽然从小在军营里长大,但真正学会饮酒是在与苏怀黎成婚之后,他为了她留在京中,难免要与京中的官员应酬,虽不喜,但亦是无可奈何。
他酒量很好,但没有酒瘾,哪怕赴宴也只是浅尝辄止,有几次不小心尽兴而归,苏怀黎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微微地蹙了下眉头,就这一小小的举动,他记了下来,此后的酒宴他能推就推了。
但今天与以往都不相同,故地重游,众人又尽兴开怀,他一不留神就多喝了几杯。
离开私宅时,他面色还算正常,但能感觉到脚下有细微的虚浮。
马车徐徐碾过淮州的街道,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掀开车帘,漆黑无波的眸子映照出灯火通明的淮州。
淮州依旧是那样繁华美好,似乎完全没有因为那场灾难而削减半分繁荣,与他印象中的淮州毫无二致。
但没有那个人的淮州,对他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他敛眸很好地掩盖住一瞬的感伤,沉声对外道:“即刻回京城。”
长风缠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顿,并未表达异议,随即调转马头,朝相反的方向快马而去。
*
出了淮州城,两人便换上快马,日夜兼程地赶往京城。
他特意先到将军府,换了一身玉色长袍,也顾不上休息就前往飞鸿馆。
没想到他神采奕奕地前去见人,却扑了大空,脸色瞬间不美好了。
谢原在一旁悻悻地笑道:“苏姑娘只是回家一趟,说不定过几日就回来了。”
“她临走前和你说了什么?”祝无恙语气冷了几分,明显是不悦。
谢原轻咳一声:“她走的那天是半夜,只是给我留了封信,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喏,”谢原把保管妥善的信件递给了祝无恙,语气小心道,“你自己看看吧。”
祝无恙当即展开信件,一行秀娟小字映入眼帘:谢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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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我在馆中多有叨扰,思虑再三后,怀黎决定回家一段时日,多谢师傅对我的教诲,有缘再会。
这哪是回家一趟?分明是告别之意。
祝无恙脸上瞬间变幻莫测,谢原在一旁不敢吱声,苏怀黎离开前夜,他为了撮合两人还特意找她谈了心,谁知道第二日人家都不声不响地走了。
这姑娘不会是他一番话被吓跑的吧?
当然,他可不敢把自己搅混水的事说出来,只能小心翼翼地劝道:“苏姑娘好歹是大家闺秀,你别追得太紧了,不然人家也不至于老躲着你。”
祝无恙:“......我有吗?”
他仔细地反思了一下近日的一些行为,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克制了,除了那日事出紧急,没忍住抱着她回了房,但在她清醒之时,自己都刻意地与她保持一些距离,并未逾矩。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刚刚说什么,”祝无恙猛然回过神来,“她躲着我?”
是了,这是最奇怪的地方,他重生后第一次与苏怀黎接触的时候,就能察觉到她时常眼神闪烁,下意识地逃避他,众人都在围着他转的时候,只有苏怀黎默不作声地消失。
他原以为,那日出手救下她之后,苏怀黎会对他增加几分信任,但实际上,她依旧趁他不在的时候离开了飞鸿馆。
“自然是,你在西北呆久了,常年和一群脏兮兮的男人打交道,没什么男女大防,但京城也不同,女子十五岁及笄,未出阁的姑娘是最注重名节的,你这样直白地追求她,她自然不能轻易袒露自己的心意,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等等!”谢原越扯越远,祝无恙实在不想听他太多唠叨,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她躲着我,并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害羞?”
“额……也可以这么说吧,你是什么身份,皇帝亲封的平川大将军,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你,这京中有多少女子对你芳心暗许,当然,苏家姑娘的品行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不过哪个少女不怀春呢,你说是吧......”
祝无恙这两世的感情经历都十分有限,一颗心只管挂在苏怀黎身上,对他而言,喜欢一个人就是保护她,对她好,旁的他一概不管。
那苏怀黎呢?
前世她是什么时候对喜欢上自己的?
两人刚成亲那会,苏怀黎的心思几乎透明如白纸,对他更多的是拘谨和恭敬,就如同书上讲的一般,两人相敬如宾,但唯独少了爱情,她越是这样,祝无恙就越不勉强她,他要的,是身与心都属于他的妻子。
两人成亲的第一个月,所有的亲密行为都是发乎情止乎礼,苏怀黎既不迎合,也不反抗,更多的是淡漠。
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或许是当他亲吻她入迷之时,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是他深情注视着她的时候,苏怀黎晕乎乎地睁开眼,下一刻就羞赧般地别开脸。
若是自己全然不在乎的人,又怎会有那些小情绪?
祝无恙恍然大悟,适才还阴霾的心霎时间云开见月明了,虽然尚未弄清出苏怀黎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感情,至少可以肯定的是,那是非同一般的。
他无意识地勾起嘴角,露出轻快的笑意。
见状,谢原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下一刻——
“唉唉唉???你这么着急去哪啊?!!”
祝无恙只丢下一句:“去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