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看见的日子,如同透明的茧,将人裹在其中,日复一日。喧嚣、阳光、空气都仿佛隔着一层灰暗的膜。
江砚如同一缕眷恋人世的游魂,每天在留恋之地徘徊,偷偷去看心上人。
除此之外,莲花木楼也是每日必去之地,但他其实不喜欢去那。
浓稠黑暗里,死神次次如约而至,骷髅惨白,荆棘冰冷,巨大的Death,它们每次应声缓缓出现,又悄然消散,像威胁又像警告。
虽然不喜欢,但线索似乎只指向这里,所以他不得不每天都来。
更多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转向银匠小院。明知那里没有答案,没有破解线索,更没有任何新鲜事发生,可他就是想去。
他常坐在木桌边,看着老匠人工作。
看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捏住一根银丝,一遍,又一遍,精准、稳定地让它穿过细小的模孔。每一次穿过,银丝便纤细一分。看坚硬的金属,在单调重复的锤炼下,无声地改变着形态,最终细如游丝,闪着银亮光泽。
看到这些,会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可以掌控的。
江砚的目光无声追随着银丝,金属如此,技艺如此。这让他想起传说中那些闭关苦修的人,日复一日的重复,向着超脱之境。
都是为了脱困,可他的心,却在这平静氛围中走向了反面。
他试图平静,可骗不过自己。
即使在银匠院中枯坐整个下午,听着单调的敲打声,看着金属被驯服的过程,可心底总是有一股顽固的焦躁。他试着面对、试着忽略,就像重塑金属那样,十八般武艺齐上,焦躁反倒像是老僧入定,不为所动。
所有的智识在绝对命运面前,都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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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江砚如常踏入银匠的小院,空气中依旧是熟悉金属冷却味道。他坐下,院门吱呀一声被再次推开。
是林茉。
“老师傅,”她声音温和,手上托着一块银牌挂饰,是跳花节时阿朵帮她挑选的,“这个,我用不上。放您这儿吧,送给其他喜欢的姑娘。”她将银牌轻轻放在工作台一角干净的地方。
银匠的目光在林茉和银牌之间转了几转,“那边还有别的样式。”
他以为林茉是不喜欢这种款式。
“不是的,”林茉很难如实解释,“我不太习惯戴装饰,这么漂亮的牌子,放我这就浪费了。”
银匠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费解,在他的印象中,村子里的姑娘没有不喜欢银饰的,于是他把原因归结为这小姑娘离开村子太久。“那边还有小的,喜欢哪个随便拿。”
院子里挂了许多用作配饰的小银铃,这种铃铛通常没有铃舌,纯作装饰。她见过银匠做这种小铃铛,一片小小薄薄的银片卷成圆锥状。
她脸上流露出连她自己也没有觉察的困惑神色,因为她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时,感觉好像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在看着她。
就在这时,江砚的耳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以为是幻觉的声音。
叮呤——
若有若无,如同空气被光折射出一丝形状。
江砚猛地凝神,可声音却消失了。
死水微澜。
那声音清脆,像是铃声,是这些哑铃发出的?他一直忽略了吗?虽然微不足道,但这是他这些天被世界彻底屏蔽后,感知到的唯一变化。
林茉似乎对这些简单的小铃铛有点兴趣,站在那里看了有一会儿才打算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
叮呤——
又一声!比刚才清晰了一丝,仿佛就在他附近。
没有听错!
江砚立刻起身,来到林茉刚才停留之处,观察那些悬挂的银铃,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在串串银铃间逡巡。
他忘记了自己的透明,伸出手指试图去触碰其中几个,什么也声音也没有,而且那些铃铛确认是没有铃舌的,由于距离的缘故,也不太可能彼此之间互相碰撞。
那是哪里来的声音?
突然!
叮呤——!
清晰的、短促的银片撞击声,仿佛就在他耳边!同时,一丝尖锐的、转瞬即逝的刺痛如同闪电一样划过他的太阳穴。
痛感消失得极快,如同错觉,他想起刚来苗寨那天的情形。
随即一个念头毫无预兆清晰起来,沉重而危险,如同一条苏醒的蛇:
这看似透明、如同白开水般毫无变化的日子,本身就是最致命的危险。他并非停滞不前,而是正在被系统悄无声息地影响着——或者说,融合。
对,融合。
就像那些曾经遇到过的人,他的身体变得透明,或许接下来,在这短暂却频繁的头痛刺激下,他的意识也会变得透明。
可他不是那些人。
他永远不会失去掌控。
江砚望向莲花木楼的方向,那里沉睡着死神,他的眼神逐渐冷冽下俩,如果真的到了彻底融合、失去自我的那一刻,那就一起消失吧。
死神,也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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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山林缝隙洒下光斑。
林茉提着一壶茶,“独自”上了山。
江砚跟着林茉来到了那处瀑布下——正是当初让她莫名心悸、恐惧发作之处,他们还没来得及仔细调查这里,就发生了跳花节的变故。
巨大的水流轰鸣着砸入寒潭,激起冰冷的水雾。
林茉为什么突然来这儿?是想起了什么吗?可是看她的表情又不像,上午还开开心心地和阿朵一起给村里的小狗洗澡,还和阿朵说着她这几年在大城市工作的事。
她还是晓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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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茉找了一块平坦干燥的石头坐下,取出杯子,倒了一杯热茶,山风带着水汽拂过面颊和披散的长发,吹起心底的满足和自在。
她小口啜饮着热茶,目光投向飞泻而下的瀑布,时而是放空,时而又像在凝神思考着什么。
江砚在她身边坐下,心中有些担忧,上次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不知道“晓晗”会不会害怕。随即,一抹苦涩的无奈涌上心头——即使发生了,现在的他又能做什么?一个透明的影子。
但林茉一直很平和。
瀑布的轰鸣,山林的寂静,手中热茶的氤氲,似乎构成了一个安稳的结界,连带着江砚的心情也平静下来,那股烦躁安静地存在着,只要不去碰,他们可以暂时和平共处。
林茉宁静的侧脸,在飞溅的水沫中显得有些朦胧,江砚目光留恋地不肯离开,因为他也许时日无多。
其实这样也很好,她忘记了他,就平静安稳地生活在这片风景优美、民风淳朴的土地上。
自己被忘记也没什么。
一个久远的、尘封的记忆浮现在脑海。
那是在小学的手工课,他笨拙却认真地剪了一个大大的爱心形卡片。用彩色铅笔在上面画了很久很久,图案已经模糊,只记得每一笔都认真,每一个颜色、图案都是自己精挑细选的“精品”。
他给卡片取名叫“一颗欢乐的心”。因为打算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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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送给爸爸,所以那天接下来的每分每秒他都像在云朵上,雀跃又期待,轻飘飘的。
爸爸那天回来得有些晚。他当然不肯先睡,靠在客厅沙发上等着,卡片被他藏在抱枕后面——
林茉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深吸了一口气。
清新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水雾和山野之气,可她的眉头却极快地蹙了一下——果然,她对银色的东西越来越敏感了。跳花节时还能勉强盛装,现在仅仅是看到银饰都会不舒服,所以她才会将银牌送给银匠。
此刻,瀑布飞溅而下,阳光在水幕上折射出无数银光,跳跃而刺眼,像细小的针,刺向她心底的一个可怕黑洞。
果然不容易——
林茉再次深吸一口气,1、2、3、4——
又缓缓吐出,1、2、3、4、5、6、7、8——
呼吸帮助她安稳下来,眼神专注而沉静。下定了决心,她开始尝试将目光投向那个意识深处的“黑洞”,打算看一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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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终于回来了,带着室外微凉的空气。
“今天在学校做了手工。”江砚假装不经意地开口,就像平时聊天。
“做了什么?”爸爸随口问。
江砚故作平静,把那颗“欢乐的心”递了过去。他有一点点紧张,因为这还是第一次送给爸爸礼物,所以不好意思直说,他的计划是爸爸说“不错”,然后他顺着说“那就送给你吧。”
“什么东西?”爸爸说,带着居高临下的嫌弃。
他愣住了,如同坠落的巨石将他准备好的话卡在喉咙里。
“这么粗糙。”爸爸把卡片随手放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早点睡觉。”
江砚脸上浮现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情景他还记得这么清晰,连当时的心情、语调、气味,都鲜活得好像刚刚发生。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送出过任何“粗糙”的礼物。所有事情,都必须经过他的审查,排除一切“粗糙”的可能。
他也做得很好,无论是和爸爸一起生活,还是后来去妈妈那里,他都是令人“骄傲”的孩子。
这次回来接手公司,其实他爸爸交待过,这个系统的项目不要动,但他还是想送出一份“精美”的礼物,如果爸爸搞不定的东西,他搞定了,那应该算得上“精美”。
一颗水滴从瀑布之上飘了出来,落在江砚脸颊,微凉的温度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再次看向林茉。
其实,如果你不会忘记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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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查“黑洞”的过程异常难受。
她看似安静地发呆,其实内心已经数次在放弃的边缘徘徊。
好像心脏被装在一个小一号的容器中,拥挤、氧气不足,每一次她强忍着不适让意识深入,都伴随着剧烈的排斥。
快停下来,停下来就好了。
不。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握起。
没关系。
她轻轻对自己说,好像曾经有人也用相同的语气对她循循善诱,告诉她恐惧只是一种感觉,不会真的伤害你。
再深入一点,一点点就可以了——
吸气。
呼气。
终于,在翻腾扭曲的黑洞里,她看到了一把刀。
再看看,还有什么?
她对自己说。
因为虽然难受,但是不知为何,就好像经过了一点微小的过滤,是可以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