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愕然之际,原本那不知源自何处、持续不断吹拂的风忽然加强了——
突如其来的风力掠过跳跃的火舌,如同浇了一桶油。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际,“呼啦”一声,火焰猛地拔高了一截!被风卷起的火星如同狂暴虫群,溅射开来。
滋啦——
一点火星精准地溅在林茉的衣角,布料瞬间焦黑蜷曲。
“小心!”江砚反应极快,几乎是火星落下的同时,便瞬间扑灭了那点危险。
然而另一颗火星则趁机险险擦过林茉北风吹得飞扬的发尾,制造出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林茉被这突如其来的危险逼得更加贴紧了江砚。
她拉起江砚拍灭火星的手检查,“你没事吧?”
“没事,不烫。”江砚虽然紧张,但语气却是平缓的。
热浪一波波袭来,烤得皮肤发烫,安全的空间被挤压得越来越逼仄,空气灼热稀薄,戏台上,孙悟空和牛魔王还在重复着那场无休无止、毫厘不差的劈砍与格挡,“锵!锵!锵!”的锣鼓点如同催命的鼓槌,显得这场火更加危险了。
用尽全力思考,但得到的只有一片空白。
狭小的活动范围,触碰不到任何可用资源,何谈自救?
林茉面对着跳跃狰狞的火舌,目光穿透火焰,投向了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任由深刻的疲惫和荒谬感席卷而来。
毫无办法。
又是毫无办法。
为什么总是毫无办法?
林茉忽然感到一阵委屈,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闪过种种画面:
起初是车子莫名其妙开到一片漆黑里来,她不得不下车;下车后,“守岁人孤儿院”的牌子像一条豁开的旧伤疤,等着她划破皮肉;带给她不祥预感的阴魂不散的奇怪黄色皮影,她必须打捞起;“心想事成汤”的恶作剧;从断裂横梁坠入虚空的失重;在高温水潭中找不到岸边的窒息挣扎……直到此刻,被困在这不断收紧的火圈里。
她真的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麻烦接二连三、没完没了?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也像一只皮影,被无形丝线操控,被迫上演着系统编排的“绝处逢生”戏码。
她是不是还要感谢,感谢没有让她在绝境中彻底完蛋?
但真的太累了,绝处逢生很刺激、很好玩吗?
不,一点都不好玩。
下意识地、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她转过身去,主动拥抱住了江砚,温热的躯体紧密相贴。
这个拥抱突如其来,带着全身的重量,江砚被林茉撞得微微一晃,下意识地收拢手臂,稳稳地接住。
林茉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根名为“坚持”的弦,正在高温和重复的绝望中不堪重负,即将崩断。
“崩断——?”林茉小声喃喃,带着微微的诧异。
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戏台上,孙悟空又一次高高举起金箍棒,牛魔王如同意料之中那样稳稳架起了武器格挡。
那定格般的、无限循环的动作,如同一根线头,顺着林茉刚刚的诧异延展开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越来越强烈的熟悉感,逐渐漫布全身,对这种熟悉感的探求吸引了林茉的全部注意力,一时间竟让她暂时忽略了火焰的灼热和所处的险境。
熟悉,到底是哪里熟悉?
不是对《西游记》的熟悉。
熟悉感始于她感到自己那根弦即将崩断。
崩断......?
林茉搜寻着,如同一尾在意念深海中不断深入的游鱼。
......
孤儿院、皮影、杜丽娘......
没办法......
心底剧烈一震——她知道了!
熟悉的不是孤儿院,也不是此处的任何一处场景,而是对这种深深的、刻骨的、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的无助感的熟悉。
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经历过了,而且成为了她生命中一直没有消褪的底色、持续嗡嗡作响的噪音。
带着陈旧的木质气味和消毒水的味道清晰起来,她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也看到了自己起初为什么害怕那张黄色皮影。
因为是那张桌子的颜色。
因为知道接下来会发面临什么,她产生了一丝退却之心,就好像看到了伤口里的刺。
她看到小小的自己,正安静地站在那张巨大的黄色木桌前。
其实被院长叫到办公室,她原本是充满开心和期待的,因为她很聪明,很懂事,院长也对她很好,或许会表扬她,又或许有什么好玩的宝贝要送给她。
光线从窗户照进来,落在黄色桌面上,形成一道明亮光斑,也照出了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茉茉是最懂事的,也该知道了。”
她看到小小的自己仰着小脸。
“如果再找不到资助人,我们孤儿院,可能就要撑不下——”
后面的话林茉早已经在自己的心底重复过无数次。
那张小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像她很容易就接受、消化了这个坏消息。
但只有林茉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是受到了何种程度的震动。如同火焰瞬间遭遇极寒冰封,如同站在世界上最高最陡峭的悬崖之上,然后被人一把推下——
她坠落了好多年。
久到她都意识不到自己还处于那场坠落之中。
她内心在不停地鞭策自己、催促自己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让院长阿姨眉头舒展一些,让令人窒息的气氛缓和一点。
她想说:“阿姨,我们以后可以少吃一点。”
或者:“我可以帮忙打扫,学做饭。”
可是,她知道这些并不能真正有所帮助。
巨大的茫然和无助感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她低头盯着眼前的黄色桌面,盯着那颗亮斑,这是唯一能抓住的、不会消失的东西,也将那抹黄色牢牢印在了心里。
是的,熟悉感的来源就在于此。
孙悟空借不来芭蕉扇,骗不来芭蕉扇,火焰山的火还是他自己放的。
可林茉知道故事的结局:会有神仙从天而降,帮助孙悟空打败牛魔王,借来真扇,熄灭火焰山,那是神话故事里注定的救赎。
孙悟空不会有事的。
可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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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冰冷的下午,在那个充斥着绝望气息的办公室里,在那个小小的、无助的自己面前,没有神仙,没有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救世主——
鬼使神差的,她内心深处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
---
江砚忽然皱了皱眉,因为他忽然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汹涌的、能将人淹没的无助和悲伤情绪。
无助?
可是他并不真的毫无办法,只是那太过冒险,不能轻易使用。
那他为何会感觉到无助?
怀里的人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江砚低头。
他联想到林茉之前提及的孤儿院,顿时心像被钝器重重击打。
他明白了。
这无助感,并非源于眼前的困境,而是来自于她。
他想起林茉曾轻描淡写地说“孤儿院解散了,大家就各自离开了”。那时他听得迷迷糊糊,只觉得是往事,已经过去,此刻他才明白,没有过去,到那平静话语下掩盖的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无限的心疼攫住了江砚。
他将环抱她的手臂稍微松了松,怕弄疼了她,他不再只是护住她,而是带着一种慌乱却无比坚定的温柔,一下、又一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动作沉稳而规律,带着无限怜爱,如同像安抚受惊的幼兽。
“没事了,姐姐,”江砚的嗓音压过了躁动的火焰和刺耳的锣鼓,带着能够抚平惊涛的力量,仿佛与林茉心灵相通,“有我在,没事的,信我。”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感,仿佛是在陈述一个即将成为事实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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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茉她缓缓地朝着那个小小的自己张开了双臂,如同拥抱世界上最珍贵的易碎品,温柔地、坚定地,拥抱住了小小的自己。
没关系,我知道你害怕,我知道你没办法,这不是你的错。
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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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如同春日溪水,晕开了一幅画面:
一张粗糙的、有些发黄的纸张上,稚嫩的笔触勾勒出了一个威风凛凛的轮廓。
头戴金冠,身披锁子甲,手举一根线条粗得夸张的金箍棒,脚下踩着歪歪扭扭的筋斗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那条黄色虎皮裙,颜色鲜亮。
画纸的一角,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写着:齐天大圣孙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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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中,拥抱良久,林茉仰起脸看着江砚,薄汗将鬓发微微打湿,贴在脸颊,她看到了跳动的火焰、有点陌生的自己。
她靠近了一些,贴在江砚耳边说:“我喜欢你。”
从前她一直以为自己不断怀疑、靠近又拒绝,是有充分理由的:系统影响、江砚有秘密、他们之间阶层相差太大...
直到回到那个下午,她才发现,那些看似充分的理由,实则是她自己找来的迷雾,用以掩盖伤口里的那根刺——不能拥有,因为那意味着会失去。
双唇相贴的时刻,似乎传来杜丽娘的声音,听起来她有些不耐烦,“哼,齐天大圣?不自量力。”
林茉将抱着江砚的手臂又收紧了些,那场漫长的坠落,终于可以结束了。